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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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正午-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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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有儒生从贼,这些人皆是屡屡试不第的举子,其檄文告示,皆有文采可观;其五,黄巢入长安,下令唐官三品以上皆停用,四品以下依旧留任。李自成入北京,也是如此行事,不知是否其手下读过新、旧唐书,有样学样;其六,正史记载黄巢为林言所杀,但传言讲他变姓名易容貌当了和尚。李自成败后,正史载他在九宫山被村民打死,但也有传言讲他化装逃跑为僧。上述种种,真让人觉得李自就是黄巢的后身。
此外,落举不第,也是黄巢造反的重要原因。当初,唐太宗在端门,看见新进士络绎而出,大笑说:“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由此,唐人赵碬也有诗曰:“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诚可哀又诚可笑者,也恰恰是考试不中,黄巢奋起,趁乱为巨盗,终覆唐朝。后来不久,朱全忠的谋士李振,也是久试不第,劝老朱尽诛“清流”,把唐朝几十个大臣皆杀头后投尸于黄河。一直到清朝,真正给予满人致命打击的,也是一个久试失败的读书人———洪秀全。
唐僖宗中和四年(公元884年)八月,躲在成都的僖宗君臣齐上大玄楼受俘观礼。时溥等人派兵献上黄巢等人的首级以及在战斗中陆续俘获的黄巢姬妾嫔妃。僖宗观见下面跪着数百绝色美女,一时间还来了精神,责问道:“汝曹皆勋贵子女,世受国恩,为何从贼!”
跪于前排的一个青年女子辞色不挠,回答说:
“狂贼凶逆,国家以百万之众,失守宗庙,播迁巴蜀。今陛下以不能拒贼责吾辈女子,置公卿将帅于何地乎!”
寥寥数语,噎得唐僖宗一句话也说不出,马上下命把这些人全部送刑场杀掉。与皇帝顶嘴的绝色女子“不悲不泣,至于就刑,神色肃然。”
唐廷真是欺负老实人,多少将军、节度使降贼反复,多少贼将叛降多端,皆高官原职厚俸奉养,反倒对这些无辜柔弱的女子深究从逆之罪,真无良心道德可言。
黄巢虽被平灭,唐僖宗仍旧在成都逗留,不敢马上返都长安。因为,贼将秦宗权兵势转盛,纵兵大掠,其手下大将陈彦、秦诰、孙儒等人连陷东都洛阳以及数十州郡,“所至屠翦焚荡,殆无孑遗,其残暴又甚于(黄)巢。”黄巢部队吃人还是因为断粮才把人吃,秦宗权军卒干脆就以人肉为军粮,每次打仗出发前均屠戮数千平民,把尸体用盐腌上,用粮车驮运,跟随部队一起行进。吃得若不够,再杀再腌,只要有百姓,秦宗权部队就不缺“粮食”。“极目千里,无复烟火”。可悲的是,这些蔡州贼,从前是真正的“官军”,摇身一变,比反贼更凶暴残淫。
一直到光启元年(公元885年)元月,唐僖宗才回到旧都长安。“荆棘满城,狐兔纵横,上(僖宗)凄然不乐……时朝廷号令所行,惟河西、山南、剑南、岭南数十州而已”。
僖宗君臣刚回长安,秦宗权又称帝,其将孙儒在洛阳一个多月,“烧宫室、官寺、民寺,大掠席卷而去,城中寂无鸡犬”。同时,秦宗权连连出兵邻道,数败朱全忠等人,依旧只有陈州赵雙仍旧坚守,孤军孤城奋战。
情势如此危急,长安城唐僖宗也过不消停。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恨宦官田令孜以移镇为名削弱自己的军权,不停上表宣告田令孜罪恶。田令孜阴结与朱全忠相善的邠宁节度使朱玫和凤翔节度使李昌符,让这二人率军攻击王重荣。王重荣窘急,忙向李克用求援。正恨朝廷偏袒朱全忠的这位沙陀爷们满心怨气,提精兵而来,与王重荣合兵屯于沙苑,大败朱玫、李昌符联军,这两军败退之际,仍不忘焚掠。
眼见李克用沙陀军逼近长安,田令孜大公公又拥唐僖宗从开远门逃出,奔往凤翔。沙陀乱兵入长安,大肆焚掠,刚刚恢复点元气的大唐都城又成一片废墟。
田令孜连夜劝唐僖宗去兴元(今陕西汉中)躲避,僖宗不从,大公公索性引兵入宫,“劫上(僖宗)幸宝鸡”。由于事起苍促,从者仅数百人。逃跑途中,唐朝皇室的宗庙神主皆被乱兵抢走。
由于田令孜弄权,皇帝再次播迁,“天下共忿疾之”,朱玫和李昌符也对自己为田公公利用而感耻恨,两人便合兵一起进攻宝鸡。田令孜惊惧,拥唐僖宗又逃。当时大乱,军民杂相践踏,“锋镝纵横,”幸亏神策军使王建率五百人持长剑“前驱奋击”清道,唐僖宗才有命逃过此劫,跑到了兴元。田令孜深知为天下所不言,自封自己为“西川监军使”,躲到他弟弟陈令喧军中。首恶元凶,至此落得逍遥自在。
朱玫等人追不到唐僖宗和田令孜,半路遇见了唐肃宗的一个玄孙襄王李煴,便劫之回凤翔,拥立李煴为傀儡皇帝。“诸藩镇受其命者十六七,”高骈尤为积极表示拥戴,贡献满路。
困于兴元的唐僖宗及“从官卫士皆乏食,上涕泣,不知为计。”在大臣建议上,往谕王重荣。这位先前收复长安有大功的节度使还算知晓大义,“遣使表献绢十万匹,且请讨朱玫以自赎”。李克用方面,也听信其手下建议,焚烧李煴封赐他的“诏书”,移檄文诸州声讨朱玫,仍奉唐僖宗为唐帝正朔。
公元886年底(僖宗光启二年),朱玫手下大将王行瑜因屡战屡败怕得罪,拥兵返攻长安,杀掉老上司朱玫。称帝没多久的襄王李煴忙率百官逃往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佯装迎驾,逮住这位冒牌皇帝就割下脑袋,献与在兴元的唐僖宗,“百官死者殆半”。
公元887年四月(僖宗光启三年)唐僖宗一行向长安归返。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事前虽未参加朱玫拥立李煴之事,也自知没干什么好事,预感“恩赏必疏”,便以京都宫室未治为由,把僖宗一行留在凤翔。过了三个多月,神策军都头杨守立因与李昌符争道,二将翻脸,大打出手,僖宗派中使讲和。李昌符不听,于夜间放火烧行宫,并进攻大安门。杨守立率神策军与李昌符大战,后者败溃,走保陇州。愤怒之余,唐僖宗命扈驾都将、武定节度使李茂贞为陇州招讨使,讨伐李昌符。
这一年,唐僖宗在凤翔粗安,逃至陇州的李昌符不久也被李茂贞的领队杀掉,传首行在(凤翔)。其它方面,惟一值得一书的,当属一直在淮南见死不救、忘恩忘义的高骈。
早在中和二年(公元882年),逃到四川的僖宗因恼怒高骈拥兵自重、不救长安危急,便下诏加高骈侍中的虚衔,罢其盐铁转运使一职。既失兵权,又解利权,高骈大愤,上书不逊,指责僖宗君臣。僖宗也怒,派郑略草诏,也把高骈贬损一通,双方已经撕破面皮。“(高)骈臣节既亏,自是贡赋遂绝”。转年,长安为诸将恢复,“(高)骈闻之,悔恨万状”。
高骈此人一向喜爱“神仙”妖术,因此,鄱阳茶商出身的方士吕用之特别受宠。二人相坐“炼丹”之余,往往言及天下形势,高骈对吕用之更刮目相看,并深纳其言,驱逐、杀掉了好几位自己得力的大将。吕用之又把平日一起混饭吃的道士张守一等人推荐给高骈,这一个老道五迷三道,巧言令色,把高骈哄得团团转。可笑的是,吕用之在高骈面前常作呼风唤雨状,时而对空作揖,时而挥袖招仙,高骈深信不疑,总是“随而拜之”。左右对吕用之稍有异议,肯定会被族诛一大家人,故而人不敢言,“公私大小之事皆决于吕用之”。其实,这吕用之还不如石虎时代的西域和尚,那些人还会些奇异的“幻术”;吕用之只会派人弄块石头刻些“奇字”以为“仙示”,或呈献一个假造的“北帝”匕首给高骈。堂堂高节度使一点辨别能力也没有,在吕用之指挥下,“于道院庭中刻木鹤,时著羽服跨之,日夕斋醮,炼金烧丹,费用巨万计”,总想白日成仙。
为了完全控制高骈,吕用之说:“神仙不难修成,只怕高公您为俗务所累,因此仙人迟迟不降。”高骈中邪一样听话,“悉去宾客,谢绝人事,将吏皆不得见”,因此,吕用之得以专作威福,无所忌惮。为了以兵威胁制诸将,吕用之从诸军送募骁勇健壮者二万余人,号“左、右莫邪都”,并以自己人为军将,好吃好喝好待遇,成为专门为自己卖命的亲随。“每出入,导从近千人。”此外,吕用之自己“侍妾百余人,自奉奢靡,用度不足,辄留三司纲输其家”,整个淮南军政财务皆由他一人说了算。
高骈乐得清静,在道院内建迎仙楼和延和阁,皆高八十尺,全部以珠玑金钿加以装饰,耗银无数。“侍女数百,皆羽衣霓服,和声度曲,拟之钧天”,平时可以入院的,仅吕用之、张守一等几个人。闲淡之余,高骈还作诗一首:“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驾蔷薇一院香。”人不是好人,诗却是好诗。
直到光启年间秦宗权进逼淮南,高骈才从炼丹成仙的迷梦中稍醒,派遣左厢都知兵马使毕师铎率百十号骑兵屯于高邮待命。当时,吕用之秉权已久,宿将多为他诛杀。毕师铎自己是黄巢降将,常常自危。毕师铎有一美妾,吕用之也趁老毕有事外出,入其府强行奸淫,让老毕又惭又怒。听说老毕要外派,吕用之“待之加厚,(毕)师铎益疑惧,谓祸在旦夕”。如此一大坏人忽然对自己特别亲密,不得不让人起疑。
咬牙下横心,毕师铎与高邮镇将郑汉章等人反攻扬州。军士告变,高骈这才得知情实,召吕用之面责。由于高骈侄子高杰也深恨吕用之,便与毕师铎内外夹攻,吕用之苍惶出逃,奔归庐州刺史杨行密处。毕师铎纵兵大掠,猛攻内城。无奈之余,高骈硬着头皮出府与毕师铎相见,“交拜如宾主之仪”,并署毕师铎为节度副使。不久,又让他“兼判府事”,主持一切军政事务。
由于心里发虚,毕师铎派人请当时为宣州观察使的秦彦(此人也是黄巢降将)入援扬州。同时,老毕把高骈软禁于道院。
宣州先遣兵入城后,四处大掠,并烧焚数十间高骈置放金宝的楼阁,其余积年所蓄藏的奇珍异宝,也为乱兵抢掠一空。
很快,野心勃勃的杨行密率数万大军奔赴扬州,准备消灭毕师铎。为毕师铎所召的秦彦闻讯,忙率三万兵沿江而下赶来救援,却半道为杨行密部将迎击,“杀溺殆半”。
秦彦带残兵入扬州。自称权知淮南节度使,以毕师铎为行军司马。老毕很冤,请来一个秦彦,自己反为其下。
杨行密大军抵至城下,营为八寨,团团包围。才数日,“城中斗米五十千,饿死大半”。高骈一家几十口在道院中被监押软禁,粮米柴薪断绝,仆从们只能拆毁延和阁的上好檀木当劈柴烧,用白水煮革靴、革带当粮食。很快,这些东西也吃干净,院中人便暗中互相杀食。高骈见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对从人哭泣着说:“我高家三代为国,粗立功名。本来想摆脱尘埃,自求清净,不想在人世求权夺利。今日事已至此,成仙得道是万万不能了”。
十月间,秦师铎师出屡败,很怕高骈在城暗通杨行密。高骈好神仙道家,毕师铎身边也常跟从一个好称能通神的尼姑王奉仙。她对毕师铎说:“昨夜神谕,扬州之灾,死一大人当可免祸。”秦彦听言,便接口说:“该死的这个大人,肯定是高公本人了。”于是,他立即命令毕师铎率兵去道院攻杀高骈。
刚吃了几口煮皮带的高骈正坐在道院中发呆,仆从忽然慌张闯进来讲有人砸门。高骈说:“肯定是秦彦来见我”。他忙命人大开院门,“整衣侯之”。
乱兵冲进道院,乱拳相加,把高骈打倒在地,又拖他在地上用脚乱踢,数落他道:“高公你上负天子之恩,下陷扬州之民,致使淮南遭受大灾!”高骈挣扎起身,刚想辩解,大刀挥处,人头已经落地。同时,他的全族亲属,全为兵卒杀死于院中。尸体皆被裹以粗毡,在道院创一大坑,胡乱扔入埋掉。想当年高骈在成都滥杀“突将”及家属近万人,如今果遭报应。
杀了高骈,城外杨行密大兵没有丝毫退意。秦彦的宣府军人常常掠城内居民入市肆当人肉卖,“驱缚屠割如羊豖,积骸流血,满于坊市”。忧惧之余,秦彦、毕师铎又向尼姑王奉仙问计。“走为上计”。二人苦笑,也只能如此。于是,秦、毕二人率残军拼死突围,放弃扬州城。
杨行密诸军一万五千余人入城,收葬高骈。行前,吕用之说自己府院埋有大量金银,至此,杨行密派人掘取,只挖出一个真人大小的桐木人像,上书高骈姓名,手脚皆上锁链,胸前钉满大钉。杨行密一见,痛恨吕用之阴险,命兵士牵扯出腰斩,“怨家刳割立尽,并诛其族党”。忙活数年,皆成一场空。
秦彦、毕师铎出逃后,又引秦宗权贼将孙儒率三万大兵反攻。杨行密向朱全忠求救。当时唐廷因淮南久乱,就委朱全忠兼淮南节度使。闻杨行密来报,他自然派兵将前往救援,并任杨行密为淮南节度副使。
孙儒统军在外,又与老主子秦宗权翻脸,自任自己为淮南节度使。他对秦彦、毕师铎也不放心,派人突袭,斩杀了这几个转了好几圈的“降将”。
淮南如此之乱,身在凤翔的唐僖宗无人顾理。公元888年,僖宗改元文德元年,并终于在正月从凤翔得返长安。就这么一个荒淫无耻的皇帝,群臣还上徽号为“圣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
入住长安才一个月,唐僖宗忽得急病,崩于武德殿,时年二十七。他在位的十五年,算把唐朝家底折腾算完。临崩,太监杨复恭立焘王李杰(后改名李敏)为皇太弟,是为唐昭宗。
唐朝,已经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贱民朱三也天子――唐朝的灭亡及五代“季世”的肇始
公元907年(后梁太祖开平元年),从昔日的黄巢手下贼将、昨日的唐朝节度使到今日的后梁“太祖”,朱温(降唐后被僖宗赐名朱全忠,称帝前改名为朱晃)经过二十五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得意之余,朱温招呼自己的亲戚们在皇宫内饮宴、戏乐。吃喝已毕,大家簇拥着朱皇帝站在一个大圆桌子前玩掷骰游戏,笑语喧喧。已经有八、九分酒意的朱温大哥朱全昱忽然抓起几粒骰子,狠狠砸向掷骰用的金盆,大叫道:“朱三,你本砀山一贱民,因天下饥荒,跟从黄巢作贼。降唐以后,唐天子用你为四镇节度使,富贵已极,奈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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