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王后此时说的话就不对了。前几日我同疏凌大婚,消息走得天地皆知,连酆都的幽冥司也传得沸沸扬扬。魔族虽与神族不大交好,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如此狂风暴雨,更是无孔不入,所以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知道疏凌刚娶了妻,怎么能如此不厚道地给他送姑娘,这让人妻子情何以堪。想着我便有些气愤,拳头也不禁收了收。我不是吃醋,我不是吃醋,只是气不过这王后目中无人。必定是瞧不起我是药乡的野丫头,竟也敢嫁入天宫,霸着这位在六界都很吃香的闲散王爷。
这头我怒气还未压下,那头魔后又开了口:“三殿下何必如此拘谨,不过是送几个女子罢了。难不成我这几个手下还及不上药乡的小丫头?”
果然被我言中,她就是瞧不起我是乡野丫头。
又道:“亦或是,三殿下偏生喜欢年纪小的?”
这就是暗示我们叔侄乱伦了。
疏凌低头押了口茶,不大给面子地回到:“小蕖只比我小一万岁。”对,他不给的是我的面子,拆的是我的台。他要将我是大龄女的事情昭告天下,他要将我除了他没人可嫁的事情散布四方。
那魔后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疏凌已放下茶盅,颇有礼节地起身拱了拱手,道:“不知王后可否交出毓嬅。”
那魔后依旧带着笑颜道:“哦?原来三殿下是看上了毓嬅,可毓嬅已嫁与了白帝龙王。你该往鹿台山要人,怎么反倒来了我紫夜宫呢?”
疏凌缓步踱出席位,只手把玩着一只衣袖,仍旧不紧不慢道:“娘娘应当知道,我这次既没奉旨,也没带什么礼物,那便不是来做客的。”
我直点头,暗自道:我知道,不是来做客的,是来打架的。
王后嫣然一笑,微带一丝寒意道:“三殿下,神魔休战多年,您如今既要寻事,到不知要用个什么缘由?”
疏凌缓缓从手中送出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道:“蓄意伤害天族王妃及腹中麟儿如何?”
魔后秀美微挑,方欲再送出个微笑,疏凌又道:“亦或是,魔族欲伤害尊神之后?”像是不耐烦那魔后的诡辩,又添了一句:“玉山的忆思珠却是件好用的东西。”
魔后终于略显出不安的神色,不过很快平复,道:“若本宫未记错,所谓蓄意伤害的人,也都来自神界,三殿下怎么又找到我魔宫来了?”
狡辩得确实很有水准。不论是绯衣或是毓嬅,都是神界之人。若要说来魔宫寻仇,还需将她们同魔宫来往的证据取出来。绯衣一众投靠魔宫是早已明了的事,可毓嬅就不好说了。毕竟只有一小众人知道她已入了魔宫,且又牵扯上那暴发一方的东海龙王。即便疏凌是天族的三殿下,也不能随意冤枉人。
而如今绯衣已经不在,寻仇一事也像是一时没了头绪。
见疏凌一时无言,那魔后又似拉家常般道:“据说三殿下娶的那药乡女子,竟是伏羲女娲之后?三殿下可莫给人蒙蔽了才好,如今沽名钓誉之辈众多。骗婚也是有的。”
疏凌额头青筋隐隐突起,见他袖子动了动,怕是在里头捏了拳头。又听他似是咬着牙道:“王后多虑了,若是王后执意不交出人来,就修怪凌不客气了。王后该知我脾性,大局一说于我无用。”
“哼,既如此,本宫自然也不同殿下客气了。”话一说完,周遭人物景致皆换了副模样。方才还是一派觥筹交错的和乐,如今已充斥着沙场般的戾气。魔族招待客人果真与众不同,歌舞中暗藏杀机,和平是战争的面具。
我略有些紧张,这是头回见疏凌打架。正犹豫着要不要显形同他并肩,就见他周身起了一道仙障,衣物发丝皆随着周身仙气而往后飘起。温润的面容上神情肃杀,虽看不出戾气,却充斥着愤怒。
只听他依旧缓缓道:“王后还是将人交出的好,否则你紫夜宫训练这许多将士也不易,若全军覆没岂不可惜。”
魔后猛一锤座上扶手,声音不再含笑意:“疏凌,你莫如此狂妄,今日凭你一人之力要走出我魔宫,却还需掂量掂量。”话音刚落,周遭魔将群攻而至。疏凌起手捏诀,几个起落,已放到一大片。紧接着殿内金光闪耀,我甚至看不清疏凌做了什么,倒下的魔将却越来越多。方才一直持着端庄姿态的魔后也失去了几分颜色。
又是一阵厮杀,殿内已是血流成河。我呆呆望着这一景象,一时有些忪怔。疏凌也,太能打了。先前猜想他是天君暗中培养的能手一说愈发显出可信的征兆。此时疏凌朝着魔后步步逼近,声音一分冷过一分:“王后,人还是交出来的好。”
那魔后已吓得发抖,我不禁有些失望。不是传言说她很厉害的么?就算法术不甚精炼,好歹也是掌管一宫的,大世面总该见过,也不会被疏凌这么厮杀几下就吓成这样。
不过发抖归发抖,那魔后嘴还是很硬的,继续坚持道:“三殿下往我魔族寻龙女,怕是来错地方了。”
“如此?”疏凌说着震断了王座的扶手,魔后整个人跌落在座椅上。
他又抬起手欲震下另外一边,殿外一个身影急速奔来,几个起落已到了王座边,大声道:“休伤了王后!”
毓嬅轻轻扶起魔后,又伸手做了个护卫的动作。这副景象,无端令人觉得母慈子孝。而我见到毓嬅后便有些心神不稳,很想过去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伤害暮雪。
毓嬅将魔后扶起来坐在一旁,对着疏凌冷声道:“我跟你走。”
疏凌只瞥一眼道:“原也不曾想将你带走,只需将你给暮雪的那些伤还你便可。”
毓嬅闻言一怔。其实暮雪的伤是很严重的,只是她历来淡漠,对伤痛亦是如此。加之师兄医术高超,药乡丹药齐全,是以不过两日,就将养得差不多了。毓嬅也算自小娇贵,若将暮雪受的伤还给她,却不知能撑得了多久。这些想必她是知道的。
是以她说:“那雪女竟还活着。”
我闻言一怔,她原是要将暮雪杀死的,为什么如此狠毒。可静心一想便明白了,若暮雪死了,我怕是会承受不住吧,她想对付的始终还是我。
此时毓嬅自是在一旁犹豫,疏凌也不催着,一双冰冷的眸子不时瞟上几眼,足以令气氛僵持在紧张时刻。
而我们将目光全集在毓嬅身上,是以无人察觉一旁被冷落的魔后正悄悄做些什么。当我回神之际,便见到她手中幽光闪烁,直往疏凌袭去。我脑中一空,顾不得当下形势,即刻显了形,一掌将那幽蓝的东西震开。当下众人皆是一怔。
毓嬅咬牙切齿道:“风蕖!”
这到怪了,她将暮雪伤得那么重,我还没对她咬牙,她到先恨起我来了。那厢恢复几分神气的魔后也道:“原来这便是女娲石所在。”
说得我似个储物盒一般。
我也不愿与她计较,既已露了行踪,便也没什么好装的,起手就将毓嬅劈倒。取出近来刚使上的手杖,我将毓嬅死死抵在地上。
虽已猜到大概,仍旧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伤暮雪?”
她冷哼一声道:“她欲窥探我隐私,难不成我要坐以待毙么?”继而又微微一笑:“蕖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我将手杖又摁下一些道:“公主说笑了,风蕖当不起这声姐姐。公主若不愿说也罢,我不多求,只在你身上刺出同暮雪一样的伤就作数。公主觉得如何?”
她将头一拧,道:“要杀要剐快些动手。”
我将手杖微抬了几分,身后传来魔后的声音:“风上仙且慢。”
我手下不停,嘴里道:“凌叔,劈她。”
“你”那魔后未能说出句完整的话便给疏凌撂倒了,可见勾心斗角学得好的人,术法都不怎么样,因为心思纷繁,便无法静心修炼了。
想她必定会问我为何无辜伤她,我很是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是上神,并非上仙。”
本就伤得不清的魔后正式晕厥。
殿内便只剩下三人。
我松开60、第二十五神魔共舞 ……
手杖:“毓嬅,我今日只想问你,究竟为何如此恨我?”
她也不起身,又冷哼一声,将目光移开,看样子是不想回答我。
既然如此,我便没什么可说的。原本我已放过她一次,可她竟伤了暮雪,如今我不会放她第二次。我抬起右手,使足力道汇聚杖身,刚欲送出,身下毓嬅便给一道白光收至门口。
我散去力道,缓缓垂下手,持着方才望着毓嬅的姿态继续望着地面,沉声道:“白帝龙王是要管我寻仇的事么?”
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要杀的是我的妻,叫我怎能不管。”
我握紧拳头,直欲冲过去将二人结果了。却不想疏凌牵过我左手,柔声道:“小蕖歇会儿,凌叔替你收拾。”
我望向疏凌,见他依旧是往日同我嬉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是说“小蕖你坐会儿,凌叔去给你倒杯茶”一般轻松。
我又朝门口望去,单昕一袭白衣在这幽暗的宫殿显得格外清绝。一旁毓嬅受了伤,正软软靠在他肩上。二人荷衣蕙带,到令人觉得似一对逃命的眷侣。如此一比,我跟凌叔便成了追杀那情侣的恶人了。这么一想,我竟忍不住嗤笑出来。
疏凌一边牵着我在一旁坐下,一边问:“小蕖笑什么?”
我抿了抿嘴,答道:“我笑有些人做了恶事偏要装善良,分明心中狭隘却要摆出神仙的出尘模样。真以为世人都是瞎子了,凌叔你说好不好笑。”
疏凌颇配合地展颜一笑:“那可不是无耻之徒了?”
我更配合地点了点头。
单昕闻言微锁了眉头,道:“阿蕖,我知道是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不过毓嬅,还望你放过她。”
闻言我深吸一口气,猛一拍桌子道:“单昕你什么意思,你所谓对不住我的事,若我没记错的话是骗去我一个元神,或者说是一条命。我风蕖的命就如此不值钱么?你让我放过毓嬅,她又何曾放过我,何曾放过暮雪?我放过她,又等着她继续来害我么?我当真后悔当年怎就瞎了眼看上你,更瞎的是竟然在神界又被你几副伤春悲秋,故作温柔的姿态给蒙蔽!凡世的许言到还有几分真性情,神界的单昕怎么如此窝囊!”一番话说得急,连着气息也有些不稳,最后我又带些赌气地补充道:“阿蕖这名字也不是你叫得的,客气地请喊声殿下,若不愿意喊名字便可。”
如此一来,单昕眉头皱得又紧了些。想必是我乖巧的形象全数破灭了。哎,无妨,反正如今我也不必担心没人要了。
那头又静默了好一阵,最终又带着丝希望问道:“当真不愿放过毓嬅?”
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让我放过毓嬅,就算是因为他父亲欠了毓嬅母亲的,他也应该奋力保护毓嬅,而不是在这儿一遍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且这个问题是得不到肯定答复的。
我只得深深叹口气道:“凌叔我累了,我们速战速决吧。”
疏凌起身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黑屋,我是不会去的。看在这章字数客观的份上,给为撒朵花吧
61
61、第二十六重返神界 ……
单昕将毓嬅扶至一旁倚着,似是轻叹一声,却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道:“原是我欠你们的。”
我不知他这副柔情的模样究竟是做给谁看的,这龙族之人到也当真稀奇,分明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为何总能给世人展示出我见尤怜的姿态,且不论男女。倒像是世人欠了他们一样。如此一来,我竟想起了东海龙王那副土财主模样,反倒叫人觉得舒畅些,那也可算真性情了。
相较之下,如今单昕这副清华模样越发令我不自在。若说刚刚遇着他之时我还时常看到许言的影子,那如今我却疑惑他同许言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思忖着是让疏凌动手呢还是我自己解决,他却又开口道:“既是我欠你的,便望你别再为难毓嬅,她的那些帐,也算在我头上便可,她不过是个孩子。”
我冷笑:“你为何只道我不会放过毓嬅,自她伤害暮雪之前,我可有找过她的麻烦?白帝龙王,我今日发现你我委实言语不通。大约你我不是同族,交流上有些阻隔,不过武力交流应该没这么多顾虑,你若非要让我先出手我是不会客气的。”
接着我便出手虚劈了一下,将殿内一根梁柱削去了半层。单昕正立在那柱子旁,身上月华般的衣裳给染上了一半焦黄。
我不禁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所谓欠了我的,就准备如此还债么。还是料定我不忍伤他?既然他如此自信,我当然不能如他所愿。所谓只要你不好,我就安心了。正欲再次出手,却见他周身光耀逼人,金银交错,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正疑惑,却听疏凌道:“小蕖,有人要还你东西呢,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抢来的。”说完便见他已行至单昕身旁,双手起势,直指单昕,欲将那光华的来源驳回去。此时我方醒悟,那略有些眼熟的光晕,便是我于两万年前送出的元神。他竟是打算把元神还我,欲以此将一切了结。
此刻疏凌又开口道:“小蕖是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你?”
我缓缓垂了眼睑,半晌方道:“都被人用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是我的了,我不要了。”
殿内一阵静默,我抬头望了望那边怔住的两人,又道:“我风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回来的,不过是个元神罢了,你骗去使了这么多年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又怎么好意思将之收回来。”
单昕周身光晕退去,却仍似有曾虚迷笼罩其身,我看不清他神色,只听他用低低的嗓音道:“你这是生我的气么?你无需说什么不过是个元神。我知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如今只求一切能回到最初的道上,你能原谅我。”
我欲再砸个桌子椅子之类的,可惜手边并无用之物,只靠着有些气急的声音道:“不如龙王也给我骗一回如何?况且龙王没听过一句话么?有些东西是回去不去的。您如此这般,也未免将事情想得简单了。今日这元神我是不要了,你自己毁了也罢,再拿去救人也罢,总之今后别再让我看到。我虽不稀罕了,可也不愿见着心烦。那里头有我一段犯傻的过往,我不想它日日提心我,我曾经干过多么蠢的事。”
我今日跟人费了不少口舌,此刻发现竟是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看来我同水族的交流的确不只一点点障碍,想必我怕水一事与之也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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