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他的电话,意外之际,又多了些担忧,心想莫不是老林出事了。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的语气有英国人一惯的绅士风度。
“安暖,你好,我是lee。”
一口流利的中文,听上去像是安暖许久未见的朋友似的。
“你好。”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我调任亚太区总裁一职,你知道ethan向来跟我不合,这次做的很绝,把北京分公司的几位优秀设计师带去了总部,我现在这边急缺人手。我也跟aaron反应了这事,aaron正在努力调人过来,但是你知道,每个设计师手头几乎都有工作,调令发出去,也得等手头的工作交接好才能过来。aaron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我知道在你怀孕之际打扰你很不合适,但是我这边有个大项目真的很需要人手,我在中国临时挖了些人,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条件任你开。”
安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甚至内心深处竟还有一点点的心动。
“很抱歉,我已经一年没有工作,现在又怀孕了,可能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况且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薄弱的,缺口太大这问题究竟还是需要总部解决的。”
lee在那头语气异常坚定,“不,安暖,我相信你,希望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个忙。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给我打电话行吗?”
——
自打接了lee那通电话,安暖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这天晚餐的时候,沈亦铭回来陪安暖吃饭,看出了安暖的不对劲。
揉着她的头发,担忧的问,“暖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舅妈不是说你最近食欲很好,怎么都不吃呢。”
安暖索性放下了筷子,试探的说道,“二舅,我想出去工作。”
沈亦铭眉头顿时紧了起来,不光他,其他人也都纷纷蹙起了眉。
薛玉兰见沈亦铭气色不太好,忙说道,“暖暖,你现在怀孕了,身体最近才养好些,可不能折腾。我们现在又不是养不起你,不需要你出去工作。”
“可不是,现在对你来说孩子最重要,把孩子生下来,工作的事以后可以再商量。”
安暖低着头,淡淡的说道,“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是会胡思乱想,我想要做点事情让自己变得充实,我想要接触更多的人让自己变得开朗,即便出去工作,我还是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宝宝的,我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沈亦铭轻揉着她的头发,低沉的声音无奈的说道,“暖暖,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你的体质不太好,前段时间又有流产迹象,不适合出去工作。何况进建筑设计公司,那是高强度的工作,你总不想二舅整天提心吊胆吧。”
最后老爷子严肃的发话,“暖暖,不准任性,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就算你一辈子不工作,我们沈家也能让你和孩子过上衣食无忧,甚至是富足的生活,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就在家里多陪陪我这个老人吧。”
安暖撇了撇嘴,整个家里就没一个人同意她出去工作,无奈之下她也就妥协了。
——
可是后来,lee接二连三的给她打电话,提出很多诱人的条件。
期间林易川也给她打过电话,可是林易川没有逼她去上班。
“暖暖,我听说lee在劝你去公司上班?”
“是的,给我打了不少电话。”
林易川在那头咒骂,“你别理他,他是不满我把他调到中国,故意跟我作对。我这边安排的设计师下个月就能到岗,你别上他的当,孩子最重要,照顾好自己。”
林易川这么善解人意,安暖反倒有些难为情。
“暖暖,你都怀孕了,不打算办婚礼?”
安暖微微顿了顿,随即低沉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我和莫仲晖分开了。”
那头倒抽一口气,有片刻的沉默。
接着他开玩笑的语气问,“那我还有机会吗?”
安暖笑着骂他,“老林,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很心烦,我想出去工作,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又总是胡思乱想,可是我的家人不同意我工作,并且态度很坚决,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头想了想,笑着道,“那就听你家人的话,等生完孩子养好身体再工作,jm永远都有个位置留给你。”
“你可是jm的首席执行官,连你都反对我去工作,你是真的跟lee有仇吧。”
“何止是有仇,仇恨还深着呢。”林易川开完玩笑,轻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暖暖,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对我来说,你的健康比jm的利益重要多了。况且,没有我和ethan在,你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设计师,有点自己的想法,没有那么多光环。”
安暖被气坏了,“林易川,你可别小瞧我,没有你们,我也能独立完成项目。”
两人竟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吵了一架,挂了电话,安暖只觉得可笑。
有些人虽然离自己很远,有些人虽然不怎么联系,可是两颗心的距离似乎很近,随时可以触摸到。
有些人就在自己身边,就住在自己心头,可是感觉却很遥远,伸手也难以触摸。
——
与莫仲晖的事似乎彻底平静下来,这天,二舅吃饭时突然说了句,“暖暖,跟莫仲晖把婚给离了吧,一直挂在那边也是一桩心事,要不,二舅直接帮你处理了。”
安暖微微顿了顿,淡淡的说道,“二舅,这事让我自己处理吧,我会去找莫仲晖谈。”
沈亦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认真的说道,“我们沈家什么都不缺,什么也都不需要,所以即便他要给你什么,也别拿,这是我们最起码的尊严。”
安暖撇了撇嘴,啐道,“二舅,你当我是什么,我难不成还会拿他的钱。”
沈亦铭笑着道,“二舅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的自尊心可是比谁都强。”
然而莫仲晖的性格他也理解的很,他现在财大气粗,难免会提出给钱给房,沈亦铭害怕安暖为了可以尽早离婚,无奈接受他的补偿。
他沈亦铭的女儿值得男人好好珍惜,决不让男人的钱给羞辱了。
——
自打沈亦铭提出这事,便真的成了安暖的心事。
心情虽已平静,可真的走到离婚这一步,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纠缠了十几年,一张简单的离婚证,顿时就能让他们成为两个陌生人,不再有关系。
婚姻这东西,经营好了便是一辈子。出差错了,就连普通朋友都难成。
安暖没有给莫仲晖打电话,而是打给了张特助。张特助接到她的电话异常激动,“安小姐,你有什么事吗?莫先生就在办公室,要不要我把电话拿给他?”
安暖连忙说,“不用,不用,张特助,他的行程你都清楚,你帮我看看这几天他什么时候有空,跟他说一下,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张特助在那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特助,你在听吗?”
“安小姐,一定要离婚吗?莫先生他其实也很苦。”
安暖抚了抚额,淡笑着道,“张特助,走到今天这地步,不离婚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
“你们可以在一起,好好的恩爱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爱情是可以冲破一切的。”
安暖摇头,淡淡的说道,“张特助,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去帮我问一下他哪天有空,我等下再打给你。”
——
挂了电话,张旭久久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内线响起,他才拿起了听筒。
莫仲晖低沉的声音在里头响起,“张特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张旭进了他的办公室,莫仲晖头也没抬,直接看着手里的文件吩咐,“莫氏和沈氏合作的度假山庄项目,设计部分就交给jm做,你亲自去找他们的主管谈,新上任的亚洲区总裁lee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与jm合作的首要条件是,必须得让他亲自完成这个项目。”
张旭低沉的声音回答,“好,我这就去办。”
张旭没有立刻离开,莫仲晖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有其他事了,你先下去吧。”
张旭仍是没有离开,犹豫着开了口,“莫先生,安小姐刚刚给我打了电话。”
莫仲晖翻看文件的动作戛然而止,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薄唇轻启,声音有些低,“她跟你说什么?”
“安小姐让我问问你,这几天哪天有空,跟她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那一刻,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撕扯着他的心脏,他疼得有些难以呼吸。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踱步到落地窗前。站在这里,他无数次的想像过,一颗心,从这么高的地方丢下去,会不会粉身碎骨。
“莫先生,您没事吧?”
看到莫仲晖顿时苍白的脸,张旭有些担心。
“你去告诉她,离婚的事,让她亲自找我谈。”
莫仲晖眉头紧蹙,低低的说道,“好的,我这就去跟安小姐说。”
张旭想想还是忍不住说道,“莫先生,你和安小姐就没有转机了吗?她那么爱你,我相信只要你态度软下来,跟她道个歉,事情还是可以解决的。你们这一路走来这么辛苦,不要再错过了。”
“张特助,你先出去吧。”
张旭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给安暖回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告诉她,“安小姐,我刚刚已经跟莫先生说了,莫先生让你亲自跟他谈,不要再通过别人。”
“那好,我直接找他。”
安暖也想通了,逃避没用,最终还是需要两人面对面。
“安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先不要跟莫先生离婚,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我怕他受不了这打击。”
安暖并没有理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
安暖很快又给莫仲晖打电话,那一连串的数字,即使删掉过,也早已熟记于心。
莫仲晖是个很执拗的人,十几年他的号码未曾改变过。
铃声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张特助让我亲自跟你谈,请问你哪天有空,我们把手续办一下吧。”
那头一直沉默着,久到安暖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莫仲晖,你听到我说话吗?”
接着才有回应,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的低沉,“安暖,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安暖下意识的蹙眉,什么时候,竟把他的专属动作表情给学来了。
“你什么意思?”她冷冷的问。
“请你给我点时间。”
“莫仲晖,我们平静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分开吧,不要再纠缠了。”
“没有你,活着便也失去了意义。”
安暖冷笑,嘲讽的说道,“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吗?莫仲晖,一次又一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没有陪在我身边。你永远都不要忘记,这段感情是你先放手的。”
“安暖,你答应过给我时间。”
安暖用力抹了把眼睛,“是的,我曾经答过给你时间,可是这时间也是有长度的,一个女人,她不会一直用她的青春去等待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们纠缠的时间太久了,我真的累了。莫仲晖,我很感谢你当年救了我父亲,并且帮我照顾他多年,这份恩情我会一直铭记心中。我也感谢你让我见了他最后一面,让我不再留有遗憾。但是,这婚是必须要离的,如果我跟你谈没用的话,那我只能求助我的家人了。”
“安暖!”
“我二舅问我,离婚的事需不需要他帮我解决,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想他参与进来,让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我记得张特助的婚礼上,新娘说第一次见到张特助,她便相信了一见钟情。莫仲晖,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相信了一见钟情的美好,为了这种感觉,我一直在很努力的追寻。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们都不愿去回忆。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在我所有的青春里,我爱过你。在历经这么多事后,是你让我学会了坚强,往后的日子里,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生活,会加倍的爱我们的孩子,把他抚养成人。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像他的父亲一样优秀,成为人群中最闪耀的一颗明星。”
顿了顿,安暖略带沙哑的声音认真的说道,“莫仲晖,到此为止吧,就当是我们互相成全。”
——
莫仲晖答应明天跟她去办理离婚手续,他说完那话,两个人拿着手机都沉默了,最终,她默默的挂掉了电话。
一个人站在后院里,寒风瑟瑟,挂了电话,没有预想中的释然,只有眼泪水不停的流下。
他们相爱在最美好的青春中,分开在最平静的岁月里。她双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感受孩子的存在,很感谢他给了她这个孩子,让她未来的日子不会孤单。
也许,这段感情,这样的结局,是成长付出的代价。可是,从不后悔,相爱过。这段美好的回忆,悲伤的结局,将会成为她日后坚强的理由。
沈亦铭天黑回到家,找不到安暖,薛玉兰告诉他,安暖一个人在后院。
他当下就发火了,“这么冷的天,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呢。”
薛玉兰皱着眉解释,“暖暖今天给晖子打了个电话,大概是谈离婚的事宜,打完电话她就一个人待在后院,老爷子让她回屋,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沈亦铭眉头紧蹙,深深叹了口气。
——
第二天,天气很应景,天空飘起了淅沥的小雨。
沈亦铭陪着她吃早餐,随口说了句,“下雨,要不改天,等天晴了再去办理手续吧。”
安暖淡笑着道,“就今天吧,他挺忙的,就不另约时间了。”
沈亦铭想想说道,“那二舅陪你去吧。”
安暖撇了撇嘴,笑说,“这又不是什么喜事,还让您陪我去,让司机送我就行了。”
“好吧。”沈亦铭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这丫头总是让人很心疼。
吃完早餐,司机送安暖去民政局,一路上,雨越下越大。
他们的车子和莫仲晖的车子,几乎是同一时间抵达民政局。
张旭在前面开着车,莫仲晖坐在后座,他的视线始终望着外面漂泊的大雨。
车子停好,张旭忍不住问道,“莫先生,真的要离婚吗?您不再考虑考虑了?安小姐她比较冲动,您可不能冲动呀。这离婚容易,复婚可就难了。到时候沈家还肯给你这机会呀。”
莫仲晖没有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民政局的大厅里,安暖还记得两人来领证的情景,如今,恍若隔世。明明就是不久前的事,却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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