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啦,二次又被捆上。石禄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狼牙棒,来到屋中,往地上一放,把棒立在窗户台上。卜亭二次又央告,说道:“大掌柜的你把我解开吧,我不吃啦。”石禄说:“没有竟吃干的,一点稀的也不吃。你要进来先吃稀的,我不是就叫你吃了吗?”
原来石禄为人心最慈,他一想这么一个小辈,没甚么能为,不往心里去。卜亭也不明白这句话,以为真不叫吃啦。其实石禄到是好意,怕他吃完就死了。这回卜亭不由心中一动,暗想他也许是好人,因为我饿了好几天啦,肚肠全饿细啦,又加上我多少日子没吃着酒席啦,一见这桌酒菜,恨不能全吃了才可心,我吃丸子后吃肉,想到此处遂说:“大掌柜的,你行好哪,快这我解开吧,我再也不吃了。我知道我吃错啦。”石禄说:“对啦,你真吃错啦,我要给你解开你还得吃,许吃你再吃,我就不打你啦。”说着话上前将他绑绳给解开。卜亭起来捡起绒绳,绕在腰间,连忙上前端汤菜又要喝,刚到唇边,石禄一推他右胳膊肘,他便撒了手,吧一声,碗筷掉在桌上啦。这回他可真急了,急忙抄起狼牙棒跳在院中一站,叫道:“小子你出来,我非得把你捆上,我才吃得好啦,捆不上你,我吃不好。”石禄说:“骆驼,你真是自己要死啦。我要是把你捆上吧,你又央告,一解开,你又反毛。反毛你又不是个,弄爬下你,又得费事。”卜亭说:“你出来,有话院子再说。”石禄说:“好!”当时来到院中。卜亭一见他出来,一抡狼牙棒,打他底腿。石禄一见,双棒奔着迎面骨来,连忙往前一纵,双手一按地,双腿就起来啦。身子一转,把双腿可就抽在卜亭的腰节骨上啦。当时把卜亭抽了一个爬虎。石禄连忙过去,一用千斤力,压得卜亭直哎哟。连忙说:“得啦,大掌柜的,你把我放开吧,我不是你的对手。”石禄说:“小子,我不是说,不叫你吃吗,菜里头有那个,一吃就死了。”
卜亭这才明白,遂说:“有那个我就不吃啦。”石禄说:“有那个你就不用吃啦。”卜亭说:“我决不再吃了,再吃叫我不得善终。”说着心中暗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大的能为呀?我自出世以来,没有几个跟我平手的,如今他怎么会这么利害呢?我以为我双棒能为大,其实还是不成,真是能人背后有能人,一点也不错。英雄出在四野,好汉长在八方。卜亭此次出世,遇见了石禄,就叫石禄把他胆子给吓破啦。卜亭站起身形,他说酒菜里有那个,待我试一试。当下来到褥套旁,伸手取出夜行衣包,从百宝囊中取出银针一根,一试酒菜,那针立时就黑啦,吓了他一身冷汗,连忙将针收起。过来跪倒行礼,口中说道:“大掌柜的你是好人!你要不拦阻我,我一吃,那就小喇叭———吹啦。”石禄说:“骆驼,你上外边说声,住店吧,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盖被窝也不要钱。有人一来,那时叫他给咱们做饭,我是大掌柜的,我先吃,我吃完了,你是二掌柜的,你吃。你吃完,他爱吃不吃,那就不管他啦。”卜亭听到此处,他扛着狼牙棒在院子喊,连三拼四一喊嚷,说道:“住店啦吧,开张贱卖三天,吃啦喝啦不要钱。不但不要钱,你要会做饭,有你一股买卖,你做熟了饭,我们大掌柜的先吃,大掌柜的吃完了我吃啦,我吃完了你爱吃不吃。”他在院子里喊,南房上有人答言,唔呀了一声。
书中暗表,原来是江南县赵庭来啦。他因为行在此地,听见有人嚷住店不要钱,这才上房,一看各屋子里全有灯光,听见石禄在屋中说道:“骆驼呀,你到是出去喊去呀。你在院子里喊,那能有人住店吗?”赵庭在房上答言道:“你们这里是店吗?”卜亭说:“你这位住店的可怪,怎么从房上走哇?”
按下此店不表,且说山东老少众雄,自荷包村起身,石禄何斌哥俩个赛马。石禄这匹乃是赛马良驹,何斌那匹是中江五龙的,也是一匹好马。他骑马与石禄赛。因为他子报父仇的心盛,所以要跟他赛马。谁知一拐过山环来,不见了石禄。他怕走岔了道,此时已然太阳平西啦,正想要找人打听打听。正在此时从西边来了一个樵夫。何斌翻身下马,一抱拳说道:“这位樵哥,我跟您打听打听这个四里屯在哪里?”樵夫说:“您上四里屯,别下这条道,一直正西就到了。”何斌说:“谢谢,谢谢!”那樵夫说完,扬长而去。这里何斌飞身上马,往西而去。到了四里屯,天已然大黑。下了马没进村,自己心中一想:一年吃了亏,十年都得记着了这件事情。这才拉马站在此处等候。工夫不见甚大,众人的马匹到。鲁清说:“何斌你一个人在此,你石大哥呢?”何斌说:“我们二人赛马,一拐山环,我就看不见他啦。直到而今,我就没找着他。”鲁清说:“谢斌、谢春、石锦章,你们哥三个在这路南,房上头一个,房下头两个,从这里往西找。无论店铺住户,全可以查看一下子,恐怕他们里头有鬼计多端。搜找一回,直到西村口会齐。”三个人一听,连忙下马,收拾好了。鲁清说:“街北里是宋锦宋士公,江南蛮子赵庭,草上飞苗庆,你们三位也是一个上房的,往西去搜查,直到西村口。”哥三个答应,当时也换好了夜行衣,各人上屋,往西寻来。那赵庭在房上,听见正西有人连声喊:“谁住店?”他才往西而来到了店口,听见石禄说话,遂说:“傻小子石禄吗?”卜亭说:“你怎么能认识我们大掌柜的?”你叫甚么呀?”赵庭说:“我们一块的。”石禄在屋子里答了话啦,说道:“骆驼啊,他是华阳,是我养活的。”赵华阳说:“我正是赵华阳。”卜亭说:“大掌柜的,这里有人给你送来一只花单来。”石禄说:“你把他拿了来我吃。”赵庭长腰从房上就下来了。”
卜亭一看他来了,原是一个蛮子。身穿夜行衣,背后背刀。那屋中石禄说话:“小脑袋瓜,我的骆驼,原是一个乏骆驼,你可不准跟他斗,一斗他就爬下。”赵庭说:“你姓骆,叫骆驼啊。”卜亭说:“你可别给我改姓,我们大掌柜叫我骆驼,我还不愿意啦,你还管我叫骆驼?”赵庭说:“那么你叫甚么呀?”卜亭说:“我家住淮安府西门外卜家庄的人氏,姓卜名亭,外号人称赤面太岁。你打听打听,除去我们大掌柜的之外,我怕过谁?”石禄在那一旁说道:“骆驼、小脑袋瓜,你们全是我养活的。等一会儿还有许多的人啦。”大家正在说话,外边众人到。鲁清一看店门前头有两个纸撮灯,再听店里头石禄、赵庭口音说话,连忙问道:“店里是石禄、赵庭吗?”石禄一听是他们到啦,连忙嚷道:“大清呀,快来呀。我在这里开店啦。”鲁清大众一听,这才一齐各拉马匹,拉进店内。早有店小二前来接马。众人说:“不用你们啦,我们自己来吧。”说着各人先把马拉到后院马棚拴好,将东西物件拿下来,大家来到前面。鲁清追问石禄的前情,石禄说:“骆驼你见了没有?这些人全是我养活的,他们全得跟我玩。”卜亭一看这些人,有老有少,黑白丑俊不等。又一看各位,全有军刃,使甚么家伙的全有。他又一想我访友,可上哪里去访?这如今跟他们在一处呢,可以会一会世外的高人,遂说:“大掌柜,那您给我引见引见呀。”石禄说:“我给你引见引见,你过来。这个是大肚子四,这个是小脑袋瓜,那个是小瞎子。我说大肚子四,小脑袋瓜,这个骆驼是我养活的,你们可要记住了。”他这么一说,与大家一引见,胡送外号,鲁清平素好懈怠,遂叫道:“骆驼。”卜亭说:“我不叫骆驼,我们大掌柜的因为我长的身量高,所以管我叫骆驼。”鲁清说:“阁下贵姓?家住哪里呢?”卜亭这才将姓名家乡,说了一遍。鲁清说:“卜亭,你们二位谁先来的?”卜亭说:“我们大掌柜先来的。”鲁清说:“他不是大掌柜的。他姓石,名禄,别号穿山熊。家住夏江秀水县,石家镇,大六门第四门的。”卜亭说:“他的老前辈呢?”鲁清说:“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你是哪一门的?”卜亭说:“我是右十二门第三门的。”鲁清说:“我给你指引指引吧。”当时另与他见了大家。统通见完,鲁清问石禄道:“石爷来的时候,这里有人没有?”石禄说:“有人。”鲁清说:“那他们全哪里去啦?”石禄说:“你这里来。”当时把他带到毛房,鲁清一看,这里粪坑上露着两个脚丫,那边爬着一个,门外头斜身倒着一个,脑袋没了一半,死于非命。鲁清说:“哪里还有?”石禄说:“这里还有一个。”二人来到柜房,鲁清一看,爬在桌上一个,是一掌打死的,万朵桃花,红白的溅了一桌子。鲁清连忙命人将四个死尸,以及这桌酒席,全埋好了。比方说,将这桌酒席给狗吃,狗都能翻白眼。这个八步紧断肠散,药力特大。鲁清令众人在后院,刨了个坑儿。刨完便将两桌酒席,四个死尸一齐埋在坑内,里外收拾干净,他们又在各处一搜找。在厢房找上银子两封,字柬一张。上面写着:拿着那石禄赏银五百,拿住鲁清纹银七百。拿着杜林纹银一千。除此三个人之外,拿住其他别人,也有赏赐。原来这是普铎、云峰、段峰三个所派。鲁清大家再在各处来找熏香蒙汗药,是一样也没有。
书中暗表,这些毒药熏香等,全在那两个兵卒身上啦。鲁清一看外人没有了,这才命把撮灯放到院中,将店门开了,这座店就算咱们的啦。杜林说:“咱们到厨房瞧一瞧,是菜全用银针点上一点,防备有舛错。”鲁清杜林二人来到了厨房,伸手一拉屋门,迎面有个厨格子,五个碗一落,一共是三格,有半斤的,有十二两的,也有一斤。三格往下是油盐酱醋。二人用银针一探,并无别色。到乡下白面就是一罗到底,最好的没有。面袋子是一袋挨着一袋,他这厨房内一共是七袋子,另外还有半袋子。旁边有个大缸盆,东墙角,有口水缸,往北有个面案子,旁边立着面棍,赶面杖。那边有一笊篱,靠近窗台有个柴锅。鲁清往上一翻脸看见明柱上,南边有个吊灯,北边有个吊灯,东边有一个大青灯,西边空着,没有甚么。鲁清杜林爷两个,又来到门道一看,大门紧闭。杜林说:“鲁叔父,可不是我小孩心眼多,小心无过。”鲁清说:“依你之见。”杜林说:“老人家,要讲山东省的人,不论是谁,他要是栽了,出个一差二错,那就算咱们栽啦。依我之见,咱们爷俩将大衣脱了,围着店外来一个弯儿。”鲁清说:“好,咱们爷俩走一趟。”遂叫道:“俊章啊,你将大门关上一点。”说完他二人开店门,走了出去,石俊章过来将大门关好。鲁清、杜林爷俩来到店门外,各将大衣脱下,打了腰围子。杜林说:“鲁叔父您在地下,我比您年轻,腰腿灵便一点,我在房上走。”鲁清一听,这个孩子到是比人强的多,遂说:“好吧,就这么办啦。”说完他飞身上了房。爷俩一上一下,往东查来。住户铺户,仔细观瞧,凡有灯光之处,便用耳音找一找。直到东村头,杜林在房上一举手,鲁清一见,知道没有破绽。那杜林上了北房,又上了南房,又从东往西搜来。爷两个瞧看明白,并无一差二错。然后杜林下了房,来到店门口打门。石俊章问道:“甚么人叫门?”鲁清说:“是我。”俊章这才把门开了,遂说:“你们两个干甚么去啦?”鲁清说:“我们爷两个兜个弯。”石俊章忙将店门关好,三个人来到北上房。大家在一处,商量着应当谁去做去,问谁也不答应。杜林有点咬群,他说:“石大哥叫我做,养活的这个去做饭可以吧?”遂说:“嘿,骆驼啊,你去做饭去吧。”卜亭说:“我不会,我是鹰嘴鸭子爪,管吃不作拿。”杜林说:“这样说,你是不去呀。非得叫你们大掌柜的跟你去你去才成啦。”连忙向石禄说:“石大哥,您叫他做饭去吧。做甚么样咱们全吃,只要熟了就得。”卜亭说:“那么我要做熟了,你们大家可别抱怨,做甚么样吃甚么样。”原来他也不会做饭,他向石禄说道:“大掌柜的,我不会作饭。”杜林说:“你会吃不会呀?”卜亭说:“我会吃就得会作呀?”杜林说:“对啦。”卜亭说:“好,那你们在此等着吧,我去作去吧。”说完他来到了厨房一看,东边一份,西边一份。他来到东边打开锅盖一看,锅内还很干净。又一看那旁边水缸是满满的一缸水,他便用盆盛了多半锅的水。来到后面抱一捆干草,搬到厨房,又将风门开啦。人要是会烧火,三五根一续。他不会做饭,大把的往里续。当时随火膛里柴草满啦,自然不能着,竟冒烟。卜亭不知道,他点着了之后,竟往里续草,不大功夫三间屋子里的烟全满啦,他连忙推开屋门。那草的烟真泪眼睛,少时烟出完,那一锅水翻开。他一看水是开啦,这个面怎么和呀。他左右一看,没有法子。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心说:有啦,我在锅里和去吧。想到此处,过去抄起那半口袋白面,扛在肩上,往锅里一倒,少时锅底出了糊味。他这会连忙放下口袋把面棍拿起来,用力这么搅,少时这一锅浆子打好。自己又一想,别管如何,也得叫它熟了,好吃。半天工夫,他把面棍在锅边上一抹,上头还有些个面,便把它插入水里。他便出来一看,西头有两个水桶,连忙过去拿起两个水桶,来到屋中,将横梁撤去。拿起马勺来,就往桶内一倒。两只桶倒满,那里还有一半。便把两桶的梁安好,用手一提,热气熏手。他先将五落大碗,一齐拿到北上房。杜林说:“熟了吧?”卜亭说:“熟啦。”杜林说:“过水了吗?”卜亭是气话,遂说:“过水,你们吃吧。你们几位把佐料对好了,我去搬桶去。”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杜林说:“列位,您看,我要不叫我石大哥让他去做,他决不作。会吃不得会作?”鲁清说:“不一定吧。我看他是不会作。”杜林说:“他不会做,怎么熟啦?”鲁清说:“不定做的甚么样。”杜林说:“这就不能要样,熟了就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