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他在心里喊了一声,他向来只称她为“王妃”,自认为两人没熟悉到可以喊名字的地步。最近几天他很想喊她名字,却总也改不了口。
“王爷!”
明珠忽然喊了一声,倒像是在应答他心里那一声呼唤似的。
“何—事?”两个字差点连惯不上来。
“天一亮,我就可以回家了!”明珠语气兴奋。
“回家?”他楞了一下:“我们现在不是回家吗?”
“回我家,宰相府!”明珠不高兴了:“王爷可别忘记你的承诺:我可以在家住三个夜晚!”
安王恍然大悟般:“不错!明天是你回家省亲的日子。我没忘记,张总管和阮妈妈应早已备下礼物了!”
“那个不重要,自己家,有没有礼物都所无谓,能回到家就可以了!”明珠喜滋滋地说。
安王沉默了一下:“礼物一定要有!你已经嫁出来了,安王府才是你家。宰相府只是你父母、哥哥嫂嫂的家,没有礼物,会遭人耻笑!”
明珠不作声,心里暗想:随你怎么说吧,嫁出去了又怎样?要能再回家去住,我哥哥们定然不会当我是外人!
安王见她不再说话,心里有点沉闷,这两天忙乱的,他竟然忘了许诺给她回娘家省亲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
这个时候放她回娘家?他有点不情愿。
许下的三个晚上,他问过太子,太子说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的,同在京师,没有理由在娘家住夜,而且还一住三晚,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不合礼节的事情,皇室不同平民百姓家,要让多事的御史台知道了,恐遭弹劾,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以小见大,御史台的名堂多着呢。
可如果他做不到,会不会又惹来她一场暴怒?想起明珠冷起脸,义正词严、伶牙俐齿的责斥,他不禁一阵头痛:道理全在她那边,得罪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对她用强施压,明里允许暗里撤销她的特权,采取半妥协半强硬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一开始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被她发觉后若是突然转变态度,以温柔有爱的面目相对,她未必领情,说不定反而会更加看不起他,更加厌恶疏离。恨意已在心中,短期内不可能原谅得了,但又不能放任夫妻情份越离越远,他唯有硬着头皮,厚起脸皮,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进入她的世界,走近她,控制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他只管完成自己的使命,维持夫妻名份。
这是初衷,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她做了他名份上的妻室,却让他觉得名副其实,他以前偶尔也想过自己的王妃是什么样子,她的出现,充实了他的想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以暂时没有情,她还可以恨他,只要将她牢牢固定在安王妃这个位置上就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慢慢对她好起来,她会接受他,他有这个信心。
回到芷蘅院,已是平旦,天色微微有些发亮,明珠心情极好,邀请安王到上房喝茶吃点心:
“用新打下的栗子做的栗子糕,很好吃,不放糖,并不很甜,王爷可以吃的!”
安王怔了一下:“谁说我不可以吃甜的?”
“秦妈妈早说了王爷不喜欢吃甜食!”
安王心里跳了跳:明明早就知道他的习性口味,上次还故意拿辣椒汤整他。第二天他让阮妈妈带来了两位教引妈妈,被她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他没有认真追究,知道她的性子,本来就只是警告而已,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值夜的是秋痕和赏画,摆上点心,斟了热茶,明珠进内室洗手,安王坐在桌旁,一副疲倦不堪的表情。
明珠回到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安王,露出甜甜的笑容。
安王禁不住也微笑了,问道:“回娘家,真有这么高兴?”
明珠点点头。
“为什么?”
“那是家啊,所有关爱我的人,我关爱的人都在那里,能见到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怎能不高兴!”
安王有点困难地说:“每个月都可以回去一次,住一晚够了吧?”
明珠垂眸,咬了一口栗子糕,唇上沾了一点糕粉,没有旁人在,她也不拿帕子擦,伸出舌头舔了舔,粉红小巧的舌尖在柔嫩的唇上就那么轻轻一卷,一闪就不见了,安王看呆了,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脸上身上微微有点发热。
明珠吃完了一小块栗子糕,说道:“王爷的承诺,不能总给我打折扣,照这样下去,以后让我还怎么信你?”
安王看着她,脸真的红了起来:“你想住,就住吧!”
明珠眼睛一亮,高兴地递给他一块栗子糕:“尝一尝吧,真的很好吃!”
安王摇了摇头:“不想吃。”
“王爷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做来。不吃?那您是累了,让赏画送你回书房歇着吧?”
明珠的殷勤,让安王有种做梦的感觉,他可能是真的累了,茶不想喝,点心吃不下,又不能去睡觉,天马上就要亮了,明珠等不及地要回娘家,总不能让她自个儿回去吧,他是要送她回到宰相府的。
眼前人影一晃,明珠去而复回,手里拿着个小杯子递到他面前:“这个好喝,王爷试试看!”
他微笑了一下,心情好就是不一样,变着花样逗弄人。
接过小杯子一饮而进,却是从未尝过的甘爽醇美,传说中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什么?还有吗?”
明珠吃吃一笑:“是夜茜草汁!另一个品种的夜茜草,无毒,可以提神,但多饮无益!”
安王眉眼一跳,看到她娇美的容颜如盛放的花朵,笑得没心没肺,刹时间酸甜苦辣,一齐涌上他心头。
天色大亮,侍女们进来服侍安王洗漱,他进了一趟内室,推开格子窗吐纳气息,感觉自己体力忽然增进不少,精神极佳,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还能获得这样的体能精力,除了明珠那杯甘醇的茶水,再没有别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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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省亲
安王妃回娘家省亲,随从少之又少,那是刻意的,不想让人知道。
明珠一点不介意:“不需要侍卫和随从,只要两乘马车,我和雪儿秋痕,带丫头们坐上就可以了,光天化日,通街之间,怕什么呢?”
安王唇角含笑:“什么都不怕,只怕别人笑话你没有王妃礼制!”
明珠眨了眨浓密纤长的眼睫:“这个并不重要!你也说了,尽量不惊动别人的嘛。”
“很重要!不张扬,但也要合乎礼制!安王妃的尊严,不容人妄议!”
明珠暗地里骂了一声:古董,虚伪!死要面子就明说,口口声声礼制,殊不知背地里干了多少违背礼制的事儿!
安王扫了一眼委委屈屈站在一旁的琴棋书画四侍:“那十二名侍女不带也罢了,贴身的四侍要带上!”
“不用了吧,秋痕和雪儿跟着就好,还有那些陪嫁丫环呢,琴棋书画留在王府!”
安王皱眉:回一趟娘家,要把陪嫁的人统统带回去?王府配给的侍从一个不用,什么意思?
安王说:“那些姑娘非得要一起回去吗?留下几个,把琴棋书画四侍带上吧!”
四侍雀跃,明珠却摇摇头:“陪我过来的丫头们多是家生子,有父母兄弟在宰相府中,我回去了,自然也要带她们走,和亲人团聚!”
安王无语,阮妈妈过来,说前院一应物品都已打点好,已先行往宰相府去了,王妃可以出二门启程。
安王看着听琴和秋痕替明珠系好大红色锦绣披风,自己接过观棋拿过来的同色披风披上,一边系缎带一边说:“多带几个无妨,琴棋书画跟着王妃!”
这样,不刻意张扬的队伍仍然有三四辆马车,十多名骑手前后簇拥,不喧哗,不吆喝,华丽严整的队伍走在街上,仍是让行人避之唯恐不及,纷纷驻足观望,却猜测不出是哪家贵人出行。
到了宰相府,因早有先行的车马人员知会,侧门大开迎候,车队直接入内,闵夫人早带了几位嫂嫂和十多位侄儿侄女,望眼欲穿地守在垂花门了。
安王先下车,回身扶了明珠下来,一起给闵夫人行礼,闵夫人喜不自禁,揽了女儿入怀,眼中泪水滴落,上次回门是嫁出去三天后,过了这么多天才又见女儿一面,从未分开这么久,疼爱女儿的闵夫人这次可想坏了。
董宰相和几个儿子去上早朝,安王领了旨意打理外政,可以不必应卯上朝,府中男子唯有五爷董明宇在,董明宇自幼体弱,读书吃力些,还未有功名在身,出来迎接安王,寒喧行礼,谨小慎微,未语脸先红。安王看他那文弱书生模样,想到明珠曾笑话自己不是读书人,不禁微笑:敢情她指的读书人就是这副模样?那还是不要做读书人罢了!
把明珠送回到宰相府,安王便向闵夫人告辞,言明政务在身,不能耽误,王妃可陪岳母住着,三两日后再来迎接回王府。
闵夫人听说明珠可以在家住几日,更加高兴,生怕安王在宰相府呆久了一个想不通,又要把明珠带回去,便也不留他,欢欢喜喜地把他送走了。
董宰相回府,见到女儿回家,自然非常高兴,当着夫人的面,不好问她上次所说的病因是什么,好了没有,及至听说安王送了明珠回来就走,还要由着明珠在娘家住三个晚上,不由得大惊,连连责怪闵夫人不懂事理,女儿年纪小不省事,做母亲的也不教导,同城联姻的平民百姓家,姑娘回门省亲,无事尚不在娘家住夜,何况贵为王妃的宰相府小姐?怎能让明珠在家住三个晚上,这万万不合礼制!董宰相和明珠说了一会话,也不管儿子们没回来齐全,命摆上家宴,吃完了就让大儿子董明志送明珠回王府。
明珠当然不乐意,侄子们也不舍得,闵夫人更是流泪不止,女儿嫁去王府,虽说十分尊贵,但却不能随意去探视,近在咫尺,也只有想念的份,现在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急着送走,心里却知道老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她实在舍不得女儿。最后还是明珠任性执拗的脾气发作起来,谁也不理,端坐堂上一声不吭,董宰相无奈,只好软下来,好声好气地哄着女儿,和她商量是不是只住一晚上,明天就回王府?
明珠说道:“王爷嫌我在王府吵闹,这才让我回家住几天,父亲又赶我去王府,女儿不知何去何从!”
董宰相惊道:“他,他怎样嫌你了?”
“他就是嫌我了嘛,父亲忘了,我当日告诉过你:初初去到王府就病了,他家早有侧妃,有侍妾,个个得宠,还不知道是哪一个害我呢!父亲可怜女儿,让女儿在家住几天吧!”
明珠声音不大,只让董宰相听了这话,董宰相掩饰着惊怒,忙忙走去拿宽大的衣袖遮住明珠的脸,示意她不可多言。看着自己自小娇宠养大的女儿,想她小小年纪就被卷进皇家子嗣们争权夺势的旋涡里,随时有可能成为一件牺牲品,不由得心酸不已,抚摸明珠伏在他怀里的脑袋,一时无语,想来想去,觉着还是女儿的心意更重要些,且由她吧,爱在家住就住着,安王就是不来接了,再做打算!
安王把明珠送回宰相府,径直就去了济河边,巡看府史整治河堤,开渠引水,听取各个监事的禀报,对应查看河防图,一直忙到日落西山,火红的晚霞隐入青黑色云幕里,才和侍卫回了王府。
一进二门就直直往芷蘅院走,福至跟在后边也不说话,因着到了芷蘅院还可以拐回德辉院,他只以为王爷回芷蘅院拿什么东西呢。走到九曲桥上安王忽然停了脚步,回头拧着眉瞪了他一眼:
“怎么走这条路?王妃回了娘家,来芷蘅院做什么?”
福至无辜地呲了呲牙:王爷您在前面带路的嘛,这却反而怪上我了?
却也不敢做声,转身改变成自己带路,王爷在后面跟着,往德辉院去。
安王回头望一眼芷蘅院的红木院门,暗叹口气:明珠不在,整个王府变得沉寂异常,秋意更浓重了些,芷蘅院门口的那株细叶树,一天之内,树叶似乎掉了一大半!
刚转出抄手游廊,树丛中闪出两盏橙色灯笼,香织和香茗突然看到福至出现在面前,先是吓了一跳,未及开口说话,两双惊喜交加的眼睛同时看住了安王。
“王爷万福金安!”
两名侍女同时福下身子,安王说了声:“罢了。”
香织大着胆子说道:“奴婢刚从德辉院来,侧妃娘娘让去请王爷:芳华院已备好晚膳,厨房的汪大娘做了王爷最爱吃的青州菜,王爷累了一天,请回芳华院用膳吧!”
安王站着想了一会,林侧妃多日不见,那天又被明珠挤兑了一回,不知她心里会有什么怨念,是该过去看看。
青州菜么,以前惯吃的:红焖锦鲤,清水煮白虾,五味牛肉,皮薄肉厚的六福卷……汪大娘的拿手菜,林侧妃有心,知道本王爱吃那几个菜,把厨娘一大家子都带了来。
将明珠和林静娴做一番比较,亲疏立见分晓,明珠高门贵女,自小骄傲惯了,对自己这个王爷爱理不理,动辄责难,拒之千里。娴儿从来温柔体贴,凡事以他为先,样样想得周到,主动亲近,主动照顾,比如今天明珠回了娘家,并没人告诉她,她就能知道消息,悄悄准备好热菜热饭,应该还有一大桶热水,娴儿熟知他习性,从外边回来,通常要先沐浴更衣,才肯坐下来吃饭。
“王爷,咱们,去哪里?”福至在一旁见安王不迈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问了声。
“去芳华院吧,许久没吃青州菜,既然做了,就去吃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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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刚给他弄明白点,他又要陷进去鸟。。。。。。票票啊,有木有?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改变
芳华院,林侧妃听到香云报说王爷已进院门,激动万分,急忙站起来,再整理一下身上的粉红色襦袄,闻闻自己袖里的香粉味,扶了扶头上的金雀步摇,这才轻移莲步,婀娜多姿地迎出房来,刚好看见王爷走到廊下,赶紧福下身去,王爷满面笑容,伸手虚扶了一把:
“不必多礼,娴儿起来吧!”
林侧妃微微有些失望,身子沉下去太深,险些儿起不来——他伸了手,碰到了她的衣袖,竟然没扶住,径直就进房里去了。
许是饿了吧?看他步履匆匆,显然刚从外边回来,身上不舒服了吧,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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