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留下来吧,呃,妈,妈妈!”春晓抽了抽嘴角,这个称呼,还真是别扭,“我很机灵的,把我留下来将来肯定是个惊才艳绝的主儿!”
“噗——”老鸨喷笑出来,“你这小丫头,懂个什么,就乱学话!不过倒是比其他丫头省劲儿很多,也不哭也不闹,若不是就在当街抓来的,倒也好说。现在嘛,去留,你说得不算。”
老鸨晃着身子出了房间。
“你怎么会想留下来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身边的小女孩儿怜悯的看着春晓,“这里是青楼你知不知道?知道青楼是做什么的么?”
春晓摇了摇头。
小女孩儿不但眼神怜悯,连语气里都透出鄙夷和可怜的味道:“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富家丫鬟呀,青楼,就是供人消遣的地方!我常听前院伺候的姐姐们说,她们的小姐端的是清高的架子,一见了有钱的主儿,还不是像苍蝇一样抢着扑上去。说什么吟诗弹琴,到了屋里,把门一关,就听见嗯嗯啊啊的声音了。在这里呆过的姑娘啊,都会被人看不起的!”
“你懂的真多啊,师父就没告诉过我这些,不过你放心,我师父一定会来救我的,到不了晚上,我就能离开了!”春晓笑嘻嘻的坐起来,对自己的处境,一点担心都没有。
小女孩儿皱着眉头想了想,“你师父是谁?很厉害?要知道这里就怕姑娘们偷跑,可是藏着很多打手的,后院还养了两条大狼狗呢!”
“不怕,我师父很厉害。”
“真的?”
“那当然!”
“那……如果你师父真的很厉害的话,能不能……连我一起救走?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小女孩儿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滚落。
“你别哭啊,师父来了,我替你求他就是!”春晓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抹抹泪,“我叫春晓,你叫什么?”
“我,我叫琉璃。”
这厢是练武的姚渊和墨允师徒两人。
平日里春晓天天呆在后院聒噪,两人却也能静下心来,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练。
可是今天说是无意,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了那小丫头出去。怎么安静了,两个人却都难以全身心的投入了呢?
平日里一套刀法练个十遍八遍的,墨允只觉神清气爽意犹未尽,今天不过连打两三遍,却已是满身大汗,心慌气乱。
再瞧师父,却也时不时望一望墙外探进来的几根柳枝,心不在焉。
“师父,晓晓一个人在外面,恐怕……”墨允看着师父的脸色,试探的说。
姚渊吐纳了一口气,终还是放心不下呀,“你在家好好习刀,为师出去把她逮回来!”
“师父,”看师父转身就走,平日不愿与人亲近的墨允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我也一起去找吧?”
姚渊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也好!”
反正留他一个人在家,估计也没什么心思练,不如一起去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他这个二徒弟可是比大徒弟让他省心许多,若要比试,师兄还是师姐的,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你往城南,我去城北,两个时辰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要回到家里来,记清了么?”
“知道了师父。”
两人不再耽搁,纵身飞出了院落,自家大门,就这样再次被无视了。
师徒两人皆是了解春晓的人,专寻着城南城北的闹市区走,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岂能是好找的。从来都是淡然平静的姚渊,随着时间的流逝,此时也是心烦意乱。
时间近了中午,这条花红柳绿的巷子才开始渐渐热闹了起来。
春晓晃着还有些犯晕的脑袋,低声埋怨,那下手的人也太黑了点吧,没看到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岁多的小丫头么,犯得着使那么大的劲儿么!!!
前院儿楼里的姑娘估计正在陆陆续续的起床,不停地有前院儿姑娘们的丫鬟跑来跑去又是催着后院儿烧热水,又是送饭,忙碌个不停。
这个时候楼里的人都比较忙,应该没有人会太在意她们这两个小丫头吧?
春晓得意的笑了笑,不用等到师父来,她自己就有把握脱身!
她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的在院子里慢慢的转着,顺便观察着琉璃提到的大狼狗的动向,一只正摇着尾巴站在后厨门口乡里张望,另一只则扒在回廊的柱子边,看着进出后院儿的姑娘们。
原来狗里也有色狼啊。
春晓得意的轻哼了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提气准备跳出院落,冷不防一双冰凉凉的小手猛的抓住她的胳膊。
“春晓,你不会一个人逃走不管我了吧?”琉璃一双琉璃般华彩流动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瞪着她。
“呃,嘿,嘿嘿,怎么会呢!你看我像是那么不信守承诺的人么?我说了等我师父来会替你求他,就是会替你求他的,你放心屋里呆着去吧!”春晓不禁满额冷汗。
以她的轻功,自己出这院子自然是没有问题,可再拖上一个体型差不多的……恐怕就……一个都别想跑了!
“我还是跟你在一起吧,万一你师父这时候过来,我又不在你身边,多耽误事儿啊,你说是不是?”琉璃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
春晓在心里牙咬切齿,脸上却摆出春风化细雨般安慰的表情,拍了拍琉璃泛出白色的手,“不怕啊,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到时候,一起走。不过,你能不能放松点儿,抓得我疼死了。”
心理忍不住的报怨,这哪里是什么手,分明就是双小爪子嘛!如果真有鹰爪功这功夫,倒是挺适合她练!
琉璃点点头,手却一点没放松,生怕一不留神就让她给飞了一样。
春晓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自找麻烦啊自找麻烦!抬头望了望天空,还是自家后院的天空更蓝些的吧?
正在感慨,院子里却突然传来嘈杂的争执声。
原本院中忙乱,却都是安静做事,是谁这么大嗓门的嚷嚷?
反正走不了,春晓索性就拖着琉璃去看热闹。
争执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方向却是冲着后院。春晓趴在门廊上,模糊的看见一堆人推推搡搡的向着后悔走来。
“是谁这么大胆子,大中午的就来我们清月阁滋事?”老鸨圆润的身影忽的横在前院跟后院的门廊处。
春晓和琉璃赶紧缩回身子,却听着男子清越的声音,朗朗道:“既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客人上门拒不待客的道理,难道是怕爷没有银子么!”
话音刚落,就听那一群阻拦之人惊呼“哇——”
“哟,瞧爷说的这是哪儿的话!贵客上门当然要好生伺候,只不过这后院儿净是些粗使丫头,怕怠慢了爷不是!”老鸨的声音立即比见着自己的亲爷爷还殷勤,“爷,您楼上请,我这就叫阁里最红的姑娘伺候您!”
接着,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听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蹲在一边的春晓急的直探头,却又被琉璃死死的拉着,什么都看不见。
“别惹事,被妈妈看见了要挨打的!”琉璃劝着。看她也是一番好心,便不好说什么。
“后院儿果然没什么好玩儿的。”又是那清越好听的男音,猛然在春晓头上炸响,隐隐透出些捉弄的意味来。
春晓反应迟缓的抬起头,顿觉眼前一亮,就像去年上元节的烟花,噼里啪啦的划过天空,男子的相貌还为细看,却已经被这一身慵懒出尘的气质给折服了。
“这,这位大叔,”春晓咽了口口水,“不介意的话,就把我们俩买去做个丫头吧,她会唱曲儿,我会给您逗乐。”
第三章
“家里丫头已经够多,会唱曲儿的也不少,只买你一个会逗乐的就够了。”男子俯下身子,眯着眼睛看着春晓。
“爷您真是好眼力,这丫头可是园子里最机灵懂事的丫头,你要是带在身边,保准乐呵呵的又省心!”老鸨赶紧凑上来,瞪了春晓两眼,发现琉璃的手紧紧的抓住春晓的胳膊不放,又把那一双怒冲冲的美目转向了琉璃。
春晓冲老鸨眨了眨眼睛,摆明了自己想懂事,想好好被卖出去,可是身边这个拖油瓶很不好说话的立场。
老鸨一挥手,“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拽一边去,没听见这位爷说了,只要一个丫头么?!”
“爷,您行行好,把我也买了吧,多一个丫头对您来说不过是多一口饭,对我来说,可是一辈子的幸福啊,爷!求您了,把我买了吧!”琉璃翻身改蹲为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的哀求,梨花带雨的小脸儿真是我见犹怜。
但是一连串的动作都不影响她仍旧紧紧的抓着春晓的胳膊不放,还在跪下的时候顺势带了她一下,扯的春晓在旁人看来,也是慌慌忙忙连滚带爬的一起跪着。
“怎么?你求我带上她?”男子低头看着春晓,眼神有些玩味。
春晓迟疑了一下,之前是答应替她求求师父的,现在情况有变,这话说还是不说呢?算了,说吧!春晓把心一横,自己说了,便是信守承诺,买不买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嗯,我们都是可怜人,求大叔把我们都买去了吧!”
“咳咳,”男子听到大叔时忍不住颤了一颤,点头说,“那就,都买下来吧!”
老鸨立即凑上来,“这位爷,这个小丫头可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从小吃穿用度的花了不少银子呢,原本还指望着她长大了,成了名角儿了,再给我挣回来……”
男子直接拿出一个膘肥体圆的金元宝,往老鸨眼前一晃。
老鸨咽了口口水,还想再说什么。
“两个我都买走,钱是你的。否则,一个都不买,钱还是我的。”说着就要把钱往回揣。
老鸨眼疾手快,双手抓住金元宝,连连点头,“带走吧带走吧!爷您走好!”
像是生怕他再后悔,把元宝抢回去一样。
扬州城的一处僻静小院儿内,金灿灿的菊花开的正浓,火红的海棠半掩着笑脸,似是在好奇的窥探着堂屋里一跪一站的两个女孩儿。
“师父,你刚才那扮相真好看!”跪着的女孩儿嬉皮笑脸的说,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正坐上那男子严肃的表情下,凛冽的气势。
倒是站着的小女孩儿,微微的颤抖。
“别打岔,说吧,偷偷溜出去又身陷困境,该怎么惩罚你?”姚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春晓,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他,此时显得尤为冰冷。
这次,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吧?
春晓求救的看向一边坐着的墨允,却见墨允也是冷着一张脸,别说让他求情了,他不求师父重罚她都是格外开恩了。
春晓这才知道,这次恐怕是要吃点苦头了。愁眉苦脸的低下头,“师父,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我怎么知道那条巷子是那种地方……你以前也没教过我啊……如果教过我肯定不去的……这不是救回来了么,还顺手牵了不少好东西的吧……救我的时候多有面子啊多排场啊……”
“晓晓?你在说什么?大点声让师父听见?!”
“呃,没,没说什么啊师父,我说,”春晓抬头,眨了眨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姚渊,“我说,幸亏师父救我及时,不然我就不知道要被卖到哪里去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多谢师父救我……”
眼泪顺着春晓稚嫩的脸颊,滚滚滑落,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一双小肩膀弱不禁风般抖啊抖。
姚渊脸色稍霁,“真的不敢了?”
“哇——”春晓连滚带爬的扑上前去,抱着师父净白的衣袍,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将眼泪鼻涕都抹上师父的衣袍,还不忘哽咽道,“绝对不敢了师父,你就原谅晓晓无知吧,呜呜呜哇哇哇……”
春晓哭声震天,惊得几只乌鸦扑棱棱从屋后飞过,差点掉下来,振振翅愣是没敢降落,满室愁云惨雾啊!
“好了好了,”姚渊心疼的拉她起来,抱在怀里,任她扯着自己洁净的袖口抹鼻涕,“别哭了,以后若实在想出去,一定要告诉师父或者师兄。”
“诶?”春晓立马止住哭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依旧沉着脸的墨允,“师兄?明明是我入师门早的!师父你偏心!”
“墨允无论武功还是年龄、智谋、品行哪一样不比你强?他做师兄,师父不在时,你就要听他的话,长兄如父知道么?墨允做你的师兄,还要照顾你这个泼皮,他还没抱怨,你有什么不满的?”姚渊伸手擦干了春晓脸颊一侧还挂着的泪,动作慈爱温宠,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自小被师父养大,什么时候可以耍赖什么时候不行,她还是很有分寸的。师父既然话已至此,她也只好谨尊师命,好歹免去了今日之罚。多了个师兄,就多了个人照顾,听起来其实也不错嘛。
“师兄!”春晓从师父怀中跳下来,走近墨允,笑嘻嘻的看着他。
墨允的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本来气她乱跑而紧抿的嘴角,也不觉上扬了几分,压抑着心中难以名状的感觉,点点头,“嗯,师妹,以后我定和师父一起,好好管教你!”
“咳咳。”春晓立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明媚的笑脸儿也垮了下来,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一个师父管教还不够,再搬来一个师兄!
屋里某个一直静默的站着,微微有些颤抖的小女孩儿,自始至终都被忽略着。如果一开始的颤抖是因为害怕的话,那么后来,一定是冷了,从内而外的羡慕与反衬愈发让她觉得天寒地冻。
“哦,对了,忘了跟你们介绍!”春晓忽的想起来还立在堂屋中间的患难盟友,“这是我在青楼认识的姑娘,叫琉璃是吧?”
琉璃扑通跪了下来,“多谢大爷相救,琉璃今生愿为奴为婢报答大爷的恩德!”
“起来吧。”姚渊看了看春晓的脸色,没有多说。
“不用为奴为婢,把你救出来再让你为奴为婢,和不救有什么区别呢,是吧师父,”春晓挥挥手,示意师父别说话,“既然把你救出来,我师父一定会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你哥哥嫂嫂那里的,你放心好了!”
“啊?!不要呀!”琉璃当即花容失色,连磕了几个头,“求求大爷,求求小姐,求求少爷了,行行好,让我干什么粗活累活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啊……把我送回去,他们一定会再把我卖掉的,那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琉璃哭得悲恸,几乎喘不上气来。
面色一直冷淡的墨允都有些动容,动了动嘴,再看春晓的脸色,却忍住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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