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司机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刚到。要不你去问问其他人？看见了也说不定。”
“谢谢了，同志。”
顾爷爷失望地转过了身。这臭丫头，若是找到了，非狠狠地揍一顿不可！若是找到了……芸丫头，你个不省心的，跑哪里去了？顾爷爷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神情变得有些萎靡。
另一边，回市里的车上，顾芸初压根没想到自己闯了大祸。这会儿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位陌生阿姨的腿上，笑得无比地阳光灿烂。
“阿姨，你累么？要不小芸儿下来走走？”
“哎呦，难怪都说还是生女娃儿好。你看看，这小棉袄，多贴心呀。”抱着顾芸初的中年妇女对着身边另一位同龄妇女如此说道。这位同龄妇女就是先前排在前面，因为拎着大包小包东西，而“照顾不了小孩子”的那位家长。
“你叫小芸儿吗？阿姨不累，你呀就乖乖地坐着吧。”
“谢谢阿姨。阿姨吃糖糖～”顾芸初从小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首先递给了旁边那位，随后又递了一颗给抱着她的那位。
顾芸初这一无心之举，让这位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妇女觉得身边这位大姐真会教孩子，瞧这待人接物，多有家教多懂事呀……
“瞧这孩子，不仅长得漂亮，又乖巧懂事。哪里像我家那猴孩子呀，没一刻安静的。”抱着顾芸初的那位中年妇女忍不住抱怨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而身旁的那位也感同身受地感慨了几句：“是呀是呀。还是女儿好呀～”
80年代那会儿镇上到市里的路还是乡间路，要绕个大圈子才能到市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这位家在市里，终点站下车，开车没多久便打起了瞌睡。而抱着顾芸初那位则是在中途下车。开始车上还有点挤，等到抱着顾芸初那位中年妇女下了车后，车上一下子空了大半，之后又没什么人上车。顾芸初便换了个座位，坐到了司机大哥旁边的那个位置上。
一来那个位置视野最好，再者没后面那么震。中途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那位中年妇女醒过来一次，见身边的位置空了，可爱小妹妹也不见了，只当顾芸初已经跟着自己的家人下了车，便没再在意，继续闭上眼打瞌睡。
汽车平稳的停在终点站，车上的旅客很快走光了。顾芸初才慢悠悠地从汽车上爬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在脑海里理了一遍回家的路线后，迈开小短腿便打算过马路回家～哪曾想，刚抬脚，身子便让人从后面给一把抱住了。
“小丫头，我注意你很久了！”
“！”顾芸初转过了脑袋，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第十二章邂逅，初遇那谁
莫浩飞无聊地在火车站附近的商场里闲逛，勉强还算整洁的街道，并不拥堵的车流量，两旁低矮的最高不过三五层楼的小楼房，让习惯了繁华都市的莫浩飞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适感。
这里是祖父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老家，当年因为战乱举家迁徙到了香港，随后又移民去了新加坡。若不是这几年大陆改革开放，祖父怕是没机会再回家乡探望一二。做为第三代最小的孙子，对祖父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个家乡有些好奇的莫浩飞，耍了点心眼争取到了陪同祖父回乡祭祖的机会。哪曾想，现实跟想象之间的差距会那么大……
贫穷而落后的小城市，即便是住进了据说是当地最豪华的的酒店，依旧让莫浩飞很不舒服。饭菜、生活习惯什么的还好，最要命的是语言不通，精通六国外语的他听到那热情的乡民所说的那些地方方言，不亚于耳边多了上百只“嘎嘎嘎”乱叫的鸭子。其实他的中文说的不错，在家祖父坚持莫家子孙一定要会说中文。可偏偏在这小城市，莫浩飞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乘着爷爷在跟那群远房亲戚追忆当年的空隙，莫浩飞果断开溜了。哪曾想刚溜达到路口，就让他看到了有趣的一幕：不远处车站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小心翼翼地从汽车上爬了下来，看情形周边应该没个大人，也不怕被人拐了？被车撞了？
“好蝈蝈，恩坎所系啦？”（浩哥哥，你在看什么？）
让人头大的鸭子叫声又在莫浩飞的耳边响了起来。莫浩飞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位妙龄少女。的确良的花衬衫，墨绿色的长裙，大红色的皮鞋，本就还算白皙的脸被涂成了猴子屁股。这位表姨家姐夫的堂妹的女儿，某远方表妹（？）程灵打从第一眼见到莫浩飞，就像苍蝇似的整日在莫浩飞身边转悠。
“表妹。”莫浩飞优雅地回过头，冲着想他飞快跑来的程灵微微一笑，“我的手表好像落在房间里了，你能帮我去取来吗？”
程灵被莫浩飞的笑容电了三魂丢了两魂，立马点头答应。望着急匆匆离去的程灵，莫浩飞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景！”
“飞少爷～”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恭敬地站在莫浩飞身旁，略微弯身地行礼道。
“看着她！”
“是！我保证她24小时内都不会再出现在少爷身旁。”男子一脸冷酷的面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若不是亲近的人很难发现此时此刻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哇，难得看到好脾气的飞少爷崩溃发怒耶～这次大陆之行太值了，回去之后非得给其他人好好唠唠嗑……
“哼！”莫浩飞岂会没注意到自家这位保镖的嘴角这会儿是上扬的。若不是眼角正巧瞄见那奶娃娃打算一个人过马路，懒得顾及，非得好好算算帐不可。
“回去再跟你算账！下去！”
“是！”景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不过他这会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只好吩咐了助手贴身保护好自家少爷，回头一定跟他报告。他家的飞少爷可是鲜少对人有兴趣的。
莫浩飞疾步穿过了马路，来到了顾芸初身后，伸手一捞，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好轻！“小丫头，我注意你很久了！”
奶娃娃回转过了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莫浩飞的身影。方才因为在奶娃娃的左手边，看得并不真切，只觉得这小奶娃衣着比周边的要鲜亮些，哪曾想是个小美人呢。一头柔软微卷的短发，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睫毛浓密而卷翘……
小女娃很安静，一点也不怕生，被陌生人从后面拦腰抱起也没见她大哭大闹起来。
顾芸初眨了眨眼，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抱起她的陌生少年，满脸的疑惑表情：“？”
“呃……”莫浩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过各种小女娃的反应，唯独没有现在这般。
“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呢？”莫浩飞将顾芸初抱在怀里，小孩子看着年岁不大，分量却不轻，长时间举着也吃不消。
顾芸初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莫浩飞，轻声嘀咕着：“爸爸妈妈？”
“小妹妹，记得怎么回家么？”莫浩飞拿不准这女孩是走丢还是被人遗弃了。他听说现在大陆实行什么计划生育，每家每户只准生一个孩子。有些人家只想生个男孩，若生下的是个女孩子，多半会选择送人或者遗弃。
可看着女娃儿身上的衣着又不像是被人遗弃的，蓝色蕾丝花边裙，白色的长袜，黑色皮鞋，这般打扮即便到了魔都这样的大城市，也算时髦。
哎，多帅的一小帅哥呀，竟然会迷路。脸长得帅有什么用呀，脑子不好使呀～哎哎，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人无完人啊。╮（╯▽╰）╭莫浩飞若知道顾芸初心里所想的，非吐血不可。他原本想着小奶娃可能听不懂他所说的话，便非常好心地试着说顾芸初所在城镇的方言。只可惜说得太差，让顾芸初听成“他在找自己的爸爸妈妈，不记得如何回家了”……
看来这事得找姐夫帮忙了。顾芸初想了想，迷路走丢什么的只能拜托自家那位在公安局上班的姐夫帮忙了～“你跟我回家吧。”顾芸初拍了拍莫浩飞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我家有点点远，一会儿我让爸爸去找姐夫，一定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顾芸初很小就去了重庆，能说一口非常地道的川语；回家后又去了乡下，说得一口江浙方言。而前世，顾芸初早已习惯说普通话。
担心莫浩飞听不懂，顾芸初又用普通话一边重复，一边比划着手势：“你跟我走～回家后我让爸爸带你去找我姐夫，一定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顾芸初那口标准的普通话让莫浩飞吃了一惊，而随后的那些话又让他哭笑不得。聪明如他自然很快明白这其中有误会，不过他乐得误会下去，一来他不信这个不大的奶娃娃真的记得回家的路，再者他有点期待当误会解除时，这个人小鬼大的奶娃娃会有何有趣的反应。
莫浩飞点了点头，依着顾芸初的指示，穿过了马路。
正如顾芸初所说的，确实有点点远。沿着据说是市里最繁华的人民路走了二十来分钟，右拐进大桥路，一直走到桥头跨过江，远离了市中心。前前后后走了大半个小时，莫浩飞拉着顾芸初软绵绵的小手，站在了一块路牌前面。左手方向下访村，右手方向上访村。
“大哥哥，那边～”顾芸初指了指下访村的方向，主动拉着莫浩飞走下斜斜的下坡。在莫浩飞眼里，若说之前在车站附近还像个小城市，那么过了江之后所见的，更像是在一个小乡镇。两边的建筑，明显是农民自建的二层小楼，街道比先前来个更窄更脏些。
走下斜坡，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顾芸初带着莫浩飞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里，没走几米，便看见一幢五层高的楼房，外面有高高的外墙，围墙上钉着一块门牌：锅炉厂职工宿舍。比起四周低矮的自建农民房，这幢职工宿舍醒目多了。
莫浩飞注意到整幢楼呈L型，四间屋子并排，拐角处还有一间房，每层五户人家。顾芸初拉着莫浩飞上了三楼，在整幢楼拐角的那间房前停下了脚步。莫浩飞抬头看了眼门牌号：302室。
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顾芸初推开了房门，甜甜地冲着屋内叫了一声：“爸爸。”
听到响声，正在整理屋子的顾爸爸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脸惊讶地表情望着顾芸初：“小芸儿？”
第十三章哎呀，被吃豆腐
当顾爸爸看到自家女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时，愣了一秒。随后回过了神，有些生气地问道：“你，你怎么回家的？妈妈呢？”
原本很高兴回到家的顾芸初一见顾爸爸脸上的不悦，立马躲到了莫浩飞的身后：“我一个人坐车回来的。”
“一个人？坐车？”顾爸爸觉得自己那根代表理智的神经要断了。
“偷，偷偷的……妈妈不知道……”到了这会儿顾芸初才感觉到自己好像闯祸了，她好像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两岁多的奶娃娃……
万幸的是顾爸爸尚存一丝理智，知道目前首要的不是揍女儿，而是先给远在镇上的顾妈妈等人打电话，通知他们女儿现在已经安全到家了，让他们别着急，别找孩子了。
“谢谢你把我家小芸儿送回来。那个，你先坐会儿，我先给她妈妈打个电话。”顾爸爸对着莫浩飞点头致谢，翻出本通讯本后，匆匆下了楼。经过顾芸初身边时，不忘狠狠地捏了捏女儿肥嘟嘟的脸颊，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先给艾娜打电话，回头再收拾你！”
凝脂般的小脸蛋上带着一块红彤彤的印记，知道自己捅了篓子的顾芸初撅着小嘴，神情有些沮丧。莫浩飞低头捂着嘴偷笑，果然有点意思。
待到顾爸爸下了楼，顾芸初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亮的，迈着小短腿转身跑进了里屋，锁上了房门。拖过一旁的小板凳，从抽屉里翻出钥匙，站在小板凳上，打开了大衣柜的小橱门，拉开唯一一格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册子。
顾芸初打开了防水油布，翻看集邮册，简单地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还好，所有的邮票都在。从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了膏药，拿小剪刀剪成细细的长条。将长条一半贴在油布上，另一边贴在衣柜抽屉背面。抽屉里东西本不多，要不然按着顾芸初那小身板还真拉不动。
顾芸初不放心地多抽了一下抽屉，发现不容易被人察觉，便小心翼翼地所有物品归放整齐。随后又将小板凳拖到玻璃橱柜前，推开玻璃橱门，将两盒饼干盒拿了出来。
坐在外屋的莫浩飞打量着整间屋子。屋子很小，不过一室一厅，有个不到半平方米的小厨房，好像还有个阳台，没有洗手间……整间屋还没他房间大。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淡蓝色的粉刷墙壁上贴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主要是顾芸初的照片，另外还贴了一张书法，字迹很新，稍显稚嫩。莫浩飞走进了几步，看着墙壁上那个“永”字，落款“甲子年丁卯月十九顾芸初”（1984年4月19日），果不其然是前几日书写的。
“那是小芸儿前几日写的。”打完电话回家的顾爸爸见少年站在女儿前几日书写的书法前，便开口解释道，“艾娜，也就是小芸儿她妈妈见了很喜欢，便挂在了墙上。”
“很不错。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更好。”莫浩飞很中肯的评价道。
“那个鬼丫头呢？”顾爸爸在外屋没见着顾芸初，便随口问了一句。
“在里屋。”
“瞧我连杯茶都没泡，真对不住。”顾爸爸一边翻箱倒柜从柜台里一罐新茶，一边向莫浩飞致谢，“这次多亏了你，帮我将女儿带回来。那个，你先坐会儿，我烧几个菜，晚饭就在这里吃。”
“那，那个……其实……叔叔你不用客气了。”本想解释的莫浩飞，却被正巧从里屋走出的顾芸初给打断了话茬。顾芸初抱着两个大大的饼干箱从里屋跑了出来。
“大哥哥，吃糖糖。”
顾芸初打开了饼干箱，里面竟然全是大白兔奶糖和进口巧克力。
“谢谢。”莫浩飞礼节性地道了谢。
“爸爸，爸爸～”顾芸初没管莫浩飞，径直跑到顾爸爸跟前，拽了拽顾爸爸的裤子，扬起了头，说道：“大哥哥迷路了，我们去找姐夫帮忙好不好？”
“迷路？”正在屋外择菜的顾爸爸抬头看了眼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少年，那小子哪里像会迷路的？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莫浩飞回望了顾爸爸一眼，淡然地一笑。
看吧，根本人家就不是迷路。
顾爸爸顺手就轻轻拍了一下顾芸初的小屁股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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