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走了过来,指着水煮鱼说:“这是何物?”
“大人,柳姑娘说这是水煮鱼。”王头恭敬地答道。
我递过双筷子,对着小谢笑盈盈地说了声:“尝尝”。
只见他皱着眉,缓缓接过筷子,慢悠悠地夹起了一片鱼,颤抖地放进嘴里。一旁的王头不自觉地张着嘴,目睹着这一无比缓慢冗长的过程。
幸亏婶儿我心情好,要不我早就一把把鱼塞进小谢嘴里了。
“怎么样”我两眼放光地问。
小谢还在那叭咋嘴儿呢,真是等不及了,我也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放在嘴里。
“嗯……”我皱着眉头,挤着眼睛,抿着嘴:“人间美味、天下极品、美不胜收啊……”
我实在不忍心看着王头流口水,体贴地递过筷子给他,说:“王头,你也吃!”
王头看了小谢一眼,小谢点点头,王头才颤巍巍地伸筷子,夹了最小的一片。
“好吃,好吃!柳姑娘的手艺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做的鱼呢。”
“谢谢,谢谢!只是这无酒不欢,咱们是不是得喝些酒乐呵乐呵啊?”终于能够黑皮一次了,我高兴地直跺脚。王头拿眼睛瞄了瞄小谢,面露难色。
切,我才管你!
“谢太爷,前儿个中午,我还指教你那个正常死亡的问题来着呢。我这个人,小气得很,但凡出手必有所求。”我眯了眯眼睛,摆出一份很市侩的样子,并将我和他双眼距离保持在一尺左右。眼睛对眼睛,我发现小谢额头明显冒出一丝冷汗。他一边缩脖子,一边说:“那好吧,就为小柳姑娘破一回例吧。”
破什么例?我疑惑地扭头看向王头。
“王凤山,你去看看街上还有没有酒,若是有,打些回来。”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
我正心说王头哪能接你的钱啊,可乖乖,还真接了!王凤山拿了银子,扭头跑了出去。我看着他跑出房门,跑到快要出小院月亮门的时候,笑嘻嘻亮开嗓子喊道:“王头,快去快回,水煮鱼我给你留着呢。”
王头听了,差点儿一个跟头磕到门槛上。我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一扭脸,看见小谢正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我又一眯眼,向他吼道。
小谢果然马上收了眼光,专心低头看鱼:“真是奇观,谢某从未见过小柳姑娘这般的女子。”
我心中咯噔一下,心说惨了,古代人都迷信,不会把我当异类给杀了吧。不行,如果让我选择死亡的方式,从法医的角度,我要选择割腕子,而且还要泡在恒温的热水盆里,这样血液才能保持流动,这样死的时候才不会太痛苦……
我还在那胡思乱想呢,小谢继续说道:“姑娘言行、举止以及胆识见识,都让谢某惊叹不已。只是这……不拘小节……的性子”小谢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瞄了一下我,见我专心致志的盯着那盆鱼,他鼓了鼓气,继续说道:“还是改改才好。”
我“刷”的一下转过头看向他。小谢脸白了,但马上又恢复过来。我心说看来这小子来者不善,早就酝酿好教训我了。
“小柳姑娘,你是女子,就应该恪守闺责,不该和衙役们同进同出,混作一团,不该大声说笑,更不该……”、
“更不该好心好意,不惜牺牲色相,给你做了这水煮鱼!”我一面恶狠狠地说道,一面伸手端鱼,可谁知那盆子里的滚油还很烫,我刚捏起盆边就被烫的松了手。心说刚才王头端也没我这样啊,还是古代人皮糙肉厚。
“妈呀,烫死了!”
“小心,没事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跳着脚甩着手。小谢不落忍的看着我,下意识地伸手,想看看我被烫的情况,我一把打掉,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说时迟,那时快,王头不早一秒,也不晚一秒,恰如其分地在我最后一句话响起的时候,出现在门口,手上还举着酒壶。
“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怪了,怎么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借口话流传古今啊!我没好气地说:“什么没看见?”
“刚才你们那般我真没看见。”
“没看见你还知道我们刚才那般了!”
“我……”王头已经恨不得咬断舌头了,小谢也窘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恼火,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冲他俩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投降!你们俩个放心,”我扭头看向小谢:“一是我不会总待在这里,陪你喝西北风,我休整一下,马上就走”,随后又看向王头:“二是我知道你喜欢谁,”说着还用眼瞟了一下小谢,继续道:“放心,我是不会和你抢的。只不过,这种有被伦常的孽缘,我劝你还是死了心。”
想想,觉得还是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走到小谢面前,说道:“老天爷让我来到这儿,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守什么规矩!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你要是不喜欢,就请闭上眼!”,随后我又走近王头,想了想,又上前几步,几乎趴在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呵着气说:“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敢肯定,你喜欢的人并不喜欢你。及早放手才好。”
王头身子一抖,满脸要哭出来似的。唉,明白明白。我目光哀怨地看着小谢,脱口念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小谢一愣,眼睛亮了起来,也随着我念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见他俩人魔怔了,我从王头手里拿过酒壶,冲着小谢摇一摇说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快来喝酒,别杵着了!”
第一卷 蓟县清平岁月 第五章 不是我非要和你睡
这古代的酒有一个特点,就是后劲儿大。我们喝了酒吃了饭,我都还没事儿,可王头走了,我就开始头晕。小谢好像只喝了一杯,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我,说要不要叫小红来,扶我回去。我冲他拜拜手,说不用了,小红被我打发回去了,我今夜还要和他睡。
小谢有些惊讶,有些生气,看样子要和我发火。我酒劲上来了,狠狠推了他一把,大着舌头冲他叫嚷到:“你还算个爷们儿吗?我一个女孩子和你一个大男人睡一屋,你说谁该害怕?!我不要你负责就算了,你还来劲了!”
小谢也火了,胸口一鼓一鼓的,红着眼睛看了我半天,我以为他要上来抽我,结果只蹦出两个字:“放肆”!
我扑哧一下就笑了,一边笑,一边说:“小谢,你就这么大本事啊?哈哈哈。”
小谢气坏了,站起来冲到我面前两步的位置,说道:“你,你,辱骂朝廷命官要受重罚。”
“谁听见了?”
“你……!唉,真是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别介,您没养我啊,我是独立自由有尊严的。”
小谢气的整个脸和脖子都是红色的,此刻,他的眉毛拧做一团,眼睛瞪得大大的,鼻子一张一合,嘴巴直哆嗦。不知怎么,我看着他的脸,想到以前在队里的时候,崔头生气时也是这个模样,眼前居然看到了崔头的样子。
我一把捧住眼前的脸,不管那脸的主人是如何挣吧,对着那脸说道:“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你快来接我吧,我好害怕啊!”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哭了出来。
那脸的主人停止了动作,任由我抱着,最后我越哭越来劲,越哭越迷糊,只记得我像一滩泥一样赖在那脸的主人身上,紧紧扯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
哎呀,头好疼啊,我使劲睁了睁眼,见天还不亮,我睡在自己的房中,可是这头疼的要命。我想喝口水,努力用手肘支起身子来,这才发现床边爬着一个人。我吓得正要喊出声来,定睛一看,怎么会是小谢?
“小谢,小谢,你醒醒啊。”我伸手推他。
“啊……”小谢睁开眼,看见我,马上像个弹簧一样弹直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好心好意地问。
“你不记得啦?”小谢像个孩子一样睁大了眼睛,随后又怏怏地说:“不记得更好。”
“哦。”估计不是什么好事,万一我酒后撒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最好也不要让我负责。
“小谢,我头好疼啊!”
“哪能怪谁,昨儿的酒都让你喝了,拦都拦不住。”
“哎呀,疼死了!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医生?”
“现下去哪儿找啊,要不我给你倒杯水?”
“好吧,最好放点儿糖。”
“……”
喝了水,歇了会,我的头逐渐不疼了。小谢讪讪地说:“反正天也快亮了,我回去了。”
“别!”我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睛说:“别走,只要没看见太阳,我就害怕。”
小谢无语了,又坐了下来,我见他不走,放心了很多,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扭脸偷瞄他,他一会儿揉揉肩,一会儿搓搓腰的,想他在床边爬了一宿,肯定是不舒服。我体贴地往床里面靠了靠,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说:“你也躺会儿吧。”
听我这么一说,小谢“嘣”地一下跳了起来:“小柳姑娘把在下当做什么人了,谢某岂是随随便便乘人之危之人。”
嗯?我听着疑惑,“随随便便乘人之危”?想是自己也觉得说法欠妥,小谢急眉赤眼地瞪了我一眼。
我白了白他,说道:“你这孩子想法怎么这么不纯洁呢?我让你躺,是见你爬了一宿累,你以为要干什么?”
小谢还是倔强地站在那里,一脸鄙视。我那个气啊:“哼,亏你还自称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呢,”我开始激他。
“怎么?”果然小谢上钩了。
“圣人没教给过你坐怀不乱真君子,胡思乱想假小人嘛?”我又开始忽悠:“我就是看你累,好心好意让你躺躺,这还没**呢,就把你吓成这样。”
小谢听了,绷着身子不说话,我又说:“你听过佛祖曾经派摩登伽女去勾引阿难的故事吧,你这个当官的,如果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还怎么清正廉洁、抵御糖衣炮弹的袭击啊?哼!”说完,我翻身过去:“以龌龊之心度善良之腹,你爱躺不躺。”
没过一会儿,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小谢躺了上来。我暗自偷笑,“噌”地转过身来,小谢只有半个身子躺在床上,见我扭向他,他一个激灵掉下了床。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欢喜的心情渐渐淡了。
“小谢,我很可怕吗?”
此时,他还坐在地下,一脸窘迫,见我问他,想了想,回答道:“不是可怕,而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说不清楚,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其实我很普通,只是经历了一场不普通的事情罢了。”
“所以你怕黑?”
“啊?啊,对啊。我小时候很淘气,有一次实在把妈妈气急了,她把我锁到了小库房里,小库房特别黑,我吓得大哭,一个劲儿地求妈妈。这时候突然窜出来一只老鼠,我被吓晕了过去。从此,我就怕黑,怕老鼠。因为看不见光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是这样。”
“小谢,其实现在我也很害怕。就像见不到光一样,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只认识你,认识县衙的衙役哥哥们,你们就是我在这里的亲人。”
也许第一次听我比较正经地说话,小谢有些动容,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坐在了我的身边。他似乎想开口安慰我,但嘴张了几次,又没说出话。
我冲他了然的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等我攒些钱,明白了这个社会的一些基本常识,我就走,不再给你添麻烦。”
小谢皱了皱眉头,看看我,又低下头,蚊子哼哼一样说了句:“你……不麻烦。”
“可是你麻烦!”我一面笑着,一面使劲一拉小谢的袖子,小谢微挣了一下,但很快就放弃了,我们俩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臂距离。
我心情很好,扭头看了小谢一眼,他闭着眼睛,脸上也是柔和欢快的颜色。
“小谢,你知道吗,胖婶儿喜欢你。”
“……”
“小谢,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结婚,嗯,我是说成亲。”
“……”
“天呐,你不会是个短袖吧?”
小谢扭过头,瞪了我一眼,又扭过去闭幕养神。这孩子,还真是胆量越发大了,不仅敢反抗,还开始挑衅了!**,狠狠剜了他一眼。过会儿,小谢还是不出声,我扭过去看他,别说,小谢这模样还真算得上英俊,细长的眉毛,挺拔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
“小谢,你还真是个帅哥呢!”
“……”
见他没有丝毫反应,我恶狠狠地说:“只可惜是个木头帅哥!没情趣、没爱好、没幽默感,无趣的很,怪不得娶不上媳妇!”
“……”
“哎,我做的鱼好吃吗?那鱼可是我千辛万苦从胖婶儿那里弄来的呢。”我得意洋洋地说。
“对了,我听你说你为了这顿饭牺牲色相了?”小谢突然睁开眼,转过头来问我。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躺平:“没有没有,夸张一些啦。”
“肯定不这么简单,你如实说来。”这回小谢翻过身来,伫着脑袋看着我。
我立马翻过身去,想了想纸肯定保不住火,于是用几乎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说咱俩有一腿!”
虽然不能断定小谢是否听得懂“有一腿”是什么意思,但用脚趾头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事。“轰”的一声,小谢倒在了床上。
第一卷 蓟县清平岁月 第六章 尸体会说话
自从我和小谢“同床共枕”之后,每到小红不在,我抱着铺盖站在小谢门口蹭睡时,虽然小谢还是皱皱眉,鄙视一下,但已经不再一惊一乍,坐卧不安了。只不过,我们俩睡觉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我睡床,小谢睡地下。
这种感觉真好,就像回到了上大学时候的卧谈会。反正古人天一黑就睡觉,我们正好有大把时间用来闲聊。原来看着寒酸的小谢,其实是个祖籍江浙,“家有良田万顷,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富贵公子,只不过这位公子的妈有点儿多,正房太太、二姨母、三姨母、四姨母……在小谢离开家之前,好像排到了第八位。小谢还有兄弟姐妹十好几个,不是游手好闲,就是呆傻痴捏,总之在这么不靠谱的家里,能长出这么靠谱的小谢完全就是个传奇!
小谢童鞋从小生长在富贵温柔乡,在勾心斗角中茁壮成长,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十八岁登科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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