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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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祸-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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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保卫港口的中国军队未加干涉。

联合国部队则根本没发现“事变”。

“占领者”“夺取”了港口小船; 向停泊在海面的每条船分别送上去几名难民行动队队员。

只要队员往驾驶舱门口一站; “占领”就告成功; 船长及全体船员也就老老实实成为“人质”; 只能按照国际上“被劫持”的惯例行事——劫持者要去哪就去哪了。

难民们随后在行动队指挥下; 保持原来的薯瓜生产组织开始登船。

混乱是免不的; 但总体还算有秩序。

薯瓜设备被搬上船; 拆成光板的甲板正好使塑料管不受阻碍地铺设; 有效面积最大。

进入舱内的难民看到施工的另一项内容∶无论是油船的油舱里; 航空母舰的机库里; 还是散货船的货舱里; 所有空间全搭满一层层架子。

架子宽度正好是一个人长。

每层的间距刚够一个人弯腰坐起。

不管施工的目的是什么; “占领者”们立刻把那些架子当成了卧铺; 分给一人一肩宽的位置。

虽然挤得像罐头; 多数人还是喜出望外。

有一个躺的地方; 对付漫长旅途就容易多了。

而指挥者们发现; 由于有了这些架子; 每条船装的人便增加了许多倍。

船动起来的那一刻; 舱里静极了; 连婴儿都停止了啼哭 。

许多人这时才想起; 下舱时过于匆忙; 忘记了最后看一眼祖国。

三百吨以上的船直接驶向太平洋彼岸。

无以计数的小船——从渔家的帆船、舢舨; 到几吨几十吨的货轮、交通艇、机动渔船; 以至内河用的小船、驳船和被拆掉了武器的近海巡逻艇、登陆艇……——分成两路。

从东部沿海出发的驶向日本。

从南部沿海出发的以菲律宾群岛和印度尼西亚群岛为跳板驶向澳大利亚。

这些小船如大洋上的蝗虫; 把目力所及的整个海面都布满了。

菲律宾和印尼惊恐万分。

这两个国家几年来一直受漂流出海的中国船民困扰。

中国崩溃开始后; 两国早就担心中国船民数量必然激增; 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如此之多。

从秘密渠道传过来的外交信息使两国稍稍定了一点心。

北京告诉两国; 两国不是这些船的目标; 这些船只是因为没有远洋能力; 途中必须有土地借以避风和补给。

北京暗示当跳板不过是挨几脚踩; 如果跳板一定不愿挨踩; 这满海的蝗虫说不定会把跳板啃碎。

两国知道“挨踩”的意思就是提供食物、淡水和避风港; 不管怎么不情愿; 也只好咬牙认可。

另一个方向; 日本海上自卫队封锁了朝鲜海峡和九州岛西海岸。

中国船被指示一律驶往鹿儿岛海域。

那里已经集中了大量日本政府征用或租买的巨型远洋轮。

中国难民欢欣鼓舞地从四面八方爬上大船; 发现船上已经准备好了跨越大洋的淡水、食物和日本造的薯瓜设备。

正在生长的薯瓜吃起来比中国薯瓜的味道好得多。

谁也说不清日本人为什么这样仁慈。

日本政府向世界发布了公告∶日本没有能力接受如此众多的中国难民; 又不忍驱赶他们漂到大洋上送死; 只好向他们提供有远航能力的船和给养; 让他们自己选择去处。

公告中没提那些船的去处是哪里; 似乎那是中国难民自己的事。

然而每一个接受了任务的日本船长都知道; 他们的航行目标早已确定; 那地方就叫美国。

运输省在鹿儿岛设立的转运指挥本部原以为换了船的中国难民会抛弃小船; 因而调集了众多拖船准备清理海面。

但是他们惊奇地发现每条小船上都留了人。

稍大一点的打头; 更小的用缆绳连在一起拖在后面; 纷纷向中国返航。

这使岸上观望的日本人全都心惊肉跳; 它们这样来来回回; 得送来多少人才是头呢 台湾人和香港人也在向海外跑。

他们的跑跟大陆突然奔腾决口的难民大潮没有关联; 反倒正是因为畏惧那个大潮才拼命跑。

两地与大陆都是近得抬脚就到; 虽然由于制度区别; 经济上没同大陆一道崩溃; 却因此更会成为被席卷的第一个目标。

有钱或有专长的人拿着世界各国的居留证跑了个精光; 然而跑不掉的普通百姓还是多数。

两地出于责任感而坚守岗位的官员必须为留下的人民寻找自保的出路; 北京政府的建议因此就成了他们求之不得的救生圈。

那建议是一个交易∶北京保证不把难民有意引向台湾和香港; 但两地要把所有船只借给大陆运送难民; 并且负责途中给养。

台湾和香港有近千万吨商船。

那些船将以使国际社会找不到指责对象的“占领”形式被借用。

“占领”必须多次重复。

每艘船在“占领者”“胁迫”下把难民送到美洲或澳洲后; 就要返回大陆海岸再次被“占领”; 直到最后没人“占领”时为止。

澜沧江和萨尔温江成了南部边境最初的突破口。

聚集在云南高原上的中国难民用竹子、木料、轮胎、汽油桶等一切能漂浮的材料扎起筏子; 沿江漂进老挝、缅甸、越南、泰国和柬埔寨。

无数人死于上游急流; 以至出现整段江流被撞碎的筏子和尸体堵塞的景象。

尽管如此; 比起徒步穿越热带丛林; 漂流仍算一条快捷的通途。

然而失败也源于此。

随波逐流的漂流者难以保持组织; 无法携带薯瓜设备; 随着身不由已被江水裹挟、死亡威胁和饥饿折磨; 人的恶性成份逐步发作; 自相残杀到处可见; 对当地居民的抢劫也越来越普遍; 并从江边迅速向两岸纵深蔓延; 直到把一座座村寨抢光杀绝。

迁移组织者还在一个重要问题上考虑失算; 中国境内能用于扎筏子的漂浮材料远远不够; 一旦告罄; 难民必然强行进入接壤国家; 砍倒森林; 拆毁建筑; 把大片地区夷为平地。

这些行为导致迁移路经的国家改变了曾在外交努力下达成的默许; 调动起全部力量进行堵截驱赶和镇压。

当地居民也纷纷组织起来; 对中国难民进行血腥报复。

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中国难民的死亡数量要多数十倍。

但由于绝对数量太大; 不可能杀光; 也不可能完全堵住; 最终还是有上千万满身泥污血迹的人源源不断漂到两江入海口; 又立刻徒步沿着马来半岛继续南行。

不管前面的迁移过程与计划相差了多少; 人群却始终没忘记组织者们最后的叮咛∶马来半岛最南头有成千上万从澳大利亚返回的空船来接他们。

只有上了船; 他们才能到达那个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新大陆。

在组织者们的描述中; 那个大陆美如天堂。

河北    张家口“这一切灾难与罪恶的根源就是中国; 是您; 总理阁下! ”被中国难民压得喘不过气的俄国终于认识到; 仅仅靠死守一条细窄的边境线是无论如保挡不住难民的。

北京政权表面连连道歉; 允诺控制难民; 实际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

不建立一道宽阔的缓冲隔离带; 是无法遏制北京的放赖政策的; 既不能阻止难民继续北上; 也不可能把入境难民遣返回中国。

然而现在; 他们建立的隔离带又似乎过于宽阔了。

中国的长城以北地区; 再加上整个东北和整个新疆; 总共三百万平方公里; 被俄国军队短短几天内占领; 成了隔离带。

“长城以北”是个宏观分界; 实际上俄军是以交通、城镇、军事地理和建立新政权的考虑决定具体占领位置的。

张家口市在长城以南; 但没有妨碍它成为俄国占领军中线司令部的所在地。

此刻; 十九时二十七分; 一名负责接收张家口卫星地面站的俄军通讯上尉发现一个异常情况∶地面站发射系统突然自行开启; 向太平洋上空的通讯卫星发送信号。

他查找出启动指令来自一个细如蛛丝的微弱信号。

经过反复捕捉; 最终确定那信号正在东南方熊耳山下向张家口方向移动; 速度约为80—100公里/小时。

地图显示那正好是北京至张家口的干线公路; 因此信号十有八九是从一辆正在行驶的汽车中发出的。

能自动启动地面站的信号一定非同小可。

那艰深的密码后面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汽车里是什么人 又为什么要来张家口

已经到了熊耳山; 石戈才想到王锋不会要一辆悬挂机构不能调节的汽车。

瞎扳一气那些弄不清名目的柄和钮; 不知哪一下碰对了; 车身从悬挂上抬高; 离地间隙的增加便使通过性立刻大大提高。

他埋怨自己; 如果早调节悬挂; 就不至于让路面上支支棱棱的“枪片”耽误这么长时间了。

又一堆锈迹斑斑的“枪片”铺展在前方路面。

这回他一点速度不减; 放心大胆地冲过去。

车下好似有千百把马刀互相拚砍; 发出密集刺耳的铿锵声。

亏得这辆车的轮胎是不充气胎; 否则不知要被戳漏多少个眼。

枪变成了刀; 似乎不可思议; 可眼前这些枪确实令人欣慰地全成了一张张金属薄片; 仅仅保留着挤扁的枪型; 就像现代派艺术家的作品一样。

军队将领们以殉难式的激情服从了他的命令——消灭军队。

军队担负的打通迁移路线和保卫国际物资的使命已经完成。

在物资指日将断的时刻; 军队必将随之溃散;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

那时千百万枝失去控制和组织的枪枝就会从秩序的保卫者变成祸患。

死于枪下的人将无以计数。

此时中国军队能为未来中国做的最大贡献莫过于立刻消灭自身。

军队为此组建了执行“自杀”的宪 兵。

所有武器全被收缴销毁。

适于单人或小队用的轻型武器销毁得最彻底。

枪枝铺在公路上用坦克压成“枪片”。

弹药被引爆或用于炸毁飞机大炮。

每个士兵发给十天给养; 赤手空拳各奔生路。

自曾国藩、李鸿章时代就开始营建的现代中国军队就这样一干二净地化为乌有; 而多少代中国杰出人物视做富国强兵标志的海军战舰更是早早就被拆成空壳去运送难民了。

黄土可发誓要严惩的亡国亡军败类当然就是指石戈。

俄军出兵的第二天; 黄士可飞往南京成立了“抵抗政府”。

这个政府是针对石戈的“不抵抗命令”建立的。

由于中国军队“自杀”; 俄军如入无人之境 ; 占领速度等于运兵车辆的最大时速; 在毫无阻拦的中国土地上放开了奔驰。

石戈唯一的反应就是通过电台要求人民克制; 服从俄国占领当局并与之配合。

其实不用他说; 中国人何尝还有任何抵抗意志 正如俄国所谴责的; 中国难民已经首先侵占了俄国一千万平方公里领土; 还有什么反侵略可谈 黄士可只不过是借题发挥。

这位副总理早想独揽天下; 这正是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他一到南京就宣布就职“总统”; 要求世界各国不承认北京; 而国内所有机构、团体和个人都得服从他的新政府。

世界对俄国出兵几乎没什么反应。

面对中国难民铺天盖地的决口; 受威胁的国家全都同情俄国。

只有美国不但立即承认了黄士可的“抵抗政府”; 把使馆迁到南京; 而且还“应新政府请求”; 开始向中国大批增派军队。

但是表面上气势汹汹; 美俄双方在实际行动上却都不想发生真正冲突。

黄士可的“抵抗”被限制在口头。

美军防线仅部署到长江; 远距俄军上千公里。

原属联合国军的两国部队都被允许完整撤出对方占领区。

看上去只像是玩平衡; 你占一块; 我也要占一块。

世界各国都不想在这场对峙中过早表态。

除了少数几个美洲国家使馆跟随美国迁走; 多数使馆仍然留在北京。

所以石戈政府即使丢掉一大半国土; 合法性还未完全丧失。

天上无数羽毛状的薄云拚成一只火凤凰的形状; 在已落入地平线下的夕阳余辉中红艳艳地飘移。

青蓝的远山轮廓逐渐与暮色相溶。

公路两边开始出现密集的村镇; 标志张家口已经不远。

多数村镇只剩空房和招牌; 看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

中国已注定不能靠重新组织来挽救了。

在这一点上; 联合国也好; 美国俄国也好; 还有黄士可; 思路全错了。

中国做为一个组织气数已尽; 眼下只有解散她; 把其中的个体尽快扩散出去; 才是一种不至被全部埋进废墟的挽救。

因而在石戈眼里; 俄国占领; 黄士可另立政府或美国出兵全是不得要领也无需理睬的行为; 不值得激动; 连做样子都没必要。

他自己的政府是否还能存在下去也已无所谓。

解散已接近完成。

该做的事只剩最后一件; 一会儿也就能见分晓了。

已经看到张家口了。

前方公路和铁路的交叉口排列着十几辆坦克; 众多武装士兵守在临时工事后面; 戒备森严。

石戈远远便把车停下; 他知道这时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挨上一炮。

平时俄军从不这样紧张; 中国没能力收复失地; 美国大兵远在千里。

这是一种典型的保卫措施; 说明日本人的情报是准确的——他要见的人今晚就住在张家口。

车上的计算机有翻译功能。

他先输入汉字∶“我只有一个人; 没有武器; 有要事需见你们长官。”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相应的俄文。

他只会按字母拼读; 车上的扩音器功率足够; 只是没把握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结果喜出望外; 俄国人真懂了。

两辆坦克开过来; 一前一后把他的车夹在中间; 只要相对一动就能把他连车带人挤扁。

坦克上下来的英俊大尉向他敬礼; 也许看出这辆车别管外表多脏; 一定不会属于一般人。

当石戈用计算机把求见俄军中线司令官的意思翻译成俄文后; 大尉沉吟片刻; 没表示异议。

中线司令官是个具有巨人般体魄的中将。

见到他本人前; 对层层关卡提的问题; 石戈一句实质性的话也不回答; 直到中将最终露面。

“你要干什么  ”中将被任命为司令官; 跟他会讲汉语肯定有关系。

不准确的发音减弱了显而易见的生硬。

“见贵国总统。”中将目光尖锐地一闪; 内心的震惊只表现出这么一点。

“你是谁  ”“中国总理。”这后一个回答倒更使中将震惊。

他盯了石戈好一会; 有礼貌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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