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问道:“您贵姓啊?”那人说:“我在台下听您与那侯英所说,口音说是西川老乡。人不该死,五行有救。我上山东看望朋友,从此经过,一时盘费缺少。正赶上台官在此设擂,擦拳比武,胜者可以得彩。”台官说:“您既然是西川的老乡,可以将真名实姓说了出来。西川路上,哪有不通真名的道理?”那人说:“台官。我要有银钱,早上号棚挂号了,输几两银子,没有关系,那银子是身外之物。不过现下我手中无钱,所以才上得台来。倘若是赢了台官您,那时您可以周济我些银子,我就有了路费。”台官说:“朋友,你不用说别的,你我既是武圣人门徒,又都是西川路上的同乡,一句话我周济您一封银子,没有关系。可是阁下必须留下真名实姓方好,千万不要说些假话。”那人说:“台官,你就不用问我名姓啦,我反正不能空口要你银钱。”台官说:“你要不说名姓,那时难以对手。”说话之间,看他眼神,是净往自己女儿身上看,准知道此人不正,遂说:“阁下若不赎金钱,我情愿奉陪几拳。”那人说声:“且慢。适才我看见第二匹马上,所骑的女子,我打算与他比试几合,不知可否?我与别人还不动手,非得跟他才对手啦。”台官说:“朋友。他是一个女娃子。阁下的艺业出奇,你必须多有原谅才好,容让他几招,我感恩非浅。”说完又看了此人一眼,见他也就有四十上下的年岁,不由心中暗想:西川路上,莲花党之人很多,又一想自己的女儿武艺,与他人可以占上风,遂叫道:“姑娘,上前与这位武师父接一接招。”姑娘闻言,当时将斗蓬就脱啦。旁边丫环说:“小姐休要动怒,待小环我抵挡他人。”姑娘说:“金屏,你看此人上得台来,并非是前来比武,他是前来找便宜来啦。你要上前,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待我对付他去吧。”说着将斗蓬交与金屏,便来到台前一正面。来人一看此女,精神百倍,真长得如花似玉,美如天仙,足下窄窄的金莲。书中一句垫笔,此人正是西川路傅家寨的。这人乃是傅虎,外号人称小蜜蜂的便是。那位说,他们全是西川的人,难道不知道吗?原来西川地方大啦,不是全在一处,或是三五里地远近。如同有人在外,遇见口音一样的人,那便认作老乡,不必限於一处同住。闲言少叙。傅虎一见此女,长得在实好看,他早就动了心。往脚底下一看,一对窄小的金莲,大红缎子的鞋,满帮绣着兰芝花,薄底软鞋,鞋尖上有五彩绒球,有如核桃大小,绒球内暗藏倒须钩。君子上台打擂,接招还招。像傅虎这样的淫寇,是嘻皮笑脸。他心中暗想:此女长得绝似天仙,我倒试试她的武艺如何。想罢上前说道:“这位姑娘请。”傅虎往前一进步,右手劈面掌,往下就劈。姑娘一看这掌不是动手架式,赶紧往下一蹲身。傅虎是安心要摸姑娘的脸,姑娘那能让摸,一抬右手,往上一挂。二人过招,也就走了十几个照面,老达官说道:“姑娘得便,让他下台去吧。”这回傅虎使了一个泰山压顶式,双拳往下就打。姑娘施展是野马分鬃势,双手往上一分,跟着一长腰,又使了一个难登步,向前踢去。傅虎一看姑娘的脚来啦,他乃是个淫寇,不由一迷神,脚已踢到,连忙一低头,又一低头。虽然说姑娘这一脚没登在他的前胸,可在他印堂稍微沾上一点,那绒球内暗藏着有倒须钩,当时划了一道血槽,鲜血直流。姑娘双脚落在台上,跟着一转身,反背撩阴掌,照他后背打来。傅虎一听后面带着风声来啦,连忙往下一扑身,算是将这掌躲过。左掌虽躲过,那姑娘的右掌已到,又飞起一脚,当时登在他后胯上啦。姑娘一使劲,傅虎站立不稳,当时掉下台去。
看热闹人等,异口同音,喊了声好。又有人说:“列位快瞧马王爷降凡,立生神眼一双。”此时姑娘往旁一站,说道:“爹爹,今天咱们这个擂可大大的不利,恐凶多吉少。”老英雄说:“姑娘不足为虑,你只管放宽心。你看出他是莲花党之人,用拳脚把他打下擂台。”话言未了,就听台下有人说话:“兄长您被那丫头打了下来,你我脸面无光,待小弟我上去,与您转转脸面。老三赶快与兄长敷上点药。”说完话,嗖的一声,上来一人。姑娘看此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臂宽,底额端正,脸色微白扎扎一个脸面,扫帚眉,三角的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蓝绢帕蒙头,撮打像鼻子疙疸,翠蓝色靠袄,青缎护领,黄绒绳,十字绊,青抄包煞腰。书中暗表:此人正是金头蜈蚣傅豹。青底衣,青袜子搬尖洒鞋,花布裹腿。傅豹说道:“胆大的丫头,你的能为出众,武艺超群。你们别以为你家二太爷不认识你们爷们,你们也是在西川路居住,我也是西川路的人物。不在西川立擂台,来到山东省的交界,在此摆擂,完全得彩,所为那般?”老台官说:“你认识我姓字名谁吗?”傅豹说:“你家住在西川双龙山后,银花沟的东边山,小小的地名霍家寨。你姓霍名坤,金刀赛判官的便是。你保西川路的镖,二路镖头。”老达官说:“不错,我正是霍坤。”傅豹说:“我认识你,你可不认识我。我住家在西川傅家寨,你家二太爷,姓傅名豹,外号人称金头蜈蚣。来呀,你家二太爷,要跟你讨几招,看你有几何的勇战?你面上可有羞臊?当着人千人万,将我兄长打下擂台,真是胆大。今天你家二爷,要将你打下台去,掉下去自有我弟兄罗噪于你呀。”霍坤说:“姑娘你可小心一二,一招别让。”他们在上边通报名姓,那鲁清众人离着远一点,净看见他们嘴动,全没听见说的是甚么。那傅豹上前抢步,左手往上一晃,右手的穿心掌打去。那霍小霞一见穿心掌到,姑娘忙用左手往下盖,右手往上撩,这手叫错掌。傅豹躲的快,书说的可慢,当时在场上比武,可快的多,真不亚如打闪认针。二人动手也就有四五个照面,傅豹叫姑娘挤的也就在东北台边,淫贼心狠,使了一招分身跺子脚,双腿往起一抬,往前直踢,就奔姑娘的中脐而来。这一下要踢上,男女都得下将台去。霍小霞一见连忙往后一反身,双手抓住台板的边,双腿起来啦。傅豹双腿踢来,姑娘是仰面朝天,头冲东,傅豹头朝西。小霞看他腿是空啦,便在他腰结骨上一抬右脚,点上傅豹。当是就滚下台去啦,将看热闹的砸倒了一片。姑娘一翻身,站起来说道:“爹爹,叫女儿一看,这小子是下三门之人。咱们西川路是好样的水土,是练武术的人,正人君子稀少。”说完站在一旁。
且说傅豹摔在台下,臊得他脸全紫啦,遂说道:“兄长,咱们要单打单斗,也不是丫头的对手。”那傅荣说:“二哥,待我上去,我要智取此人。二位贤弟,二位兄长,你们在台下等候,我到上面与他比试,将他打将台下。只要她一掉下来,可就别叫她起来啦。先将她两双绣鞋脱下,把她绣鞋摘下之后,她这样的门户,给他家丢了脸,当着人千人万的,这样的烈性丫头,臊也得臊死。”当下傅荣计议好了,他这才一长腰,纵上台去。到了上面说道:“台官。”霍坤一看,认识此人。霍小霞可不认得,那小金刀霍全也不认得。老台主问道:“来者是傅老三吗?”傅荣说:“不错,正是傅某。”姑娘一看他,身高七尺开外,细腰窄背,双肩抱拢,往脸上一看,面如敷粉,宝剑眉斜插入鬓,二眸子灼灼放光,鼻直口方,大耳相衬;头戴荷花色倭瓜巾,身穿荷花色靠袄,酱紫色护领,大姆指粗纽绒绳,十字绊,青氅莺带煞腰,紧衬俐落,青底衣,登山道鞋,青袜子,青布裹腿,身披一件英雄氅,五彩绒线绣的,云罗伞盖,花罐鱼肠,飘带正结,大红绸子里。
书中垫笔:那兵刃在他哥哥手中拿着呢。傅荣的外号人称小花蝶,他一猜这三个姑娘,长得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傅荣淫心发动,心中暗想:他们全家住在哪里,我们哥五个会不知道,合着我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啦,此事一问便知,这两位姑娘,一定是她的丫环啦,据我所看那两个丫环,也是武术超群。我们哥五个要知道你们在哪个店房居住,那时耗到天晚,后夜更深,到那里往屋中暗施薰香,远不用说将小霞的守宫砂摘下,就是那两个丫环,有一个被掳,那老儿的名姓,是被狂风吹去,就不用在西川路混啦。想到此处,不由缠看他三人,是越看越好看。这才摘头巾,脱大衣,用绢帕罩头,前后撮打拱首,紧丝莺带,大氅围在腰中,收拾紧衬俐落。这才说道:“方才是哪位姑娘,与我兄长擦拳比武?而今我特来与我兄长转脸。你们可有西川老乡的义气,你我全是西川路的人,你要不仁,那就招出我的不义来啦。”老台官说:“对面的傅荣,她乃是一个女娃子无知。”傅荣说:“她无知是武术不是?”霍坤说:“不错,到是武术。”傅荣说:“既然是武术,我要照常将她打下擂台。”霍坤说:“你仍然要与她动手,可以让她稍微歇一会儿。因为一人难敌四手,多大本领也不成。”遂说:“我儿过来,上前与傅老三接一接招。”
霍全答应,来到台前。老台官说:“傅老三看在我的面上,多多原谅於他。”傅荣说:“你的女儿原谅谁来啦!”霍坤说:“儿呀,你多要留神。”霍全说声“晓得”,遂说:“傅荣,我在西川路与我爹爹保镖,我耳轮中,早就知道有你们这个傅家寨。你们全是莲花党之人,身带薰香,镖喂毒药。今天你来到台上,要与你兄长丢脸。咱们二人是走上啦。”傅荣他一想,必须先下手为强。想到此处,往前一进步,提手一晃,撮手就来点。霍全往旁一闪,傅荣变招,分二指奔他二目,名叫二龙戏珠。霍全是用右手往外一挂,傅荣一见,借劲使劲,往回一圈手,手回到兜囊,拿出一支亮银镖来,往外一长腰。他蹿出去,转身抖手就是一镖,看见快打上啦,他才说:“小辈你看镖。”那霍全听他一说,正面一看,镖已到啦,再躲来不及啦,急急一闪,那镖打在肩头之上。便宜那镖,没有毒药。傅荣料是莲花门的人,他也恼恨镖上有毒药。今天霍全,他自己也觉着不大露脸,这才跳下台去。那鲁清众人,原是上西川报仇之人,半路之上遇了此事。此地人多,大家一挤,就谁也找不着谁啦。刘荣等人,全在台的前面。何斌说:“刘大叔,您看那个台官,可直往咱们这个地方瞧。我看他面带气容。”刘荣说:“何斌,你可不准在那儿胡想。我看此人面熟,也不是在哪个地方见过一次,一时我可想不起来,他是哪路的宾朋。他要是普铎请来的人,还能把傅家二寇踢下台去吗?他既然是把傅家弟兄踢下台去,那决对不是截杀咱们大家。他们正然说话,就听台官大声说道:“列位莫要喧哗。在台前站着的闪电腿刘荣,他的前头站着的那个穿白带孝之人,可以上台来打擂。”刘荣与何斌爷俩个听个明白。那何斌是一心惦记着西川报仇,遂说道:“刘大叔,您想他要不是普铎请来的,为甚么指名叫我呢?我也听我爹爹说过,打擂没有点名叫的,这一定是仇人了。要不然他怎么不叫您呢?”刘荣说:“何斌你听错啦,人家没叫你。”嘴里说着,不由心中暗想:我怎么一时想他不起呢?可是你要点名捉将,往上叫人,未免也不对。想到此处,遂说道:“何斌呀,你且站在我的身后。他如果再叫你,准你上台打擂。”何斌说:“我要上台打擂,还得累您一趟,回到店门将我砍刀拿来。”刘荣说:“何斌你可不要莽撞。只要叫上我的名声来的人,可没有莲花党之人。西川路上也有好人,千万别胡想。再说他要是报仇的擂台,那兵器架子上,不能用细锁练缠着。你看各种军刃,他们全有。可是你上台打拳要输给人家,你一挂火,就许过去抄家伙。人家为防备此事,才用锁练锁上。”何斌道:“我站在您身后。他们要再找我,那可别说我上去了。”刘荣说:“是啦吧。”
他叔侄在此说话,那台上的霍坤早已看见了,见那穿白之人,实在是个英雄样子。看他们二人一直说话,相离着很远,听不见说些个什么。看见那个穿白的转到刘荣身后去啦,不知是怎么回来。那何斌到了刘荣的身后,早将麻辫子解了下来,脱下孝衣来,又将孝帽子的绳紧了紧,浑身收拾紧衬俐落,竟等上台打擂。那霍坤在台上看见了,高声说道:“列位诸亲贵友,莫要喧哗。那个穿白挂孝的男子,你耳背吗?为甚么我点名叫你,你会听不见?莫非你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你要是真没听见,你为甚么转到刘荣身背后?难道说,真以为我没看见吗?”何斌一闻此言,说道:“刘叔父。这个老匹夫,是叫我啦不是?我少时上去,您可千万的把我砍刀取了来。”刘荣说:“你先等一等吧。那莲花党之人,没有一个跟我过话的。”
那霍坤在台上,不由心中暗想:那个人决是正人君子,因为刘荣是侠义一流,坏人到不了他身旁。想到此处,这才大声说道:“你不用往刘荣身后躲。某家早已看见了,合着你不敢上台来?”何斌年青火壮,他哪听这套,当时就火啦,连忙往起纵身,踩着看热闹的人。这个叫肩头,那个又叫头顶。他登着人来到台前双足一使劲,纵上了擂台,底下可登趴下两个。霍坤看此人,面带怒容,连忙脱去大衣,紧丝鸾带,这就要上前动手。此时台下头的人,纷纷言论。大家说:“打擂没有点名往上叫的,这可是新闻。既然是往上叫,这一定是与他人有仇。”台下傅豹扭项回头一瞧,那何斌的大脚已到,两只脚在脸上,眼睛也是泥,嘴里也是土,鼻子也破啦。再想用手来搬,人家早已上了台啦。何斌说道:“好胆大的老匹夫,接招吧!”说着话过去劈面就是一掌。霍坤急忙往旁一闪说道:“来的这位壮士贵姓高名?”一连问了三声,何斌是闭口无言,自己还是一招紧一招,手脚挂着风。霍坤一想:这不是打擂来了,这简直是玩命来啦。心说这人武艺还真不错,待我多留神吧。两个人动着手,乃是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