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个月,照例又收到信,这回上面是一幅壁画。在画中,阴霾遮蔽了天空,太阳被盖去一大半,人们在慌不择路四散逃跑,牛羊牲畜也失去了理智,许多人在逃跑中互相踩踏而死,甚至还有些人捧着自己的头颅跪在地上,空中飘浮着一团一团的阴影,这一切呈现出一片末日降临的诡异景象。
刘教授弄不清寄信给他的人到底是谁,又想跟他传达什么,五封信之间甚至没有必然的联系,仿佛有人即兴照下来的一些记录。
他曾经以为碑文上的那些符文,也许是一种失落在历史长河的文字,譬如西夏文,甚至是西方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王国的神秘文字,但第五封信上的壁画改变了他的猜测,从壁画上来看,这明显是与中原文明有所联系的,即便这联系微乎其微。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袁暖玉看到了这些照片。
袁暖玉是个地道的四川人,说起来还跟刘教授的亡妻有些关系,算起来也是他的晚辈,她有事来找刘教授,无意间看到刘教授正在和于叔讨论照片上的东西,无意间就插了一句嘴:“那不是水青杠吗?”
见刘教授他们都望向自己,她笑了笑,指着第二张照片说:“那上面有几棵水青杠树,我在家里那边见惯了,所以认得。”
“四川……”刘教授喃喃重复,眼睛一亮:“老鱼头,你说我们是不是一直想错方向了?”
萧阑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姜宸:“所以他们去了四川,连小白一起?”
姜宸点头。
“去多久了?”
“一个月前去的,失去联系有一周左右了。”姜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陈白临走前让我给你留个口信,说如果你回来了,而他们还没回来,就乖乖待在学校,不要去找他。”
为什么小白会留这样的话给自己?怕自己闯祸吗,以他如此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资质,怎么可能会闯祸呢?
萧阑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通,就把话抛之脑后了。
“那五张照片还在吗?”
“在,刘教授带了原本去,留下扫描件,在他办公室的电脑里,我带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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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离办公楼不远,后者还有电梯,十几分钟后,他们已经站在刘教授的电脑前,看着里面五张黑白照片发呆。
萧阑看了半晌,突然出声:“古蜀国?金沙文明?”
姜宸摩挲着他的脑袋感叹:“不愧是刘老头的得意门生,一语道中关键……不过猜岔了那么一点点,他们要找的,据说是比三星堆还更早的古蜀。”
三星堆这个词,代表了一个民族的文明核心,在那以前,史学界普遍认为华夏文明起源于黄河流域,但在三星堆之后,这个观点被彻底颠覆。这个在川地的古蜀国所出土的青铜器和玉器,精雕细琢到了极致,以现今科学技术的发展程度,人类也未必能够重现,而这些东西所传递给人类的信息,却是高度发达的文明和政权,无数谜团隐藏其中,至今未能得到解释。
这个连文字都没有,又忽然消失的文明,却曾经在《山海经》出现过数次,甚至还曾经出土过来自印度洋的贝壳,如果说秦始皇陵是所有考古学家乃至盗墓贼心目中的圣地,那么三星堆的含义,就不仅仅是圣地了,它代表着一大片人类没有办法涉足的空白。
萧阑挠挠头:“宝墩古城?”
那是一个比三星堆还要略往前推的部落文明,但也仅止于此罢了,若论先进与完善,必然是比不上三星堆的。
“不,刘教授猜测那也许比三星堆还要早,却比三星堆更加发达的高度文明遗址,从没有人去过的。”
姜宸指着电脑里的图片:“这片植被,后来据他们查证,说是极有可能生长在四川北部的原始森林里。”
“他们一共有多少个人去,怎么失去联系的?”
“十来个人吧,系里的孙老头也一起去了,还有于叔,和那个袁暖玉,和杂七杂八一些人,有上次的经验,孙老头本来还提议带几个学生,但刘教授不同意,最后陈白坚持跟着,所以只有陈白一个学生。”
萧阑喔了一声,上网把那几张照片都发到自己的邮箱里,一边喃喃自语:“不知道那边现在的天气咋样……”
姜宸一听这话有点不大对头:“喂你不会真的要跟去吧?”
萧阑指指自己的伤腿,笑嘻嘻:“我这模样怎么去?”
姜宸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记得去辅导员那里销了你的不良记录。”
萧阑摆摆手,一步一挪地走出去。
回到家,刚刚打开门,两团毛绒绒的影子就迎面扑过来,萧阑下意识往旁边一闪,砰的一声,小花五体投地摔在那里,上面还趴着阿毛,两个家伙为了争宠结果撞到一起,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来。
贺渊坐在桌旁,刚刚起好一卦。
不等萧阑开口,便淡淡道:“你要往西南走?”
萧阑嬉皮笑脸地赖过去:“小黑,亲亲小黑,最亲最爱的小黑……你算出来了?”
“此卦凶,乃死中求生。”
作者有话要说:无责任小剧场:
萧阑:小黑,你身上真好摸,让我多摸把,今天让我在上面吧?
贺渊:嗯……
萧阑:哎,你害羞个啥,咱们都那啥过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神马的……来,亲个╭(╯3)╮
贺渊:不要嘛……走开啦,讨厌,死相!~
萧阑(色迷迷地笑):嘿嘿嘿……嘿嘿……啊!谁抓我头发!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里抓着小花,无辜的猫眼眨巴眨巴地望着他,阿毛则干脆整个扒在他脸上,四爪抓着他的头发。
贺渊坐在椅子上,优雅地看着书,转头:做什么梦了?
萧阑悲催+欲哭无泪:没……
他的内心默默怒吼:为神马梦境和现实的差距这么大!
73
73、第73章 。。。
要说陈白对萧阑也算很了解了,知道他去鄱阳湖有贺渊在,最后总能化险为夷,也知道他回来之后必然要去找自己,又让姜宸代为传话,叫他不要来,只不过陈白还是低估了某人的折腾能力。
萧阑笑眯眯:“死中求生,意思是还有生机,对吧?”
贺渊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凶卦对于他来说毫无震慑作用。
“嗯。”
“小黑……”萧阑捏着嗓子蹭过去,脑袋在冰山的颈肩处蹭了蹭,拿出前世对着老爹撒娇的劲头,语调带了些甜腻的哀求:“去吧,小白是我最好的哥儿们,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刘老头平时对我也很关照……”
“可以。”
“嘎?”萧阑一肚子准备好的话被这句答复打断,难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抱住贺渊亲了一口。“小黑你真是贤良淑德,爱死你了!”
“只是嘴上说说?”贺渊睨了他一眼。
萧阑敏锐地感觉到危险,挪开一点,干笑:“你想怎样?”
“不要像个被逼奸的良家妇女,是男人就干脆点。”贺渊面无表情地揪住他的衣领拉过来。
要干脆的是你,被我压一次会死吗!萧阑悲催地想着,一个天旋地转,两人位置已经变了,理所当然,萧阑是下面的那一个。
贺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想在上面?”
萧阑吞了吞口水,大胆提出要求:“按照次数来算,那么多次,换我一次在上面,这要求很公平吧?”
“很公平。”贺渊故意顿了顿,看身下这人大喜过望的模样,唇角微勾:“不过等你能够压倒我再说。”
萧阑苦了脸:“可以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吗?”
“可以啊。”贺渊亲切的笑容在萧阑看来就像恶魔。“就像我也可以对你用道术一样。”
那说了等于没说,坑爹啊。萧阑内心默默流泪。
看着萧阑完全无语的表情,贺渊心情甚好,低下头吻住他,舌尖在对方唇瓣上扫了一遍,才轻轻滑进去,以难得的温柔。
手从上衣下摆探了进去,裤子的拉链被拉开一半……
萧阑趁着火势还没燎原的时候赶紧阻止他,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等等……”
贺渊挑眉,动作却没停下。
“那五张照片……”萧阑飞快地把姜宸说的情况大致复述一遍,末了道:“如果我们要去,那五张照片就是关键,里面应该能找到不少线索……”
贺渊冷笑:“想转移话题?”
萧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总该付点报酬。”挑起他的下巴谆谆教导。
“可以货到付款吗?”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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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萧阑一个美好的下午就在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痛并快乐着的过程中度过了。
等到他终于想起自己之前要问什么问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萧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贺渊背对着他,正坐在电脑前,看那五张来历古怪的黑白照片。
小夫诸见他醒了很高兴,叽叽两声使劲舔着萧阑的脸,给他免费洗脸,顺便表示自己饿了,需要喂食。
小猫蜷在他脚边,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继续埋头睡觉。
如果忽略自己浑身酸疼,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啊。
萧阑慢吞吞地下床,贺渊知道他醒了,头也不回,只伸出手,等萧阑走过去,便很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
“贺大师,您看出什么端倪了吗?”萧阑谄笑。
“这一张,”贺渊指着照片上茂密的丛林植物。“应该是在四川北部,九寨沟一带。”
萧阑赶紧拍马屁:“大师就是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己知彼。”
欺负了某人一夜,贺渊神清气爽,心情颇佳,也不计较他阴阳怪气的腔调。
“我父母是研究植物的。”
萧阑张大了嘴,用看着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小黑,我一直以为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
就在萧阑惊叹的第二天,一对中年夫妇敲开这里的门。
开门的是萧阑,三人站在门里门外,大眼瞪小眼。
女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牌,转头对男人疑惑道:“我们走错了?”
“没吧?”男人挠头,同样不解。
“喵!”小花从萧阑脚边探出脑袋,仰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好可爱!”女人尖叫一声,蹲□把它抱起来揉搓。
男人看了萧阑一眼,心虚地扯扯她的衣服:“别揉坏了,这是人家的猫。”
女人被他一拉也回过神。“我们一定是走错门了,贺渊那种性格怎么可能会养宠物。”又对萧阑绽开灿烂笑容。“小弟弟,这只猫太可爱了,能不能借我们玩两天就还你?”
“喵……”被揉得风中凌乱的小猫眼中含泪地望着主人,希望他能把自己从魔掌中救出去。
萧阑却完全没有看它:“……你们就是贺渊的父母?”
那两人也吃惊了:“没走错门?”
贺渊从房间出来,看见门口三人,淡淡喊了一声爸妈,走过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三个人,一边揽过萧阑的肩膀。
“介绍一下,这是我爸妈,贺川,梅影,你可以直接喊他们的名字。”
顿了顿,又对中年夫妇道:“这是萧阑,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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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淡然随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后面补的内容)
贺妈妈掏掏耳朵,又转头问丈夫:“啥,他刚才说啥子,我没听错吧?”
贺爸爸的嘴巴张张阖阖,最后憋出一句:“应该没有吧……”
贺渊的话在两人脑海里消化了半天,望向萧阑的眼神从热情渐变为激动。
萧阑被他们一顿猛看,不仅不怯场,反而照例扬起迷惑人心的灿烂笑容,张嘴就是口若悬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两老心花怒放,看萧阑的目光比看亲生儿子还亲。
短短几分钟,两人已经迅速倒戈,贺渊从主角沦为配角。
贺渊不动神色:“先进来再说。”
几人分头落座。
贺妈妈迫不及待:“小阑啊,你今年几岁了,还是学生吗?”
贺爸爸不甘落后:“贺渊,你刚才说小阑是你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贺渊淡定喝茶:“就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贺家两老的反应完全不像常人,他们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萧阑,以无比同情的眼光。
“多好一孩子啊,怎么就被你祸害了呢!”这是感叹的语气。
“他家父母知道的话,非打死你不可。”这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我一度以为就算给你吃伟哥,你也不会发情的。”贺妈妈很欣慰。
“什么伟哥,我还觉得他会人兽呢!”贺爸爸的想象力更上一层楼。
“恭喜啊贺渊,你终于有人要了!”这是异口同声的最后总结。
这真是你父母?萧阑呆滞半天,用眼神传达疑问。
如假包换。贺渊依旧淡定。
那边两人还在激动,被贺渊一声打断:“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刚从印度那边回来,本来想去东北看看,发现一些很有对比价值的植物样本,路过北京,想起你在,就过来看看。”敢情儿子只是顺带想起的,贺妈妈嘿嘿一笑,毫无愧疚感。
贺渊嗯了一声,对他们在植物研究上的痴迷程度颇为了解。
这一家的相处模式很奇怪,贺渊对父母就像对普通人一样冷淡,脱线的两口子也不以为意,他们是知名的植物学家,足迹遍布大半个世界,几乎把生平精力都放在心爱的植物上,面对儿子的说话口吻也和平辈似的,三个人一年到头也没见上几面,两人对儿子的生活世界从来没有干涉,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尊重,以贺渊的能耐,也并不需要在旁边指手划脚的人。
贺渊从小就性子冷淡,自从被送进山里去学了道之后,更不见他有过什么激动高兴的情绪,贺妈妈经常很奇怪,自己夫妻俩没心没肺的,怎么到了贺渊这里,就基因突变了呢,看到萧阑之后,她终于悟了,这明明更像自己的儿子啊。
胆小的阿毛似乎感受到两个陌生人并没有恶意,叽叽两声从萧阑口袋里钻出来,无辜地望着他们。
“这是什么?”贺妈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