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再也追不回来。
原来执念的人并非是她。
……
胤祉阖上眼,眼皮颤着,整个人仿佛被什么缠绕在无垠的黑暗中,却又堕落其中而无法自拔。
就在他陷入痛苦不堪的沼泽中时,突然远远传来一声狂喜呐喊。
他抬起红丝遍布的眼瞳,一看是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急急忙忙地奔来,心中一动。
怜春路上遇到兰儿,便将消息告知与她,兰儿听罢,喜极而泣。遂两人便决定一同随行,匆匆慌慌地跑来看到贝勒爷独自饮酒的颓废之态都不禁唏嘘叹息。
兰儿跑得快,先怜春一步来到胤祉跟前快速地说道:“福晋、福晋醒了,贝勒爷……”话还未说话,只说到福晋醒了四个字,便见他原本黯然无神的眼里兀的迸射出一道灿若星辰的光芒。
那一霎间光耀万丈,比生命更加鲜活透亮。
……
所有的人都在不知觉间退下去了。
楚依埋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里是那样的踏实安全,可是温馨的时刻只持续了没多久,便被疑惑不解的声音打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怜春说我睡了五年,可是我的记忆还停留你在边关的时候。对了,我记得我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你的孩子……胤祉,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楚依……”他低下头,错愕惊诧地望着怀里人迷惑的脸,那些片段经由她一提,便走马观花般从脑中一一闪过。
胤祉心头一紧,震荡不已。
——难道说,是老天给他的机会吗?让这一切重来一次?她依旧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而他也为她许下美好的余生。
——一切,竟然都停留在那一刻了。
胤祉强子压抑住脸部的都抖动,可却没办法停止胸口的颤抖。实在是这件事太过于惊人,但一想到她的来历,心中才有些微的安慰和欣喜。
或许,是老天也可怜他,让她的记忆重回到他们之间最美好的一刻。既然一切都重头来过,他……再不会走错一步。
想到失去她的五年间来,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曾每每夜里独自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灯出神发呆。
那种落寞寂寥的感觉,仿佛是整个人深陷于泥潭中,压抑窒闷而透不过气。
但在这一霎间,所有的沉闷苦痛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的楚依,他一生的伴侣……回来了。而这一次,他只想爱她,再不管那些纷争纠扰。
胤祉手执她的,眸色里有隐隐涌现的泪光:“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孩子,他叫弘福,寓意鸿福吉天。他从小就很乖,会学很多东西,聪明伶俐就像是你一样。”
“你……怎么了?”她总觉得胤祉有些不对劲,可是楚依却说不上来。从她醒来一直围绕在脑海中诡异古怪的感觉始终没有褪却,但任她想破头,还是找不出那一条揭开谜底的道路。
就这样吧,五年的等待……无论她生下孩子后发生过什么楚依都不想去深究。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等待守候在她身边整整五年。
——如此,足以。
“你这一睡……五年光阴已去,我心里本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也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可是我还是醒了,胤祉……我突然有一种感觉。”
他心中一动,只是搂着她轻声道:“什么感觉?”
“一种……什么都不想管的感觉,我想出府,想要去游览山水之色。”
胤祉没有出声,一晌沉默后才低下头,满面的温柔比往昔更多了几分缱绻之色:“都随你。”
可楚依旋即又皱紧了眉头,撅嘴道:“可是你不能陪我啊……好可惜!”
“我会在府中等你。”
“万一我偷偷地在外面找了别人,抛弃你怎么办?”她起了玩弄之心,狡黠一笑,双眼灵动显出几分月色皎光般动人色泽。
“我不怕。”
他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颤抖着双手环住楚依的腰。
“已经等了五年,我不怕……再等你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和奋斗我终于发出去了……发得我手抽筋脚抽筋浑身都抽筋……
第五十九回:阴谋乍现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晕倒然后一直就没醒过来?”
“是的,奴婢看到福晋您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连太医诊治之后都说不出您到底得了什么病,贝勒爷那时整个人都像是没了魂儿似的。所有人都以为福晋您……但是贝勒爷不信,奴婢其实也不信,因为福晋您明明就是热的,还有呼吸怎么能算是蓖了呢?之后……您就这么一睡睡了五年。幸好……幸好您醒了,奴婢就知道福晋您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怜春说着,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轻轻啜起来。
楚依抬起头,无奈地撇了撇嘴,道:“我这不是醒了,不哭了。”
她压下哭泣声,重重地吸了吸鼻头,用力点头:“不哭了,只是因为太高兴,看见福晋您醒来就有些没法控制。对了,您恐怕还不知道兰儿和小香吧。”
听怜春提到兰儿和小香,她眼中有什么异动,不禁细细回想起怜春所描述的那些场景。
侧福晋被废,她自然是高兴,但当真那利用孩子的事儿会是她想出来的吗?是否在暗处还隐藏着一个真正将这件事挑唆起来的人。
会是睡呢?谁既想除掉自己,又不想自己动手?荣妃首先可以排除,她若要动手,根本无需用这些肮脏手段,以她的权势地位直接一句话就可以成事。
肯定……还有人想谋害自己,当初自己私下里派人找来小香。如果说小香是传话怂恿弘景小贝子的人,那么又是谁将这个计划告知了侧福晋?
这其中……也定是有一个衔接的人存在。
说不定这个人……就是这件事的关键。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六年,恐怕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吧?但她却觉得格外清晰,仿佛很久以前没有理清的思绪在这一刻统统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念想在脑海中稍微转了一圈后,她道:“你叫她们进来吧,我有些话想要问。”
“那奴婢是否先出去?”
“毋须,你在一边看着,到时候我会吩咐你下去做点事情。有些事情……很久前没弄明白,既然如今时光倒流……说不定就是让我来彻底弄清楚事情的真伪。”
怜春讶异,似乎隐隐察觉出她所要调查的事情,不禁低声惊呼:“难道是弘福贝子……”
“当初,我还是太过于心急,打草惊蛇,最后只将了侧福晋这一枚棋子。但是……说不定执棋之人还在观望之中。就算这六年来她未曾行动,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放心,身边放任着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存在……绝非好事。”
又说不定,执棋之人在忍,她插入不了自己和胤祉之间……但一个能忍,又善于隐藏的人——是可怕的。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怜春也觉得福晋说的是,虽然她不知道福晋为何在事情过了那么久才想起来要办,可当初也的确是急躁了些,而那时的福晋……似乎还有一种想要安生求全的意味。况且福晋后头也曾派人去调查过,却最终没有结果。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点点头,突然间脑海中霎间闪过什么,忙不迭凑到楚依跟前,窃窃私语:“对了这件事奴婢还一直没想起来,当时私以为不算什么大事。现在想来恐怕也是与您差点滑胎之事有关的。”
“嗯——?”她微一抬眼,眉梢上挑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思索,“你说便是。”
“那时富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跟侧福晋身边的丫鬟调换了,后来那被调换到侧福晋房中的丫鬟还曾与奴婢抱怨过侧福晋时常摔东西,好几次都用细鞭子抽她,还说什么要不是自家主子,啊,就是说到这,她突然显得慌张赶忙闭了嘴。后面奴婢问下去,她也没说随意敷衍了奴婢几句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过她了。”
楚依眯起眼来,沉思的眸中有一道沉暗的漆黑光芒。
这么看来,当时她是真的漏掉了很多关键的细节。想至此,她忽然略带思索地抬起了手,看着洁白纤长的五指,干净整洁没有任何饰物佩戴。
为什么冥戒消失了?如果这条通往冥界的戒指不见了,是不是就代表……她再也去不了地府?除非……是死了。
只有死人,才能通往往生之路。
楚依尝试过呼唤阎王,可似乎一切都仿佛是个梦。地府是梦,那段消失的过往是梦,只有如今是清晰的。她一开始是慌张的,但后来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她想,也许让她的记忆重回到六年之前,也可能是他的安排。就是为了让她又重头来过一次的机会,把真正害自己的人揪出来!
怜春叫了小香和兰儿进屋,随后便走到她身边立着。
桌边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楚依手里端着棕色茶杯看了一眼前面二人,眼睛都是哭过的痕迹,红肿明显。听怜春说此二人乃是她的心腹,替自己办了不少事情。而教唆弘景的小香也是受侧福晋所迫才逼不得已,并未曾想过会害她如此地步?
楚依放下茶杯,平静出声:“我虽然把这几年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怜春已经把详细的事情经过都告知了我。小香——”听到她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小香嘭嗵一声跪倒在地。
“福晋……小香在。”她低垂着脑袋,五年不见,人已长高不少,看起来相貌秀丽确是个乖巧的姑娘。当年是十五,如今……也是双十年华了。
楚依微微有几分感叹:“你也二十了,该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福晋——您这是要赶小香走吗?”她听到楚依所说的话,蓦地抬起头,身子在瑟瑟发抖,“是不是福晋心里始终是介怀的……”说着说着,那一颗颗泪珠子就往外掉。
她站起身来,走到小香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轻轻地搀起。手掌下的身躯在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况且怜春也已经向我说明了你的情况,我不会怪你。只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突然有些事情很费解,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
“福晋您言重了……您想要问什么小香都会说的明明白白,绝对不敢欺瞒您!”
小香对于楚依的态度感到受宠若惊,不禁惶恐地欲要再度跪下,楚依拉起她的肩膀,笑道:“不必再跪了。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女儿的身子也不是低贱的,不用动不动朝我下跪。”
“福晋……”小香颤巍巍地说着,在楚依的搀扶下起了身来。
楚依坐回座位上,抬眼看着小香问:“你之前一直是伺候在侧福晋的吗?”
“是的福晋,那时候奴婢主要是伺候弘景贝子,闲余时间都是呆在侧福晋身边。”
“那么你可知道……她身边有没有调动过什么人?”
小香眉心一皱,似在思索会想起来:“这个……似乎……啊!有,不过没几天就被调回去了!是富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过听说调回去后办事不利,好像摔碎了富察主子的什么东西就被她赶出去府外去了。”
赶出府外……楚依听到这,不觉地抿唇浅笑,果然与她有关。
“那么如今你可还记得那丫鬟的模样?”说完这话,楚依倒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权当是问问。
小香凝眉,如她所料的确是记不大清了,抱歉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帮不上她的忙很无用一般。
而就在这时,小香旁边一直默声不语的兰儿陡然上前一步,面色些微犹疑凝重。
“这么说起来,奴婢似乎还记得一个人……不过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与福晋您所要找的人有关。”
楚依一听,眼中仿佛有一簇光束倏地点亮,但却极微。上挑着眉眼,看向兰儿道:“你说来听听。”
“兰儿一直以来都是在各处跑动干杂活的,偶尔也会去一些酒肆之地做跑腿的。福晋您也知道兰儿生得丑,装扮一下就跟个男子似的,所以去青楼打杂赚赚小费也是常事。也就是在六年前福晋您还未收留我时,算算时辰也是您出了事后那段时间。这个女子……是在半夜里突然出现的,是当时兰儿不禁意经过瞧见的。”
说到这,兰儿似乎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儿,有些面色发青:“夜色下那女子原是生得极好,但却被几个壮年男子奸污后生生挖去双眸,又在她喉咙不知灌了什么,只听到那女子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这个场景……至今为止兰儿都难以忘却。”
听到兰儿的描述和她脸上惊恐惶惧的表情,楚依喝着茶的平静面容也不禁起了一分波澜。她仿佛看见那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被人蹂躏折磨的场景。
心底有缕寒气一掠而过,她放下茶杯,手还在轻轻地发颤。
如果说……这个被人毁容毒哑的女子就是当年调换的丫鬟的话……如今,她恐怕也已经被彻底折磨致死了吧?
那如果真的就是那个丫鬟,富察氏为何不把她直接害死,却还要慢慢地折磨煎熬……?其中……又有何缘由?
她抽回手,眉心微拧显得面色深沉。思量了半会儿,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就算她如今还活着,又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六年……”
“就在二年前,兰儿还偷偷溜出去想为您寻找偏方,但终究是遗憾而过。”说道这,兰儿眼里有什么在隐隐闪动着,“巧的是……兰儿就在一个街巷尾角瞧见了她。已是满身可怕的伤疤痔疮。因为实在是当年那记忆太过于深刻,只需一眼兰儿便认出来是她。估计是她感染了什么疾病,才会被人赶出去吧。兰儿瞧她可怜,便给了她些许银两。之后再度出府,每次都会接济她一点。如果没什么意外,她恐怕还是在愿处乞讨吧。”
楚依微微抬高下巴,双眸对上一副恭谨之态的兰儿,许久才轻轻地笑道:“怜春说你办事谨慎,为人机灵,果然是不错的。看来当年的我眼光还是上佳的,你之前的那些年月真是浪费了。等此事完了,我就为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
兰儿眸中光芒一闪,但旋即便收敛了起来,笑道:“莫不是福晋也嫌弃兰儿了,可是要把小香和兰儿一并给甩手去了?”
楚依不露声色地瞧着她,兰儿与她对视之下皆是会心一笑。
她知道兰儿虽然在为自己办事,但是心里终归是女儿家,只因为生的丑又无人帮衬才没那念想。而如今既然自己可以帮她做到,自然是心里偷乐,只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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