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杀人的直接证据,最多判我一个私藏毒药之罪。”
杨姑姑见识比她深,忧心忡忡地说:“哎,你太天真了!这上柱国将军官居一品,他家小姐要是有什么好歹,宫里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到时候要是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你肯定会……”
陆贞知道她说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只能惨白着脸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拖累其他人,本来,我就不该找什么乌头!”
杨姑姑满眼怜爱地看着她,将手里提着的篮子里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我去想办法!这些吃的你先拿着,一定得熬住了,别死在里头!”
陆贞看她准备走了,犹豫了片刻,叫住了她,“姑姑,你别告诉他,不然他会心里不安的!”
杨姑姑回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陆贞,“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尽头。
司宝司上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高湛被丹娘告知了陆贞的情况后,嘴上虽不好直接要人,但还是一路来了司宝司。玲珑最先看到了他,愣了一愣,叫了一声“殿下”。高湛认识她,知道她是陆贞身边亲近的人,拉着她到一旁小声问道:“闲话少说,我是来问你,当时那张凤尾琴,到底经过了几个人的手?”
玲珑虽是慌张得不行,但还是强撑着镇定答道:“我想想……琴是腊梅姑姑送来的,我拿过,陆大人拿过,然后我就直接送到了营造部,交给翠琅去描金漆、上弦油,可翠琅已经被司正司审过了,没什么问题。”
高湛却颇为细心,眉头一挑看向了她,“什么金漆,什么弦油?快把剩下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玲珑赶紧把他要的东西找了出来,高湛接过手就递给了跟在他身边的忠叔,吩咐道:“忠叔,你派人去司正司,悄悄地从琴上弄点金漆和琴弦出来,再查对一下,看看和这里剩的是否一样?要是琴上有毒,这里没毒,那就说明琴是从司宝司送出去之后才被下的毒。”
玲珑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说不定陆大人就此有救了,惊喜地看着他。高湛看忠叔走远了,又对玲珑说:“走,带我去营造部看一看。”玲珑自然是满口地答应下来,引着高湛一路往营造部走,没料到刚走到后院,嘉敏却在这时走了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高湛的身影,不禁喜出望外,快步走上前去,拉着高湛的手大声地说:“太子表哥,你来看我?”
高湛还没回过神,嘉敏就已经滚进了他的怀里,眼泪滚滚而落,放声大哭,“表哥,吓死我了,她们……她们居然会杀人,我……我害怕啊!”
高湛看身边不少宫女都不怀好意地对他们两人打量着,不觉一阵尴尬,用力推着她,“嘉敏,别这样,快放开我。”
嘉敏却故意粘着他不放,口里撒着娇,“不,我不放!太子表哥,自打来了宫里,我天天被下面的人欺侮,被太后责骂,现在还有人要搜查我的屋子!我,啊啊啊……”她一边故作委屈一边抹着眼泪,余光还不忘记去看别人在看她们两人,心中一阵得意,又把哭声提高了几分。
高湛现在是站在原地也不是,走也不是。玲珑看出他十分头疼,出言帮他解围,“殿下,要不然你们还是回沈司珍的房间慢慢说吧。”高湛听她说得有理,站在这里只会让别人都看笑话,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就答应了。
一行人回了嘉敏的房间,高湛好言安慰了她几句,玲珑在这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他顺势就递到了嘉敏的手里,说道:“别哭了,来,喝点水。”
嘉敏心里一阵甜蜜,刚接了高湛给自己的茶,却看到他有想离开的意思,立刻将茶丢在了小几上,拖着高湛的手说:“太子表哥,你别走,我害怕,你多陪陪我嘛!”
高湛只觉得自己一个脑袋变得有两个大,用力甩开她的手,可是嘉敏却死死拉着他不放。高湛无奈地说:“嘉敏!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是和我这样牵着拉着的,会叫别人误会的!”
嘉敏心想,我要的就是别人误会,最好误会的人越多越好。嘴上却说:“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太子表哥!我才不怕别人胡说呢!”她看高湛一直没有责怪自己,松开手大胆地一把从高湛的身后将他抱住了。
高湛吓得一哆嗦,连忙去推嘉敏抱着自己的双臂,尴尬地说:“嘉敏,别胡闹了,再这样,我告诉你哥哥去!”他始终以为嘉敏是小孩子心性,所以才不知道这些忌讳。
嘉敏被他硬生生地推开,心里一凉,又听他用这些话来搪塞自己,心里岂不知他是为了那个陆贞,当下里发着狠——你最爱的陆贞,很快就要死在牢里了,这次我看你怎么救她!但转念一想,他为了那么一个下贱的女人对自己这么敷衍,不免更加伤心难过,嚎啕大哭,“你去啊,你去啊,我还要告诉我哥哥呢,说你欺负我,说你一点也不疼我!”
她这么一闹,高湛也不好走了,在一旁痛苦地撑着头,谁想长公主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看到这么一出,问道:“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嘉敏看长公主顺利地被叫了过来,更是挤出了更多的眼泪,扑到了她的怀里不依不饶,“公主表姐……”
长公主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嘉敏的后背,一边好言好语安慰她,“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一点没个女官样子!”嘉敏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高湛疑惑地问长公主,“皇姐,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不满地看着他,“芳华告诉我的,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们会闹成什么样子!”高湛只能说:“皇姐……”
长公主却不待他再说,又说:“好了,可怜嘉敏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打跟我进了宫就一直没平顺过。阿湛,嘉敏她都已经被吓晕过一回了,你就不能多顺着她点?”
高湛看她句句都是先入为主,又知她一向护着嘉敏,自己多说无益,沉默了些许,最终闷闷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长公主这才点了点头,又拍着嘉敏说:“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来,我们送你回嘉福殿好好休息。这司宝司啊不干净,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她说完就扶着嘉敏往门外走,刚走到门边,看高湛一点跟上来的意思都没有,赶紧横了他一眼,又使了个眼色。高湛只能跟在她们身后,一路看着长公主将嘉敏送进了房间,他借口自己一个男人不适合进闺房,只是站在庭院里等长公主出来。没过多久,长公主大约和嘉敏说完了体己话,慢慢走到了高湛身边。高湛松了一口气,求饶地问她:“皇姐,现在我总可以走了吧。”
长公主气定神闲地站在了原地,“那么着急干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高湛脑子里想着理由,“可是我还得……”
长公主打断了他,“你想去救那个陆贞?告诉你,我不准。”高湛没想到长公主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吃惊地看向了她,长公主微微一笑,说道:“阿湛,你陪我走走。”她抬步往外走去,高湛不知道她想对自己说什么,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陆贞的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路走了出去。
两人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长公主这才缓缓开口,“自从上次闹出漆盘那件事我就去查了,原来陆贞就是拿你玉佩送进宫的那个人。”
高湛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长公主对自己这么说到底用意何在。他默默地低着头,也不接话。长公主看他一脸垂头丧气,又说:“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她救过你,所以我也不准备拦着……”
这话倒是出乎高湛意料之外,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看他这般情态,心想这陆贞果然是个狐媚子。她当下心生不悦,却也没放在脸上,只是淡淡地说:“你这样的人品岁数,有两个红颜知己、侧妃姬妾也是正常的。你再怎么宠她我都不管。只是,我告诉你,你的正妃只能是嘉敏。在娶她之前,我不许你跟别人不清不楚!”
高湛看她话里话外都拐到了嘉敏身上,以为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思,辩解道:“皇姐,你不知道,我和阿贞早就已经……”
长公主却把话拦在前面说了个清清楚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告诉你,你是北齐的太子,你的正妃以后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陆贞不过是一个五品武官的孤女,有哪一点配得上你?阿湛,你以为我不知道嘉敏聪明有余沉稳不足?可是,她毕竟是沈国公唯一的女儿!”
高湛从未想过自己的长姐会这么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长公主却以为他会渐渐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又给他分析道:“太后虽然宠我,但你才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这个做姐姐的哪儿能不为你着想?当年你和观音搞成那样,太后就算对你再好也会有心结。与其娶其他女子,倒不如娶这个心无城府的沈嘉敏,也好让太后少些提防。”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全盘说出,“沈国公虽然不在京城已久,但他家三世国公,镇守平州,不但武勋卓著,家中更是富可敌国,连你姐夫都要认一个‘服’字,这样的亲事又有什么不好?再说,嘉敏的哥哥嘉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近卫将军,这样的大舅子,将来会帮你多少!”
高湛说了一句,“皇姐,我向来只把嘉敏当妹妹看!”
长公主却不以为然,“我们皇家,又有几个皇子公主能和深爱之人白头到老?你当年和观音还不是那样!”一句话说得高湛又垂下了头。她为了坚定高湛的心,又说:“我看过那个陆贞,知道她长得像谁。阿湛,如果没出这件事,我不会管你们,你要收了她也好,把她当个金丝雀养在这儿也好,我都不会说什么。可这一次,她杀的可是上柱国将军的独女!吴将军手握重兵,你要净顾着帮陆贞脱罪,把他给得罪了,又有什么好处?”
高湛急了,“皇姐,阿贞她绝对不会是凶手!”
长公主却冷冷地说:“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你必须听我的话!这件事,你一定得置身事外!”
第33章:暗牢
寒冷是一点一点渗入到身体里的,如同绝望的情绪,需要时间渐次酝酿,继而瞬时发酵。
陆贞就这么从睡梦里惊醒,只感到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席卷全身。她吸了吸鼻子,满满的都是水汽的味道,眼前的黑暗已经适应,她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陷水牢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清楚现在醒来是什么时辰。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贞不由得毛骨悚然。难道是闹鬼了?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什么东西?滚开,你别过来!”本想给自己壮壮胆,但空荡荡的牢里,只有自己的声音一直回荡,越发显得阴森森的。
脚腕上一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缠了上来,陆贞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抓住那东西就往远处扔去,那东西在墙上摔出了声音,借着远处的隐隐灯光,陆贞这才看清那是一条毒蛇,三角形的脑袋正冲着自己竖起,吐出鲜红的舌头,她吓得尖叫起来。
那条蛇向她渐渐逼近了,陆贞大叫道:“蛇,蛇!”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手忙脚乱地随手抓起一些东西朝那条蛇扔去,想让它离自己远一点,可是偏偏却适得其反,那条蛇吐着信子,看样子反而是被她激怒了,整个上半身都直立了起来,寻找着时机就要朝陆贞扑来。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掐它的七寸!”话音刚落,那条蛇就朝着陆贞飞过来,陆贞心里一个激灵,也来不及多想,照着那个女人的吩咐,眼明手快地掐住了那条蛇的七寸,蛇在她手里扭了几扭,想去咬她,无奈七寸被她捏在了手里,转了几次都无果。陆贞一点都不敢松懈,一双手死死掐在了蛇的七寸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条蛇再也无法动弹,软绵绵地搭在了她的手上——应该是死了。
她这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将那条死蛇远远地扔开。
这下惊动了守门的宫女,她打开了牢门,慢慢走到里面,不耐烦地说:“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陆贞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说:“你这里怎么会有蛇?”
那宫女打着呵欠,没好气地说:“这儿不但有蛇,还有鬼呢!”
陆贞看她态度轻慢,心想这次如果不抓住机会,下次说不定就没这好运了。她勇气上头,恩威并施地说:“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虽然因罪入狱,但我毕竟还是八品女官!如果我在你这儿出了什么意外,我敢担保,外面的人不会饶了你!”
那宫女愣在原地,想了很久,估计也是在衡量陆贞这番话的利弊,最终还是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想怎么样?”
陆贞说道:“给我换个干一点的地方,不能有蛇和老鼠!对了,刚才我听到牢里还有别人,你把我挪到她旁边去!”
那宫女沉默着先走开了,陆贞忐忑不安地等着,幸好没多久她就又回来了,这次手里还拿着一支蜡烛。她开了牢门,对陆贞做了一个走的手势,陆贞欣喜万分,也不管疼痛,拖着青肿的一双腿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宫女给她开了一间新的牢房,借着烛光,陆贞四下打量了一番,虽说这里水汽仍是很重,但干净了许多,应该不会有蛇再出现了。她稍微放了点心,走了进去,那宫女看她也没什么意见了,哐的一声将牢门关上,很快,脚步声就消失了。
陆贞看她已经走远,敲了敲自己左边的墙壁,低声问道:“有人吗?”但四下里一片安静,她不放弃地又拍了拍右边的墙壁, “有人吗?”
仍是没有人回答她,她静静地说:“我知道你在这儿,刚才谢谢你!”她等了等,那人仍然没有说话,陆贞又说:“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被蛇咬死了!”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别人接她的话,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想理我就算了。要是你想说什么,就叫我好了,我叫陆贞!”
她等了许久,看那人真的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也不再出声了,只慢慢移到墙角边的稻草堆,紧了紧身子,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又有司正司的宫女前来问话。那人严厉地盯着她,“陆大人,司正大人让我再问你一次,你的乌头是从哪来的?你为何要用它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