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并非无视你。”岳擎开了口,仍是神色平淡,“而是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你之所以会进宫,也不是为了我。”
落月一怔,“你……你怎么知道?”她以为,她隐藏的很好。
岳擎笑了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你是何时知道的?”她的表现,真的那么明显吗?“还有谁知道?”
“七岁时,你离宫的那一天,你跟他道别后,眼眶是红的,手帕是湿的。”而跟他道别时,她却连手帕也没拿。
落月微愕,“你……你还真是观察入微。”为何以前她没有发现,这个人是如此可怕?
岳擎淡漠地垂下眼,半晌才轻喃了一句,“我要活得安稳,就必须如此。”说着话,已迈步往回走。
“为何?”擦身而过的刹那,落月才猛然发现,其实十年不见,他们已经都变了。变得好陌生。
岳擎站下脚,却没有回头,再次迈步之时,随风飘来一句话,坚定而有力——
“因为,我将会是一国之君!”
26 差一点的吻
“因为,他将会是一国之君!”
栏桥边上,灵歌遥望着湖上飘浮的夜雾,默然伫立。云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已恢复平日漠然的侧脸,那优美的轮廓,在朦胧的月色下似乎也变得隐约起来。
“主子,这奴婢知道,奴婢也知道您在顾虑什么。奴婢不是为难您,奴婢只是想让您清楚,先不论太子是否会成为未来的皇帝,单就一个男人来讲,您是否会喜欢他?”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能喜欢他。”灵歌似乎根本就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我们的身份都在那里摆着,轮不到我们再去想这想那,他就是太子,不久之后,也会是一国之君,虽然他一向少言寡语,但我看得出他的野心,这江山早晚会是他的,我与他的距离实在太远,远到会让人绝望,我只是一个孤身在这后宫挣扎的小女子,连生存都是艰难的,根本没有力量站在他身边,你懂吗?”
云兰默然,半晌才问了一句,“主子,您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太子没有信心?”
灵歌心下一凛,迟疑许久,才看向云兰,“你为何就认准了太子?难道英亲王不好吗?”虽然这两个人,于她,都是一种奢望。
云兰笑了笑,摇头,“奴婢没说谁好谁不好,只是奴婢心里始终觉得,能配得上主子的,一定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人。”
灵歌微愕,哑然失笑,“我何德何能啊?你太高看我了。不过,你怎知英亲王就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云兰垂下眸,淡然一笑,“很简单。自古以来,王爷都可以有很多个,但皇帝,永远就只有一个。”
灵歌一愣,只怔怔地看着云兰,第一次发觉,自己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良久的沉默过后,灵歌忽然又笑了笑,“可能你说得对,不是我对这世道太没信心,而是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不过,在我们树立信心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回去填饱肚子呢?”
精灵的眼神,莞尔的表情,似乎原先那个无忧无虑的灵歌又回来了。
云兰显然没转过神来,只傻愣愣地看着灵歌,直到看着她笑眯眯地转身往回走,方才匆忙追了上去,“主子,您怎么……”一个人的转变,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之大?
灵歌侧头睨了她一眼,浅笑,“怎么?诧异我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见云兰点头,又耸了耸肩,一脸淡然,“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师父常说的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车到山前必有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
对于身边有一个悲喜无常的主子这件事,云兰实在有太多的无奈,但正所谓见怪不怪,时间长了,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
可真当灵歌安安稳稳地过起了往常的闲散日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时,云兰却又开始担心了起来,生怕灵歌是在压抑心事,久了会憋出病来。
而对于战战兢兢的云兰,灵歌除了叹气,也只剩下叹气。“回去用午膳吧!没必要一直跟着我,我不过是去后院钓个鱼,又不是上战场杀敌,你干嘛戒备成这样?”
好歹也在这寝宫住了两天了,一直到昨天傍晚出去遛弯,才发现寝宫后院竟有一片湖泊。这后知后觉的发现,直害得她一晚上没有睡好觉。她观察周遭事物的敏锐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
“可是主子,您也没吃午膳呀!”说穿了,云兰还是不放心。
灵歌额际一阵抽痛,“我早膳吃了四个奶饽饽,又喝了一大碗粳米粥,你说我会饿吗?”实际上,她到现在仍感觉撑得慌。
“那奴婢去将午膳端到湖边,你若是饿了,马上就能吃,如此可好?”说到底,还是在纠结午膳的问题。
面对“固执”二字,灵歌无奈,只能举手投降,“去吧,去吧,我在湖边等你。”见云兰蹙了眉,又立马改了口,“我就在这儿等你。”
云兰闻言,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灵歌长吐了口气,谁知这一静下来,心中又是没来由的一阵闹腾。其实,每当夜深人静,只剩她一个人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岳沨,当然,也会想起岳擎。
她也知道感情的事,没那么好控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那么干脆,但是如今这局面,真的已经逼得她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活了十五年,她只看到在利益驱使下的那些无聊的斗争,包括爹在官场的争斗,三姨娘在世时家中博宠的激烈斗争以及丫环们为了赏钱的斤斤计较,似乎除了从娘亲和妹妹那里汲取过一点点的亲情之外,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对待敌人,她可以狠下心肠,放手一搏,这或许已是她的生存本能。可对那些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却只能畏首畏尾,她好怕自己的一个不注意,会伤害到他们,无论是谁受伤,都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记得师父说过,人的心中一旦有了杂念,他就有了弱点。可能她的弱点,就是止不住的牵挂,对亲情的牵挂,以及,对爱情的牵挂。
爱情么……
灵歌垂下眸,又是一声长叹。她真是从未想过此生她还会遇上这个复杂的东西,可偏偏遇上了,又既不能随心所欲,也没有人能教她该怎么做。
佛经上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如今这情形,是上辈子她对爱情有所亏欠吗?
“主子,这湖里的鱼是不是都吃过饭了?为何都一个多时辰了,一条也未钓上?”小顺子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膝盖,明显打起了退堂鼓。
灵歌看也没看他,只悠然的望着湖面,轻笑道,“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你都活了十多年了,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静下心来,只要不去想结局,你就不会着急。”
小顺子眨了眨眼,瞅了瞅灵歌身下那舒服的躺椅,又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犹还潮湿的草地,故意大声叹了口气,“主子,其实也不是奴才着急,而是奴才的腿一直在逼问奴才啥时候是个头儿,奴才也是没办法呀!”
灵歌闻言,这才转过头看他,“怎么?你累了?”也是,钓鱼不比当值,聚精会神总是更容易累。
“奴才不累。”习惯性用语,说完即后悔。
灵歌笑了笑,挥了挥手,“回去歇着吧,换云兰过来。”话落,又想起了小桌子上的茶点,遂又道,“桌上的点心你喜欢哪个就端回去吃,算是赏你的。”最起码少了一样,也省得云兰回来唠叨。
小顺子忙颔首,颠儿颠儿地跑去拿了一盘凤梨酥,乐呵呵地小心捧着去了。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灵歌想也没想便道,“我可是喝了一杯茶,又吃了两块栗子糕,不算没吃午膳,你别又来唠叨。”
“你没吃午膳?”却是岳沨的声音。
灵歌一怔,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是你?”行宫虽不若皇宫守备那般森严,可内宫与外宫之间还是有多人值守,他真是将一切都当成空气般无视吗?
似乎早已猜透了灵歌的心思,岳沨笑了笑,负手上前,“学了二十多年武功,如果还要看那些侍卫的脸色,那我岂不是白混了?”
“我知你武功极好,可内外宫之间的守卫三步一岗,几乎是一堵人墙,即使你会飞檐走壁,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呀!”他是不是太自负了些?
岳沨又是轻浅一笑,“所以我才需要一个亲王的头衔。你知道如今住的近了,每日进内宫给母后请安,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别以为我不懂宫规,请安只限辰时。”如今已快是申时。
“你确实懂宫规,”岳沨转过头,眸中了无笑意,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但你还是不懂我。”他从来不会遵循宫规。
迎上他的目光,灵歌骤然一阵心跳,闪烁着垂下眸,缄默不语。
良久,岳沨微叹了一声,“为何不吃午膳?”
“呃,早膳吃太多了……”话音未落,脸就红了,一阵一阵的热。她干吗实话实说?
果然,他笑了,而她的脸,更热了。
又是片刻静默——
“落月想去围场打猎,你想要什么?”第一次,他想亲手猎一样东西,送给一个女子。
灵歌微讶,“落月会打猎?”那样一个看似纤弱的女子?
岳沨挑了眉,“你认识落月?”女人串门子的功夫,真这么厉害?
灵歌一笑,“只是回来那天,在花园旁边偶然遇见。”
岳沨闻言,亦是一笑,“还真是有缘。其实,落月的武功不比我差,打猎自是不在话下。”
“落月会武?”
这个女子,到底有多少让人惊奇的地方?
岳沨笑了笑,看向逐渐西沉的太阳,“她自小就古怪,不仅喜欢武艺,而且琴棋画样样都要学至精通,甚至连兵法也略懂一二,是个难得能与我聊得来的女子。”
看着微笑的岳沨,灵歌只觉心猛地沉了一下,酸酸的,但仍维持笑容不变,“看来落月郡主在王爷心里,是与众不同的。”
岳沨眉头微动,若有所思地望向灵歌,“你……你这可是在嫉妒?”如若不是,他为何又成了“王爷”?
思及此,心下又不由一阵惊喜,她心里是不是也有他?
灵歌一梗,别开了脸,“王爷说笑,我为何要嫉妒?”那酸酸的感觉,是嫉妒?是吗?
双肩突然被人握住,灵歌一惊,转过头,岳沨的脸已近在咫尺,“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彼此吐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竟是那么热,热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Zei8。Com电子书下载:。 〗
灵歌轻抖着嘴唇,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脑中一片空白,似乎天地万物也随之消失了。
娇嫩的红唇近在眼前,岳沨的眸色渐渐变暗,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
“王爷——”
院外,突然传来落月的一声呼唤。
灵歌一抖,急忙推开了岳沨。天!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几乎已经能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
灵歌慌忙后退了数步,“郡主……郡主在找您……”
岳沨紧盯着她,呼吸微促,须臾,却又缓缓笑了,“你没拒绝,你心里是有我的。”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让他开心,也让他……沮丧。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这该死的落月!
“我去给你猎一张白狐皮,你也知道,元昌的冬天很冷。”
落月的喊声越来越近,岳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灵歌木然地站在原地,直到眼角的余光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才猛地委顿在地。
腿好软……脑子好乱……
“主子。”
云兰的声音传入耳中,灵歌茫然抬头望过去,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力量,“你来了。”
云兰垂下眸,上前扶起灵歌,“奴婢早就来了,只是远远看见王爷也在,就没过来。”方才那一幕,可是亲吻?
主子的心,已经完全在英亲王身上了吗?
还有,刚才打听到的消息……
“主子,”扶灵歌坐回椅子上,云兰迟疑地开了口,“奴婢听人说,落月郡主可能会是太子妃……”
太子妃?灵歌的眼珠动了动,勉强一笑,“是吗?那很好啊……”那般多才多艺的美丽女子,合该是未来皇后的人选。
下意识地,云兰又赶忙解释,“可是太子似乎无意于她,所以一切也只是大家的猜测而已,还没有定论。”
灵歌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向湖面,“这与咱们有关吗?”说着话,竟发现鱼竿在有规律的抖动,灵歌愣了一下,方才急忙收竿,不久,一条金鲤挣扎着露出水面,不大,却异常美丽。
“好美的鱼!”
云兰禁不住一声惊呼,忙去拿网子盛接。“奴婢从来不知道,这鲤鱼竟还有金色的呢!真不愧是皇家鱼塘,什么都有,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明黄的鱼……”话音未落,陡然又发现了自己的大不敬,赶忙掩住了嘴。
灵歌小心地取下鱼钩,看着金鲤因为无法呼吸而痛苦得在她手中不断挣扎扭动,心下一软,终是又将它重新放回了湖中。
“主子……”
云兰赶不及阻拦,眼见着金鲤摆了摆尾巴,转眼不见了踪影,忍不住瘪了嘴,“好歹也是用了一个下午才钓上来的,养着也好呀!”就这么放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
灵歌淡淡一笑,放远目光,“养活了倒也没什么,若是养死了,岂不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云兰不由呆住,须臾才发觉这话中似乎还有话,可思忖半天,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抬头见灵歌已施施然往回走,也赶忙收拾了东西,随后跟了回去。
晚膳时分,灵歌难得有了胃口,边吃边与巧兰等人闲聊,小顺子理着袖子走了进来,帽子上犹沾着些许木屑。
“主子,云轩的新牌匾换上了。”每年往行宫避暑,各亭台楼阁的牌子都要换新,太后等人住的主殿自然是早已换好了,不受宠的,当然是能拖就拖。
“咱们这屋子还有名字?”云轩……还挺雅致。
不过在她看来,此处就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主屋,在普通百姓看来尚算富丽,可与皇家庭园一比,也只是个茅屋而已。好在她对住处没多少要求,只要干净整洁,远离闹市,也就罢了。
“当然有名字。而且大部分还是新名字,去年才改的,只是不论新旧,皆是皇上亲自题的名呢!”行宫百余处楼阁,换下那许多旧牌子,要是搬出宫去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