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自己对郑佩云兄妹的崇拜之情,十四岁的郑佩云也非常喜欢美丽纯真的董明珠,两个小女孩互通姓名年龄,姐姐妹妹地喊着玩在了一块。郑佩云的哥哥——东关候郑德阳长子、十七岁就有了赫赫战功的镇边小将郑挽澜,生得眉清目秀,体魄魁伟,明珠给他行礼,甜甜地喊一声“挽澜哥哥”,他红了脸,庄重地还礼,之后便不远不近地陪在她们身边,看她们玩乐,不时因为她们的愉快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三日散席时,明珠与郑家兄妹已经十分亲厚,难舍难分,三人在宫门外逐渐散去的人群中,在车水马龙之间依依惜别,被母亲唤上车之际,明珠答应了郑佩云的邀请,两日后去郑候府游玩。
软磨硬缠,又求了父亲,董宰相也收到东关候的拜帖,说小女郑佩云久居边关,难得回京,欲邀请京中几位名媛淑女到府中相聚一日云云,董宰相也就不说什么,明珠得到允许去了郑候府,见到郑佩云,两位小友高兴极了,那天她还见到了郑佩云的许多好朋友,威武大将军许久安的女儿许盈盈、当时还不是兵部尚书的李源之女李莫愁等等,同是习武女子,明珠觉得许盈盈比郑佩云李莫愁她们多了些女儿家的婉约姿态。
那天,她们玩得很愉快,郑挽澜带她们去了候府校场,郑佩云带着女孩子们比赛骑术、射箭,明珠看她们矫健的身子贴在马上,奔驰如飞,闪电一般从她面前掠过,又高兴又羡慕,对陪在身边的郑挽澜说:如果我也会这样飞来飞去,多好啊!郑挽澜便牵来一匹温驯的小马,教她骑术,从怎么握缰绳到怎么上马背,他教得认真仔细,明珠开始很害怕,紧张极了,坐在马背上还紧抓住郑挽澜的手不放,郑挽澜微笑着鼓励她:别怕,要勇敢!有一天你也可以像她们那样奔驰如飞!
明珠终于可以骑着小马在校场慢悠悠地转圈圈了,她乐不可支,喊着“大家快看我!挽澜哥哥,你看啊!”郑挽澜笑得比她还要开心,眼睛闪闪发亮,温柔而宠溺地注视着她。那个时候,她只觉得郑挽澜就像她家里几位哥哥一样,是天底下脾气最好的哥哥,根本不像他们所说的,是个上了战场杀敌不眨眼、凶猛如虎的将军。
郑佩云告诉明珠,她和许盈盈的骑术,都是郑挽澜教的,他很有耐心。明珠笑嘻嘻地看向许盈盈,见她面带微笑,眼里却现出些许轻愁,当时想:许盈盈没有郑佩云洒脱,不像个习武的女孩。
傍晚,郑挽澜和郑佩云将明珠送到家门口,郑挽澜对明珠说:
“数日后,我全家又要离京,奉旨镇守过关,临走想再见明珠一面,可以吗?”
明珠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一定来!”
郑挽澜十分欢喜,带了郑佩云恋恋不舍地离去,明珠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郑挽澜三次回头张望,她挥挥手,郑挽澜也朝她挥了挥手,记忆到此结束,此后再没有郑挽澜兄妹的消息!
明珠闭了闭眼,甩头:什么状况?多美好多纯真的一段友情!甚至比她记忆中和庆王在一起还要舒畅惬意,怎么就掐断了?
“秋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不再有他们的消息?”
秋痕眨巴着眼,说:“小姐从候府回来那晚病了,发烧,说胡话,汗水湿了好几套内衫,夫人哭得都快晕过去,大夫来诊治,说您白天定是受惊吓过度,中了邪气,您那一次病半个月才好呢,天天吃药,人都瘦了一圈。候府小姐倒是来看过您一次,夫人教大奶奶出面打发她走了,夫人不知她给你玩了什么,总之说小姐柔弱,不宜与习武的女子玩,以后都不准再提郑候府家的人或事!”
明珠一头汗:原来是这样!董明珠白天疯玩一天,骑马又笑又喊,估计吃进不少凉风,晚上回家就病倒了,闵夫人爱女心切,竟为此断了她与郑佩云兄妹的来往!难怪郑佩云会用那种不友善的目光看她,而自己显然舍不得与郑佩云这样的好朋友绝交,刚才心里真的憋得好难受!
明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带了秋痕走出来,一开门,被吓了一跳:安王背着手,侧身站在廊下一株丹桂树下,似乎专为等她出来。
明珠四下一看,便想明白她带了秋痕躲进空房说话其实毫无意义:到处是王府侍卫,这个不见那个见,谁敢不把安王妃的踪迹告诉安王?
明珠自我解嘲地笑笑,找话题跟安王说:“客人都到齐了吧?是否要开宴了?”
安王看她一眼,语气平淡:“本王在这里等王妃,可不是闲得无聊。快走罢,客人大多已在菊苑,少时宫里赐宴也要送到,我二人还得去领谢恩赐呢!”
明珠抬眼,看见方形垂花门外,还有许多宾客陆陆续续进来,王府仪礼司的官史们忙着迎接客人,将他们引进王府东南面的菊苑。
安王带了明珠,在成群的侍卫和侍女的簇拥下,穿游廊,过小桥,越过一座攀附着碧绿藤蔓的人工小石山,沿另一条清雅幽静的通道,进入菊苑。
像掐准了似的,他们前脚到,皇上赐宴跟着也来到了。
明珠不知道皇宫的御膳房到底有多大,里面有多少个御用厨师,有多少人得三更半夜就爬起来,才能准备下这么多的食物!
她跟着安王跪在香案前听张公公宣了圣谕,谢了皇恩之后,就站在一边看着太监宫女们捧抬着盖得严严实实的御用食盒,源源不断地送进菊苑来,站了小半天,腿都站麻了,还没见他们停下。
苑中错落有致早已摆设下几十张桌席,食盒交到王府的侍从婢女们手上打开,立时酒肉香味飘溢四方,盖过了花香,美酒佳肴,时令鲜果,眨眼间摆满桌,堆满席,食盒传送带还在继续,不停不休。
花间设宴席,可怜傲然盛放的菊花,高洁素雅,生生被散发着热气的酒肉熏坏了。
酒肉都有了,唱礼官上来礼赞完毕,优美的钟鼓礼乐响起,宾客们依位序入座。最尊贵者自然是太子,携了太子妃居于上首,依次下来左首是主人安王夫妇,对面庆王夫妇,然后是众皇子,再接下来是众位公主……其他散座就由着府史们按官员品秩安排宾客入坐,命妇贵女们又多得照顾,座次较优一些。
明珠很容易就找见了郑佩云和许盈盈,安王显然看重东关候府,把两名女眷安排在显要的位置。她心里牵念着那位情意真挚的挽澜哥哥,他已经成亲了,少夫人许盈盈都来了,他为什么不来?
除了环境特定,和现代宴席没多大差别,最高领导太子殿下先致词,因为年轻,不喜欢罗嗦,几句过后便举起酒杯,众人跟着欢呼举杯,一致朝安王喊了些吉祥祝福的话,安王笑着举杯,等了下明珠,明珠绽露出一个温婉动人的笑容,很配合地与安王对视一眼,拈起酒杯,与众人共同饮下第一杯酒。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美酒也喝了无数杯,明珠这回没有夜茜草干扰,品出这古代的酒真是太好喝了,入口清甜甘洌,味道醇厚,有杏花的香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杏花酒?千年以前的杏花酒耶,品质绝对纯正,绝对精品,怪不得好喝!
吃饱喝足,酒酣耳热,席上开始有人走动,四处相互敬酒闹酒。一时笑语喧哗,欢乐气氛更趋上升。
这类赏花宴本就是王公贵族们闲得无聊用以消遣打发时日的平常聚会,主人提供场所酒食,客人尽管吃好喝好,尽兴玩乐,怎么高兴怎么闹,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己边乐边看别人乐,顺应了人类喜群居群乐的禀性,纯粹的聚众狂欢,不必像正式的宴席那般拘于礼节。今天来赴宴的宾客只需要记得安王生辰,给他说几句好话,有礼送礼,没有礼物,只要接到帖子,照样可以来乐他一乐。
明珠看到太子端坐上方,已经有好几拔人上前敬酒,其中竟然有她的二哥哥董明政。
董家人也来了?明珠眉头轻皱:她想和安王泾渭分明各过各的,也就想当然以为自己的家人可以不理会安王,但她似乎想错了,安王娶她是为了什么,他怎么可能放董家人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对面的庆王席上也不时围上来好些个敬酒的人们,庆王表情沉静温文,优雅自如地应付着,尽管他的注意力不时被分散开去,目光却始终锁定明珠,明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在他眼眸中。
他很少喝光杯中酒,但只要是明珠向他举杯,他便会含笑一饮而尽。
李莫愁暗自咬唇,李莫忧争宠,她也没这么难过,可只要庆王看一眼明珠,她心里就如同被刀剜一般的疼痛!
那样含了无限深情的目光,她从来没见到过,他却频频当着她的面,投放到明珠身上!
安王不动声色,不时侧脸低声和明珠说几句话,明珠总是微笑点头,每到此时总能看到庆王微绷了脸,眼神阴郁。他不高兴,安王也没什么好愉快的,他对明珠说的话其实很八卦:太子能喝吧?太子妃也不错!庆王妃好酒量,比庆王好!那边女眷们在玩酒令,喝得真高兴……凡此种种,无聊得很。
故意做出夫妻亲密交谈的样子,不过给人知道安王和安王妃感情融洽罢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赏菊宴(五)
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也有命妇贵女上来给第一王妃敬酒,果然闺中女友不少,有的依稀认得,有的要人家提示才弄明白,好不尴尬。安王在旁看她喝酒很痛快,喊人家名字却犹犹豫豫,暗自觉得奇怪。
明珠等了又等,郑候府的许盈盈和郑佩云始终不来,她不由得暗叹口气。
终于逮到一个空闲时机,暂时没人上来敬酒,安王拉了明珠:
“该我们夫妻尽主人之谊,走去跟朋友们喝两杯!”
不就是给他那些狐朋狗友敬酒吗?明珠想,正好再看看那个红袍玉带的小霸王,他挺有意思的!
几株半高不矮的丹桂树下,昂然怒放的金丝菊花丛间,十几位年轻公子拼了桌子连成一席,错落围坐,推杯换盏,喝兴正浓。
不远处隔着一栏碧绿浓翠的冬青树篱,便是命妇贵女们的席座。公子们不凡的气度,帅气健朗的外型早已吸引得她们的眼光,闺中待字的贵女们不敢明目张胆看过来,却不时有命妇目光犀利,带着淘宝的心态向他们注目。偏这些公子哥们也傲得很,好友相聚,只管豪放畅饮,恣意谈笑,并不因有美人在旁眷顾而收敛行藏,故意做出特别斯文端庄的样子来。原是些世家子弟,行为教养自是差不离去,加之年纪不小,都在二十岁以上,各自挣有功名了的,再怎么闹也不似十几岁少年泼皮那般无赖,举手投足间,自带一份沉稳干练,彰显成熟。倒越发地吸引得命妇贵女们的眼光,有近些的贵女,盯着看了几眼之后,红了脸,拉着命妇们的袖子在说悄悄话。
看见安王牵了安王妃,远远走来,一位紫袍金冠公子轻声叹道:
“好一朵绝世奇葩,安王一出手便摘去了!有人空等两年却不得!瞧这一双璧人,啧啧,羡煞人也!”
旁边一位身穿墨绿色锦袍,身型粗壮,浓眉大眼的公子呵呵笑道:
“他一直远在青州,知道什么?原是太后赐婚,这鸳鸯错点,歪打正着!”
紫袍公子微笑:“鸳鸯错点?此种好事我也想得很呢,就轮不到我头上!”
红袍玉带小霸王一般的俊朗公子将一杯酒饮下,闷闷说道:
“安王妃只怕是不记得我了,当年我也抢在她面前说过话来着!按说太后再怎么错也该先点到我啊,这安王才一冒头,就赶上了!命啊!”
众人大笑,一位穿玉色团花锦袍文绉绉的公子说道:“你小点声,教他听了去,饶不了你!”
红袍小霸王轻晃着杯中酒:“怕什么?人也给他抢去了,我还说不得一句话?”
有人压低了声音喊:“来了来了,噤声!”
说话间,安王和明珠已到面前。
众位公子起身,很正式地向二人行了礼,之后便只管以朋友身份,吵闹着要他们夫妻俩先自饮三杯,才论敬酒。
安王笑骂:“你们这些无赖!安王妃可不同一般,不得无礼!”
陈世杰看一眼明珠,说道:“知道安王妃是得了凤牌的第一王妃,若是愿喝,便喝,不愿,却也不敢强求!”
他可没照顾人家是女的,说的是愿不愿喝,而不是能不能喝。
明珠看进小霸王分明邪气却清澈异常的眼眸,这妖孽邪气的眼眸她确定见过,想不到过了两年,这人张扬霸道的个性收敛不少,外形成熟很多。
明珠对着陈世杰一笑:“小公爷不必相激,这三杯酒,我与安王原该喝的!”
陈世杰嘴张了张,眼露惊喜之色:“你还……还记得我?”
明珠轻声说:“镇国公嫡子长孙,少年英雄陈世杰,无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年陈世杰在御花园里拦住明珠去路,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有人知道底细,恶作剧地说开来,众公子哈哈大笑,陈世杰红了脸,瞪眼道:“这不是说了大实话吗,笑什么?”
安王和明珠连饮了三杯,大家便开始轮流相敬,此时明珠不用喝,只微笑着看他们怎么喝。轮到陈世杰,安王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趁明珠不注意,直接抓了他衣颈就灌下去大半壶酒,众人笑看热闹,陈世杰只管吞饮,却不讨饶,他知道没用,安王要想整治谁,从不手软。
见明珠目光总看向女眷席,安王说:“等会太子妃会带你去那边,与众命妇贵女敬一杯酒!”
等到太子妃和安王妃去女眷席敬酒时,却不见了郑候府的女眷,一旁的侍女回话说:郑少夫人和小姐去净室洗手更衣了。
明珠黯然:她们是故意的。
郑佩云生性爽直坦诚,憎恶分明,却最重情义,若不是对明珠有着极大的怨恨,不会这样对待她。
不过一个误会,说开了不就行了吗?何至于此?
明珠也有点抹不开了:越要躲我,越要抓住了讲清楚!认或不认我这个朋友,都要把事情说开——当年不是我失信,不是我不念友情,是……母亲横加干预?当然不能这么说!就是病了嘛,一病半个月,病好你们早走了。两年来没有音信,这不今年五月又落水,洗脑了,什么都忘了!
御赐宴席吃过之后,人们开始四处游园,找乐子消食。安王府占地颇广,建筑布局构思绝妙,大气而不失精巧,府中院落众多,奇树异葩,名花贵草茂盛繁郁,更有造型美幻的亭台楼阁,或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