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让她放心的模样。
唯有朱砂的心头微微地动了动,她转过身走向自己的住处,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翠香与侯吉。
还不待走到门口,却突然瞧见一个欣长俏丽的人影正手持铜盆站在长廊上。看到朱砂发现了自己,那人便扭过头去,挑起门帘便走入了她的房间。
清荷,又是她?
但说那独独留下来的翠香,站在侯吉的旁边脸上显露出了少有的恭敬与谦虚,低头站在那里。
“翠香啊,不是咱家说你。你平素里行事凌厉些,不喜欢让人也便罢了,但是像今天这样为难别个小主儿,可不能再有二次。”侯吉瞟了瞟翠香,叹息着劝道,“要知道这些新入宫的小主儿,就连侯吉我都不敢轻易去招惹。你道是哪个小主儿日后是你的主子?你若是招惹了你惹不起的角色,恐怕到时候就连你父亲都救不了你!”
虽然心里有诸多的不平和不愤,但是翠香的脸上还得做出虚心接受的模样。那侯吉侯公公苦口婆心地训导了几句,便挥手遣走了翠香。
“还没有开始得宠,便这样没有脑子,就这样的角色便是使了钱,在宫里又能活得了几日?”望着翠香迅速溜走的身影,侯公公摇头叹息,“莫不是她的老子没有告诉过她,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不能惹的道理么?算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便是有咱家救不了你的那一天,你也不要怪咱家才是。”
说罢,他又朝着朱砂那亮着灯的房间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如此美貌的女子,皇宫里着实难见。或许,咱家应该多对她留心观察一阵?”
但说那翠香事后听说了清荷站在长廊之上的事情,心中对这清荷更加的妒恨。先前她曾托人打探到了侯公公已然睡下了,却不曾想又突然出现在那里。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肯定是那清荷又在替那个狐狸精打抱不平了。
“哼,敢在我尹翠香的头上动土,她们俩个也忒不知深浅了。”翠香愤愤地攥紧了拳头。
话说,这新皇白泽的子嗣之事素来十分艰辛,首先是文菁皇后大婚三年一直没有任何的身孕。其次是后宫佳丽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子嗣之消息,这让身为太后的庄雅云十分发愁。而今那平阳王的侄女萧淑妃传出了喜讯,如何不是全武昭国的一件大事?
所以那庄太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焚香祭祖,以感激先祖皇帝显灵,保佑武昭国皇族人西兴旺。而身为一国之母的文菁皇后则责无旁贷地前往殷山祭祖,全后宫也要斋戒三日,以求上天保佑皇族的龙脉得以保住。
皇后不在宫中,掌管后宫的大任便落在了太后娘娘的手里。而那些个宫妃和宫女们,则把这看成了一个是可以上位的好时机,那后宫的花似乎开得更盛了,就连蝴蝶都飞舞得更加起劲儿,四处都是一片超乎正常的蓬勃生机。
除了“集秀轩”。
因为就在这一日,内务府的人发现了“集秀轩”里有人与外面的男子私自通信,并且证据确凿。
而那通信之人,竟然是……清荷。
内务府是在深夜前来拿人的,那时候所有的人都尚还在睡梦之中。朱砂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脚步之声,紧接着便火光冲天,映红了窗棂纸。她奇怪地披好了衣裳,打开门探头瞧着。却赫然发现有两个小太监闯进了清荷的房间,把清荷架了出来。
那清荷尚且只穿着一件轻薄的中衣,头发凌乱,被迫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张脸在初春寒冷的夜里苍白无比。
“呔,林清荷,你可认罪?”内务府主事戚公公的声音又尖又高,清荷却是一脸淡然地望着他,把个戚公公气得直跳脚。
“林清荷,你竟然私通外面的男子,你好大的胆子!”戚公公指着清荷的鼻子大喊,“事到临头你还不低头认罪,今日若不将你严加查办,怎能以儆效尤,一正法纪!”
“戚公公,奴婢根本没做那种卑劣之事,何来认罪之说?”清荷可丝毫没把这戚公公的话放在眼里,她清高地扫了一眼戚公公,漠然说道。
“你!你你你……”戚公公怒道,“来人,给我打!先打她二十大板!”
颇时,立刻有两个小太监奔了过来,一把架起清荷,就要把她扔倒在地上。
有许多的宫女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清荷被扔倒在地的一幕,一个个儿地唬得腿都软了,恨不能立即退回到屋子里面再不出来。然而那翠香和嫣秀等人,却站在门口,用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清荷。
就在那执掌法惩之人举起了板子之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娇美而清冷的声音。
“且慢。”
014:可为可不为
执掌法惩的太监已然高高举起了板子,那清荷面色苍白,穿得更是单薄。在这样的初春之夜里微微地发着抖,便是连唇色也苍白无比。
只是那双眼眸之中,却并没有围观宫女的惊骇和恐惧。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倔强地望着那戚公公。这种眼神把个戚公公气得伸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怒道:“打,给咱家狠狠地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娇美而清冷的声音:“且慢。”
且慢?
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有这种胆量敢且慢?
众人皆望过来,但见那高举的火把映红了来者的脸庞,那一头青丝如云垂在脑后,目光清澄而又明亮,身姿窈窕。那张若花瓣般的唇紧紧地抿着,眉不画而黛,颊不染而红,那股子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美丽高贵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失了神。
“戚公公,”这少女翩然施礼,道,“朱砂敢问戚公公,捉拿清荷所谓何事?”
那戚公公的面色一沉,身为内务府主事,他原本不需与这等新入宫的新秀多言。然而他不是傻瓜,这些新入宫的小主儿里自然有很多是他惹不起的背景,像这种容貌既美又胆敢贸然出头喊停的,想来,必是有所倚仗才是的罢……
“哼,私通宫外男子,秘密传书还留下证据,这种目无法纪的宫女,难道还不该罚么?”戚公公大义凛然地说道,“若是不罚,恐怕这宫里便更没有规矩了。法将不法,如何有纪?”
“戚公公所言极是,”朱砂朱唇微微上扬,笑道,“可是公公您也说了,她既入了宫,便已然是皇家的人,难道不知私通之罪?更何况秘密传书又怎会留下证据呢?”
一席话说得那清荷的眉目微动,目光流转,望住了朱砂。
朱砂却没有看清荷,她的目光明亮,炯炯有神地望着戚公公。
戚公公微微地怔了怔,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女,又看了看清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按着常理,一个新入宫的宫女哪里有这通天的本事能私通外人?便是下头有人来报,又称拿到了证据,此事也有些蹊跷也未可知。只是那来报的人使了钱,那笔数目可自不在话下,关于那林清荷的来历也查了个一清二楚,是个毫无根基的小小武将之后,要动她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会子跳出来这么个相貌秀美的小丫头,经她这么一呛白,戚公公便觉自己的那番理论有些站不住脚了。但是内务府的人都已经来了,那人已然拿下,这若是不罚,岂不是下不来台?
正在思量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高唤:“太后娘娘驾到。”
一句话令戚公公完全怔在了那里,这宫里所有的人最惧怕的,便是这位素有铁面皇后之称的庄太后。想当年这庄太后可是跟高祖皇帝打过天下,做过人质的。那年轻时候的xing子便有如烈火,深得高祖敬重,执掌后宫素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且主事公正。就连那个平素里以善妒而著称的文菁皇后在庄太后的面前都丝毫不敢怠慢,从眼下在这萧淑妃有喜的当儿,把文菁皇后支出宫这件事上来看,这庄太后的强势和铁腕就可窥见一斑了。
还来不及错愕,庄太后便已然在柳公公的搀扶下走下了凤辇。但见这位年逾五旬的庄太后容仪威严,这样的深夜里匆匆而来却丝毫不显疲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像是能够洞悉一切,望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庄太后皱眉道,“大半夜的在集秀坊这样高声吵闹,难道不怕惊到皇上吗?”
一席话唬得戚公公急忙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请求恕罪。
这庄太后看了一眼戚公公,又看了看被压在那里准备受板子的清荷,还有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们,然后便转动视线落在了跪在自己最近之处的朱砂的身上。
这少女虽然低着头,但是她的音容轮廓却可以看得出是自己先前在桃园十分留意过的那个。看样子,这里方才倒是经过了一场不小的争执呵……
庄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饶有兴趣的光芒,她的视线与柳公公相遇,那柳公公立即了然于心。便将头转过去喝道:“戚公公,这倒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娘娘问你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戚公公斟酌着词句,缓声道,“乃是奴才听人举报,有新入宫的宫女与外面男子私自通信,并且证据确凿,特来拿人。”
“证据确凿。”柳公公细细地品味着这四个字,然后将那清荷看了又看,扬唇道,“那还等甚么,还不拿下!”
一句话既出,那戚公公意外地挑起了眉来,他抬起头看了眼面色沉静如水的庄太后,和目光深邃的柳公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还愣着做甚么?难道咱家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戚公公?”柳公公的声音加重了几分,那戚公公便急忙应着,起身对那执掌法惩的太监道:“还不快打!”
那执掌法惩的太监犹豫了一下,然后挥起板子便要去打。
这下子,翠香等人的脸上更加得意了,她们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即将落下的板子,只盼这一回能让她们好好地解解气。
朱砂紧紧地咬着下唇,望着那高高举起的板子,她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走出这一步,去替清荷挡下这场横祸。
然而,她又有多大的把握,有多少胜算来替清荷出头呢?如若……如若弄巧成拙,那真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朱砂紧紧地咬着下唇,而那庄太后的视线则若有意若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很有趣的孩子。
就在众人那有的期待着笑话,有的唯恐惹祸上身,有的则完全是一脸冷漠的表情里,只有她在正义与沉默之间挣扎。
这个孩子,确实是该留意一下的。
那板子却并没有考虑到朱砂的挣扎与犹豫,带着呼啸的力度拍了下来。
清荷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叫,她只是紧紧地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板子最终却没有落下,一个娇弱的身体冲过去,抱住了那执掌法惩太监的手臂。
“大胆!”戚公公被朱砂这无法无天的举动唬得高喝出声,“区区一个小宫女,你竟敢阻挠内务府执法!”
015:受罚
朱砂的举动让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先前肃静的氛围立刻多出了几许紧张。
就连翠香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朱砂会做出这等举动,一个个儿瞠目结舌地望着朱砂。
那清荷原本已然做好了结结实实地挨打的准备,见那板子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惊讶起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扭过头,却赫然瞧见了那个既娇小又柔弱的朱砂正抱住了执掌法惩太监的胳膊。
清荷被唬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瞪着朱砂,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大胆宫女,竟然胆挡阻挠内务府执法,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戚公公先前被朱砂险些摆了一道,这会子倚仗着庄太后在此,自然腰杆要硬一些,索性喝斥道,“来人,把这个宫女拉下去。”
“戚公公且慢,”朱砂却一丁点儿也没有害怕,她松开了那执掌法惩太监的胳膊,转过身来,跪倒在了庄太后的脚下。“臣女朱砂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叫朱砂?”庄太后将这胆大的小宫女瞧了一瞧,缓声问道。
“是。”朱砂点了点头。
“你要为这个宫女求情吗?”庄太后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
“臣女不敢。”朱砂实事求是地说,“只是臣女想要请求太后娘娘明查此事。清荷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宫女,如何能有本事与宫外之人私通?既是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私通外宫乃是死罪,相信清荷绝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诬陷吗?”庄太后的声音里带出了几许威严,她抬起头来将这在场的宫女们环视了一圈,冷言道,“那日在桃园所发生之事,哀家还没有继续追究。今日又遇到了这样的事,且不论这宫女到底是否与外宫私通,你们里面定是有人在做些令人不耻的勾当。哀家一统后宫三十年,眼睛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宫女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那翠香等人更是冷汗泠泠。庄太后转过头问戚公公道:“戚元,你不是说这宫女与外宫私通乃是证据确凿么,证据何在?”
戚公公闻听,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手帕,呈了上去。
柳公公这边接过证据,拿给了庄太后。这庄太后瞧了一瞧,但见这手帕上写着一首情诗,上面有“致清荷”如何如何的字样,落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那手帕,却是宫内的绣坊所绣之物,乃是每一位宫女都会有的,那上面还绣着清荷的名字。
“这又要怎么说?”庄太后说着,将那手帕与信丢在了地上。
朱砂上前接了过来,看了看,然后转头看了清荷一眼。那清荷此时只是倔强地沉默着,既不解释,也不反驳。但是她眼睛里的倔强与气愤却被朱砂看在了眼里,她转回头朝着庄太后微微地笑了笑,道:“太后娘娘明鉴,这手帕乃是后宫的宫女每一个都会有的,上面虽然绣着清荷的名字,却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清荷拿去私通的证物。更何况若要解释成有人盗用清荷之名,只用男子的名义与了首诗,岂不是同样有道理?”
一番话说得那在场之人无一不恍然大悟,就连清荷那苍白的脸色都微微地缓和下来。而那戚公公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愤愤地瞪着朱砂,眼中的责备之意显而易见。
而那庄太后却冷哼一声,道:“若果真是有人诬陷,那便证明哀家所担忧的不虚。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宫女们个个胆大包天,年纪轻轻便想要使这些阴谋手段。看起来,哀家要让你们好好儿地知道知道这宫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