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井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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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井伤情-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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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望舒只是淡笑着摇摇头:“不后悔。”

管熙脸色一变:“当真?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从言语之中,我几乎已经琢磨出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望舒寄人篱下,卑微而小心,又因为管熙有家室,更加委曲求全。在这些日子里,他到底承受过多少屈辱和伤痛,我无从得知,但好在他终于迈出了离开的一步,却不想离开得那样远……

望舒微微颔首,对管熙平静道:“这段日子,谢谢你的照顾。”

说罢拉过我的胳膊,径直走入机场,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我被望舒拉扯着,转头看到管熙依然立在原地,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似乎还有一点伤心……

临到安检门口,望舒突然停下脚步,沉吟了一会儿,转向我说道:“雨澄,昨天最后你问我的问题,被突然闯入的人打断了。关于我还会不会联系你这个问题……”

我心中忐忑,又含着期待:“怎么样?”

望舒笑了笑:“如果我回来,我当然会联系你,还有齐泽轩。”

没有提到熙阳,我突然想问,如果刚才堵在机场门外的是叶熙阳,望舒还能不能走得这么决绝?可我没有问,也不能问,只是抑制住眼眶打转的泪水,笑着说:“好,等你平安回来。”

他的背影浸泡在泪水里,湿漉漉的,模糊中,我看见望舒走进了安检,又转身同我挥了挥手,像是告别亲切的老朋友。

多么可笑,多么造化弄人,我曾无数次凝望着他的背影,只盼他能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眼。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幕,他却无法折返,而我,也已不再抱有期待。

我伸出手,含泪笑着同他挥别。先是勉强的苦笑,然后越来越灿烂,好像要把机场璀璨的灯光全数吸入。

他终究还是走了,飞机划过长空,去往了那个恐怖蓄势待发、政治暴乱不稳的国家。生命有无数张脸,而他选择了最疼痛的那一张去触摸,此去再归,或已不知今夕何夕。

走出机场,我这才打开关了**的手机,无数个叶熙阳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震得我手掌发麻。我打开翻看,都是道歉和关心的温柔话语,心里不觉一酸,更加不忍心了。突然,在一堆熙阳的信息中,赫然跳跃出一个名字:周娅楠。

上次我和她已经把话说得绝情彻底,如今还有什么需要再联系的呢?我困惑地打开短信,一行短短的字跃入眼中。

“明天下午一点,我在上次那家咖啡馆等你。来不来是你的自由,但你若不来,今后恐怕会后悔。”

这短信是昨天晚上发到我手机上的,那见面的日期也就是今天。我蹙起眉头,实在想不通她能有什么事告诉我,这半威胁的语气让我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刚准备随意掠过,猛然想起昨天叶母说施春洋前几天被送进了监狱,周娅楠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毕竟是关系到自身的问题,我立刻给周娅楠回了短信:“好,我会到。”

从机场坐车到市区需要两个小时,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匆匆赶到咖啡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晚了二十分钟。周娅楠仍坐在上次的位置,并没有不耐烦的迹象。

“谢谢你等我。”我客气地说,带着刻意的疏离。

“不必客气,这些话如果不告诉你,我心里更不好受。”她用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坐下。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也并不多和我周旋,开门见山地门:“施春洋被抓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平静答道。

她毫不意外地冷哼地一声:“我就猜到你会知道,有叶熙阳在你身边,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俩感情还好吗?”

我皱起眉头,语气冰冷:“这就不用你管了。”

周娅楠听了,并不生气,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左雨澄,你我姐妹一场,有些事我还是得让你知道。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当初叶熙阳会告诉我施春洋对你做的事,你以为他是真的傻得不小心说漏嘴了吗?”

我的心中顿时跌宕,这个问题,是我当时反复追问过叶熙阳的,可他只是支支吾吾说是不小心,我当时虽然不信,但到底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也因此在心底留下了隔阂。

周娅楠看见我紧蹙的眉头,满意地笑笑,继续说:“上次你约我出来见面的时候,我说叶煕阳之前求我帮过他一个忙,我答应了,他便欠我一个人情。这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的拳头在桌下默默攥紧,已是有些发抖,面上还要装作从容镇静,“你当时不肯告诉我。”

周娅楠把手中的咖啡杯往桌上一跺,颇有几分恨之入骨的神情:“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沉默着,抓紧衣角,等着她开口。

“当年井喷事件的庭审以后,叶熙阳在法院门口拦下我,说要和我私下谈一谈。他为了不让你对他心有忌讳,让我帮忙隐瞒一件事。那就是许望舒喜欢的人是叶熙阳,也是为了叶熙阳才顶罪入狱。作为隐瞒这件事的交换条件,他答应今后会帮我办一件事。”

我的手心已捏出了汗,嘴唇发颤:“所以后来,他告诉你施春洋对我做的事,是你们的交换条件?”

周娅楠凝视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是心中排山倒海的痛楚与绝望。竟是一个交易,一个为了追求我的交易!他本想通过这个交易把我留在他身边,却不曾想到,竟也是这个交易把我推出了他的生活。他千般算计,却把他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我垂下头,努力抑制心中一寸寸淋漓的痛,无力地问她:“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说道这里,周娅楠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被施春洋骚扰过以后,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动向。果然,他又欺辱了一个鲜嫩的姑娘。我和那个姑娘联合状告施春洋,这一次没有了叶熙阳的‘帮忙’,事情反而顺利了许多,我觉着奇怪,便顺藤摸瓜查下去,发现上一次正是叶熙阳这个所谓的帮手坑了我,也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放弃申诉施春洋,竟也是他搞的鬼。”周娅楠的眼中冒出狰狞的怒火,“我以为他尽心尽力帮了我一个大忙,虽然没成事,但好歹尽了力,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可笑。”

她稍稍平息了冲天的怨火,转而目光深深地盯着我:“我能把施春洋弄进监狱,也不能让叶熙阳好过。左雨澄,他不是最害怕失去你吗,你听了这些,够不够心寒?”

☆、098 挺尸般抗拒

我没有回答,隐忍着身心的煎熬,默默地站起身离开。在一场爱恋里,醒来,要比入睡花更多的时间。如果说之前我还在犹豫和挣扎,那么如今,便是彻底失去了转寰的余地。

街道正举办着游行活动,狂躁的音乐,纷乱的舌头,倾轧的灵魂,一切跌跌撞撞地漂浮着。我陷在醉生梦死的街区,好像所有的过去一无所有,所有的温厚形同虚设,我想寻一片安静的草地,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让阳光渗透我、进入我、晒干我,给寒冰一般的骨髓带来一点温度。

手机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我没有直接挂断熙阳的呼叫,挂断的感觉像是怄气;我只是任随手机无休无止地响着,毫不置理,才是心如死灰的失望。

我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那样欣欣向荣,唯有我站在城市中央,干瘪得如同一尾枯草。那些装扮得花枝招展的游行女孩,一朵比一朵开得灿烂,一朵比一朵开得火辣,我眼见着她们活力四射地从我身边踩过,感到自己已经被城市无情抛弃。

我拿出手机,在喧闹和鼎沸中央安静地编写了一条短信:“别再联系了,以后各自为好吧。”

短信发了出去,我手指颤抖地把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手机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的开始很冗长,包含着挣扎、温情、苦涩、甜蜜,但结束,竟只需要这样一个短短的句子,和一个拖去黑名单的简单动作。

环绕四周,人群越聚越多,我突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独自穿越这漫长喧哗的街道。我突然想起井喷那夜,熙阳从混乱的人群中寻得我,拉着我的手向前飞奔,好像穿过混乱的黑夜,穿过苍凉的醉意,穿过清亮的梦境……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已经离不开他了?又或是他从那时开始,就已筹谋了欺骗?

罢了,不必再想。现如今,就让我独自一个人跋涉在都市浩瀚的烟尘中,忘却那一幕幕前程往事。一整天没有进食,我回到了望舒的小屋,疲惫地窝在沙发里。此时,也唯有这里的凌乱让我感到安心,还镌刻着望舒存在过的证据。更新最快最稳定可惜,只有半个月的房限了。

想到这里,我翻出望舒留给我的房东号码,对照着拨了过去:“老伯,你的房子能不能让我续租下来?”

那头很是为难:“不行啊,我都已经答应别的住家半个月后交房了,姑娘,你另寻别处吧。”

“那好吧,谢谢……”我失落地挂掉电话,手机屏幕又立马亮了起来,我看了看来人,竟是王梓梦。

犹豫了一番,还是接了起来,并不说话,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雨澄姐……”王梓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在听吗?”

“嗯。”我浅淡地应了一声。

王梓梦很是急切,慌忙开始解释:“我刚刚才听说了昨天的事,雨澄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很早以前我的确跟爸妈说过叶熙阳,但当时也只是随便提了提,哪想到被他们记得牢牢的,居然还跟叶熙阳的父母也有联系。都怪我,平时我妈跟我提起叶熙阳的时候没当真,还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

“梓梦,你别急。不用解释那么多,我都明白的。”我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在黑暗的房间里丝丝透着寒气,“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还喜欢叶熙阳吗?”

“我……”她刚说了一个字,下面的话便如同噎住了一般。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我已能够想象此时她抿唇难言的脸,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我爱他,望舒爱他,王梓梦也爱他,且都放在了耿耿于心的位置,叶熙阳也算是有好福气的。

我沉了沉声,仰望着窗外深邃的夜幕,深吸了一口气:“梓梦,我和叶熙阳已经分开了。记得当初你去旅游之前说,如果有一天我放手了,你舍不得让他孤单……”

“雨澄姐!”王梓梦急急打断了我,“现在不是说这种气话的时候,叶熙阳心里没有我,你推也推不过来。不就是家长不同意吗,我觉得叶熙阳父母还是很通情理的,你和他们多多交流,总会有办法的!”她稍微顿了顿,声音里已含了几分哽咽,“我今天下午看到叶熙阳,他都要快急疯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你,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我的确很担心他,但我也不会趁人之危。雨澄姐,他需要你,你就别生气了。”

我静静地等着她说完,电话线的两头归于沉默,只听得信号的呲呲声。半晌,我终于开口,低沉缓道:“梓梦,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闻言,她终于安静下来,电路里还余有激动的喘息声。四下安静,我这才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我和叶熙阳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除了他的父母,还有许多别的东西。我和他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你如果愿意,便好好陪着他吧。”

没有必要再说更多了,也不敢再说更多,这通电话打下去,我怕自己亦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草草挂了电话。王梓梦会做怎样的决定,已经不关我的事了,现如今,我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像望舒最后面对管熙那样,坦坦荡荡,从从容容。

染病的黑夜淀入沉默,风高月冷,骨骼单薄。这一晚,我的梦境总重复切换着几个场景。望舒走在安检大厅的门口,驻足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他举杯饮尽,清脆的碰杯声萦绕脑海,他说,愿我们三个人,友谊万古长青……画面几番转回,叶熙阳用身体环住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肩膀,嗅过我发间的香气,他潮热的气息就在脖颈,咬住我的耳垂轻语道:“雨澄,我好想一直、一直、一直这样抱着你……”

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已流了一枕的泪水,窗外依然是冗长的黑夜和清冷的城市,遥遥看不到边际。远了,一切都远了。还有谁,念叨过荒山野岭中,那条瑟瑟颤动的青蛇?

齐泽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收拾着自己的行装,准备离开望舒租住的小屋。怅然的情绪灌满了我的全身,这一离开,我与望舒之间的联系又会进一步失去,也离过去那些繁错交织的日子更远了。这些天我过得浑浑噩噩,连齐奶奶都没有去看过,所以当我看见齐泽轩的号码时,第一反应便是歉疚。

接起电话,我刚准备道歉,齐泽轩那边却是喜气洋洋:“雨澄,我奶奶她醒了!”

齐奶奶醒了?这么多天,我头一次觉得有了开心的事,心中的雾霾终于驱散了些许,忙说道:“等我,我这就过来。”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我已顺手挂了电话,只听到了寥寥两个字。本想回拨过去,但念及马上就要在医院见面,便省了这份心思。

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路过大厅的时候,不经意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这才几天,眼圈已深深发青,有着明显的休息不足。齐奶奶苏醒的喜悦依然带不走连日积累的憔悴,我努力调整好微笑,整了整仪容,这才朝病房走去。

可我刚拐进走廊,便看到了眼前骇人的一幕。叶熙阳和夏小品分别坐在走廊的两侧,夏小品时不时起身探一探病房内的活动,叶熙阳则用手无力地撑着头,目光在走廊的两边扫来扫去。

我想躲,可已经来不及了,叶熙阳的目光从疲惫立刻变得精锐,起身朝我跑了过来。既然已经被看见,再躲也没有什么意义,我立在原地,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

“雨澄……”他干哑着喉咙,嘴唇苍白得脱了皮,伸手用力抱住了我,“我等了你好久,电话也被拉黑,好害怕以后都再见不到你……”'。 '

他抱得太紧,我情知推不开,便僵僵地站着,如同挺尸一般地任由他拥紧,不回应,也没有拒绝。他发出一声低噎:“雨澄,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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