“有趣的观点!”约翰说,
“我将这一观点跟安讲,看她怎么说,但是……”他想了想,“你把这叫什么?你把你正在干的'奇書網整理提供'事叫什么呢?”
吉坚耸耸肩,笑着说:“我们不把它叫做什么,它仅仅是火星。”
也许那就是瑞士人,约翰想。他在旅行途中碰到越来越多的瑞士人,他们看起来都是那个样子。只管做事,不去苦恼什么理论,什么事看起来都是对的。
后来,他们又喝了几瓶酒。他问他们是否听说过“郊狼”。他们笑了。一个人说:“他是个先你到达这里的人,对吗?”他们看到他那副表情又笑起来。“只是故事而已,”一个人解释道,“就像运河,或‘巨人’,或者圣诞老人的故事。”
第二天他驱车朝北穿过莫拉斯大峡谷。约翰真希望(就像他从前那样),火星上的每个人都是瑞士人或者像瑞士人,总之在某些方面更像瑞士人。他们对国家的热爱似乎是通过创造一种生活方式来表达:理性、正义、富有、讲究科学,他们在任何地方都是为那种生活而工作。因为对他们来说生活是最重要的,生活不是一面旗子,一种教条或一句话,甚至也不是他们在地球上所拥有的,那岩石遍地的小块土地。瑞士筑路者们已成了火星人,带来了生命,丢下了精神包袱。
他叹了口气。当他的火星车颠簸着经过转发器路向北行驶时,他吃了午饭。筑路者们是周游四方的瑞士人,是火星上的吉普赛人。他们把毕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国外。有很多这样的人,但他们是通过选择程序被挑选出来的,他们是与众不同的。呆在家里的瑞士人对瑞士很有感情,仍然是全副武装,愿意为那些提供金钱的人保管钱财,仍然不是联合国的成员国。尽管如此,鉴于联合国火星事务署目前有权力控制地方局势,作为一种模式,他们还是令约翰感兴趣。有能力成为世界一员同时又远离世界,既利用它又与之保持距离,虽然小但能控制局面,武装到牙齿但又从不加人战争。那不就是他给他所希望的火星所作的一种阐释吗?在他看来,对于建立一个假想的火星国来说,仿佛那里大有可学之处。
很长时间以来,他独自一人反复思考着那个假定的火星国,他对此已到了痴迷的程度。除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愿望外,再也不可能提出什么更具体、清晰的思想来,他为此深感烦恼。现在,他苦苦地思考着瑞士,看看瑞士能给他什么启发。他试图好好地归纳一下:“波琳,请接通一篇文章,是有关瑞士政府的百科全书。”
火星车经过一条又一条转发器路。他聚精会神地读着荧屏上的文章。他失望地发现,瑞士政府的体制没什么独特之处,行政权力交给了一个由议会选举的七人委员会。没有众望所归、具有特殊领导才能的总统,布恩有些不太喜欢总统制。议会除了选举联邦委员会外,似乎无事可做,就介于行政委员会的权力和人民的权力之间,如人民的直接创制权和公民表决权的权力行使,是十九世纪时从加利福尼亚各地获得的思想的体现。然后还有联邦制。各地方的郡有很大的独立性,这也削弱了议会的权力。但郡的权力在一代一代地腐蚀,联邦政府在越来越勉强地维持。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呢?“波琳,请显示我的宪法文件。”他在他最近刚开始撰写的文件中加上了几行注释;联邦委员会,直接创制权,削弱议会,地方独立性,特别是在文化方面。总而言之,是一些有待思考的问题。新的数据使他的思想更趋成熟。不管怎么样。写下来还是有益的。
他继续驾着车。他忘不了筑路者们那种镇定自若、安之若素的态度,那种既善于工程技术又神秘兮兮的怪诞。他们热情地欢迎他。布思并不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并不经常这样。在阿拉伯和以色列村落,他受到了冷遇,也许是因为他被看作是反宗教的,也许是因为弗兰克到处传播不利于他的流言蜚语的缘故。他惊奇地发现了一个阿拉伯人的旅行队,其成员都认为是他禁止在火卫一上建立清真寺。当他否认此事并表示听都来听说过这样的计划时,人们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很清楚那是弗兰克搞的鬼。通过珍妮特以及其他人的口,弗兰克以那种方式贬低他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是的,许多团体对他很冷漠:阿拉伯人、以色列人、核反应堆小组、一些跨国公司的经理们……那些有着自己强烈的”地方狭隘纲领的人,那些反对他的宏大的远景规划的人。不幸的是,这些人为数不少。
他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举目四望,他惊讶地发现,他虽身在莫拉斯平原的中部,但看起来确确实实仿佛在北部平原的什么地方。在这个位置上,大峡谷有200公里宽,这个星球的弯曲部分非常明显,以致垂直高度有三千米的南北两处的崖壁,完完全全处于地平线之下。直到第二天早晨,北面的地平线变成了双层,然后分开进入峡谷的谷底和北崖壁。北崖又被连接莫拉斯和康得尔的一条南北走向的短峡谷的壑口一分为二。只有当驶进那个宽度的狭缝时,他才有了那种人们想像的处在水手谷时的视野:两侧巨大的崖壁,宛如深褐色的厚板被无数曲曲折折的峡谷和山脊劈开。在崖壁的脚下乱七八糟地躺着大量的古代岩崩的落石,或断裂的化石海滩的梯级形构造。
在这条狭路内,瑞士路是一条线的绿色转发器。它婉蜒曲折地经过一座座台地和一条条干涸的沟壑,以至于一眼看过去,仿佛“纪念谷”又出现在一条深度是“大峡谷”的两倍、宽度是“大峡谷”五倍的峡谷谷底里。这一壮观景象令约翰惊讶不已,以至于他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事情上。
他从横向的狭路北面进入康得尔大裂谷的巨大洼地中,现在,他仿佛来到了美国亚利桑那州红土荒地的一个巨大的复制品中,只见到处都是巨大的沉积层、带状的紫色和黄色沉积物、橙色的沙丘、红色的漂砾、粉红色的砂子、靛蓝的溪谷,真的是奇妙绝伦的风景。他眼花缘乱,因为所有的自然色彩都使他难以辨别景物,那些景物有多大,有多远。雄伟的高原看起来好像要挡住人的去路,忽然在一道远处的悬崖上出现了弯弯曲曲的地层。一路上,转发器旁边尽是细小的砾石。现在,经过半天的行驶之后,眼前所见尽是巨大的平顶山。在暮色中,各种各样的颜色闪闪发光,整个火星的光谱显露出来,像火光似的闪耀着,颜色仿佛是从岩石里蹦出来的,所有的色彩都变成了淡黄色和深紫色。这就是康得尔大裂谷。什么时候他还要旧地重游,更深地探索它。
第二天,他来到俄菲尔路以北平缓的斜坡上。这条路是瑞士小队前一年修成的。他的车沿着斜坡越爬越高,竟看不到明显的边缘。出了峡谷,火星车颠簸着经过恒河谷系中半球形的洞坑,然后越过古老的平原。在这里他早已轻车熟路。然后,沿着一条宽阔的公路,翻过密层层的地平线,经过切尔诺贝利和安达尔山,然后又走了一天,终于到达埃科斯眺望山以西、萨克斯新设的火星地球化工程总部。他的旅行为期一周,横跨2500公里。
第四章
萨克斯·洛塞尔从冥河谷回来。那是他的势力范围。他现在也是有权力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十年前,他被联合国火星事务署任命为火星地球化工程负责科学方面的负责人。当然。十年的权力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烙印。他请求联合国和跨国公司提供援助,建立一座完整的城市来作为火星改造的总部,他把这座小城建在安达尔以西500公里处,位于埃科斯裂谷东西崖壁的悬崖边上。埃科斯是火星上最深、最窄的峡谷,它的东面崖壁甚至比南莫拉斯还高。他们选择把这座小城建在一段400米高的垂直玄武岩石的悬崖上。
在悬崖顶上没有什么新城镇的迹象,边缘背后的土地几乎没被人动过,但随处可见混凝土小上堡;往北就是一座烟尘滚滚的提炼厂。约翰从火星车里爬出来,钻进边缘的地堡,进人地堡里的一部大电梯,这时,小镇的范围开始清晰起来。电梯下到五十层时,他从电梯里出来,发现有另一部电梯可以把他载到更低层面。这是一个完整的电梯系列。一直通到埃科斯谷的谷底。如果一层十米,就意味着这个悬崖上有可建400层房屋的空间。实际上,大部分空间还未利用,到目前为止,所建的房间大多聚集在最高的20层内,例如萨克斯的办公室离顶层就很近。
会议室是个敞开的房间。西面墙是一个从地板一直连到天花顶的落地窗户。约翰走进房间找萨克斯时,还是半上午时分。窗子几乎是透明的,往下看,很深很深的下面是裂谷的谷底,仍然有一半处在阴影中。在阳光下,矗立着低得多的埃科斯西面崖壁;越过崖壁,就是泰沙斯隆起的高地大斜坡;不远处是泰沙斯·索罗斯低矮的隆起部分。它的左面,高耸着阿斯科拉斯山紫色的扁平的锥形山顶,在地平线之上直刺云大。那是大王子火山的最北面。
但萨克斯不在会议室。据约翰所知,萨克斯从未从这扇窗子往外看过。他在隔壁的实验室里,里面的实验鼠比以前更多了,它们都弓腰驼背,胡须抽搐,眼睛盯着地板,满地睃巡,声音叫起来像个模拟智能器。他领着约翰穿过一整套系列的实验室,不断地俯身凝视屏幕里的图像,或仔细查看卷动着的坐标图纸,有时偏过头来跟约翰讲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们经过的房间堆满了计算机、打印机。屏幕、书籍、一卷卷一堆堆的纸张、磁盘。气体色盘眼镜、孵卵器、细菌培养箱、通风橱、摆满了仪器的长实验桌、整套的程序库。在那些摇摇欲坠的东西上面摆放着盆栽植物,大多数还是认不出来的凸块,有一层防护层的肉质植物之类。乍一看,就像是个有毒的霉菌生长出来覆盖了一切。“你的实验室太乱七八糟了。”约翰说。
“整个星球就是实验室。”萨克斯回答说。
约翰笑了,他从一个柜顶上移下一株鲜黄的耐寒仙人掌,然后坐下来。据说萨克斯再未离开过这些屋子。“你今天笑什么?”
“大气。”
当然,这是个让萨克斯头痛的严肃问题。他不知为此眨了多少次眼睛。所有他们正在释放的或者正应用于行星上的热量使大气层变厚,但他们所有的固定二氧化碳的战略却使大气变薄。当空气的化学成分中的毒性逐渐变小的时候,温室气体也会变少,这样,一切东西冷却下来接近原来的温度,过程就变得缓慢了。负反馈阻遏正反馈。把所有这些因素都变成有意义的推测性项目,目前尚无人能完成得令萨克斯满意,所以他采取了惯常采取的解决办法。
他在设备之间狭窄的通道上踱着步,一边挪开椅子把路腾开。
“那里的二氧化碳太多。过去,机器人把地毯下的二氧化碳清扫掉。我想,我得用机器人把南极冠送进沙巴梯尔工厂。我们所加工的冰不会升华掉,我们可以释放氧气,制造碳砖。我想,我们将会有更多的碳砖。黑金字塔与白金字塔交相辉映。”
“太好了。”
“嗯,哼。”格雷夫妇与两位新来的席勒人在他身边“哼哼”着走了。他们唱出带低音的单调的咏叹调。萨克斯说,这些计算机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尝试着一种又一种工作状态,但结果决不相同,很令人沮丧。好长一个时期空气将是又冷又有毒的。萨克斯漫无目的地沿着大厅往前走,约翰跟着他进了一间看起来像一间实验室的房间;尽管角落里有一张床、一台电冰箱。乱七八糟的书亭里摆满了盆景植物,是地质更新时代的稀奇古怪的植物,样子看起来像户外的大气一样死气沉沉。
“你认为她牵涉进去了吗?”萨克斯问。
“我认为她大概知道是谁。她提到过有个叫郊狼的人。”
“哦,是的。”萨克斯迅速地瞥了一眼约翰——确切地说是扫了一眼他的脚,“她正诱导我们去寻找一个传说的人物。他可能同我们一道乘座阿瑞斯而来,你知道。广子把他藏起来了。”
萨克斯听说过郊狼,这着实让约翰吃惊不小。他琢磨了好大一阵子,看看他所说的话还有什么别的令人不安的东西。哦,想起来了。一天晚上,玛娅曾告诉他,她看见一张脸,陌生人的脸。脱离地球飞往太空的漫长旅程对玛娅来说是个煎熬,所以他当时不太相信这个寓言似的故事。而现在……
萨克斯把所有的灯一盏盏打亮,同时拿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谈着安全措施问题。约翰迅速打开冰箱门,窥见了更多的糖状花序的植物;或许他就在那里继续搞实验,或者他的快餐感染了真正带有病毒的霉菌。
约翰说:“你可以看出来,大多数攻击目标是针对超深钻洞的。超深钻洞是最容易受攻击的工程。”
萨克斯头偏向一边:“是吗?”
“想想吧,你的小风力发动机到处都有,却未对它们进行什么破坏。”
“人们正在破坏它们,我们得到了报告。”
“什么,十几个?有多少个风力发动机,十万个?它们是废品,一钱不值的废物。这是你糟糕透顶的主意、”事实上,由于萨克斯在一些风力发电机里藏了藻类盘子,所以对他的工程项目几乎是致命的。显然,所有的藻类已死——但如果藻类没死,如果有人能证明萨克斯对它的扩散传播负有责任;那么,他就可能丢掉了他的工作。这再次显示萨克斯的逻辑方法是领先的。
现在,他皱起鼻子,说道:“一年总共还可发出万亿瓦特的电。拆除几个是无济于事的。黑雪藻是在北极冠上,不可能铲除掉;黎明镜和黄昏镜处在轨道上,不容易使它失去功能。”
“有人对毕达哥拉斯镜站采取过行动。”
“不错。但我们知道是谁,有一个保安队跟随着她。”
“她可能不会把他们引向任何别的人。每次行动他们都能耗得起一个人,这我是不感到吃惊的。”
“是的,但是,只要在审查人员方面作一些简单调整,就会使得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上面偷运工具出来。”
“他们可能利用上面已有的东西,”萨克斯摇着头,“镜子是最易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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