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潘公子却是忙不迭应道:“陈兄客气!小弟潘友柏,能与陈兄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明珠口里说着:“同感同感,幸会幸会!”一双水灵灵的凤眼早已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换个角度把四周街面环境又再观察了一遍,目光似有意又似无心地停在了对面街一块招牌上。
董玉清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暗叫不好,那是个雅致的酒楼,别不是姑姑想上去喝酒吃饭吧?那得花多少时间,他只想过来跟潘友柏见个面,给姑姑机会出府透个气就好,要是回去得晚了,指不定露馅,那他可要受罪了。
潘友柏却是个极心细极会察颜观色的少年,这也是明珠想不通的地方:人类进化论不是说越进化人的智慧越高吗?为什么古代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举止行事,竟比现代二十四五岁的人还要稳重有礼?而且你看人家说的话,知性识趣,文雅得很,真搞不懂,几千年的进化是不是弄错了哪个环节,这现代人不但大半数不讲礼貌,而且还一个比一个横。
只听潘友柏说道:“今日有幸得识陈兄,小弟做东,咱们三人先饮上几杯小酒,然后再来书局看书,怎样?”
“好啊!”明珠正中下怀,早看中那古雅的酒楼了,她还用眼神订好了当街的窗户后边位置。
董玉清靠近明珠些,悄声说道:“不可!我们这就要赶回家去。”
明珠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忘了此时的身份是男儿身,下意识地扭一扭身子,轻跺一跺脚,那原本属于女孩儿的娇憨神态被潘友仁看见,只觉得眼花头晕,险些站立不稳:没看错吧?这陈瑞钦,他、他十足一个美娇娘嘛!
正对面的酒楼临窗位置上,一位衣饰华丽,长相俊美的年轻贵公子手持酒杯,轻尝慢饮,微微皱了双眉也在看董明珠。
很明显,对街那位身穿大红锦袍的美少年是个女孩儿,可她是谁呢?为什么有些儿面熟?
目光飘忽,瞥见停在左侧街角的马车,旁边围了一群家丁,年轻贵公子想了想,招手唤过一名随从:
“去,打听一下那是谁家的车乘!”
随从下楼去了,不一会儿快步走回来,俯身禀报:
“是董府董相爷家的马车,坐了车子出来的是董府少爷董玉清!”
“董府?董玉清?”
年轻贵公子楞了楞,转头紧盯着明珠看,忽然他脸上显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是她!对,一定是她!
年轻贵公子的脑海里顿时显现出一张娇羞妍美的少女脸庞,与街对面那位身着大红衣袍的少年一对比,他猛然就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饰,匆忙下楼,朝三位少年郎走去。
这位年轻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庆王龙俊。
两年前,太后寿辰之时,他遇见了随母入宫拜寿的董明珠,被她的惊世美貌和曼妙的舞姿倾倒,可谓一见钟情。当时明珠年方十三,他不好求娶,两年来他一直在等明珠长大及竿,虽然不见面,但心里是时时牵挂着的,逢年过节,还往相府送了许多精美礼品,期望明珠也记得他。他没想到明珠长这么高了,而且出脱得愈发地水灵艳美。瞧她当街一站,即使是穿了男装,亦掩盖不住一身的绮丽光华,吸引了半条街过往行人的目光,庆王初时坐在酒楼上饮酒等人,就是随了通街人一致的目光看见她的。
庆王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爽快:这女孩儿看来人大心也大了,胆子更是不小,竟敢当街和同龄少年郎拉扯言谈,这算什么嘛!
他是真的喜欢明珠,庆王妃的位置,就是要留给她的!
董玉清此时已推辞掉潘友柏的盛情邀请,也没心机进书局逛了,正说着好话要哄明珠回家,庆王忽然来到,身后跟着十来个佩刀侍卫,那非同一般的气势和他通身的尊贵一时把三个人都唬住了。
庆王面带微笑,并不看董玉清和潘友柏,却对着董明珠抬手一揖:
“这位公子请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董明珠乍一见了这人,脑子里一阵迷糊,倒不是因为他长得特别俊美,她就是觉着这人熟悉,一颗心莫名地急跳起来,嘴里竟然不听控制地喊出一句:
“庆王殿下?”
明珠拿手捂了自己的嘴:对了,他是庆王!就是那个不时出现在梦境里的美男子!还以为自己青春期发花痴,做梦都想美男,原来真有其人!
庆王脸上的笑容刹时灿烂无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儿,满心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明珠,果真是你!”
四目相对,明珠娇羞地低下了头:“不知庆王殿下尊驾在此,请恕明珠失礼!”
董玉清和潘友柏吓了一大跳:庆王殿下?
赶紧地要行大礼,庆王一抬手:“免礼!你们——自去吧!”
明珠一听:你们自去吧!什么意思,赶人哪?
不及多想,忙伸手一拦:“别!这两位是我朋友,我们要在一起玩的!”
董玉清什么话也没说,那是自然的,他怎敢丢了明珠姑姑自去?
潘友柏大气不敢出,却打心眼里钦佩这位陈公子对朋友的心。
庆王怔了一下,面上表情明显起了变化,只是一瞬间,笑容又灿烂如初:
“那就一起到楼上去坐坐吧?此地当街,说话多有不便!”
董玉清有点紧张了,无端端跑出来个庆王,庆王对明珠姑姑的心他是知道的,从他父母日常谈话里,听说不少。可今天时辰不对啊,再不回去,就被家里发现自己带了姑姑出来,那他还能逃得过父亲的责罚?
怕明珠答应庆王的邀约,董玉清硬起头皮,也顾不得潘友柏在旁,对庆王深施一礼:
“学生董玉清,见过庆王殿下!实不相瞒,学生和明珠姑姑今日是私自出来游玩,家人并未知晓。如今若是应了庆王邀约,只怕回去时天色已晚,家人察觉,定会责罚于我二人,还请庆王殿下见谅,让我二人先回家吧!”
庆王看看董玉清,又看看明珠,暗自松了口气,笑道:
“你二人原来是姑侄?长得倒是有些相似,本王还奇怪呢——既是要回家,我就送送你们吧!”
明珠垂下眼眸:“不用了吧,怎敢劳动庆王殿下?”
庆王目光闪闪地看住明珠:“我护送明珠,那是理所当然,明珠不用与我客气!”
明珠长长的眼睫轻轻擅动了两下:“既如此,还请庆王莫要声张,我家侄儿可禁不得打!”
庆王了解地一笑:“放心!公子请吧!”
明珠便和董玉清一起跟潘友柏道了别,乖乖登上自家马车,由庆王和他的大队侍从护送出街集。
正文 第十一章 受惊
还刚走了不到百米,忽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到了庆王面前,那骑手翻身落马,低声地禀报了什么,庆王面色一变。
他轻拍马背走到车帘处,示意坐在车夫身旁的董玉清跟里面的人通报一下,董玉清朝车厢里探进头去,说了句话。
明珠掀帘出来,她刚刚闭目休息了一下下,一双秀美的凤眼潋滟含情,透着些许娇慵,粉脸儿红扑扑的,唇若含丹,轻抿住一丝笑意看着庆王,那娇美的小模样,难以言传的无限风情把个庆王弄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却又不得不收敛起满腹柔情,半带懊恼地对明珠说道:
“才接到急报,有要紧的事需要本王去处理,就不能亲自送你了。但请明珠放心:我自会让侍卫们护送你平安到家!”
明珠笑着应道:“无妨!庆王殿下有要紧事自去办,我自和玉哥儿回去就行!”
心里想:你不送正好,我还怕这派场太大回到家玉哥儿难脱干系呢!
庆王十分不舍,对明珠看了又看,终于还是转过马头要离开,临走又扭头轻声说道:“明珠且去,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
说完在侍从们簇拥下,匆匆策马而去。
明珠和董玉清目送他离去后,又一起探头往车后看,仍有五六个庆王的侍卫跟着,两人相互对看一眼,暗道麻烦。
此时已是午后,太阳光仍很猛烈,赶集的人却渐渐散去,不少摊贩已收拾了摊子,街上行人稀少,道路显得宽广起来,董明珠的四驾马车走得平稳畅快。又行了几十米远,忽然斜刺里闪出来一个耍蛇人,身上盘缠着三两条或曲身或竖立着三角头,吐着红艳舌信子的黑白花纹蛇,打经马车前跑过。没想到那马却是怕蛇的,当下受惊发疯起来,甩蹄子猛跳,撒腿儿狂跑,横冲直闯,车厢被带动得像跳秧歌般扭来扭去,车夫不防备被车辕架一掀掀下地去,挤带着身边的董玉清也一起跌落,董玉清只来得及喊一声“姑姑”,人就滚到地下去了。
眼看着明珠的车厢被惊马带着,一路狂奔,一路冲撞,那人在车厢里不被撞死估计也会晕得不成形,庆王几位侍卫拼命在后追赶,却也一时追不着,只见凌空一道白影闪过,街边茶楼跃出一个人来,轻捷准确地落在明珠马车上,伸手缠住了马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疯狂的马匹逐渐平复下来,车速看似不减,却已尽在那人掌握之中。
周遭围观着的一街子惊惧的人们方松下一口气,纷纷以赞赏的目光看向那制服了疯马的白衣人,白衣人娴熟自如地驾着马车,顺着惯性,逐渐减速,终于在街道拐角处停了下来。
明珠拍着胸口爬出车厢,她刚才在车内死死抱住与车身钉成一体的座椅,方不至于跌撞伤,最惊惧无助的时刻她隔着透明的车帘子看到白衣人从天上飞临,几疑是天使来了,要将她带走,及至看到白衣人奋力牵制疯马,逐渐让马车平稳下来,内心是万分的钦佩,此刻她带着无限感激看向那白衣人,这一看之下,她险些惊呆,感觉心跳竟比刚才看见庆王时还要激烈!
一袭白衣,飘逸出尘,身形挺拔峻伟,如玉树临风,墨黑的头发由玉冠束起,刀削般完美的脸部轮廓,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似颦非颦,眸若晨星,隐含冷意,高高的鼻梁,薄唇紧抿,好一个俊美如仙家,威仪赛天神的人物,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冷艳型美男!
自小儿就患有少许花痴症的明珠瞬间被迷得七晕八素,楞了十来秒钟,才想起要行个礼,恍忽还记得自己是男儿装呢,赶紧举手作揖: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男子早在马车停住之时就跳了下去,站在地上,也不还礼,星眸对着明珠轻扫一下,似有若无地微微颔首,天生的冷傲,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迷人。明珠可怜的小心脏就那么急促地狂跳着,脸上是火辣辣的一片烫热,她拼命咬牙:淡定啊淡定!再惊艳也别这么丢人好不好?
看见有人骑马跑来,白衣男子也不说话,轻拂衣袖,背负着双手走向一边的小巷,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天哪!飞侠?超人?可惜了一个花美男,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明珠正暗自惆怅加伤感,董玉清赶上来一把握了她的手,小脸儿毫无血色:
“无事罢?”
见他这样,明珠很感动,这可是真正的痛惜,毕竟骨血相连,人家董玉清一片赤子之心,自己怎会毫无感应?
当下安抚着拍拍他的肩:“玉哥儿不必担心,姑姑无事!”
董玉清长出一口气:“好险哪!如此看来,姑姑竟是不宜出门的!你看上次出城进香,跌落水中,此次只在城内走走,都有性命之忧。侄儿拼了这次回家被罚,也要禀报祖母:日后再不许姑姑出门!”
明珠不悦:“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更没机会出来游玩了?这外面的世界却是姑姑我最爱游逛的,总关在府里做井底之蛙,闷死我了!”
董玉清想了想,笑道:“一定要出游,必得十二分的小心护着,并要看了黄历才准出行!”
明珠咯咯娇笑:“这个使得!你也不要告知祖母今日之事,只跟她说姑姑出门要看黄历便行!”
董玉清看着欢笑的明珠,有点不明白:姑姑怎么能如此淡然,刚刚差点连命都丢了,她脸上竟毫无惊惧之色,难道是上次落水,把胆子练大了?
不过董玉清却很高兴,他喜欢以前那个娴静淑雅的小姑姑,更喜欢现在这个活泼、俏皮、爱笑又很能自作主张的小姑姑。
收拾好马车继续往前走,拐进另一条街道,车夫忽然停了下来,董玉清掀了车帘子出去:
“何事!”
“哥儿,有人当街倒下了,许多人看热闹,挡了去路!”
明珠也爬出来:“怎么就倒下了呢?可是中暑了?”
董玉清说:“姑姑不要下来,侄儿看一看,让家丁将人拖去一边,好教人散了!”
一直跟在车后的庆王那几个侍卫很强势,上去一顿鞭子猛抽,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就跑得差不多,明珠看清了,原来路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已是奄奄一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伏在他身上,哭得凄惨。
明珠平生最看不得这样的惨状,又见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侍卫要上去拖走那男人,忙对董玉清说:
“玉哥儿,且教他们慢点儿,那人可禁不得这样抛来抛去的!”
董玉清便扬声道:“几位,可悠着点儿,病人禁不起!”
明珠同情边上哭得凄惨的女孩,她不但衣裳烂缕,头发蓬乱,脚上还没有鞋子!毒日当头,她本身受苦也就算了,还要亲眼看着父亲病倒街头,怎不痛煞为人子女者的心!
明珠见把那病人移走了,也不急着赶路,自个儿轻灵地跳下马车,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安慰她:
“小妹妹,别哭了,我替你交医费,找个郎中治好你爹爹,好让他带了你回家!”
说着全身一摸索,却是一分钱没有,不禁大为难堪。
旁边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明珠面上一红:
“那个,玉哥儿,你带钱了吗?”
董玉清走来将一袋银子放到她手上:“这里有一百两纹银,足够这小女孩治好她父亲,也应够她父女俩生活一段日子!”
明珠将银子交到女孩手上:“拿着,治好你爹爹!”
女孩手捧沉甸甸的银子,抬起脸来看着明珠,一双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透着机灵,却是个秀气可人的孩子。
她跪着朝明珠磕头,明珠赶紧扶起她:“快快请起!”
董玉清吩咐身边的家丁几句话,那家丁带了人上去抬起昏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准备去找个旅馆安置下来,一边扬声说道:
“听好了:我家公子在此行善,勿使人欺负这位小姑娘。各位作个见证,我家公子既救助了她,便是护着的,谁若对小姑娘和病人有欺诈的,绝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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