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样的,岑野瞳没有死!他也不会死!他跆拳道练得那么好,比我何止好上十倍百倍?他可以一敌百,没有我这个喝醉了酒又被下了药的负担,他怎么可能搞不定那么一帮混混?
可是,那只断裂了的假肢,那只飞在路边的鞋子,那滩血渍……那双只执我的手,那双只吻我的唇,和别的红唇紧贴在一起……
“不语,你去哪里?”骆云惊呼了一声。
我要去哪里呢?我也不知道,路好难走,人生路更难走。我好累,我不想走了。
我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清晨倒影在湖里的阳光。
有一瞬间像在飞翔,我看见那双璀璨而深邃的眼睛,十年前相遇,在这样的清晨。我想起那道冷酷却坚忍的视线,爱我到失去生命……
“君不语!”骆云和孟琴扑过来,我衣服上的蕾丝被撕破一片,我落进柔软的怀抱里,第一次发觉,水竟然可以柔软到这样的程度,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第一一八章 轻度抑郁
“小语,你又顽皮,让爸爸知道你玩水,看你怎么办?”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一件朴素的短袖T衫,齐肩的发绑成了一个马尾,正一面给我换衣服一面嘟哝。
我眨巴着眼睛问她:“你是谁?”
“小玩皮,你又来这套。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淹了水就一定会失忆。”她把我湿答答的衣服换下去,穿上干净舒爽的衣服。
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只是觉得她很亲切。
“把头发擦一擦,去叫奶奶来吃饭。”她把毛巾丢过来,一面转身进了厨房。
我茫然的看着眼前,墙壁才刷过,很新很漂亮。
“小语?”另一道声音传统来,五十来岁的妇人,提着一篮子青菜,一面进屋,一面对厨房里的人说:“艳红啊,我听说这孩子跟着村里的几个小孩子下水去了?”
“妈,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厨房里的女人把菜端出来,一面对我说:“再玩水,寒假的时候就不带你去见爸爸。”
她提到两次爸爸,一次奶奶。那么这里是我家吗?眼前这个用着宠溺语气“威胁”我的女人,是……妈妈?
“妈……妈……”我叫她,就见她双手在围裙里擦了一下,过来抱我:“你今天是玩水玩傻了?啊?这样呆呆傻傻的。来,过来吃饭。妈,你也来吃饭了。”
我乖乖的坐在桌前,很简单的饭菜,颜色却很好看,我侧头看着她,妈妈,原来这就是我妈妈,真好看。还有奶奶,很慈祥的样子。
我这是来了哪里?为什么我坐在桌上的身子这么短小,刚刚妈妈抱我的时候,也是轻而易举就抱起来了。
“你才八岁,得多摄入一些蛋白质。”妈妈给我夹了个煎蛋,又配了些青菜道:“不能挑食,要膳食均衡。”
我才八岁?!
“妈……”我喊着这个单音节词,手被握紧,我身旁的女人笑意盈盈,像一阵雾一样,缓缓散去,竟然就消逝在我的眼前。
我伸手去抓她:“妈……”可是抓不住,对面坐着的五十多岁的女人,也一下子飘走了。
我手扶在桌子上,手却扶了个空。
手心里有温热传过来,我睁开双眼,床前正坐着一个人,眼里的焦急与沉痛一下子扎得我心里好痛。
我与他对视,眼眸缓缓闭上。现在,我不想看到他。一眼都不想看到。
我要回到梦里去找妈妈!我要回到八年前,拥有我简单却快乐的生活。我从没遇见他,岑野瞳也还在我不认识的空间里生活得好好儿的。
我试图把手抽出来,他却握得极紧,仿佛只要这一次由得我抽离,以后便再也不会进入他的生命。
几个脚步声靠近,有人低低的问:“不语醒了吗?”是骆云她们来了。
握住我的手松开了些,沉沉的脚步声离开了病房。
骆云坐在我的身旁,替我拉好被子道:“不语,你吓死我们了。你掉到湖里,我们找了人,好容易把你弄上来。担心你有什么闪失,我自作主张给你小叔打了电话,他立马就赶来了,在这里照顾了你一天一夜。”
“你还好吧?来,先吃点东西,就是真有什么事,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思考。”孟琴说。
王欢欢接话道:“是呀,我给你带了校门口张老三家的清粥小菜,你每次一感冒就相吃他家的,快来,温度刚刚好。”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三个女孩子一脸诚挚,可她们也曾骗我,说我看见的那些照片只是一个梦!
岑野瞳,他们都不肯告诉我你离去的真相,你说,我是不是还要理她们?
野瞳?我的目光落在窗户边,我看见了那个清瘦的身影,他朝我点头,酷酷的脸依然清俊,却消瘦了许多。
那好,我不理她们了,你能不能带我走?
清瘦的大男孩点了点头,自窗边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一手撑床,坐了起来,下地,穿鞋子,微仰着头看他。
仍然一表人才,脸色微酷,眼神却很暖和清明。
他曾说,我的笑很暖和,那我就多笑给他看吧。这么难得见到的机会。
我笑着和他走出病房,然后走进住院部的电梯。
我记得我和他曾经在电梯里面拥吻,那是他第三次吻我。第一次,是偷亲,第二次,是强吻,只有这次,是我踮着脚尖,送上的唇。
我抱着他站着,微仰着头。他有点别扭的笑,脸上还带着红晕。
我全然不顾电梯里还有人,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不知是电梯晃动了一下,还是怎么了,我勾不住,整个人向前扑过去,差点撞在电梯的墙壁上。
刚刚抱住我的人嵌在墙壁里,目光仍旧暖暖的看着我。我抬手去抚他的脸,一片冰冷。
离开住院大楼,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我想起他在夜里牵着我一路狂奔,我跟他说:“岑野瞳,不跑了,你给岑夫人打电话,我们马上回去,我们,订婚。”
马路上是有阳光的,可是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岑野瞳就站在我的身旁,我的手指勾着他的手指,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影子呢?
身后有一道影子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有时会和我的重叠,我闻见那股淡淡的栀子清香,可是这会儿只让我觉得头晕,心里堵得慌,呼吸都快被堵住喘不了气。
我们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我侧头看他,问他累不累。我都觉得累,他戴着假肢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更累吧?
他仍然带着微笑,手在我的头上轻抚了一下。
我们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来,有风吹过,黄昏的阳光像血一样红。
脑海里出现一大滩的血渍,像映山红遍布山野……
我握紧了岑野瞳的手,可是他却缓缓的挣开,朝着远处走去。他的一只鞋子留在我的脚边,他没有走,他是飘着的,我坐的长椅下,一截假肢和一滩血渍……
我想起身去追,可是头好晕,我扶着扶手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病人受的刺激太大,现在已有轻度抑郁,家属要千万小心。”有人这么叮嘱,是说谁有抑郁呢?
君长谦问:“要注意什么?”
“注意不要让她受更大的刺激!身体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回去细心调养,找心理辅导师来给她开导,试试效果。”
“几位同学,麻烦你们先替我照顾一下不语。”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仍然闭着眼睛,仿佛已然存在于一个异样的时空之中。
有人敲门进来,骆云喊了一声学长,便有人坐到了我的床边。
“不语?不语?”我听见轻轻的呼唤,这个声音让我有一种安定的感觉。缓缓睁开眼,李阳溪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叫我。
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是焦急和担忧。我拉了拉唇角,试图安慰他。就见欢欢拉住了孟琴的衣袖,一脸欣慰的看着我。
李阳溪跟我讲话,说今天刚回Q大,找了导师,对他之前的案子做评价。他不停的说,我都听着。他的话语里面不骨提及岑野瞳,也没有提及君长谦,甚至连S市都没有提及。大多数是他在陆律师身边的所见所闻。
我的注意力被渐渐的转移开去,不知道讲了多久,也不知道骆云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眼角的余光被一道身影给吸引,君长谦长身玉立,把整个病房门都挡住了。
温润的眉眼紧紧的锁着我,透着蒙蒙的雾气,这个距离并不远,但我看不真切。
李阳溪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君长谦,起身道:“君先生。”
打过招呼,转来对我说:“不语,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君长谦走进来,修长的双腿在我的床前站定道:“我要接她出院了。有空的话,欢迎来S市。”
除了刚刚醒来时看见他眼里的沉痛之外,君长谦此刻已然恢复了正常。他既然可以一直瞒着我,把一切都瞒得严严实实,就可以想见他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
李阳溪点着头说,有空去看我,一面跟我告别。我死死的攥住他的袖子,乞求的看着他。
我不想和君长谦独处,他会时不时的提醒我岑野瞳离去的事实,会时不时的提醒我,他和纪敏恩订婚的事实。
“学长,你方便么?带我回学校。”我听见自己在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或许是有一阵子没有说过了,喉咙有点哑,也有点呛水之后的疼涩。
李阳溪看向君长谦,后者微微皱眉。
我只扫了他一眼,然后恳求李阳溪道:“只有你不曾骗过我。”我把“骗”这个字咬得极重,眼有余光看见君长谦的拳已然握紧了些。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原本就是他骗了我!!!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他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对李阳溪道:“不语不想回S市,那就有劳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
他把李阳溪叫到外面一通叮嘱,最后隔着病房门,一瞬不瞬的看了我半晌,才转身离开。
他在这里,我心里堵得慌,看见他,便会想起岑野瞳出事那刻,我和他正在缠绵,这是一种煎熬和折磨,难以忍受。
可他离去,便又会觉得心都被掏空了,整个躯壳没有着落,就像是一朵无处依靠的浮萍,无着无落。
“不语,来,我们出院了。”李阳溪温和平静的面容里,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温柔与体贴。
他搀着我往外走,其实除了双腿发软之外,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但他仍然当我是病人一样,小心的扶着往外走。
李阳溪没有车,在医院门口拦车拦了有一会儿。我回头四顾,最后双眸却失落缓缓低垂。没有熟悉的身影,没有熟悉的车,我孤零零的这么站着,并且此后,都将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一一九章 @聊小斋 精华书评加更
李阳溪回学校是有事情要办的,所以之前都是寄住在学弟那里,好在他的学弟们是合租,还有一间空房,索性就让给了我。他和其中一个学弟住。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人抱着被子抱着膝,眼睛睁得大大的。
第二天从凌晨睡到傍晚,一整天没有进食。到了晚上,又清醒得不得了。世界一团混乱。
第三天再这么持续着,李阳溪来找我,我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连门都没力气去开。他找房东要了钥匙,径直把门打开,冲了进来,拉着我去了隔壁。
两个男孩子加他,三个人,一张桌子,两副牌。李阳溪说:“来,斗地主。”
我被逼得和他们斗了大半个晚上的地主,回到隔壁,还是难以入眠。这一夜却是比前两夜都要清醒的,我感觉岑野瞳就在我的身边,或是在窗口的位置,或是在墙壁上。他面无表情,偶尔自墙壁上晃到窗边,要自窗边离去的时候,朝我眨了眨眼。
我想起君爷爷寿宴,我在君宅大门外见到他,便是这样的场景,朝我眨了眨眼,颠覆了我对他最初冷酷、生人勿近的印象。
“你去哪里?”我听见自己问他。
这似梦又不是梦的场景,连我自己都混淆了。
“出去走走。”他回答我,背对着我挥了挥手,自窗台边走了出去。
我想提醒他,这里是三楼,不能从这里走。可见他走得平稳,仍然是和窗台一条水平线,我叫住他:“你等等,我和你一起。”
我披了件开衫,爬上窗台,窗户是推拉式的玻璃,为了防蚊蝇,还有推拉式的隔离窗。此时玻璃窗拉开着,隔离窗关着,我急急的把隔离窗推开,站在了窗台上。
脚边是一盆芦荟,绿绿的叶子肥而多汁的样子。我踩上窗台,不小心把芦荟碰倒,坠了下去,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脆响。
我听见有人惊慌的叫我:“不语!君不语!”
这声音有点熟悉,但是听不真切,像隔着什么一般。
抬头往前看,岑野瞳已然走出了很远,清瘦的背影不曾回头。我再不追过去,就来不及了。
我的一只脚踏了出去,虚无的感觉。手还保持着抓住窗框的动作,我扬着声音叫道:“岑野瞳,你等等我!”
我缓缓松手,猛的传来一阵剧烈的踹门声,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李阳溪头发蓬乱,穿一身球衣站在窗台下,微仰着头,小心翼翼的看我:“不语,上面不好玩,来,下来。”
我下意识的扭回头去,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岑野瞳清瘦的身影飘飘悠悠,很快就淡而不见。
我埋怨他:“你把岑野瞳吓跑了。”
李阳溪脸色变得苍白,对我说:“你先下来,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我笑着说:“学长,岑野瞳死了,我要去哪里见他?”
眼泪刷的一声流了下来,刚刚踏出窗台的那个动作,我或者是有意识的。
李阳溪抱着我,他的身影被阴影挡住,门口不知几时站了一道身影,披着夜雾,寂然无声。
打了大半夜的牌,又经过这一番情绪波动,我哭得睡着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听见说话声。
“北,医生怎么说?”很熟悉很思念却偏偏只能压在心底的声音,“更大的刺激?你确定她不是骗子?”
“因爱生恨,恨更有力量……”他呢喃着,似乎做着极为艰难的决择。“你替我约她,越快越好!一周之后才能到S市?好,那就一周之后。”
次日醒时,李阳溪搬了躺椅睡在我的房间。昨夜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诧异于李阳溪怎么会在我的房间睡着,上前把他叫醒。
李阳溪说他今天有空,白天带我出去走走。我知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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