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任由白隐拉过了她的手臂,看着他轻轻地拆开那一层层的白布,露出了还渗出鲜血的伤口。洁白的玉臂上,那一道细长的伤口触目惊心。白隐抬眼看了朱砂一眼,笑道:“皇贵妃娘娘对自己下手还真是狠啊,看样子是真的心疼皇上了罢?”
这说不清是揶揄还是吃醋的话让朱砂心头的邪恶突然间冒出芽来,她妩媚地眯起眼睛瞧向白隐,扬唇道:“怎么,靖王爷你吃醋了吗?”
白隐脸上那抹悠然自得的笑容突然间荡然无存,他的目光冷冷地看住了朱砂,道:“不错,本王是吃醋,”他说着,一点点地凑近朱砂。那带着麝香的味道钻进鼻孔,让朱砂的心跳加速起来,而垂下来的眼眸近在眼前,漆黑如夜,映着的却是朱砂那略显慌乱的脸庞。“本王醋得发疯,恨不能现在就把他的江山一并焚灭,抢你入怀。”
心,跳得已然难以自抑,背后的汗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到底是一番情话的表白,还是一番让人毛 骨悚然的谋反宣言?朱砂惊恐地看着这个像恶魔一样的男人,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怎么,你怕了?”那双刚才还冰冷似雪的眼,突然间闪过了一抹邪恶而捉黠的笑意,把朱砂气得脸都红了。
白隐却像没事人似的,从腰间拿出药瓶来,将药洒在了朱砂的伤口之上。
那冰凉的感觉让伤口火辣的疼痛微缓,朱砂好歹松了口气。**上的伤痛如此难挨,这邪恶的靖王爷却还要捉弄她的心灵,实在是一个该下地狱的家伙。
“苏丹国的那个太子,靖王爷可知道他的影踪么?”等到觉得好过了一些,朱砂方抬起头去问白隐。
这时的白隐正坐在桌案边上倒茶,他拿起茶杯,瞧了一眼朱砂,道:“怎么,皇贵妃刚刚被册封就想替君主担忧社稷之事了?”
“靖王爷,你不要再三地嘲笑于我了。”朱砂不快地皱起眉来,道,“我只是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甚么,会让那位太子失踪。”
“发生了甚么……发生了甚么……”白隐喃喃地说着,突然兀自大笑了起来,“这可是个凄残的事情,你不听也罢。”
说罢便站起身来,欲走出殿外。
“等等!”朱砂突然扬声唤住了白隐,在看到白隐停下脚步之时,朱砂便悄然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靖王爷,你过来。”
这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女子的妩媚与娇弱,却像极了一句邀请,竟让那并没有回过头来的白隐身形微微一震。
“王爷……”那似小猫一样的轻喃,像是一双无形的小手拉着白隐的衣襟,让他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到底还是转身走了过来。
“来。”朱砂伸出手来,纤细如玉的手臂婉若要勾住白隐的脖子。
那双黑眸望了朱砂半晌,方才涌起汹涌的波澜,薄唇邪邪地上扬,白隐低声笑道:“怎么,皇贵妃娘娘对于那夜的缠绵还意犹未尽么?”
朱砂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唇浅浅地笑,那张脸儿粉红有如桃花般明艳,恐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罢。
白隐轻轻一笑,俯下身去,他垂下眼帘望住那粉嫩如桃花儿的唇,有一团火焰无声地在心中燃烧,迅速地燃满全身。就在他的唇即将触到那花瓣之即,朱砂突然间凑了上去。
张开嘴,狠狠地咬过去,就在那脖颈之上,留下了第二个深深的牙印。
“朱砂。”白隐的黑眸已然眯了起来,他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看到的却是一张小人得志般得逞的笑脸,那唇上还带着自己的鲜血,红艳逼人,妖娆至极,让他心中的怒火突然间没有来由地消散了。
怎么就……拿这只小妖精没有办法呢……
白隐在心里叹息一声,一把捉住朱砂的长发,狠狠地吻上了那双唇。
口齿之间弥漫着血的气息,就让这缠绵把我的血液送至你的体内,永远融合。
这是恋的痛苦,也是爱的火焰,焚烧一切,让天下为之殉葬。
白隐的狂热是朱砂始料未及的,她挣扎着,抗拒着,却到底难逃体内迎合的热望。
再一次地……被抛上天空吧,带着这罪恶深重的灵魂,重重地、狠狠地坠落,坠落在地狱的最深处,永无轮回。
99:何逞英雄
看着眼前已然香甜睡去的女子,白隐慢慢地穿好了衣裳。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难以控制心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甚么偏偏总是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变得再不像是他自己?
伸手替她拉上了被子,白隐深深地看了朱砂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孤星怨遥夜,鸿雁思故乡。
这漫漫的长夜,总有几个寂寞的灵魂是无法入睡的罢?
在那一处高高的屋檐上,静立着一个清瘦的人影,婉若与那屋檐形同一体的雕塑般静止不动。白隐纵身跃上屋檐,缓缓来到了这个人的身边。
“锦华殿下,可是在缅怀儿时的同伴?”白隐低声笑问。
那人影动了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李强那个家伙,从小就不是一个肯安静的人。明明是一个浑小子,只要安心地做他的侍卫就好。甚么气节,甚么勇气,那么不着边际的东西何苦去执着呢?明明就是一个笨蛋,还要做甚么英雄……”
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越来越小了,难掩的哽咽与激动让这个清瘦的人影微微地颤抖起来。白隐看着他,不由得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他看到你了。便是死,也觉得欣慰了。”
“可欣慰又有甚么用。”那人的唇上扬成一抹嘲讽的弧度,“他会以我为耻罢,堂堂苏丹国的太子,未来的王储,竟然浑在太监群里……”
“锦华殿下……”白隐欲言又止。
“叫我藏兰。”藏兰转过头,目光烁烁地瞪着白隐,那双眼中含着愤怒含着不甘,也含着深深的耻辱。
白隐叹了口气,沉默下去。
“多亏当年有王爷相救,要不然,藏兰定然客死他乡,又哪能留有命在……”藏兰说着,闭上了眼睛,多年前那可怕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让他不愿再回忆下去。于是他睁开眼睛,转移了话题,“和我估计得一样,武昭根本就不打算履行那个承诺。先前聚集在‘庆收’之地上的苏丹国人已经被官府查到了行踪,他们接下来想要做甚么,我完全能够了解。”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白隐道,“皇上不是在积极的做这件事么,说不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那个窝囊废?”藏兰嗤笑一声,转过头对白隐道,“亏得他还算得上是太祖皇帝的皇孙,如何继承了那太祖皇帝的衣钵?可叹那个驰骋沙战,豪爽而又隐忍的一代帝王,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眼下这个,简直孱弱怯懦有如病猫。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下去!”
白隐牵动了嘴唇,对藏兰的嘲笑不置可否。
“话又说回来,”藏兰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认真地说道,“靖王爷其实早就应该出来主持大局了,而今四大王侯纷纷争权**,虎视眈眈得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安分了。况且,这个皇位……原本也该是属于你的,不是么?”
本该是属于你的……
这句话响在白隐的耳边,却勾起了他心中隐藏得最深的痛苦。
“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其实很多,可是到了现在,他们一样都不属于我了……”白隐淡淡地笑了笑,语气竟是云淡风轻。
藏兰的视线落在了白隐的脖颈之上,便攸地笑了出来:“看起来英雄的心,已经铬上了美女的印了。”
笑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白隐的脸上,他不以为意地摸了一下那处咬痕,笑道:“那个美女,是不会袖手旁观,让这个她以鲜血为誓的诺言被弃的。锦华殿下就放心罢。”
说罢,便纵身从那屋檐之上跃下,月白的衣袂在暗夜里翻飞,有如一朵妖娆的花。
“以……鲜血为誓吗?”藏兰的眸光闪动,若有所思地抚上了自己的下巴,“这还真是一个了不得的美人。”
身为九五至尊的白泽受了伤,这原本该是足以令天下为之变色的事情,却一丁点儿都没有得到那班朝臣的体恤。
当白泽再次气咻咻地下了朝,来到“明霞殿”,竟是一脚将门踢开走进来的。
“皇上?”朱砂此时正在看那些呈上来的账目,而今她的身份地位自不比往日,所要看的东西也一日比一日多起来。庄太后对于朱砂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上一次清荷之事对朱砂的愧疚,宫中的大部分事宜几乎全部交给了朱砂。那萧淑妃和宋贤妃俨然成了朱砂的陪衬,纵然心中犹有不甘,却只能耐着性子寻找报复朱砂的时机。唯有德妃娘娘洛红英,在听说了朱砂以血为誓,智退苏丹国人的事情之后,对朱砂的态度友好了许多,竟有几次还主动登门探望朱砂。虽然她只略略地坐了一坐,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匆匆地走了,但依着这德妃娘娘洛红英的性子能够做到如此,朱砂便已然十分欣慰了。更何况而今的朱砂虽然并非出自旺族,却已然跻身于这四大家族之女的头上,成为了地位仅次于文菁皇后的皇贵妃,这德妃娘娘洛红英难免不妒不恼,朱砂的心里十分感动,不觉间已然对德妃娘娘洛红英的好感更多了一些。
然而这会子瞧见了白泽这样气冲冲地回到“明霞殿”,朱砂便急忙走上前来,一面替他去解龙袍上的扣子,一面柔声问道:“这却是怎么回事,如何就这样生起气来了?您的伤还没好,这么一气,却又怎么使得?”
人在盛怒之时闻听这温柔而充满了关切的话语,心性往往都会缓和许多。白泽看了朱砂一眼,叹了口气,却又气愤地啐道:“那班老不死!”
“皇上,这可不像是九五至尊该说的话哦。”朱砂掩着嘴笑道。
白泽也转怒为笑,由着朱砂替他解开了衣裳,道:“你却是不知,那些老家伙有多可恶,尤其是以平阳王和鲁国公这两个老家伙为首!”
又是四大家族。
朱砂的心中微动,抬起头来,细细地听着白泽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第四卷
001:乱我心者
原来白泽今日在早朝之时,兴致勃勃地提起了与苏丹国约定之事。
要知道,创业容易守业难。那太祖皇帝戎马一生,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征战上。这从建国功臣全部都是武将出身便可看得出来,所有拥有爵位和无上地位的大臣基本上全部都是武将,以那四大家族为首,个个都是在建立大昭国上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太祖皇帝登基不到三年便撤手人寰,打下来的大片江山都落在了高祖皇帝的肩膀之上。高祖皇帝好歹是追随过父皇太祖皇帝征战的,半辈子的生活都在马上和战场上度过。他既继承了太祖皇帝的豪情,却又深深地明白,想要治国,必然除去那些武将的兵权。于是这位一心想要替后世子孙拔去权杖上利刺的高祖皇帝,便开始了一系列的集权手段,大力打压那些得势的武将与王侯,用以牵制其越来越大的权力。然而可惜的是,这位独裁者高祖皇帝的命忒短了些,其父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已然六十有三,所以造成他登基时便已然四十岁了。高祖登基,还没有把那些贵族的权利收回来,不到二十年便一命呜呼,空瞪着一双不甘的眼,将庄太后与太子白泽唤到身边,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们一定要把权力收回来,一定不能让武将推翻皇权的历史重演。高祖皇帝心里很清楚,他们大昭国的江山是怎么来的。于是白泽成了新皇,为了显示他收服武将兵权的决心,将国号改为“武”,史称“武昭国”。
然而这位年轻的皇上便着实的柔弱了些。他的命好,既没有赶上战乱的年代,用不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跟随大军作战,更用不着跟士兵一样忍受天寒地冻的寒冷,忍受夏天酷暑的折磨。用那些老一辈将军粗俗一点的话说,这一代年轻的皇上,是把脑袋扎在娘们儿的胸脯里长大的,能够坐在现在的龙椅上,除了他的命好运气好,再就是他有幸拥有一个铁腕而又杀人如麻的娘亲——庄太后。
虽然那庄太后而今老了,但是论城府,论杀人不眨眼的阴狠,却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作她的对手。
可是,这些武将们卖太祖的面子,卖高祖的面子,卖庄太后的面子,就是不愿意卖眼下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皇帝的面子。
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一个出身平凡,既没有根基又没有背景的小女子提出来的!不过是出身于一个小吏之家,就算其兄是一个新锐将军,又哪里是那声望显赫的四大家族的对手?如此身份卑微的女子,竟然突然间凌驾到四大家族之女的头上,还成了皇贵妃,如果这四大家族的家长们将这件事情促成了,那岂不是放低了他们尊贵的身价,不要了脸面?
所以以那平阳王和鲁国公为首,两个老臣率先在朝堂之上提出了反对之声。原本便受了伤的白泽原本是强忍着疼痛上殿的,他原本就已经为自己的坚强而自豪了,却怎知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四方时,经常身受重伤,在倒在病塌之时还召集群臣前去他的床前议事?那些早就把受伤断臂看得极淡的武将们,在朝堂上大着嗓门儿,扎着膀子呱呱大叫,把个白泽气得脸色铁青,恨不能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其“莽夫”。
开国重“武”,治国重“文”,乃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更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然而当一个年轻气盛的皇帝面对着这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老臣时,那种气愤和恼怒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您何苦与这几位老臣生气呢。”虽然心里对这四大家族之人甚为不喜,但朱砂的脸上还是绽出温和的笑容,接过妙涵献上的热茶亲自捧给白泽,“毕竟您是一国之君,您下了旨,他们终究还是要照办的。”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白泽叹了口气,道,“这几年连年的战乱,国库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去充当军响了。若是要放苏丹国那些战奴回国,就少了无数的劳力。没有免费的劳力,只能拿出钱来募集农民为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个户部尚书秦有方一个劲儿地跟朕哭穷,就说国库的银子已经空了,拿不出钱来募集劳力。真真儿地要把朕气死!”
白泽说着,猛地一拍桌案,那茶盏剧烈地晃着,洒到了桌上。
朱砂看着那洒在桌案之上的碧色茶水,攸地笑了出来。“如果是为了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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