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夫人姜氏来到前院。姜氏没见过六郎,但是六郎的英名和义气久已闻名。见过礼后,姜氏知觉的郡主温柔典雅、美貌无双。郡主见姜氏穿戴长相也与众不同。郡主忙叫宗勉来见婶娘。
宗勉过来施礼道:“婶娘您好!”
姜氏一看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没等说话,眼泪就流下来了!姜氏看见宗勉小孩童,穿戴打扮透着精灵,头挽日月双扎髻,上边系着红绒绳,身上穿的对花氅,蓝绒丝绦系腰中,绿色的中衣正可体,抓地虎的靴子儿足蹬,前发齐眉后发盖脖颈,齿又白来唇又红。姜氏看了好一会儿,泪珠点点湿前胸。郡主不解其中意,叫贤妹:“见到侄儿为何伤情?”姜氏急忙擦去眼泪:“嫂嫂听我说分明,我有一子当年五岁,名字就叫任宝童。大门以外去玩耍,谁知道无影又无踪?找遍了云南昭通府,不知道冤家死与生?至今不见孩子的影,他要在和侄儿宗勉一般同!”郡主听完叹了声气,叫贤妹:“悲伤也是枉费心情。汴梁城还有你大侄儿叫宗保,嫂子我生下他们俩弟兄。贤妹要不嫌弃小宗勉,送给妹妹做亲生。”小宗勉过去就把娘叫,大家夸:“这个孩子真聪明!”任秉叫姜氏陪嫂嫂侄儿去后院:“从今后,六嫂就住在咱家中。”姜氏听罢心高兴,手拉着宗勉出了大厅,到后宅摆宴招待郡主,任堂惠前堂摆酒给六哥压惊,赶车把式也落座,左右坐下二差公,郡马和任秉在上座,家人们里外忙不停。真是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中腥。有南路陈酿北路酒,迎风香酒状元红。这桌酒席好丰盛,任堂惠款待差人似亲朋,又给车把式来夹菜,给六哥一连斟了酒三盅。郡马要给任秉满酒,一抬头见他双眉紧锁带愁容,郡马把酒杯放桌上,问贤弟:“有什么为难事说给我听!”
郡马这一问,任秉才觉出自己不对了。既然请大家饮酒,就不应面带愁容。岂不是叫大家多想?忙换上笑脸:“六哥,没事,请大家多吃多喝,我才痛快!”
在饮酒中,郡马对赶车把式王二说:“王二兄弟,请你回去后到杨府去一趟,告诉老太君我们平安到了云南,请她老人家放心!”
车把式说:“我一定去送信!”
吃过酒饭,车把式就要回去。任堂惠也就不留他了,送了他五十两纹银。车把式谢过任秉,转回汴梁去了。
任秉叫人端上茶来,然后问道:“六哥,你究竟犯的什么罪,才充军发配呀?”
杨郡马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对任秉说了一遍。二为解差说:“任员外,六哥交朋友是热心熊胆。谢金吾一家十八口是孟良、焦赞杀的,六页承认是他杀的,后来边关众将造反无人敢当,是六爷上汴梁城头退走了边关众将。发配离京的那天,到了十里长亭又遇上边关众将,六爷宁愿守国法充军,也不愿意造反。六爷又把众将赶走。这样的好人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哪!”
任秉说:“二位贵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递公文?”
解差说:“听六爷的吧。任员外是本地人,给六爷托托人情,六爷也可少受点儿罪!”
任秉说:“我倒是认识王府的两个旗牌官,一个叫东铁锤,一个叫宋铁棒,我们交情很深。据我知道,云南王有个拗脾气:他在公堂上设下了杀威台,凡是有充军的人到此,他一律摔堂问案。身体不好的人,这一摔也就摔个半死。再有就是不问轻罪重罪、不分青红皂白,摔完后按在杀威台上打了二百杀威棒,不论多壮的人也躲不过去。打十个得死十个!不知道为什么,云南王最恨大宋,我想先找这两位朋友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二位公差先住我家,等个三两天,听听信儿再递公文如何?”
差人说:“但凭员外安排。不过我们住在这里,要添很多麻烦!”
郡马说:“任贤弟,我看不必啦!明天叫二位贵差交案,也就可以回去了。”
任秉说:“二位贵差对六哥这样好,都是自己人,还说什么麻烦?”说完,就派人去请董、宋二位旗牌官。
时间不大,听外边有人说:“任大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任秉说:“二位请进来吧!”
这二人都穿一身青衣,系大带,足蹬快靴。董铁锤面似锅底,黑中透亮,粗眉大眼,二十多岁。宋铁棒是黄脸,短眉毛,小眼睛,小鼻头,薄片嘴。二人挎着腰刀走进来,看见六爷刚要叫任大哥,又看见了任堂惠,也要张嘴叫,可是结果谁也没叫!
任秉笑着说:“二位贤弟,我不是常和你们讲有位和我相像的知心好友六哥杨延景吗?这位就是六哥,你们赶快见见吧!”
两个人一听:“哎哟,原来这就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的杨郡马!六哥,小弟给你见礼。”说着,跪下就磕头。
六哥急忙起身搀扶二将,“岂敢,岂敢!”
任秉又给二位差人做了引见,叫家人沏上茶水。
董铁锤说:“早听任大哥说六哥与他相貌一样,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不知六哥到云南来又何贵干?”
没等郡马说话,任秉就把六郎来充军的前后情况作了说明,然后说:“把你二位请来,就是请你们给设法托个人情,花多少钱由我兜着!”
二人听了后,半天低头不语。六郎明白了八九,大概是两个人感到此事难办!就说:“二位朋友不必为难!”
任秉说:“二位贤弟,行与不行,你们倒是说话呀!”
二人说:“任大哥,你不是不知道,几年来云南王摔堂问案、打杀威棒是一律不免。有人托人情的,该两百打四百,那就成了肉泥了!云南王不图钱,这个规矩谁也打不破呀!”
郡马听完说:“任贤弟,别为我着急了,听天由命吧!按我的罪,早该死在汴梁。如今又多活了这些天,就是捡来的!”
任堂惠此时咬了咬牙关说:“我倒想出个办法来。我和六哥长相一样,这二百杀威棒,我替六哥挨啦!”
二位旗牌官说:“二百杀威棒,你也活不了哇!”
任秉说:“我死不要紧,六哥是国家栋梁,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他实实死不得!我已下定决心,不叫我替也要替,我是非替不可!”
预知谁去挨杀威棒,且听下回分解。
第002回 杨六郎装病躲避杀威棒 柴郡主登堂斥责云南王
任秉一心替郡马过堂,急坏了延景杨六郎,上前拉住任秉的手,“贤弟稍安不要慌!六哥我的身体壮,打二百杀威棒也无妨。我怎忍心叫贤弟去替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六哥就这样定,无须你我再商量。贤弟如果非要前去,六哥我就拔剑自刎身亡!”此时刻难住了任堂惠,急得他搓手跺脚锤胸膛,又问董铁锤和宋铁棒:“充军之人是不是全都非死即伤?有没有上过堂的不曾挨打?快快对我说端详!”
董、宋二人说:“任大哥别着急,告诉你,有上堂不挨打的。云南王有三不打:十二、三岁的不打;七八十岁的不打;有病的不打。除此三种外,其他的充军之人都要打!”
大家听了,全都眉头紧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忽然,董铁锤说:“能不能叫郡马装病过堂?叫二位贵差找半扇门板就行。让郡马躺在上面,用黄颜色把脸涂涂。云南王最怕得瘟病之人,怕传染上他。过堂时就说郡马的得是瘟病,云南王就不问了。只要第一堂过来,押到了狱中,云南王就不理这个茬儿了。到那时咱们再想办法,也就容易啦!”
大家一听,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任秉问:“二位贵差,你们能帮这个忙吗?”
二位解差说:“你们众位都这样仗义就郡马,我们也很感动!郡马爷是国家的顶梁柱,百姓的救命星。为了救郡马爷,我们二人情愿上刀山,下火海,死而无怨。请大家放心,你们商量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家听了非常高兴,都说:“多谢二位啦!郡马,那就请您装病吧!”
郡马摇摇头说:“众位弟兄,我本是三关大元帅,虽然不算名将,也是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怕死装病呢?万一被人看破,我还怎么活在世上?多谢众位替我杨延景着想。可是,这个办法使不得!”
几个人一听,都用眼看着仁堂惠,不知道怎么办好。任秉说:“六哥,现在只有这两个办法:一个就是小弟替你领这二百杀威棒;一个就是六哥你装病。六哥,我知道你一贯做事光明正大,当然不愿意装病,不过,现在六哥还就得这样做。你应想一想,上有年迈苍苍的高堂老母,下有两个侄儿尚未承认,你真要死在杀威棒下,谁来照管他们?就算六哥你不要家了,还要想想北辽的敌兵!有你在,他们就不敢反;没有你,他们必要进攻中原。无辜的黎民百姓,又要落在水深火热之中!六哥,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家着想。你再不答应,小弟就与你跪下了!”任秉跪下就磕头,叫郡马装病苦苦哀求。郡马一见实难忍受,拉起任秉热泪直流。几个差人齐声开口,尊声郡马细听根由:“装病之事外人不晓,郡马不必多担忧!如果郡马您不装病,任大哥必然提您把案投!”任秉说:“六哥待我天高地厚,我应为六哥分担忧愁。”此时走进来柴郡主,姜氏和宗勉紧跟在后头,郡主说:“方才的话儿我全听见,大家的主意很有理由。装病为躲过杀威棒,权宜之计不把人丢!过堂时请把我母子带到堂口,对郡马的凶吉也好听个从头。万一装病的事儿暴露,郡马就难免一命休,我就带宗勉把堂上,好把郡马的尸体收。郡马你应该这样做,不要叫朋友们再犯忧愁!”姜氏她也把六哥叫:“请您答应我们的请求!”
郡马此时实在无奈,只好点头答应。这一来大家全高兴啦!
任秉问董、宋二人:“云南王这样的案子,几天开一次公堂?”
二人答:“每月开三次:初八、十八、二十八。今天是八月二十五,还有三天就是升堂的日子。如果三天后不递公文,就等到下月初八。”
郡马说:“那就再三天后吧,不要拖啦!”
大家一商量,早晚也得过一堂,过完堂把郡马一发落下来,董、宋二人就可以把郡马送到任府,也就没事了。于是就定好二十八日过堂。
任秉说:“到那天,董、宋二位贤弟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得在堂上顶替!”
二人说:“那是当然了!往上转递关文就是我二人,不顶着还行?”
任秉说:“六嫂母子要去听堂,你们也得提前想好办法。”
二人说:“没关系,到那天叫她母子跟着一块去就行。到了哪儿,我们给安排一个地方就是了。”
任秉说:“好,那咱们就这样办!”
说罢,留董、宋二人吃过晚饭,然后二人各自回家。任秉给郡马夫妻安排了住处,安排了一名家人伺候。
姜氏和郡主自是万分注意,因为郡马和任秉不好辨别,各人生怕认错了自己的丈夫!后来干脆叫任秉说南方话,这样就好分清了。郡马虽然不会说南方话,可是完全能听懂,只是姜氏和郡主不再跟前的时候,两个人才说北方话。
郡主和姜氏两个人也很投脾气。郡主说把宗勉给了姜氏,姜氏也知道杨家府上少男儿,哪能真要?
这三天里,两个解差也住在了任家,任秉每日热情招待。
转眼三天已过,打了八月二十八日。六郎表面上很镇静,心里也有些不安。任秉夫妻和郡主全都替郡马担心。这天的早饭,谁也吃不下去,郡马为了过堂,才多少吃了点儿。
任堂惠叫家人找来半扇门板和旧被褥,用黄颜料冲了水叫郡马把脸洗黄。郡马觉得真是脸上无光,可是也毫无办法,只得平身躺在半扇门板上,用被子盖好。
任秉一看,虽然六哥的脸黄了,但还不象病人的样子。就到后边的祖先堂里,把平时烧的香灰抓来一把,给郡马的脸上、脖子上又抹了抹。郡马也豁出去了!
准备完了,二位解差说:“咱们走吧!”
任堂惠人熟地熟,领路在前。二位差人抬着门板,郡主母子跟在后边。
郡马说:“二位贵差,叫你们辛苦啦!”
二人说:“六爷说得哪里话?”
王府离人家不远,走的时间不大,就来到王府外,府门还关着呢。大家就再府门旁停了下来。二位差人也把门板放下休息一会儿。时间不长,府门内三通鼓响,接着又是三通炮响,府门大开。里边一阵吆喝,中军官、旗牌官、以及众将官在大堂见了王爷后归班站立;随后有辕门官、听事官、传宣诸将五营四哨各位副将堂上伺候。
云南王坐在堂上,两旁众将有的顶盔挂甲,有的穿青挂皂,有的短衣打扮,个个威风八面。云南王头戴三扇王帽,身穿蟒龙袍,足蹬朝靴,两道粗眉,一对大眼,鼻直口方,五缕长髯,真是精神百倍、面带杀气。堂上刀枪林立,十分威严!
云南王两眼一扫众将,不见董铁锤和宋铁棒,刚要发问,二人匆匆忙忙走上堂来,参见了云南王。
因为他们二人是云南王的爱将,来晚了一步,云南王也没追问。怎么来晚了呢?来得不晚,在外边办了点儿事。什么事呢?把郡主母子领进府来,叫娘儿俩站在影壁墙后。大堂问案时也能听得见,也能偷看。两名解差把郡马也放在影壁墙后了,把文书交上去。投递官今天一共接到三份文书,接完以后转身到堂上来。
董铁锤站在堂上,准知道这其中就有郡马的那一份文书。真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没等云南王吩咐,就急忙迎了下来,接过了文书。他眼快手快,把这几张一翻,就看见了郡马的那一张,当时心里很不安。因为每次接公文,最少也有十几份,今天才三份。有心把六爷这张放上面,又怕王爷从上往下看,那就是第一个要拿六爷开张;如果把六爷这份放在第三张,又怕王爷从底下往上拿;要是夹在当中,又怕云南王抽心看!
董铁锤这一犹豫,云南王在座上也起疑心了:“今天董铁锤有什么毛病不成?为什么这样嘀嘀咕咕的?”就叫:“董铁锤,拿上来呀?”
董铁锤心里一慌,听天由命吧!就把六郎的这张往下边一放,急走到云南王的面前,双手奉献。
云南王接过来,没从当中抽,也没从底下拿,而是拿起了上边的一张。拆开一看,是河南来的犯人。犯人叫李军,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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