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娘让你刘妈妈去煮,煮我们辰哥儿最爱吃的面,好不好?”掀起帘子走进来的伏秋莲眼圈是红肿的,她身后刘妈妈也是一脸是泪,听到伏秋莲和辰哥儿的对话,抬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扭头朝外跑,“哥儿等着,妈妈这就去煮面,马上就来啊。”
“辰哥儿,来,让娘抱抱。”伏秋莲张开双手,看着坐在榻上,小脸腊黄的儿子,心疼的不得了,朝着儿子看过去的眼神是期盼的,儿子会不会还不认她这个娘?
辰哥儿这会的性绪已经平复不少,而且他是惊惧,不是失忆,马上就五岁的孩子,不过离开半个月,虽然心底留下的阴影,恐惧之类的事情不少,可对于伏秋莲夫妻和这个家里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没了印象。
刚才也不过是这么些天来留下的本能反应罢了。
经过这么大半会的缓冲,辰哥儿多少缓过来了些劲儿,这会看到伏秋莲,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起来,连清以为他又被吓到,要大喊大叫,准备把他抱起来呢,谁知道小家伙猛的矮身从他手臂下钻过去,滑下榻,两步冲到伏秋莲跟前,抱眘她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伏秋莲能不心疼吗?
有些费力的抱起辰哥儿,旁边连清是看的胆颤心惊,赶紧上前把他们母子扶到一侧的椅子上,他是真的恨不得上前把辰哥儿给抱过来,他抱啊。
可却被伏秋莲给摇头制住,“我没事,让我抱会吧。”
辰哥儿这一通哭,似乎就含了发泄在里头。
足足就哭闹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双眼肿的核桃似的,小小的肩头一耸一耸,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娘,娘坏,辰哥儿怕,那些人打辰哥儿,还有小姐姐,呜呜,小姐姐流了好多血,呜呜,爹爹也不来,辰哥儿使劲喊爹爹,娘也不答应——”
“是是,是爹爹不好,是爹娘坏。”
伏秋莲抱着儿子,母子两个人是真的抱头痛哭。
可很明显的,哭过一场之后,辰哥儿是真的轻松不少,冬雪端了水,小心的服侍着母子两人重新梳洗,刘妈妈端上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绿油油的葱花上头是撕的碎碎的鸡肉,辰哥儿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肚子咕噜几声叫。
小家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娘——”
“娘在呢,来,娘亲喂我们辰哥儿吃东西,好不好?”
“好。娘亲也吃。”
没一会,母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碗面给吃了个底朝天,最后辰哥儿端起碗,咕咚咚的把面汤喝了大半,他一抬手,伏秋莲适时的把帕子递过去,“不能用袖子。”
门外头,刘妈妈擦擦眼角,老天爷保佑呐。
辰哥儿的精神头不是那么好,吃饱喝足,偎在伏秋莲怀里说了会子话,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连清把人抱起来在榻上放好,不知道是哭过一场情绪得到了释放,还是吃饱的缘故,反正这次是没有醒过来,放到榻上之后,小家伙咕噜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侧仍是睡的踏实。
夫妻两人坐在外头的稍间说话,喝了口红枣茶,伏秋莲揉揉眉心,看向连清,“田屯那边,我明天亲自过去一趟?”
人家救了他们的儿子,那孩子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命求季辰哥儿的命,可是,连清看了眼伏秋莲的身子,摇摇头,“你这样子还是别去了,我明天自己去。”
伏秋莲叹了口气“明天咱们带着辰哥儿一块去吧。”
她不能让辰哥儿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辰哥儿,辰哥儿得救了,不能连那孩子的最后一程都不去送的。这是做人的原则问题,是人都要感恩的,连清张了张嘴,最后只能点点头。
也只能是这样了啊。
就是这样做,他都不知道陈家能不能原谅他们。
要知道那陈家是真的最疼这个小女儿啊。
他们要是晓得自家孩子没了,难过之下,会不会牵怒?
连清抿抿唇,“明天你带着冬雪和冬雨,还有刘妈妈,有什么事让刘妈妈出头,你就让冬雪她们两个寸步不离你,至于辰哥儿,我把他带在身边。”
“嗯,若是陈家什么难听的话,相公别生气。”
伏秋莲的话听在连清耳中只有苦笑,“娘子,我刚才还在犹豫,想着要不要劝你这样一句,没想到娘子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娘子不会生气,为夫也就放心了。”
“人家的孩子为了咱们辰哥儿命都没了,还不能让人家说几句话?要是这样咱们也要生气,那个孩子在天上走的也不会安心的。”
夫妻两人商议一番,最后,伏秋莲看向连清,“我没见过那一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明个儿你看咱们怎么过去,是空手还是带些礼物?”
“先空手吧,礼物和谢礼明天都不合适。”
伏秋莲一想也是这样,人家孩子没了,白事呢,自己这带着孩子过去,又是礼又是道谢的,好像是炫耀似的,干净就依着连清的话,什么都不带,夫妻两个直接带着孩子过去。
这就是他们家的诚意!
田屯村,陈家——
看着女儿僵硬的小小的身子,陈二婶哭的都晕了过去,陈二叔抱着脑袋蹲在一侧,垂着个头,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下,一侧陈家的几个哥哥也都红了眼圈。
陈家最小的儿子十岁,和小花年龄相近,感情最好。
看着半个月前还和自己玩捉迷藏,兄妹两个因为下河捕鱼被老娘拿着扫把满村追打的妹妹,现在竟然躺在一块木板上动也不动,说是死了?
陈小宝嗷的一声就要往前冲,双眼都红了,“小花,小花你给我起来,你个臭丫头,你又故意骗我,是想着回家告状,让爹娘再揍我一顿是紧,小花,小花你起来啊,七哥再不欺负你了,呜呜,妹妹——”
一片哭声里,连清和着里长走进了陈家的院子。
陈二叔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垂下去。
陈老大脸上掠过几分怒意,可终究这一家子都是老实人,自家的孩子没了,真的算起来能怪人家吗,那么多的孩子人家都好好的,偏自家妹妹却要带着人孩子往麦地里钻。
要是真遇到个不讲道理的,这人家还会转过头和你算账呢。谁让你家的娃带着我儿子去钻麦地的?不然,我儿子好好的和大家伙在一块玩,能出事吗?
陈老大就灰了心,他妹妹没了,这就是命。
伏秋莲亲自牵着辰哥儿,直接到了小花的尸首旁,一按辰哥儿,声音清脆而坚定,“给你小花姐姐跪下,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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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陈家
小姑娘还放在木板上,身子都僵了,脸不是个颜色。
伏秋莲只看了一眼便闭下了眼。
身后,刘妈妈很是担忧,这可是死人呐,万一再吓到或是冲撞到辰哥儿?刘妈妈轻轻的扶着伏秋莲,“姑娘,您还是到一侧歇会吧,这里老奴来——”
依着刘妈妈的意思,伏秋莲和辰哥儿都不准来!
是,她也很感激这女孩子。
救了辰哥儿,就是救了她家姑娘,救了刘妈妈自己的老命,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也就是人没了,要是还活的好好的,刘妈妈肯定会一日三柱香的把人给供起来!
可问题是,现在人没了啊。
自家姑娘来看她,受不受的起的就不提了,可姑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万一冲撞了呢?还有辰哥儿,前些天被折腾了那么多,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如今再带着他去看一个死去的小丫头,万一孩子再被吓一回?
所以,刘妈妈是真的不想她们母子过来。
她担心啊。
可连清和伏秋莲夫妻坚持,她也只能跟着过来,在后头是寸步不离的扶着伏秋莲,眼也不眨的盯着辰哥儿,生怕他被吓到什么的,这夫一听伏秋莲的话,刘妈妈就皱了下眉。
她家哥儿好好的,可是县令老爷的长子。
怎么可以给个黄毛丫头下跪?
倒不是刘妈妈看不起陈家的这些人,主要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辰哥儿虽然还小,但好歹也是县令之子,是万山县父母官的儿子。
让辰哥儿给那小丫头跪,哪怕是她这人没了呢。
在刘妈妈眼里,那都是受不起辰哥儿这一跪的。
哪怕,她是为了救辰哥儿而没的!
刘妈妈不赞成,伸手去扶伏秋莲,“姑娘!”
伏秋莲却是拍拍她的手,“妈妈,人死为大。再说,她是为了辰哥儿而没的,辰哥儿这一跪谢她,是应该的。”
“可要不是她,咱们哥儿哪里能遭这份难?”
是的,刘妈妈心里还在记恨着呢。
她是救了辰哥儿,可要不是她带着辰哥儿往麦田那边走过去,而是让辰哥儿小伙伴们在一块玩的话,辰哥儿会出这种事吗?
说来说去,刘妈妈心里还是在意这一成!
在她心里觉得吧,辰哥儿凭白的了这么多的苦,都是这丫头自作主张的缘故!可伏秋莲却不这样觉得,是,她理解刘妈妈的心思,知道刘妈妈心疼辰哥儿,但做人不能没有底线和良心,不管如何,这丫头救了辰哥儿是事实。
至于说因为她而让辰哥儿遭难这一回……
伏秋莲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刘妈妈不晓得,她却是清楚的,这事,没那么简单!伏秋莲可是看的明白,只要那些隐在暗中的人没能拔毒瘤一般的拔出来,那么,没有这次的事,以后保不准哪天也要出事!
这次的事情到现在这个结果,她只能是庆幸。
不幸中的大幸,辰哥儿还好好的。
至于眼前的小姑娘……
虽然有些惋惜,可她还是庆幸她帮着辰哥儿挡了那一刀,不然,伏秋莲用力的闭了下眼,再睁开,她很是坚定,清晰的声音响起,“辰哥儿,跪下谢谢你小花姐姐。”
“嗯,小花姐姐谢谢你,呜呜,小花姐姐,你起来呀,我想你了——”辰哥儿真的跪下去,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是轻声的抽泣,“姐姐你放心,我给你报仇——”
陈家的人都哭了起来,难过呀。
你说这傻丫头,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
清醒过来的陈二婶被自家大儿媳妇扶着,看到伏秋莲一行进来没出声,虽然晓得不能怨,可心里多少有些疙瘩,你说你们家的孩子贵重,我们家的就命不值钱?
根本就不是这个道理的。
可直到辰哥儿跪下,小小的身子跪在那里,对着自己的女儿泪流满面,陈二婶再也忍不住,双眼一番再次的晕了过去,要说还是男人,陈二叔闷不作声的抽了袋烟,起身,看了眼二儿媳妇,“过去把连太太,还有那孩子搀起来吧。”
他谁都不怪,要怪就怪自己。
好好的你说他交待女儿去和那个孩子玩做什么?
要是丫头没听他的话,自己玩自己的。
怎么会有今天?
所以,这都是命!
“陈二叔,都是我们家害的,您——您骂我吧。”
陈二叔看了眼连清,憨厚的,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连大人,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我们家娃呀,她就这个命,俺不怪谁,真的。”
“……”
看着陈二叔拿着烟袋走向院子的身影,那背好像几夜之间都弯了起来,沉重的脚步,被拉的矮小的影子,连清张了张嘴,双手紧紧的纂在了一起——
那些人他一定要找出来,给陈家一份公道!
“连太太,连,连小公子,起来吧,你,你小花姐姐睡着了,等她睡醒了再和你玩,好不好?”陈家二儿媳妇本是按着公公的意思过来,想着把辰哥儿哄起来,结果她的话音一落,就猛的听到辰哥儿猛不丁反驳的声音,“不是,小花姐姐死了,我娘和我说了,死了就是没了,再也不会和我玩,不会陪我说话了,你骗人——”
吴氏被这么一呛,一脸的尴尬,“连太太,这——”
“辰哥儿,不许无礼,这是你小花姐姐的嫂子,你也喊一声嫂子,好不好?”伏秋莲拍拍辰哥儿的头,让他起来,自己牵着他的手,一脸的郑重,“这件事情上,我不想骗他,小花是为了救他出的事,他就要感恩在心,没有小花,不会有这会站在我面前的辰哥儿,所以,我们家都是很感激小花的,我知道不管怎么说我是有愧的,一句感谢也不足以弥补你们家的伤害,可我……真的只能再说一句,谢谢。”
“连太太您可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家小花没这个福气。”
一家人眼泪涟涟中,陈二婶醒了过来,伏秋莲牵着辰哥儿走了过去,让辰哥儿给陈二婶见礼,伏秋莲是一脸的惭愧,“为了我们家的孩子,小花她……二婶您放心,以后您家的事就是连家的事,旦凡有事,我和相公都绝不会推辞。”
“连太太您严重了,这是我们家小花的命,我们只能说命苦,谁也不怪,真的不怪你。”要说一点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怪么,你真的能怪谁?再说,人家一县之尊,全家出动来到他们家道歉,道谢,他们还能要怎样?
若是换个不讲道理或是略为嚣张些的县令。
他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治你家没有看护好的罪责!
这事,谁说的准?
人死不能复生,小花即是救下辰哥儿,那么,她死了,她们这些家人就只能认!伏秋莲觉得有些累,只能坐下来,辰哥儿的情绪还是没有恢秘,除了她谁也不怎么靠。
看到她坐下来,就那么偎着她的身子不动。
刘妈妈看向伏秋莲,“姑娘,管家把东西拿过来了。”
伏秋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抬头看向陈二婶,“二婶,小花是因为我们家这小子才出的事,你放心,这个仇咱们是一定要报的,过几天抓到了那一伙人,肯定和你们一家人说。”
陈三哥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来,“到时侯你叫人喊俺,俺把他的皮给剥了!”
“不许逞能。”陈二婶瞪了眼自家三儿子,回头冲着伏秋莲叹了口气,“连太太,您和连大人都是好人,真的,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只是老天爷保佑了他们家,却可怜了她的女儿!
“花儿这事,二婶看怎么处理?”
听到说这个事,陈二婶眼泪又掉了下来,“花儿是个孩子,又没有定亲,就这样好端端的没了,是不能进祖坟的,只能,只能找个地方埋了——”
心疼呀。
白发人送黑发人呐,谁不难过?
活蹦乱跳的女儿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没了。
甚至连家里头的祖坟都不能进去……
刘妈妈也跟着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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