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老得不能动的时候，才要回农村老家去。”
我没想到忠叔竟然守着一室的寂寥，就是为了等我回家。我们都还天真的想过，一切还能回到从前，殊不知，和从前有关的那些流年，已然匆匆逝去了。
我点点头，表示会好好想想。苏陌绿才还没再言语。
从苏陌绿这里去纪氏，搭公交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下了公交，我站在马路对面，抬头望了望纪氏大厦，便觉脑子忽然晕眩，十一年前发生在这个路口的事情尽速回归脑海。
那是个寒冬的早晨，我们一家三口在工棚里围着简易的折叠桌吃最后的早餐。爸爸说，刘师傅他们打算去讨回这一年的薪水，不然这个年不好过。
妈妈说要一起去，爸爸让她在家里看好我，等他回来我们就一起回家过年。
可是等到下午，爸爸和刘师傅他们都还没回来，妈妈心里着急，和其他工人家属稍微了解了一下地点，便牵着我匆匆出门了。
转了好几次公交车，才到达前面那个路口，十一年前的公交车站，还不在这里。妈妈牵着我下车，一眼就看见这个路口工人和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打了起来。
工人有的是力气，又带了些工具过来，几言不合打起来也是正常的，我看见前面那个身穿廉价天蓝色T恤衫的男子冲过去想要阻挠，却被一个黑西装自旁的工人手中夺过铁敲
，一敲朝着他的后脑敲了下去，血登即飞溅出来。
妈妈松开了我的手，疯了一般冲进人群里，抱着爸爸。伤人了！工人的情绪变得异常的激动，场面越来越混乱。我也奔过去，挤进人群，我被推倒在地，再抬头看时，妈也倒在血泊里。
睁着眼睛看着我，嘴唇嚅动：“小语，走……”
人群渐渐围聚过去，爸妈被围在正中，他们流的血越来越多，大片大片的红就像村里山上的映山红，触目惊心。
我眼睁睁看着，脑子里便是一懵，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氏！我抬头仰望着那个公司名称，双拳紧握。不把人命当命的纪氏，就是纪敏恩所说的不能仁慈吗？既然如此，对你们，也就用不着仁慈！
小冬看到我，微微一愣道：“思语，你怎么样？看你脸色不太好，要还是不舒服的话，再请两天假吧。”
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便去向阮总报到了。一天没来工作，堆了一些文档和报表，我强迫自己收了心，坐在电脑前，一一录完。
“思语，给我一杯咖啡！”阮总在叫我，我我放下电话，打算去煮咖啡，因为起来得有点急，脑袋发晕，双手撑住桌子才勉强站稳，有一只手虚扶了我一下，抬头便对上纪敏昊阳光的脸庞。
“看你身体还很虚弱啊，怎么不多请两天假？”他问，微微皱着眉头。
我摇头，定了定神便去了咖啡机旁。想着纪敏昊既然来了，自然要多煮一杯。
便觉玻璃门外有道阴影，扭头看去，君长谦竟然也到了。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倒出来的咖啡溅到了手上，如果说此时对他的恨有多深的话，那么对他的恐惧要比恨又更深上几分。
他的眸光一痛，往前跨了一步，就听纪敏昊的声音迎了出来：“姐夫！”
君长谦眉头微皱，转身进去了。
看着他进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好奇，这个点，很难想像他不呆在君氏，跑来纪氏所为何事？但本来只要一杯的咖啡，现在得变成三杯。
拿了托盘端进去的时候，就听见纪敏昊对阮总道：“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您直接受总裁管辖，对总裁负责，但我还是希望这个项目，我们纪氏中国发展区总公司能够尽早确定下来。”
阮总道：“昊总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对于这个项目，我们需要找风投公司合作，找到最佳方案之前，我们谁都不能下定论。”
纪敏昊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君总特地赶过来与你商谈。”
我头一次发现，原来阮总的地位有这般高，纪敏昊竟然还得过问他的意见。
君长谦道：“风投公司我已经有几家不错的备选，他们都在积极努力的策划最新方案，阮总可以将情况汇报给纪总裁。”
阮总微微点头，接过我递过去的咖啡，示意他们两位也品尝一番。
阮总把咖啡放在一旁，转过君长谦的笔记本的屏幕，微皱着眉，看了一番道：“众思的思路不错，不过，之前并没有在业内听说过这家风投公司。”
君长谦道：“不错，这家公司成立不过一年时间，但实力不容小觑，成立一年就完成了很多个大CASE，包括国际国内冷门热门。”
阮总道：“我需要和韩国总部的财务进行沟通讨论。”
纪敏昊道：“那是自然。”
三人端起了咖啡，纪敏昊朝我招了招手道：“思语，我看你还是回宿舍再休息一下，连泡咖啡的水准都有别于往日，今天的又苦又涩。”
阮总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倒是君长谦，轻轻的啜一口，微眯了眼，一言不发。
我没有允许自己请假，下午的时候，阮总把君长谦给的那份方案交给我，让我邮给总部，我存了心思，另一封邮件发到了李阳溪的邮箱里。然后又删除了发件记录。
我不知道这个项目能不能让叔叔他们找到突破口，但我在这里，但凡有一点线索，都是决计不会错过或漏过的。
因为前一天听了苏陌绿的话，这天下班之后，买了些水果回了海边的那套房子去看看忠叔。
果然如苏陌绿所说，偌大的房子，只有忠叔一个人住着。除了电视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少爷，您回来了吗？”忠叔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转过楼梯看见是我，眼眶红了红：“不语是你啊。”
欣喜的奔下楼来问我：“吃饭了吗？忠叔给你做最爱吃的蚵仔煎，你坐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我站在客厅里，一时思绪如暗涌，毕竟是生活过那么长时间的地方，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每一个不曾改变过的布置，仿佛都还能回忆起一段往事。
我跟着忠叔进厨房，厨房里什么都不曾变过。我还记得那年君长谦过生日，我高三还特地抽空去学了料理，本想着那天晚上给他露一手，却哪料到纪敏恩来了。
我在厨房被油溅到，他把我抱着，细心搽药膏，连纪敏恩也不曾正眼瞧过一下。那时候他对我的宠爱，只是为了讽刺我们今天相互的厌恨。
“你不在家，少爷也很少回来了，这里啊，想有个说话的人都难。”忠叔一面热了油锅一面道：“我儿子结了婚，一再叫我回乡下，我哪里放得下你们？”
我走过去，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曾经在小时候背过我的这个宽厚的背，现在已经不再挺拔，莫名的有些鼻酸，正要伸手拿纸巾，就听见车子的声音。
☆、第一四九章
我全身的精神都集中起来，他们明明告诉我君长谦不会回来的？那么外面的车会是谁？
忠叔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我去看看，是不是少爷回来了。”忠叔像个孩子似的笑脸灼伤了我，本想立刻离开的想法被按捺了下来。
“少爷，回来了？我正要做蚵仔煎。”忠叔的话被君长谦一声轻嗯给带过，脚步声往楼上走，声音有些疲惫：“忠叔，我不吃了。”
忠叔道：“那你先回房休息一下，饭好了我叫你，难得不语回来了。”
就听君长谦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又是一声轻嗯，朝楼上去了。
看来他并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了。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忠叔才从客厅进来，一面唠叨：“少爷也真是，那般拼命做什么。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替老爷子稳固家业罢了，末了，要他离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我不知道忠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理会，君长谦的事，和我无关。
我抬腕看了看表，向忠叔表示要离开了，忠叔挽留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就急着要走？”
我朝他笑笑，摇摇头。或许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会把忠叔接过来一起生活也不一定。
没听忠叔的挽留，我出了家门。
海边的风有些大，把我的发吹得乱七八糟。还记得以前长发的时候，我喜欢面着风走，这样海风吹起长发的时候，就会觉得特别的优雅漂亮，就会想像着二楼阳台上，有一个人的目光至少会为我驻足。
这么多年来的爱恋，从最初的卑微和小心翼翼，到后来在一起时的短暂甜蜜，我不会矫情的说自己宁愿没有爱过他，虽然伤过痛过，至少，当初的自己是美丽的。
只是现在，对于爱情已是满心荒凉，不敢轻易再碰。
车子在身旁停了下来，他步下车，隔着车身与我对视。
“这么急着走？”单独面对着他的目光的时候，我的心底莫名的就生出一股恐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疼痛，原本像落入了星星一般晶亮的眸子，此刻郁黯得厉害。
“一个人走到公交站不安全，我送你。”他收敛了眼里的忧郁，绕到车子的这边，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慌得又后退了两步，转身飞奔起来。
他给我的那种恐惧我无法摆脱，只知道要逃，如果不逃的话，一定会被他伤害。那天在车里他的疯狂，连我的哀求都不屑一顾，连我的疼痛也不曾怜惜半分……
不知道跑了多久，总算到了公交站。幸好此时尚且不晚，最后一班公交的时间还没到，我扶着椅背大口喘气。
离公交站不远处，车灯关着，车里的男人指尖染着星微的火光，我惊恐的看着他，生怕他又会像那晚一样冲过来将我塞进车里。
我伸手打车，这边的车很少，路过的几乎都载着客。我惊恐不安的看向那边停着的车，一面祈祷着公交快些来。
坐在公交车上，我想我也许再也不会来这里看忠叔了，如果想念，让忠叔来找我吧。
在苏陌绿那里住了一天之后，便回了纪氏给我安排的员工宿舍，散了一天，总算把室内的烟味都给驱散干净了。
我整理着东西，眼前又不可抑制的浮现那天夜里推开门时看见的情景，室内漆黑一片，君长谦坐在客厅餐桌前抽烟，满室的烟味。他的心里必定不好受吧？知道因为他的不信任对我误会那么深，他是不是也倍受煎熬？
哦，也不对，他没有心，现在的他已经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他可以把那么粗俗不堪的字眼用在我的身上，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开口问我要过去十一年他对我的恩情，他怎么会内疚，怎么会煎熬？
夜里失眠，次日上班只能多煮两杯咖啡来醒神。才煮完咖啡就听小冬说：“公司出大事了，你知道么？”
我愣愣的看着她，所谓的大事会是什么呢？
小冬说纪氏有一名员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成了植物人。工人说是公司的安全防范不过关，但公司的态度很明确，说是工程安全有专门的部门，专人进行监督检测，不可能会出现安全问题。
小冬偷偷的凑近我道：“听说昊总想去安抚家人，被纪小姐阻止了。唉，纪小姐的铁腕风格，不通人情真是令我们这些下属心寒啊。”
我听着，然后顾不得一夜失眠头重脚轻，立即奔到了纪敏昊的办公室外。
纪敏昊的助理告诉我，他去工地安抚家属了，可能得要一会儿才能回来。
我想着问问情况，必要的时候加一把火，或许能让纪敏恩与纪敏昊之间的矛盾尖锐一些。却不料，才一个转身，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纪敏恩。
这是我在那天春节她说我会后悔之后的头次面对面见面，此时的她，依然打扮时尚，保养和当，虽然身子笨重，行动却还算灵活。
见到我，很明显的愣怔了一下。
“君不语，你怎么在这里？”她脸色微青的问。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刺得我心一阵阵的疼。
纪敏昊的助理估计是怕我这个纪敏昊身边的红人和纪敏恩闹起来，她到时候要遭殃，所以上前道：“纪小姐，这位是新来的阮总助理，这个月才来的实习生，叫陆思语。”
纪敏恩看着我，仔细端祥了一阵道：“好，很好，改名了，和长谦没有关系了。不过，你来我公司做什么？”
我朝纪敏昊助理点了点头，不理会纪敏恩，打算直接离开，手却被她握住了，明明行动不便，还能这么快的抓住我的手，而且手劲还这么大，真是难以想像。
“我问你，来我家公司做什么？”她瞪着我，原本我还觉得她是一个美女，可这会儿看着，便觉得是蛇蝎毒女，孩子是索然无辜的，她竟然能狠得下心让我失去孩子，不是蛇蝎是什么？
即便此刻，我如此恨她，也从未想过，要对她的孩子做些什么，更何况，那，还是我曾经爱过的，君长谦的，孩子。
我不想拉扯，免得孩子出了什么闪失，却给了纪敏恩撒泼的借口，她一掌扇过来：“君不语，你把长谦的孩子拿掉的那天，就已经放弃了他，现在费尽心思进入纪氏，不是想和他见面是想做什么？难怪，他前两天还来过纪氏，说要推广什么项目。”
我忽然觉得她可怜，异常可怜！我手捂上脸，想着从现在开始，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将在她的未来一一的讨回来！
“姐？！”纪敏昊的声音。
助理惊异的叫了一声：“昊总。”
“出了什么事？”他问助理，却上前来查看我的脸：“老远就听见了声音，谁打的？”
我没想到一向和善阳光的纪敏昊也会有这样冷酷的时候，他看着助理，助理委屈的不敢言语。纪敏恩手叉在腰上，把肚子一挺道：“是我！敏昊，我正要问你，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到公司来？”
纪敏昊听见她打了我，目光微凛，冷了声音道：“她是我的朋友，进来实习是我首肯的事！姐，我现在负责中国区的事务，不是连聘用一个实习生都要向姐姐你汇报吧？”
纪敏恩愣了愣，目光转向我道：“君不语，你厉害！现在竟然连我的弟弟也被你迷住，你还敢说，进入纪氏，你没有任何目的吗？”
我不想理会，手捂着脸，朝纪敏昊微微鞠了一躬，便往楼下走去，身后听见纪敏昊把纪敏恩请去了办公室。
如果因为我而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糟糕的话，那我刚刚挨的这一掌也不算什么。我背对着电梯出口，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观察着被她打过的脸，指甲很利，脸颊上都被刮了一道口子。
电梯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