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会在年前订婚!”岑野瞳的声音继续无波无澜,仿佛于他来说,订婚也不过是吃一顿饭那样平凡的事情。
“你,还爱她么?”我问得有些犹疑。尽管知道对他的爱已经到了血里肉里骨子里,却也清楚的知道,岑野瞳并不爱她,现在失去记忆一切从头开始倒无所谓,只怕某一天他记忆恢复,悔不当初。
可这些事情,站在我的立场上,怎么好多去言语?
岑野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指着汤道:“不喝该凉了。”
这话听起来虽是平常,却又让我心头一禁微微一震。很多的事情,我们不珍惜,就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模样。就像一碗汤,没有在热的时候喝,凉了就不一样了,非但味道不对,甚至可能引发病情。
爱情是不是也一样?没有在最爱的时候珍惜,没有珍惜爱自己的人,当时光缓缓流逝,一切就都不复从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原地等你,岑野瞳也一样!
晚饭的最后,我还是敬了他一杯酒,用的名义是“欢迎你回国!”
但用意只有我自己知晓,谢谢他曾经那样对我,让我在青春岁月里一想到他,便有一种微微青涩的心情,提醒着,在我生命里曾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也谢谢他,曾经用整个生命爱我!更谢谢他,能够在最后放下我,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尽管我不确定小晴是否是他的幸福。
“我们的订婚,你如果有空就来吧。”岑野瞳在离开的时候如是道:“我认识的人也不多。”
他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心酸。
我点点头,即便不是我去,可作为君小晴小叔的君长谦只怕也是要出席的吧?
目送他坐上车离去,我站在昏黄的灯下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对于岑野瞳的失忆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却又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欣慰。至少他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一束车灯扫了过来,我才猛然惊醒。抬头看去,君长谦的车就停在一侧。
我并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却知道我来了这家店,甚至程在外面等我。不是说公司很忙么?怎么会有空……
手机响起,他坐在车里给我打电话:“不回去么?”
看不出喜怒,淡淡的,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第一九二章 倾诉
君长谦平稳的开着车,目光直视着前言,削薄的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犹疑了一下,改成了一句“吃饱了么?”
我点头,反问他吃了没有?
他摇头道:“刚在车里看完文件。”
已经这么晚了他还不吃,是想把胃弄坏吗?路过一家粥店,我让他停了车。率先下车往里面走。
接近九点,过了晚餐时间,宵夜时间不到,店里很是冷清,我找了个僻静的位置,跟服务员要了一碗鳕鱼粥。
君长谦停了车,勾着唇角朝我走来:“还没吃饱么?”
“不是我,是你。”我拿了手机微微低下头,不再理会。
君长谦轻笑了一声,微微抱怨道:“我不喜欢鳕鱼……”
“我知道!可是那个有营养!”我头也不抬立即应道,语气微微有些冲。
岑野瞳说他回来了一年,我还记得那次在电影院里,君长谦问我,如果岑野瞳还活着的问题,他一定是早就知道岑野瞳没死的事实吧?可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他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君长谦又是一声轻笑,并没坐我的对面,而是就在我身旁坐下,长臂一伸,把我手机给拿走了。
“不是有话要问么?”他看着我,一双眸子里盛着笑意。方才还那般小心翼翼的人,此刻却是笑意盈盈。
我要去拿手机,身体倾倒在他的身上,却还是够不着。只是这样的近距离,让我心跳骤然加快。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道:“问吧。”
我也不和他闹,端正了坐姿道:“一年前就知道岑野瞳还活着?”
君长谦点头。
我莫名的愤怒:“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曾经那样的痛苦过啊,因为野瞳之“死”,一直不能心安。
君长谦看着我的愤怒,眸心微黯。
服务员把粥端上来,他终究没有再发一语,只低了头,优雅的喝粥。
席间安静下来,恰在此时接到乐思源的电话,说是明天会来Q市,问我能否抽空,说上次我的问题,他还没解答。
我答应下来,收了手机,就见君长谦正抬眸来看我,只是旁边盛了一小碗粥道:“刚刚估计没怎么吃吧,再吃点暖胃。”
关于前面我的那个问题,他是不会回答了。
他说得对,刚刚和野瞳吃饭,我想得太多,以至于吃得太少,再加上红酒的作用,这会儿胃已然有些不适,想起之前问的乐思源的问题,再看眼前男人微黯的眸子,不禁为方才问的问题感到难过。
我把碗移过来,敢情在我接电话的空隙,他已然将粥弄凉了,此时入口,温度刚好。
君长谦一直都是这样细腻体贴的人,还记得第一次和他去春游,想喝水,他倒了开水也是吹凉了才递给我。从十四岁到二十岁,真正在他身边的日子算不得多。但他的体贴温润却是我一直贪恋着的。
席间再次安静,我们默然喝粥,许是看我吃得快,便又叫了一碗。
等吃完出来,已经是十点半之后了。君长谦道:“Q城的夜景我还没机会看呢,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比较久,不如给我当向导。”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我念大学的时候,很少在夜里出门,是以没等我开口,自己就找准了方向,朝前开去。
车子径直开上灵岩山顶。
他下车,站在车旁,俯瞰着山下的Q城,眸光深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风很大,吹起他只扣了中间一颗纽扣的西装下摆。这次事故,他瘦了很多,虽然依然挺拔,但是显出了几分憔悴。
一面要担心公司,一面要担心我,他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刚刚的那个问题,其实他曾经有试过告诉我的,还记得那天在电影院里,他问我是不是在想岑野瞳。
他当时将我揽在怀里,很没信心的问了一句:“如果,他还活着……”
彼时的我是惊讶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他。
“我只是说如果,你……”他微微有些紧张,一贯自信满满的男人,眼里竟是那般的不确定之色。
当时我根本不相信岑野瞳还活着,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当初照片上已经被打成了那样,陆子都说他们举家迁到国外了,若不是因为野瞳不在了,他爸妈何苦还要迁到国外?
当时我也想过,如果那个清瘦的男子还在,如果他还是一脸冷酷,双手插在口袋站在我的面前,我会怎么样?
彼时君长谦在等我的答案,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摇头道:“他不在了,不在了。”
因为那次没有给过他答案,所以小心翼翼的他,不敢再跟我提起这件事。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岑野瞳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怎么做,不过幸好,他失忆了,不再记得我。尽管愧疚,却也免了我的一番挣扎和抉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把身上的西装脱了,披在我的身上道:“风大,进车里去。”
他也坐进了车里,却并没有发动车子,只低声道:“陪我看场日出吧。”
今天的君长谦显得很沉重,把椅背调到了舒适的角度,靠着,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绵绵密密的疼意浮上来。因为我的话,伤到他了么?
可是我该怎么道歉?车里安安静静的,我拧开了广播,一档城市情感栏目。里面充满磁性的男声正在接听听众电话,看来,这个城市,遇见感情问题的不在少数。
“你好这位朋友。”主持人的声音是友好的,又一位打进电话来的感情倾诉者,我正打算换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好。”
我的手顿住了,移眸看向君长谦,他仍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收回手来,靠在椅背上,听广播里的男声倾诉着关于他的感情困惑。
“怎么称呼您?”主持人试图与他互动,却被他清冷的拒绝:“随便,我打来电话,只是想说说和她的故事。”
主持人不再说话,便静静的听着。那把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她,在w江的画舫上。一个朋友临时起意,约了几个朋友一起来游w江,这艘画舫被我们包下,白天浏览了w江,晚上便泊在了这里。
夜色清冷,我在甲板上吹笛,她在轻声应和,我吹的曲子,不是名曲,只是妈妈很早以前时常哼的一首罢了,她竟然用了一首宋词,合得刚刚好。”
我惊讶的听着,心里浮起异样的情愫。他,原来没有失忆么?他还记得那样清晰,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因为爱我,让他受伤了是么?
我笑自己的自私,他为了爱我,甚至付出了整个生命,我非但不能给予回报,却还想着要求他重遇之后,还能像以前一样对我好。
“一曲相合,一眼对视,我迷失在她清冷、纯澈、似曾相识的眸子里。十七八岁的年纪,情动的感觉是那样美好。”广播里传来他的感叹,我微微蹙眉,这样的口吻,多像一个历经世事的沧桑老者。
主持人似乎也被他的感情吸引了:“那么然后呢?”
岑野瞳轻笑了一声道:“然后……我查到了她就读的学校,转了过去。时时关注她。但,她却从来不在意外界的动向,时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和她几乎没有交集。”
主持人道:“我能理解一个十七八岁男生的骄傲。”
“对,或许是这种骄傲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向不喜欢学习的我,次次都考第一名,只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跆拳道学得并不好,却因着她在学习跆拳道,而应征去当了教练。”
主持人沉浸在他的故事里,问道:“后来呢?”
岑野瞳说:“后来,她正眼看我了。我们在大户人家的别墅里偷东西吃……”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回忆。而随着他的话,我也陷入了回忆之中。彼时,他站在樱花树下,伸手过来拈走我发上飘落的花瓣,拉着我在君宅找东西吃,各种自助餐点,还说我瘦,要多吃些。
“如果我是她第一个放在心里的人,该有多好。”广播里听起来的声音和现实有点差距,显得不真实,而这句话,也让我觉得越发的不真实。
主持人问:“你不是她的初恋?”
岑野瞳道:“是,或者不是。她暗恋着别人,但走向那个人,她要付出比别人多数倍的精力,承受数倍的痛苦,我不想,所以我卑鄙了。我威逼利诱她和我交往,哪怕是假的。”
我想起他在小树林里对我的吻,想起他忽然转变的态度,都是因为那天在君宅见到了君长谦吧?他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呢?可当初的君长谦,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扭头看向身边靠着的君长谦,他依然双眼闭着,神态自若,仿佛真的陷入了睡眠一般。
“再后来……”里面又传来岑野瞳的声音,我却微微欠身,伸手按掉了广播。再后来,我都知道了,他为了替我找发卡,失去了一条腿,为了救我,被人重伤。为了让我安心,不打扰我的生活,假装失忆,知道我没有听广播的习惯,找了这样的方式倾诉。岑野瞳,你这一生的深情,我该怎么还?
☆、第一九三章 联手 @秦薄凉钻石加更
车内再次陷入了宁静,我睁着眼睛,透过车窗朝外看去,能看见遥远天际里的数颗星星。以后,岑野瞳便像天际那颗遥远的星一般,只远远的关注着,散发着光亮,却不会靠近,无法触及了。只是不打扰我的宁静,不回国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回来,还要和小晴订婚?
我想像不通,也不想多想,闭了眼睛,等待天明。
我的身旁,君长谦的呼吸依然绵长而均匀,却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忽然变得浅淡。
天亮的时候,我被叫醒。君长谦只着一件白衬衫,坐在车外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上面刻着几个大字“灵岩山”,这块巨石便是这座山的名字了吧?
他拍了拍身侧,手朝我伸出来。
我有点畏高,只得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双手交握,中间隔着的那些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我在他身旁坐下,天际涌现出红霞。
也许是昨天见到了岑野瞳,也许是昨夜听见了他在广播里说的那些话,导致此刻,我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十五岁那年,在清梅寺的山上陪岑野瞳看日出时的情景。那是他最后一次双腿健全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君长谦没有说话,目光直视着渐渐破云而出的万丈光芒。
我的手已然脱离了他的手心,感触不到他的温暖,他的脸映在朝霞里,显得俊逸不凡。
眼前的霞光有着驱散一切的力量。
待阳光洒遍大地,君长谦起身道:“来,送你回去。”
关于岑野瞳没有多说一个字,关于我们,他也只字未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手交给他,由得他牵下岩石之后再松开。
他开着车,仍旧没有多说一句话,车子下山的速度很快,他不是送我去他和俞北住的地方,而是径直将我送去了骆云那里,然后下车道:“我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还要上班,就别再过来了,免得两头奔波太辛苦。”
叮嘱完,自顾自上了车离去。眼前的君长谦,我有些弄不清楚,却没有多问一句。我一直坚信着,假以时日,我们之间存在的裂痕就会被时间填满。但是,在岑野瞳出现之后,君长谦似乎完全没有了信心。也是,他怎么和一个曾为我付出过生命的男子去竞争?
君长谦是个感情里的懦者!我看着他的车扬起的灰尘,有些愤愤。五六年前,岑野瞳假装和我交往的时候,他便退居一旁,为我们妥协,现在岑野瞳回归,他依然如此。难道他一直以为,只有岑野瞳才能给我幸福吗?他究竟知不知道,我想要的幸福只有他才能给?
骆云见我回来,倒是没说什么,只说煮了早餐,让我一起吃。
席间我说起岑野瞳,骆云惊讶道:“他还活着么?”
我点头,喝了一口稀粥道:“我也很惊讶。不过,他好像不记得我了。”既然要以失忆的形象示人,那便替他保守这份心吧。
骆云感叹道:“曾经那么喜欢你,说失忆就失忆了。不过幸好,还活着。”
我点头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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