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擎将王猛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灵歌联系现下的局势,也明白此事刻不容缓,当即也顾不得再说些体贴关怀的亲密话语,连忙扬声唤来了落月,催促他们赶紧办正事要紧。
在岳擎与灵歌说话期间,岳沨也已将王猛之事告知了落月,只是落月这正主儿还没急,灵歌却急上了,落月见状不由嗤笑岳擎道,“你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贤内助,我看将来你这江山,想坐不稳都不行了!”
岳沨忙斥责落月乱说话没规矩,落月不甚在意地冲他皱了皱鼻子,岳擎没心情去关注二人拌嘴,他亦知自己必定是来去匆忙,无法好好陪伴灵歌,甚至没法好好与她说说话,心里不由满是愧疚,好在灵歌完全能够理解,微笑摇头止住了他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的那些千言万语,只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岳擎笑了,低头在灵歌耳边耳语了一句之后,这才转身与岳沨等人一起离去。
离别总是令人不好受的,但望着岳擎的背影,灵歌还是难掩幸福的笑了,方才,她分明听见了那一句——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妻啊,帝王之妻!
只是当一切平息之后,当她再次踏入宫廷的大门,面对后宫的那些新人旧人,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半月有余,在钟岐的悉心调养之下,灵歌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相较之下,远在行宫的皇帝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从信使往来皇宫与行宫的频繁程度,以及元昌这些日子的紧张气氛,灵歌心知如果不出意外,岳擎登基已是指日可待。落月也离开十余日了,听恩师钟岐说,现下皇宫内外皆是岳沨在主事,岳擎未免被人扣上阴谋篡位夺权的帽子,也十多日称病不出,灵歌虽不觉得这借口有什么不对,但心下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即便岳擎少理朝政,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然而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至今连一封书信都没有,她可以体谅他事务繁忙,可按照以往他的表现来看,这实在不像他!
“师父,您对我说实话,岳擎如今在宫中吗?”忍了一日又一日,灵歌终是憋不住问了出来。
钟岐明显一怔,连捣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直到察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方才忙掩饰着笑了笑,重又装作无事般捣起了药,“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太子,不在皇宫还能在哪啊!”
灵歌是何等聪慧的女子,一见之下,已知不对,“师父莫要瞒我了,他是什么人,我比您清楚,我之所以这样问,就是我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我只是想向您求证一下,没别的意思,您告诉我,他是不是和落月一起去见王猛将军了?”
如今太子之位只是一个名头,军权在谁手上,谁就是王者,说服王猛是当务之急,单凭落月一个人,连她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岳擎?
钟岐叹了口气,放下药杵道,“当初我就说这件事瞒不过你,可他说怕你担心,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既然现在你已经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么说,他真的去了?”怀疑归怀疑,但猜测一旦被证实,灵歌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惊与慌,“只有他和落月两个人去了?!”
此一去,根本就是生死一线之隔,若王猛归顺于他,那么天下就是他的,可若是王猛听信谗言,认定他弑君夺位,那后果……
他怎可如此大胆!
钟岐倒没有灵歌那般忧虑,他虽也担心,却看得更深远,“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正是擎儿所走的关键一步,他应该也是考虑清楚了才有此决定的,而且我听闻那个王猛是个刚正之人,刚正之人不会有小人之心,你也不必过分担忧了!”
钟岐之言颇有道理,灵歌也不是没这样想过,但凡事关己则乱,那种深种在心底的担忧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而这种担忧更是在两天之后上升到了极点,因为岳沨突然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一时间元昌城内的气氛紧张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怀孕耽误了很久,现在辐射已经不能成为家人阻止俺上网的借口了,让亲们久等实在抱歉,在此鞠躬谢罪!
背水一战(1)
一连两日过去;城内仍是戒备森严,不见有其他动静,钟岐出外打探消息;也是一直未归;灵歌心急如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几次想亲自出去看看情形,却又担心自己露面给岳擎惹来麻烦,反而得不偿失,只得每日在屋外翘首期盼,盼着钟岐回来,盼着所有人皆能安然无恙。
第三日黄昏时分,太阳刚刚落山,灵歌无心晚膳,正坐在桌边发呆,忽闻外边隐约有脚步声,心下一紧,忙起身冲了出去,谁知来人并不是恩师钟岐,而是许久未见的简之。
“怎么是你?”灵歌甚是惊讶,忙迎了上去,“你不在太子身边伺候,怎地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简之倒是一脸轻松,笑道,“是这样的,行宫那边刚传来消息,皇上龙体日衰,太医院除四人留守皇宫之外,剩下的已经全部派往了行宫,太子殿□为皇子,理应是要尽孝道陪在皇上身边的,奈何政务繁忙,脱不开身,只好派奴才先前去伺候,奴才路过此处,太子殿下怕您担心,特让奴才来告知一声,殿下一切安好,请您安心养好身子,切勿忧思挂怀!”
“这么说,他回来了?”灵歌甚是欣喜,“那他人可好?”
简之点头称是,又道,“殿下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万事须小心,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与您细说。”
灵歌笑了,“不急,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简之颔首道,“既然这样,奴才就先告辞了,姑娘保重。”
灵歌目送他远去,想着岳擎已安然归来,一直高悬的心方才稍稍放了下来。
翌日清晨,钟岐回来了,神情却有些不对,灵歌经过多番询问才知道,原来皇帝病情危重,太后已下旨破例召全国的名医前往行宫诊治,由于钟岐曾治好了丽嫔,自然是太后钦点的不二人选。
“那师父去吗?”如若钟岐不想去,推脱的法子还是有的。
钟岐沉默了一阵子,方道,“如若是诊治,那我自然是不会去,但我也想去探一探皇帝的病到底怎样了,心里稳妥些。”
灵歌点了点头,看着钟岐始终深锁的眉头,忽然道,“师父,我跟您一起去。”
在宫中的那些日子,她已见过了太多枉死之人,连太医院的太医若医治不当都会身首异处,更何况是这些平头百姓?如今的情形,无论治与不治,都难。她知道师父本可以不去的,但为了她,他还是选择了冒险。一直以来,都是师父在照顾她,如今,也该是她为师父冒一次险了,她虽没有别的本事,但至少在那凶险异常的深宫中,师父不是孤身一人。
行宫内,岳沨能打点的事宜早已打点妥当,只是还有一些誓死追随皇帝的忠臣奴仆一时不好处置,好在灵歌身在后宫时甚少露面,前朝的臣子们大多没有见过她,见过的也只是远远一观,看不真切,倒也不必担心,反倒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他们熟悉后宫的人事物,灵歌须加倍小心,以免生出事端。
钟岐本是坚决不同意灵歌涉险的,但终是拗不过灵歌的固执,最后也只能随她去了,所幸他的易容术不赖,将灵歌这个小厮装扮得有模有样,如果灵歌不刻意表露身份,恐怕连岳擎也很难认得出来。
到得行宫时已是傍晚时分,引路的太监将钟岐二人带到了专门为各地名医准备的宫殿休息,殿外戒备森严,太后早先已有严旨,各人各安其室,出入皆有太监和禁卫军跟随,一律不得擅自走动,否则格杀勿论。
连着奔波了好几日,钟岐已有些疲惫,吃了晚饭早早就睡下了,灵歌对行宫自然也无半分好奇,毕竟这个地方没有带给她多少欢愉的记忆,只是有些故人,她还是十分惦念的。
“怎么还没有睡?”
午夜时分,钟岐口渴醒来,发现屋内的烛火仍亮着,灵歌坐在桌边发呆,纤瘦的身影被烛光映在墙上,尤显单薄。
灵歌回过神,淡淡一笑,“没什么,睡不着而已,随便想想一些人一些事。”
“你是在想小顺子那些人吧?”回到这里,能让她挂念的,钟岐了然于心。
灵歌微讶,继而轻笑道,“果真知我者,师父也。”
钟岐笑笑,下床倒茶喝,道,“其实你不必担心,太子是个细心的人,你在乎的,他都替你照顾好了,小顺子和云兰如今都在简总管手下当差,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听说当初丽嫔曾想要了云兰去她那里当差,却被宣妃给驳了,这样看来,这宣妃倒也是个有心思的人。”
“师父这是打哪儿听来的?”灵歌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应,她与宣妃之间的事,她们自己知道就好,不过宣妃的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里,不管她到底是真心帮她,还是只做了个顺水人情。
钟岐拽了拽耳朵,笑道,“落月那丫头时常与我的耳朵唠叨,偏巧我记性又不差,这不就记住了么!”
灵歌扑哧一声笑了,钟岐见她已开怀,便嘱咐她早些休息,径自又去睡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屋外便传来阵阵嘈杂,灵歌起身查看,这才发现钟岐不知何时已不在房中。
庭院中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位名医,都在窃窃私语,看神情皆是愁眉不展,灵歌环顾四周,却不见钟岐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灵歌走近一个小厮,低声问道。
小厮叹了口气,愁道,“丑时刚过,前边儿就来了人,急慌慌地招了一个大夫去了,原本还想等他回来问些情况,谁知这人竟一去不复返,太医说他的方子有问题,有弑君之嫌,也不分青红皂白便拖出去斩了,这下弄得人心惶惶,已经有几个大夫联名上书,说医术不精,怕延误皇上病情,要求出宫返乡了。”
灵歌点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宫里死人她已见得多了,如今除了无奈,也没太多想法,毕竟这不是她有能力改变的,更何况现在涉及皇位,风声鹤唳也难免。
现在她只想知道,师父去了哪里?
正想着,钟岐从宫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灵歌打眼瞧着,似乎像是御前的人。
走到近前,小太监只恭敬地请钟岐好好休息,便退了下去。钟岐一言不发,面色沉郁,只轻轻扫了灵歌一眼,示意她随他进屋。
“师父,怎么了?”回到房中,看钟岐凝重的神情,灵歌再迟钝,也知道有事发生了。
钟岐看了一眼四周,拉近灵歌低声道,“方才我从皇帝寝宫回来之时,看到了宣妃的父亲与一个年轻人走在一起,他二人避开大路,从花园的偏僻小径直奔皇帝寝宫,步伐极快,像是有什么急事,那年轻人的长相我虽没有细看,但乍看一下已与丞相大人十分相似,很有可能是宣妃的哥哥,但我记得她哥哥是边关之将,无圣旨是不得擅自回京的,如今皇帝病重,我方才为他诊过脉,依目前的情形来看,根本不可能下旨,如果真的是他,那他是如何回来的?”
灵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大事不妙,不过此时她在乎的,不是他是如何回来的,而是,他为何回来?
是岳擎让他回来的?还是,岳擎根本就没有说服他?
一切还未明朗之前,灵歌不敢擅自下结论,更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她能想到帮自己的人,唯有简之。
但是御前她是去不得的,虽说师父已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徒弟,可她也只能留在居处做些准备事宜,给皇上看诊她是不允许跟随的,所以与简之联络的事,还得师父孤军上阵。
思及此,灵歌不由又深觉自己没用,不仅帮不了自己所爱的人,甚至连陪伴师父左右这种小事也无能为力。
钟岐察觉出灵歌的失落,安慰道,“师父知道你有心,也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有些事,徒弟还是不如师父的,所以该师父出马的事,你也代劳不了。”
灵歌勉强一笑,“多年不见,师父哄人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这一点,徒弟确实望尘莫及。”
钟岐闻言大笑,拍了拍灵歌的肩膀,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有太监在门外急喊道,“钟大夫在吗?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乍闻皇后也在行宫,灵歌心念一动,忽然就觉得柳暗花明了。
由于皇帝病重,皇后为方便照顾,索性就在皇帝寝殿的偏殿住下了,每日前来诊脉的御医皆要去偏殿向其汇报皇帝的情况,只是往日皇后只是听完关心几句也就罢了,甚少主动宣召御医,毕竟帝后之间恩情早已不在,皇后选择留下也只是为了顾全自己的身份,以免落人口实,此时特地派了太监来请钟岐,委实让众人觉得奇怪。
不少御医听闻消息,纷纷来到偏殿门前候着,只为了瞧一瞧这让皇后破例的大夫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钟岐当然不知这内在的乾坤,只一边思索着临行前灵歌所说的话,一边随小太监进了偏殿,对四周御医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毫不在意。
偏殿内,满室檀香,皇后正居于首座闭目捻珠,钟岐按规矩行了礼,皇后这才睁开眼,淡淡一笑,“钟大夫来了。”话落又遣退了两旁的侍从,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钟岐这才觉得,事不寻常。
“本宫虔心礼佛,早已不想管身外的俗事,但再大的佛,也比不过自己的儿子重要,本宫这般说,钟大夫可明白?”
皇后的语气很淡,却是非一般的严肃,钟岐这才相信灵歌所言,为了太子,这确是一个可以不惜性命的女人。
钟岐颔首揖道,“回皇后娘娘,草民明白。”
皇后点头,“那就好!擎儿说你医术高超,为人可信,那本宫问你一件事,你给本宫一个实话,皇上的病可有治愈的可能?”
钟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为皇上把过脉,脉象虽凶险,却也非无药可救,若草民尽心医治,治愈不敢保,但苏醒是可以的。”
皇后默然。半晌才轻舒了一口长气,轻道,“早上杀了一个大夫,你可知道?”
“草民知道。”
皇后又道,“那你可知,为何要杀他?”
钟岐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皇后淡笑了一下,“你是个聪明人,不可能猜不到,他也是个名医,相信医术也不会在你之下,你能让皇上苏醒,他也能,但是本宫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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