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强媒恶保硬中人
天魁把宝揭开了,是个干宝。
一瞬间,天魁也经傻了,两只眼睛睁圆了半天不知道眨一下,动一下。手里的木碗拿在手里,半天也不知道放下。
其他的人在起哄,许多人高声地叫道:“天魁赢了,赢了个媳妇。快给大家买酒买烟买糖。”
天魁还是不动弹。在刚才摇宝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的,赢了一天的钱,要一牌押了,不是赢就是输,本钱也太大了。输赢就在这一下。不过他也觉得刺激,赢这个黄胡子老头汪龙彦的女儿,这也太有意思了。
汪龙彦在牌揭开的时候,他也傻了。本来他是赌博场上混了一辈子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他没遇见过。眼前的这个小子,一脸的稚气,瘦巴瘦巴的,还硬要跟他赌。他以前赢的那些钱,只不过是他的运气好罢了,并不一定是有什么能耐。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赢了几个糟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叫什么了?汪龙彦只所以玩,是为了教训天魁一下子。让天魁以后别在人面前太张狂。可是赌场也太奇怪了,你不想赢的时候,它硬是让你赢,赢得走也走不了,离也离不开。可是你想赢的时候,就是一牌也赢不了。汪龙彦今天就是想露一手给这个小村子里的人看一下,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高手,什么是真正的玩。谁料到,结果会成为这样。
一瞬间,汪龙彦想明白了,这个小子也是来玩,于是就说:“小子,你玩的不地道,在骼子上做了鬼,你的钱也是有毛病的,是瞎瞎钱。这一次赌的不算,咱们再来,这一把我把我家的房子赌上,你敢不敢来玩?”
天魁一听急了,玩不过还不服,硬是不认账嘛。怎么会有这样的赖皮。太不讲理了。一个大人玩不起,还现装,真不是一个好种。
“说,你说,我的钱什么有毛病,你不是说钱有毛病吗?你不是说骼子有毛病吗?好现在给你,你弄烂了给大家看看,是什么毛病?”天魁大喊着。
汪龙彦点着了一根纸烟,品麻的抽着。抽了几口,他才慢腾腾地加过头了反击天魁说:“那里有鬼?他做鬼的人自个知道;不用别人讲什么的。灵人不须细讲,响鼓何须重敲。”
这话说得太不象样子了。许多人开始骂了。有的说街道上的人就是这样的货,人家玩他们硬是要挤了进来。进来以后还以为是,硬说这个不对,那样不好。人家对错好坏,跟一个不相干的人家有什么关系的?赌前不看看东西是好是坏,赌过了,才说东西是坏的,明显是要赖账。众人心里不服,可半天也没有人出来替天魁来说这个公道。因为害怕汪龙彦的人更多。街上的人惹不得,你经常要上街,要从他们门前经过。那天你要是一个人走着,他们找几个人来打你,那可怎么办?
天魁第一个受不了啦。
他站起来,拿出一把斧子,把手里的那两枚铜钱放在门外的石墩上一下子砸烂了。里边是好好的。没有灌铅。全是很均匀的铜。
天魁拿着自己砸开的麻钱,往汪龙彦的面前一扔说:“你不是说钱有魁吗?现在我砸开了,你说鬼在那里?你说,鬼在那里?”
汪龙彦说:“鬼就在你身上。谁让你出去砸麻钱的?你出去的时候,路上换了我也看不见。对不对?总之这一次赌的不能算数,我不服,我要求再来一次。”
坐在桌前的王和安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天魁拿着一把斧头站在他的身边,他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王和安干咳了几声,这才站起来说:“你们不要吵了,听我说几句。”听的人们说,“对呀,听王保长说几句,这场赌本来他就是临赌的。听他说,听他说。”
王和安站起来,一脚踩在刚才坐过的太师椅上,一手把长衫捋向身后,露出自己身上的盒子炮和它的一尺多长的红缨子,然后才说:“汪龙彦任天魁,你们不要吵了,这件事我来作主,你们要认赌服输,要玩得起,这场赌博,没赌以前我看了道具,没有麻达,现在天魁砸开了,大家也都看见了,还是没有毛病。汪龙彦,你要象个娼活场上的人样子,输得起,输得硬气。不要让人笑话。你看你赖来赖去的象什么样子。再说这样的赌法在开始以前我也替你想过了,你不知亏。你女儿迟早在嫁人吧,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给自己人用法?天魁你也看见了,论人样,论家当,不比你差。把你女儿给人家了,不正是一门好亲事吗?听我说,你大大方方认了这个女婿,是正经,不要东扯西扯了。”
“可这毕竟是在娼活场上玩呀?老保长!”汪龙彦说。
王和安一下子打断了汪龙彦的话说:“什么是玩,比真的还要真。今天这事,我算是一个媒人,让任之初一会再寻一个,明天就上你家正式提亲过礼,这事我做主,你就准备酒菜吧。”
王和安气派很大的派一个护兵去寻任之初来,让准备下午吃的饭菜和酒肉。又留住看牌的人不要走,说是下午有席面吃,大家也做个见证,这是个喜事。
众人哄笑着叫好。
不一会儿任之初给叫来了,他不知出了什么事,以为是保长来催款了,心里怕的不行,所以一见保长面就哆嗦着要给保长下跪,后来听人们说是这样的一样事,而现在又是保长作主,非要保成这个媒不行,高兴得不得了。这是多大的一个面子呀。一牌就赢回来一个媳,简直象神话。
另一个媒人很快地找到了,就是那个郝八。任之初几乎是完全听了王和安的安排,他叫过汪龙彦亲家之后,请王和安汪龙彦和众人过去到他家里坐坐,说他要请客。书包 网 。com 想看书来
三十一、喜的喜来忧的忧
任之初的场院空地上,摆起了几张桌子,现在任之初要给儿子任天魁举行定婚仪式。主持这个仪式的是保长王和安。来的客人中除了刚才在场的赌博分子还有本村郝姓的几个老者。这几个老人基本上是好实疙瘩子。一辈子死没本事,就是苦做苦熬。现在老了,身体体象是用破了的东西,这里没有毛病那里就有毛病。坐在那里,这个不咳嗽那个就吐痰,样子脏得不行。所以老者们坐的席上,头面人物王和安没有坐。他被按排得和汪龙彦两个保丁坐在一起。主人任之初也是这一席的人。不过他不能安坐,一会儿起来要到后边去说个什么话,一会儿又要去取什么东西,当然,更多的时间是陪着保长说话。老天,保长可是这个五角子地方的最大头目,谁能跟他说上话,也只有任之初能跟他天南海北地神吹乱讲。保长听得哈哈大笑。他大笑的时候,总是把脖子后仰,头向后边倒,眼珠望着头顶的蓝天。那样子太气派了。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本来任之初对这个事心理没底。以他的想法,赌钱,那就是一些人要闲了的时候没事玩,怎么能认真呢,又怎么能真的赌人家的女儿呢?以前也听说过有人赌房赌地赌老婆的,任之初觉得那样太残酷了。你这么一玩,别人马上成了穷光蛋,什么也没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就是人家真的给,咱也不能要是不?做人要厚道,不能太刻薄,那样会遭老天的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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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初把王和安叫到了屋里炕上,两人坐下了,任之初拉着王和安的手说,“王大爷,你说这事能办吗?咱要真的要了人家的女儿,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显得咱做人不厚道?大家会不会指着咱的后背骂咱?”
王和安说:“跟你说多少次了,见了我叫兄弟,我有那么老吗?我能做你的大爷吗?叫我兄弟。”
任之初只好改口叫兄弟。在人面前,他都只叫王和安王保长。可没人了,他就叫王和安为大爷。王和安每一次都纠正他。可是下一次,他还是这么叫。
王和安说:“干啥有啥的规矩,赌场就得这样,认赌服输,要么就别来。官场也是一样,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看看牛三沟那个姓武的,占着人多势众,把保上说的话不当回事,迟早我要收拾了他们。他汪龙彦也是一样,跟咱天魁玩就要玩得起,玩了也要认账,要不,他姓汪的翻不过我的手心。以后有事,你不用言语,我先在前面替你顶了。咱们是兄弟,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子。他谁也惹。你要是对我不放心,信不过我,那你就过去打天魁一顿,说他不务正事,赌钱,再说这门亲事你不信,让姓汪的回去,这事也就了结了。”
任之初说:“我信,我信,老天,别人我敢不信,你王大爷的话,我敢不信,我不想活了。我信我信。”
王和安说:“你想想,现在娶一个媳妇的彩礼,没有三石麦子不行。三石麦子就是二十多块现大洋。那可是一个大元宝。你多少年才能攒够。现在是肥猪巩门,送上来了,你能白白地放过。”
任之初说:“不放不放。”
王和安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你不是傻子嘛,不过你这人可恶,时常装傻。”
任之初也哈哈大笑了。
两人商量完了,一同出来坐席,众人见了,都向任之初贺喜,向王和安问好。
王和安刚刚坐下,汪龙彦过来了,拉着王和安的袖子说:“你到这边来,我和你有话说。”王和安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房屋东方的墙下蹲下。
汪龙彦说:“保长叔,你说,今天我也就是没事,想耍一会,弄出来个这事,你说我怎么回去给户里人交待,怎么给老婆交待?”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是一副苦愁的样子。
王和安说:“咋了,有啥不好交待?你就说早想给女儿攀一门好亲戚,看好任家的小子了,求我说的媒,两边都说通了。今天不过是借赌场给大家一个乐子,哄大家玩玩,也让显一显天魁的本事。”
汪龙彦说:“这能行?”
王和安说:“有啥不行?谁不行让他来寻我。我自有话给他们说。”
汪龙彦说:“那好,你以后见了人可要按今天说的来说,不要给人家说是我赌钱把女儿给赌了。那样我没办在牧护关混了。”
王和安说:“你这是啥话,把我当小孩子了嘛。”说完起身就往回走,急得汪龙彦在身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急嘛,咋能脾气这没单呢……”可是王保长不理他,一直走自己的路。
席开了。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山里的席面本来就简单,说起来也得十三道菜,可是基本上是以菜蔬为主,肉为副。不过是把那些萝卜啦白菜啦豆腐啦弄成热的凉的弄成炒的煮的炸的煎的。不过大家喜欢这样的席面,难得的是这份热闹,难得的是大家抢着吃。看着别人大口地吃着东西,自己的食欲马上也会大大的增加。
凉菜上完了。天魁上来敬酒了,这是他的事情。天魁由他爸任之初带着,从上席开始给大家一个人一个人敬酒。任之初提着酒壶,天魁端着酒盅,见人三杯,感谢大家的捧场。老人和孩子们不胜酒力,不能给他们多倒,也不能缠他们,喝醉了他们,出了事情那可不得了。所以任之初给上席的老人们倒的给少。可就是这样,老人们还得喝得脸红脖子粗,鼻涕眼泪也流下来了。他们用手背擦着自己的藏在胡子中的嘴巴,连声地夸赞好酒好酒,又说天魁有本事,不花家里一分钱,自己给自己赢了个媳妇。
汪龙彦听了,急忙往厕所那边跑去。
三十三、心惊肉跳
二流子王满银,在天魁赢了媳妇的酒宴上,喝多了酒,与生意人郝八因言语相撞,打了起来,王满银头上流了血。这个娇生惯养的主儿,从来没有吃过亏,一见自己头上流出了黑血,当时就急了,骂出了硬话,说是一定要要了郝八的命。
任之初一见急了,过去拍打着王满银的背说:“好我的爷哩,你喝高了,怎么能胡说八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黑说白道。你看你,瘦得象只蚊子,胳膊腿还没有我的粗,也敢这么吹牛,再别胡说了。走,我扶你到我的炕上,你好好睡一会,喝一些茶,一会就好了。”
王满银拧着脖子说,“不,我要走。我有事哩。”
喝醉了酒的人,力气却大。几个人拉他,给这个王满银左一推右一掀地全弄到一边去了。摇摇晃晃的王满银,嘴里骂着,脚下面象是辨蒜一样,一个人走了。有人要送他,他用很难听的话骂着:“谁再要送我,我日他臭妈。我没有醉,我很清醒。”话到了这个份上,没有一个人想去送了。在山村中,骂娘是很重的话,仅次于咒人全家死光。别人凭什么去送这一个二流子呢?送了他还要挨这么重的骂,天地良心,那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王满银一个人消失在绿柳成行的大路上。
郝八现在坐在那里也傻了。
他可是一个本份人。一年跑得不停,一年也不落屋几天。可这次一回来,怎么就惹出了这件事。惹谁不好,怎么惹了这个二流子王满银。这个家伙,白眼仁多,黑眼睛少,眼睛中有一层黄|色。人家都说那是狼眼睛,整个村里没有人敢惹他。
唉,人倒霉了喝水都碰掉了牙。
整个酒场的气氛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变得沉闷了起来。
郝八不好意思地说:“众乡党,是我不好,因咱天魁的喜事,我酒后失德,惹了满银兄弟,明天我给他陪罪去,大家接着喝着。我先干一杯为净。”
众人都挡着他说:“还喝呀,郝八,你还要不要命,酒喝一兴就可以了,多了伤身,你就省省吧。”
一直没说话的王和安这时发话道:“大家喝吧,没事,在牧护关这个五角子地方,有我呢,有啥事找我,出了事我顶着。大家不要拘束,喝呀。”说完,他先干了一杯。
保长说了话,大家都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只有郝八一个人没有动。他的眼睛流了出来。
他知道,现在是个多事这秋,到处是散兵,到处是民团,可土匪就是不断不绝。经常有谁家的人给杀了财给抢了的传说。他郝八一直在外面跑,奉行的是遇见神都磕头的办法,靠着朋友多,不伤人,生意小的办法,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事。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