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臻和思桐依次见礼,今日同来的还有好几位着不同品阶服色的妃嫔,聂臻看过去,其中一位眉清目秀,温婉慈善,微笑恬然,温贵妃道:“太傅还没见过吧,这位是贤妃娘娘!”温贵妃有孕之后,贤妃行协理六宫之权!
聂臻屈身见礼,“贤妃娘娘有礼!”
还有一位年纪尚轻,明艳如花,皎洁如月,笑若银铃,见聂臻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温贵妃笑道:“到底是姐妹,果真有缘!”
聂臻移开了视线,不知道温贵妃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娘娘明示!”
温贵妃艳丽脸色转瞬之间就有了一抹暮秋的悲伤,声音也低了许多,“这位是孝慈皇后的妹妹,霍婕妤,聂太傅也是孝慈皇后的妹妹,说起来,你和霍婕妤还是姐妹呢!”
霍家的人?聂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意外,师姐过世了,霍家又送人入宫了,师姐早已不得圣眷,幸好霍婕妤与师姐并不十分相像,虽没有师姐举手投足之间的大气和威严,但胜在明艳动人,鲜丽活泼,拥有晨曦朝霞般流光溢彩的亮丽青春!
霍婕妤似乎很喜欢聂臻,很快就拉着聂臻的手,上看下看,赞叹出声,“姐姐常提起你,我早就想一睹芳容了,以前心中还想,是不是姐姐太夸张了?今日见到太傅,才知道比起姐姐口中说的还要出色,我果真要自惭形秽了!”
聂臻微笑,“娘娘真是过誉了,我受之有愧!”
温贵妃和梅青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旋即了恢复亲切得体的笑容!
贤妃赞道:“霍家真是专出美人,孝慈皇后容颜倾城,聂太傅天生丽质,婕妤妹妹明艳如霞,叫人好生羡慕,你说这霍家是怎么养女儿的?怎么个个都跟画里的人一样?”
霍婕妤脸色绯红,笑语如珠,“贤妃姐姐又在取笑我了!”转身对聂臻道:“姐姐,你也不要叫我娘娘了,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雨音!”
雨音?霍雨音,听雨的声音,这意境如此唯美,想必取这名字的人也必定是有雅致格调之人,聂臻朝她淡笑,“多谢娘娘抬爱,只是不可乱了规矩!”
温贵妃宛然而笑,款款走下来,提议道:“众位姐姐妹妹,本宫已经让御膳房在准备糕点,现在时辰还早,这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总是一个人赏花也没什么意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日大家就随本宫一起观赏吧!”
“多谢贵妃娘娘!”一众姹紫嫣红皆附身下拜!
春意大好,气候温宜,众丽人语笑连连,温贵妃为人和蔼,不端架子,在潜云殿很容易放下拘谨,尽情感受花语的芬芳!
一刻钟之后,温贵妃脸上忽然有些微难受之色,一旁的贤妃见状忙道:“妹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
温贵妃摆摆手,“不用,不碍事的,只是腹中孩儿闹腾,容易疲累!”
贤妃关切道:“如此好动,想必一定是皇子,妹妹有孕之身,可千万要注意身子,万不可劳累!”其他几名妃嫔也都纷纷附和,“贤妃姐姐说的是,娘娘可千万要当心!”
温贵妃轻轻颔首,“本宫明白,太医说了,胎相安稳,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今天天气这么好,大家不要为了本宫扫了雅兴,随意赏花去吧,再过一会,御膳房的糕点就要送来了!”
“是,贵妃娘娘!”
太子,聂臻,霍雨音,思桐还有几名侍女在一起,可惜太子对花花草草这类细腻柔软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早就心痒难耐,现在可以随意观赏,便立即如断线的风筝在花丛间追逐奔跑起来。
聂臻低声吩咐思桐,“太子年幼,玩心重,行事尚无分寸,你去小心跟着,要注意特别避开温贵妃!”
思桐会意,“是,奴婢遵命!”
霍雨音第一次见到聂臻,便一见如故,毫无距离感,聂臻这才知道,她刚刚进宫没多久,比自己还小三岁,难怪清澈的眼眸中偶而会透出隐隐稚气,能和太子打成一片,嬉笑玩闹!
花语蹁跹中,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惊叫,紧接着是慌乱惊恐的声音,“娘娘,娘娘…”
聂臻的心猛地一沉,立即先一步追了过去,却被眼前一幕惊得差点呆住,心头蓦然一紧,之前还好好的温贵妃此刻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脸白如纸,已经气若游丝,梅青吓得忧急莫辨,只高声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而太子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躯颤抖,不知所措,小小的孩子被吓坏了,聂臻顾不得许多,匆忙上前将太子抱在怀里!
贤妃等人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吃惊地捂住了嘴巴,相对于其他妃嫔的惊慌失措,贤妃最先冷静下来,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梅青满脸悲愤,一把指向太子,声音尖利,“是太子,是太子撞了娘娘!”
太子满脸恐惧,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不知所措,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我…”
贤妃神色凝重,弯下身子,扶着温贵妃,“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快把贵妃娘娘抬进内殿,命太医速速前来!”
温贵妃痛苦的申银声绵绵不绝,宫女们手忙脚乱地把温贵妃抬进内殿!
贤妃又吩咐道:“快去禀告皇上!”马上有内侍一溜烟地去了!
梅青入内殿的时候愤恨地看了一眼太子,恨不得把太子生吞活剥,聂臻的心沉了下去,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脚底生凉!
太医很快就来了,几名太医匆忙进入内殿,贤妃,霍雨音等人都在外面等着,惴惴不安!
一会功夫,梅青忽然从里面冲出来,猛然在贤妃娘娘面前跪下,“贤妃娘娘,是太子刚才撞了我们娘娘,还请贤妃娘娘为我们娘娘主持公道!”
贤妃厉声呵斥道:“事关重大,不可妄言,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梅青眼神悲愤,神色决绝,“娘娘还在救治当中,尚未醒来,奴婢敢对天发誓,如有半句妄言,必定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不止是奴婢,还有林美人和好些宫人都看见,都可以为我们娘娘作证!”
这毒誓发的立即让聂臻周身凉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太子瑟瑟发抖,不懂得争辩,贤妃想了一下,“这样吧,先把太子带到偏殿候着,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
霍雨音急得满脸涨红,额头出了细密汗珠,声音微颤,“姐姐,怎么会这样?”
聂臻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就来了一位面色阴沉的内侍总管,声音冷硬,“太子殿下,请吧!”
太子还在刚在的惊险一幕中没有回过神来,小小的身躯不停地颤抖,小脸发白,眼神惊惧,在冰冷的偏殿跪着,聂臻和思桐陪在他身边。
空旷幽暗的偏殿似乎还可以听到温贵妃的惨叫声,思桐拼命磕头,恨不能将额头磕出了血,泪落如雨,“是奴婢没有追上殿下,导致殿下不小心撞上了温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
聂臻将思桐扶了起来,缓缓闭目,“不关你的事,不要说你跟着太子,就是我跟着,有些事恐怕也是避免不了的!”
思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声轻如雨丝般轻细而又锋芒微露,“太傅的意思是说…”
聂臻心里漫过冰冷的凉薄,半晌才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第二十三章 有负皇恩
潜云殿。
几名太医神色紧张,诚惶诚恐,皇上已经得知消息,闻讯而来,一把掀开粉红色幔帐,温贵妃还在昏睡,原本如凝脂的雪肤似失了水分般枯萎暗淡,梅青和其他侍女都在一旁嘤嘤泣泣,神情悲切!
皇上皱眉道:“贵妃身子如何?”
为首的一名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跪拜叩首,“启奏皇上,贵妃娘娘适才有滑胎之相,十分凶险,以至于惊悸昏厥,微臣等已经让娘娘服下安胎药,娘娘吉人天相,现已无大碍,但自此之后务必卧床静养,不可有丝毫差池,否则…否则…”
“否则怎么样?”贤妃急道。
太医咬了咬牙,“否则龙裔必定不保!”
皇上听说温贵妃身子无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疑道:“贵妃不是一向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有滑胎之相?”
温贵妃还未醒来,梅青忽然道:“皇上明鉴,今天娘娘说水木庭的花开得好,想邀请众位娘娘一同来赏花,触景生情,想起孝慈皇后,娘娘十分难过,便请太子殿下一起过来一叙,以免日后生疏,谁知太子竟然乘娘娘不防之下,故意把娘娘撞倒在地…”
皇上听到一半就勃然大怒,“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蛇蝎心肠,这个逆子现在哪里?”
面对皇上的雷霆之怒,贤妃虽栗栗危惧,却仍不失镇定,“皇上请息怒,太子已经在偏殿跪等皇上责罚!”
皇上怒不可遏,拂袖前往,忽然,从帷帐里面传出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申银声,梅青立即面露惊喜之色,“娘娘醒了!”
皇上脚步一顿,大步转身,掀开帷幔,果然看见温贵妃睁开了眼睛,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失去了流光溢彩的亮色,显得黯淡无光,面色苍白,莹润的朱唇也没了娇艳欲滴,而是发干发涩,声音微弱而急促,“皇上,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皇上一看温贵妃这般模样,忙柔声宽慰,“爱妃放心,孩子安然无恙!”
温贵妃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幽幽叹道:“还请皇上降罪,是臣妾太不小心了,差点伤了皇嗣,实是罪过!”
皇上道:“不关你的事,是那个胆大妄为的逆子,朕这去重重责罚他,决不轻饶!”
温贵妃伸出虚弱的手臂阻拦,“皇上千万不要!”
皇上握住温贵妃冰凉的手,安慰道:“虽然这一次安然无恙,那下一次呢?爱妃且放宽心,朕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交代!”
温贵妃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切切,“皇上且听臣妾一言,真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滑倒的,不关太子的事!”
皇上不悦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那个逆子隐瞒?”
温贵妃面色悲戚,凄凄恳恳,“不是臣妾要替太子欺瞒,而是臣妾和孝慈姐姐情同姐妹,说句犯上的话,臣妾对太子视如己出,太子也视臣妾为嫡亲姨母,一向亲厚有加,太子年幼,小孩子家玩闹总是没个准头的,怕是无心之举被说成有心了!”
梅青快人快语,不满道:“娘娘就是太过宅心仁厚,什么无心之举?奴婢分明看见太子是故意朝娘娘的肚子撞过来的…”
“住口!”温贵妃厉声呵斥梅青,却因身子虚弱,连续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正欲开口,就被皇上打断了,“爱妃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转头看向贤妃,“贤妃怎么看这件事?”
贤妃略作思索,便道:“臣妾觉得贵妃娘娘言之有理,太子年幼,心思怕是不会这般恶毒吧?”
话音刚落,梅青就冷哼一声,“贤妃娘娘此言差矣,光天化日之下,就算奴婢一人说谎,难道林美人还有这么多人都在说谎?”
皇上怫然作色,探寻的目光投向一位身着翠绿色宫装的清秀妍丽女子。
林美人匆忙步出,“臣妾参见皇上!”
“朕问你,太子冲撞贵妃娘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林美人始终不敢抬头,“回皇上,臣妾看到的时候,贵妃娘娘已经倒在地上了,所以臣妾不知!”
霍雨音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番话惊得她心惊肉跳,“从臣妾的视线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太子说过几句话!”
“什么话?”
林美人的声音细若蚊嘤,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太子说很久没见到皇上,都快忘了皇上的模样了,若是以后温娘娘有了小皇弟,就更顾不上他了什么之类的,其他的…臣妾也没有听清楚!”
这话似是而非,却无疑坐实了太子的罪名,温贵妃虽然虚脱,却极力撑着身子,争辩道:“既然林美人自己也说没有听清楚太子在说什么,就不可在此捕风捉影,胡言乱语,不管是说了还是没说,童言无忌,孩子的话都当不得真的!”
林美人惶恐下拜,“娘娘恕罪,臣妾不敢!”
温贵妃还准备继续,被皇上阻止,“好了,爱妃不必多言,你安心养胎吧,这件事朕自有定断,这个逆子,真是让朕太失望了,亏得朕还准备近日得空去东宫看看他,现在看来不必了,如此失德,朕必定予以严惩!”
温贵妃恳求道:“还请皇上再给臣妾一次机会,让臣妾把话说完,不然臣妾心中不安,哪里能安心养胎呢?”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好,你说吧!”
温贵妃无力叹道:“如果皇上执意认为太子是有意的,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是太子还不到七岁,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臣妾和太子情同母子,臣妾绝对相信此举必非太子本意,他本性一向纯善,质朴可爱,臣妾宁愿相信是有人教唆,可怜太子小小年纪被人蛊惑而不自知,他和臣妾一样,也是受害者!”
教唆?皇上神色一凛,忽然重重颔首,“爱妃言之有理,朕记得现任太傅是孝慈的义妹,孝慈说她深谙儒家伦理之道,若为太子之师,必定能教导太子宽厚仁德,好像叫…什么名字?朕记不太清了!”
贤妃忙道:“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朝廷泱泱百官,哪里能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回皇上,太傅闺名聂臻!”
话音一落,皇上立即冷声道:“太傅聂臻,身沐皇恩,却不思报效君恩,教授太子仁义之道,反而教唆太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举,实是深负圣意,罪无可恕,传朕旨意,即刻将聂臻交由大理寺严刑拷问,尽快定案,不必回朕了!”
此言一出,一时静极,无人敢说话,只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霍雨音脸色惨白如纸,正欲上前跪求,却被贤妃不动声色地牢牢拉住,只得作罢!
皇上神情有些不耐,微一思索,“至于太子,暂时禁足东宫!”
☆、第二十四章 一石二鸟
一出潜云殿,霍雨音快走了几步,就觉脚步虚浮,惊悸未定,迫不及待,“娘娘,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
贤妃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霍婕妤,我知道你救聂太傅心切,可皇上心意已决,你这个时候去求情,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增加皇上的厌烦!”
一针见血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霍雨音的头上浇了下来,全身漫过阵阵凉意,她虽是婕妤,可尚未得到皇上临幸,更不要谈爱怜了,她又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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