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内外夹击,马车早已如残烛枯灯,再不堪重负,吱呀一声,碎裂开来。
春晓这才看清外面的形势,看来师父已经怒了,下手一点都不留情,狭窄的巷子里已经倒下了不少的官兵,蜂拥过来的人无一不踩踏着同伴的尸身。
双方都已杀红了眼。
没有马车的限制,墨允的大刀才显示出真正的威力来。
师父猛的抽了马一下,马长嘶一声,受惊的向前冲去,冲开了前面挡着的官兵。趁着这个飞箭略少的空当,三人一跃而起,踏着巷子的围墙,房顶,迅速的离开包围圈。
人群中不只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杀了那男孩儿,是季氏遗孤!”
忽的十几个身影,从众多官兵中一跃而起,快速的朝他们追来。
第五章
季氏遗孤?春晓一边提气飞掠,一边扭头看了看身边嘴角紧抿,脸色十分难看的墨允。虽然听师父说过,他是身负着深仇大恨的人,却不知道,他竟然就是那场震惊皇城以及大半个国家的灭门惨案里的主角。
春晓强烈的克制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在哪众星捧月般保护中心的,除了一身官服脑满肠肥的官员外,还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穿着一身洗净的绿罗裙。
“晓晓,你要干什么?”师父猛的抱住春晓的身体。
春晓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往回冲。当即有些后怕,自己和师父还不打紧,万一害的墨允被抓……她甩了甩脑袋,提了口气,“刚才犯傻,我没事了,师父。”
她扭头冲墨允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三人在房顶腾跃间,愈加小心。
一会儿功夫,三人已经临近城楼,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城门依旧开着。但后有追兵,难以从此门通过。
“我去拦住他们,墨允,带晓晓出城。”
“我不!”春晓立刻停了下来。
追他们的人现在还没赶上来,但凭速度判断,那几人功夫不弱,距离不会太远。
“晓晓,你不相信师父么?你在这里,师父会分心的,听话跟师兄在城外山上的城隍庙里等师父。师父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好不好?”姚渊带着粗茧的手,摩挲着春晓的头顶,格外的让她感到心安。
“师父小心!”墨允迎着姚渊的眼神,点了点头,夹着春晓奔向城门。
姚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顺利的出了城门,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意,甚至连他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随后追上来的杀手,都被周遭冰冷的气息震得一愣,随即发现情况不妙。
“不好!让那孩子跑了!”一人刚喊出声,姚渊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惊得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节省时间,一起上吧。”姚渊淡淡的开口,语气就像在说,面条比较方便,今晚下面条吧。
再淡定的习武之人,也不能忍受鄙视的挑衅,更可况季氏遗孤有此人拦着,已经明显追不上。
十几个人挥着大刀长剑,向他扑来。
神偷胜在消无声息和敏捷,人称鬼影神偷的姚渊,更是将敏捷两个字发挥的出神入化。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动了,只觉周遭的空气又凉了几份,还在纳闷,姚渊也还在原地站着。
诶,不对,他手里分明多了十几根不长不短的带子?
十几个杀手,几乎是同时,产生了一种不规则的心慌的感觉,来不及面面相觑,来不及相互照拂,他们几乎也是同时的,紧紧抓住自己的裤子!
“你!你这小人,要打要杀明着来!你你你……太无耻了!”又怒又惊又慌乱的暴喝。
想要挥刀继续拼杀吧?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打杀未免太不雅。更可况此人可以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围攻下,不惊不乱气定神闲的偷了他们所有人的裤带,无人察觉,可见此人功夫之高超绝妙。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的领头人当即决定,撤!
“哼,今日尚有重任在身,我们且不与你这贼人计较,他日必抓你以除天下之恶!我们走!”领头将大刀一挥,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提着裤子离开。
出了城门,姚渊手里还捏着十几根带子,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晓晓看到了吧?扔了裤带,直奔城隍庙。
姚渊赶到城隍庙的时候,两个小孩儿连火都没生,紧紧的偎依在一起,瑟瑟发抖。墨允不愧是师兄,自己也是冻的直抖,还把外衣脱了裹在春晓身上,把她护在怀中,握着刀,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晓晓,墨允。”像是怕吓着两个神经紧绷的小孩儿,姚渊的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喊。
“师父!”春晓一个箭步窜跳起来,扑进师父怀中。
墨允也长长的出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没事了,夜里太冷,咱们去找些柴火来生堆火。”
师父一出现,两个小孩儿只感觉,天也高了,空气也好了,什么追杀啊逃命啊,简直不值一提。
三个人围着火堆,暖暖和和的。
红红的火光,映的人脸上的线条格外柔和。春晓窝在师父怀中,看着正襟危坐的师兄,想偷笑,又有些怜惜。不禁联想到刚才那一场追杀,就是因为他是季氏遗孤,所以无论何时,他都是一副严肃又紧张的样子么?他担负的不是自己一条名而已,还有整个家族的血脉和仇恨是吗?
“师兄,”春晓从师父怀中支起小脑袋,“你不是一个人,我和师父会一直陪着你的!”
墨允抬头,隔着火光看着小小的春晓,她稚嫩却有坚定的声音,就像一把结实的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一下下要敲破那层坚韧的冰墙。
姚渊也抬头,隔着火光看着墨允线条柔和,还没有什么棱角的小脸儿,他承受着超出年龄的东西太多,活得太辛苦了,正是成长,性格形成的年龄,应该让他们多些快乐,也学会苦中作乐呢。
“扬州咱们是不打算回去了,下一步,你们想去哪里?”姚渊慢慢的开口。
“诶?师父,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啊!”春晓抬手摸了摸师父冒出些胡子的下巴,“我们去漠北吧师父?去漠北打狼!”
“咳,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让狼打你还差不多。”姚渊看着自己的宝贝二徒弟,无奈的摇头。
“去皇城吧,师父?”
师父和师妹都想让他远远的躲开那个是是非非的圈子,以求万全是么?不,他们把他想的太软弱了,呆在皇城里,离那个人很近很近,他的压力的确会更大,但他的动力,他的上进心,他的决心也会更强!
姚渊看着墨允,默默沉思。没有想到啊,没有想到,他姚渊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原以为只有这不成器的二徒弟不让他省心,这一切皆好的大徒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去皇城的目的,姚渊自是清楚不过。不过也好,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随他去吧!
晃了晃怀中的小人儿,正想在征求下她的意见,不想,春晓已经安然入睡,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丝晶晶亮的口水。好吧,沉默就代表默认了吧!
等春晓醒来,他们已经颠簸在去皇城的马车上了。
“咱们是去漠北么师父?”春晓撩开车帘,看着车外晃过深秋的景致,深深地吸了口凉凉的空气。
“去皇城。”姚渊开口。
“咳咳咳,啊?皇城?”一口凉气卡在了胸口,春晓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小心的回头看车内坐着不说话的墨允,“师兄他,知道么?”
师父却突然拉住缰绳,猛的刹车,让春晓猝不及防,骨碌碌滚进车厢里,还好墨允眼疾手快,才没让她撞到脑袋。
春晓爬起来,正要抱怨,却听见外面一女子故意粗着嗓音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呃,把你留下来!”
诶?打劫?留下谁?留下师父?
春晓拉住正准备探出脑袋一看究竟的墨允,食指放在嘴边比了比。两个小孩儿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坐在车里,继续听着。
“姑娘这是何意?把我留下来,此话怎讲?”姚渊却也不气恼,说话斯斯文文,彬彬有礼。
“姐,这人说话这么酸溜溜的,一看就是个书呆子,把他抢回去有什么用,帮不上忙不说,肯定是个累赘啊,要不算了吧,放他们过去吧,咱们再等等看!”
原来打劫的是姐妹两个人呐?怎么听这口气,打劫好像还是遇到什么事不得不打劫一样?这么有趣的事,她可不想错过。
春晓正打算再去扇扇风,点点火,吹捧吹捧她师父有多厉害,却又被墨允拉住了。
“小妹,来不及了,你忘了咱们在这儿等了三天都没一点收获么,从这里经过的人,体格强壮的你嫌丑,五官端正的你又嫌不机灵,反应快的你说没气势……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我们山寨人少力薄,难道你真的想嫁给牛头山的那个牛大壮?我看这个就挺好嘛……”
姚渊一直坐在马车上,忍着笑听着姐妹俩对话。
“那好吧那好吧,你,快跟我们走!”似乎是那个妹妹的声音,却还有几份娇羞?
“两位姑娘这是要劫了在下做什么呀?”姚渊有些好笑的开口,声音听起来,不但不惊慌,还懒懒的。
“少废话,让你走你就走,我们对你客气,我们手里的刀可不认识你!”妹妹的性格比姐姐刁蛮不少。
“那就请两位姑娘带路吧。”
春晓这才放心的坐下来,看来什么也改变不了师父贪玩儿的本性啊。
“等下!”车身一震,应该是两个姑娘跳上了车吧。
车帘被哗的掀开,钻进一个身影,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
墨允一点儿没迟疑的把春晓拉至身后,护了起来,防备的看着来人。身后的春晓却不安分,从他肩膀上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的观望。
那姑娘许是没料到车里竟还有两个小孩儿,惊了一下,但马上镇定下来,冷冷的说:“姐,他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车帘后又伸进半个身子,姐妹两人长得很是相像,都是浓眉大眼的,带着北方味道的粗犷健康的美丽。不过姐姐似乎比妹妹更精致漂亮些,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比妹妹温软。
春晓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爹,她们是谁?”
春晓看到,那位姐姐眼里带着期冀的光顿时黯淡,依旧粗着嗓子说:“放心,我们从不伤害小孩子。小妹,坐稳了,一切等到山上再说。”
第六章
“姐姐,你们是想把我爹抢回去当压寨相公么?”春晓不顾墨允的阻拦,愣是好奇的探近沉着脸的妹妹身边。
“呃,小孩子懂什么!”女子别过脸,眼神忙乱。
“我爹人又好看又会疼人,我娘也不在了,你们可是捞着大便宜了,不知道是姐姐要嫁还是外面那位姐姐要嫁?”春晓不怕死的又靠近她一点。
车外的姚渊绷不住了,“春晓,老实坐着,不要胡闹!”
“坐着呢,爹!”一声爹,叫的格外响亮,连身边不动声色,留意着那女子动势的墨允,都感到毛孔张开,汗毛倒竖。
“再敢胡说,小心我揍你!”女子沉脸唬她。
“嘿嘿,你好凶哦,我可不想要个坏心眼的后娘,还是外面那位姐姐人好,又漂亮又温柔!”春晓冲她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迅速躲到墨允身后,嘻嘻笑着看她瞪眼。
“寨主,你们回来啦!这……这个就是你们抢回来的相公么?”
似乎是已经到了山寨外,开门的也是个女子。山寨就是山寨,连说话都这么直接,这么彪悍。春晓偷偷乐,真实不虚此行啊,不虚此行!
“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开门的女子冲里面喊了几声,又不死心道,“这个相公面皮生的俊俏,可是这次是要打硬仗,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帮不上忙呀……”
正在偷笑的春晓差点咬掉舌头,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奇耻大辱啊有木有,师父?!她学着墨允的样子正襟危坐,轻咳了两声,“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爹不光是个好看的枕头!”
春晓说完这句话,车身明显一抖。
下了马车,被带到了议事堂,春晓才知道,这个山寨简直是她那憧憬风流的师父的天堂——全是女人,一个男子都没有!!!
“咳咳,大家静一静,明天就是牛头山的牛大壮前来挑衅的日子,如果我们赢不了他,二寨主就要嫁给他当压寨夫人!大家都知道,我们马兰山一向和牛头山势不两立的,怎么能让小朵嫁给牛大壮呢!大家说,是不是?!”大姐话音一落,议事堂里众位小头目就拍着桌子吼成一片。
“好了,不是我们就怕了他牛头山,怕了他牛大壮,而是要考虑好万全之策。所以我和小朵就从山下请来了这位相公,哦,对了,你叫什么?”大姐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姚渊。
春晓抚额而叹,江湖儿女果然奔放啊!
“在下姚渊。”师父也不怒,仍旧的风度翩翩。
春晓看到,议事堂里众小头目的眼睛哗啦啦亮了一片。看来绣花枕头的魅力,也是不小的嘛。
“咳,所以我就和小朵请来了这位姚相公,今晚就让他们完婚,以绝后患!”大姐说完,猛一拍桌子,大有一锤定音之意。
好几个女子脸上都挂着艳羡,那二寨主倒还有些不情不愿。
姚渊正要说话,春晓就又抢了话音:“那不行!我爹是有过家室的人了,现在我娘没了,还有我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说也要照顾到我们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吧!这位姐姐这么年轻貌美就给人当后妈也不合适吧!别看我爹长得跟个绣花枕头似的,人还是很中用的!你们刚才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一点儿,不就是明天只要赢了那个牛大壮,就天下太平,不用急着嫁人了么?有我爹在,包你们赢得漂亮!”
除了姚渊和墨允,似乎没人料到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女孩儿,说起话来却是有理有据中气十足。对能培养出这么聪明孩子的“孩子他爹”也多了几份佩服。
“这……”大姐犹豫了,春晓的话好像说的不错,可是赢不赢的,她心里仍旧没个底。
“这位寨主,虽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结婚之事需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可暂且弃之不顾。但是您与我全家也不过一面之交,恐怕到现在我爹还不知道您妹妹的名字呢吧?与其把您妹妹的终身幸福都压上,不如相信我爹,让他帮你们渡过难关。嫁娶之事,容后再议,可好?”春晓说话的气势一点儿都不像一个不到六岁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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