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云兰愕然。她被耍了?不像啊……“主子,您少糊弄人,您心里指不定多惆怅呢!”却是变脸比翻还快。
不过这句话,云兰识相地没说。
灵歌笑了笑,“我为何要惆怅?我不愁吃,不愁穿,住得好,玩得好,现在又红透整个皇宫,外人就算没见过我本人,也一定听过‘元美人’的大名,你说我都风光至此了,还要怎么惆怅?再惆怅恐怕会遭天谴的!”
云兰撅了撅嘴,将脑袋歪向一边,“您一向口才好,奴婢说不过您,不过,谁心里怎么想的,谁心里清楚。”
灵歌横她一眼,又瞅了一眼后面快步聚上来想偷听的几个嬷嬷,索性放下轿帘,不言语了。
前面轿子中,岳擎闭着眼,轻轻扬起了唇角。
轿帘是掀起的,简之自然也看见了这笑容,想了想,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灵歌的轿子。却没想正与云兰的目光相对。
二人俱是心头一震,皆不由自主地闪烁着别开了。
船划到对岸,早已有马车在岸边等候。
云兰小心地扶灵歌下了轿,几个嬷嬷走上前,簇拥着灵歌上了马车,一切安排妥当,一行人才又上了路。
人一得宠,连马车也变得不一样,较之前往行宫的马车,如今的马车不仅大了不止一倍,车厢内的摆设也豪华了许多,俨然一个缩小了的寝宫。
灵歌舒服地靠在厚厚的软垫上,也不知这软垫是什么材质,靠久了竟也不觉得闷热。身子惬意了,心情自然也就变好了,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车厢一角的两个嬷嬷,索性以车内人多闷热为由遣了她们出去。
要舒服,就彻底舒服,摆着两个碍眼的,算什么?
云兰明显有些惊慌,待两个嬷嬷沉着脸撤了出去,方才急忙凑近灵歌,“主子,她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您就这样将她们撵了出去——”
“怎么?你怕她们给我穿小鞋?”
灵歌悠哉悠哉地打断她,瞥了她一眼,才又笑道,“她们就是回去嚼舌头又能怎样?皇后现在用得着我,就算她们说破了大天,我还是我,这就叫有恃无恐,懂么?”
“可是主子——”
云兰还是不放心,却又被灵歌抬手打断,灵歌对着阳光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发现昨夜睡不着觉时修剪出的指甲比平日顺滑了许多,不由又是一声慨叹,“人果然还是在无聊的时候,比较有耐心。”
云兰梗了一下,忍不住蹙眉翻了个白眼。
马车颠簸了一下,脚下的一个柜子里发出“咚”地一声,然后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呻吟。
灵歌警觉坐起身,看了看云兰,又看了看柜子,正考虑着是要喊人还是亲自打开柜子,柜子却自己打开了。
确切地说,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落月捂着头坐了起来,还不待别人反应,已先骂了起来,“你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呀?害我呆在这里,无聊得都睡着了!我这要是撞傻了嫁不出去,看你们怎么养我一辈子!”
“……”
灵歌与云兰面面相觑,实在无语。
见没人说话,落月摸了摸鼻子,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爬到灵歌面前,又挥了挥手,示意她挪开。
不知中了什么邪,灵歌竟鬼使神差地依了她,眼看着她四仰八叉地占了自己的地盘,方才猛地反应过来,“你怎么在我的马车上?”
落月睨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问了呢!”
“废话少说!”灵歌赶紧爬了过去,往里推了推她,“别干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我这鹊还没死呢!”
落月动了动身子,却只挪出了一个坐的地儿,笑得恶毒,“我已经尽力了,你等我再瘦一圈儿,或者你再瘦一圈儿,你就可以躺下了。”
“你怎么不说等你死了,我去外边挖个坑把你埋了,我就可以全占了?”若论恶毒,她也不差。
“挖坑?”落月一脸欣慰,“你真是善良,最起码还让我入土为安,没让我暴尸荒野。”
灵歌笑笑,“我也这么觉得,荒野中的动物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再把你放进去吓唬它们,真的太不人道了。”
“……算你狠!”
落月坐了起来,转头又看见一旁矮几上放着一盘蜜饯,毫不气地拿了过来,一口吃得太多,又酸得直咧嘴。
灵歌笑着摇了摇头,取过一杯茶递给她,“慢点吃,食盒里还有瓜果点心呢,酸掉了牙,看你用什么啃!”
落月横她一眼,灌了一口茶,方才丢下蜜饯,“要说就是你宫里厨子的手艺差,改明儿把太子哥哥宫中的厨子要来,你也尝尝人家的手艺!”
乍闻太子,灵歌有些不自然,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我让云兰去你宫里送东西,也说你不在,又跑到哪儿去逍遥了?”
“逍遥?”落月怪叫了一声,“你不要随意侮辱‘逍遥’这两个字好不好?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可是很神圣的!”她这一辈子,可就为这么一个目的活着。
灵歌愕然,“你这是……遇上什么苦大仇深的事了吗?怎么这么激动?”
“激动?我还想杀人呢!”不说还好,一说,落月差点跳了起来,“你知道吗?前几天听说市集里有一家酒楼,推出了千金宴,一千两黄金一桌席呢,而且夸下海口,包君满意,不满意分文不收,我就想呀,什么名贵的菜肴值得一千两黄金?所以我就换上男装,偷偷溜去市集,想亲眼见上一见,谁知还没走到酒楼门口,钱袋就被一个王八蛋给偷了,我追上去抓住他,他不仅不承认,还反咬我一口,说我当街行凶打人,官差来了,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把我锁了,后来我才知道,敢情这王八蛋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的拜把兄弟,要不是我咬牙认清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用手上的戒指换了自由,估计现在还在大牢里锁着呢!”
“你的意思是,这么些天不见,是因为你被关在牢里?”不知为何,灵歌十分想笑,但还是识相地忍住了。
落月白了她一眼,“你这什么脑子呀?我要是没回宫,那宫里的人还不急得乱了套?你听见一丁点儿我失踪的消息了么?嘁!我这些天,是在搜集这帮乌合之众的证据,咱是讲理之人,不以权压人,要堂堂正正地拿起锅铲,将这帮王八蛋一锅烩了!”
看着落月眉飞色舞的样子,灵歌终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看你这一锅,才是真正摆得上台面的千金宴呢!”话落,想了一下,眉毛不由也扬了起来,“不过,烩得好不好吃还是关键,要不要我再给你加点作料?”
“你?”落月上下看了看她,有些不屑,“你能加什么作料?”
云兰笑了一下,“看来郡主最近还真是少在宫中走动,您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只要元美人一句话,连杂役房的鸡毛都能升天’吗?”
灵歌蹙了眉,“不是鸡犬么?”
云兰摆了摆手,“那是以前的旧版,三天前就改成鸡毛了!”
“……”
落月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灵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至关重要了?”
灵歌笑了一下,带着点苦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是我,明天就不知道是谁了,所以,想要加作料,你可要抓紧,等过了这辉煌的一阵子,我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灵歌特意加重了“辉煌”两个字的语气,虽然面上仍笑着,但落月还是听出了那其中满满的无奈。
落月笑了笑,“算了,沾你的光不合适,再说,以你现在的份量,只怕在皇上面前叹个气,那县太爷的脑袋就掉了,他虽然糊涂,却还罪不至死,我看用锅铲敲断他的胳膊腿也就算了,杀了太一了百了了,不爽!”
灵歌也笑了,索性也不再说什么,由她去闹,反正她身后还有礼亲王撑腰,谁敢把她怎么样?
“对了,你说的市集,可是慈安寺外的市集?”她记得行宫周围并无村镇,唯一的市集,应该就是那个。
落月点了点头,又是一脸向往,“要说那地方还真是热闹,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等享受够了,看破了红尘了,街前方就是寺庙,街后面还有庵堂……啧,设想还真是周到!”
灵歌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就这样一路聊一路笑,不知不觉已到了慈安寺外。慈安寺众僧早已列队在外相迎,由于一切依天子仪,三拜九叩大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待得礼毕,竟已过去了一刻钟。
宫婢掀开车帘,云兰先行下了车,方才小心翼翼扶下灵歌,众僧依礼参见,灵歌点头回礼,待再回头看向车内时,落月早已没了踪影。
此时,灵歌心下不由开始羡慕起那些会武功的人。
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清冽的麝香,灵歌转过头,岳擎竟已在面前自己一步之遥。
呼吸不由一窒,下意识就想要倒退一步,却愣是在他的沉凝目光下,没敢动。
“一路上幸苦了,”他的声音出奇的温和,“未时才开始诵经祈福,我先派人送你去禅房休息。”
“我送就可以了。”
41 第一波灾难
“我送就可以了。”
岳沨踩着优雅的步子走来,“反正我也要带礼儿去禅房,正好顺路,晦安大师还在等你,别耽搁了。”
如常般随和的语气,如常般浅笑的容颜,看不出一丝异样。
灵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岳礼,一个瘦高的蓝衣少年,生得白皙俊秀,模样中倒也透出三分婉妃的影子,只是较之他的妹妹华莲,在气质上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四目相对,岳擎脸色微冷,却仍扬起了淡淡的笑容,转头看了灵歌一眼,方才淡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皇叔了。”话落,旋即转身离去。
目送岳擎走远,灵歌收回目光,看了岳沨一眼,又闪烁着别开了。云兰上前搀扶,一行人在僧人的带领下往禅房走去,路上,岳礼时不时会侧头偷偷瞟来一眼,灵歌自是察觉了,却仍佯装不知。
到得一处雅静的院落外,岳沨站下脚,回头对灵歌笑了一下,“这慈安寺遍植佛肚竹,惟独这一个院子,种的是湘妃竹,我特地叮嘱晦安大师将这院子留给了你,虽说不过夜,但歇脚时欣赏一下也是好的。”
云兰笑笑,“王爷有心了,奴婢代主子谢过王爷了。”说着话,便轻巧福了个身。
岳沨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回灵歌身上,灵歌淡扫了岳礼一眼,忙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对岳沨轻轻颔首,“王爷留步吧!”话落,连看也不看他,便转身进了院子。
岳沨的笑颜僵了一下,但不过一瞬,又缓了下来,转头笑看了岳礼一眼,方才随僧人继续向前走去。
二十名御前侍卫迅速跑上前,瞬间便将院子围个了严严实实。岳沨侧首回望了一眼,脚步顿了一下,却未停。
“主子,何故对王爷这般冷淡?”云兰亲自冲调了一杯桂花茶递到了灵歌手上,“虽说要避嫌,可是一句谢谢,也不会生出什么事呀!”
方才若不是她插了一句话,说不定还会冒出冷场的尴尬的呢!
灵歌浅啜了一口茶,静默了片刻,才道,“婉妃的一双眼睛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别说一句谢谢,只怕是一个无意的眼神都会招来一场灾祸,冷淡,也总比丢了性命强呀!”
云兰微愣,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主子是说……四皇子?”
灵歌点了点头,放下茶碗,“我虽然不了解这个四皇子,但是看他的表现,明显就比一般的孩子沉稳,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里面藏了太多东西,想必来这里之前,婉妃也没少叮嘱,我一看见他,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沉甸甸的?”云兰诧异,半晌,又叹了口气,“也是,小小年纪就要周旋在这种钩心斗角的日子里,也难为他了。”
灵歌瞅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你呀,又开始瞎操心,人家可是皇位的继承人之一,虽说希望不大,但还是有做皇帝的可能的,到时人家高高在上了,还能念着你今天的怜悯不成?”
“那主子为何还会觉得心里沉重呢?”
灵歌挑眉,“怎么?你以为我是为了他才心情沉郁?”见云兰点头,不由失笑,“傻丫头,你想拧了!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去关心他呢,只是眼下有一件事,一看见他,我就闹心……”
到底婉妃会在这里做些什么?如果真是到了两难的境地,她该如何选择?是保全自己?还是……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元主子,寺里的小师父来送午膳了。”
皇后所派的八个嬷嬷,一齐被灵歌安排在了门外职守,如今话音传来,明显带着浓浓的不满。
云兰走去拉开门,两个嬷嬷正垂首站在门口,门一打开,赶忙探头向里望,生怕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打探机会。
云兰白了二人一眼,伸手招过两人身后提着食盒的小师父,待他进了屋,便当着两个婆子的面,毫不迟疑地关上了门。
“主子,您这一招有恃无恐,还真是让人心里痛快!”云兰美滋滋的,像捡了什么大便宜。
灵歌笑睨了她一眼,没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小师父将食盒中的斋菜一样一样拿出来,又仔仔细细地在桌子上摆好,连盘子上的花纹摆得不对称,他都要一一纠正过来。
灵歌忍不住加深了笑意,不由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不过十一、二岁,仍是满脸稚气的小和尚,没想这一看,却发现他竟是个异常美丽的孩子。
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越看越是粉雕玉琢般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灵歌忍不住伸手招过他,笑着问道。
小和尚极是腼腆,始终不敢抬头,还没回话,脸就先红了,“我叫明聪,今年十三了。”
云兰笑了笑,“比四皇子只小一岁呢!”言下之意,看着可单纯多了。
灵歌也是一笑,“外头的孩子,心胸开阔,心性也单纯,怎是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能比的?”说完,又看向明聪,“你怎地出家做了和尚?你父母舍得?”
明聪闻言,神情明显黯淡了下来,好半晌才道,“南陵水灾,我爹娘和一个哥哥全被大水冲走了,当时我在城里的姑妈家玩,躲过了一劫,可是姑妈家里本来孩子就多,我……”
明聪说不下去了,灵歌却差不多明白了,“你姑妈不愿意收留你,所以让你来当和尚?”
明聪点了下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这是我自愿的,不能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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