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这么说。”一直没开口的李元安却在此时说话了,“陆大人清正廉洁,断不是那卑鄙小人。”
“李公子啊,难得你对一片痴心,对她的家人也能如此宽容。”一位慈祥的老人走过来,满脸的慈爱和同情。
“不”李元安垂下头,眼眸黯淡,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我与梓…陆小姐的关系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误会了。”
哦?全场议论声随着李元安这句话戛然而止,纷纷以不解的目光看着他。凌汐涵则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儿的看着自编自导的李元安。她很好奇,接下来这个李元安又会表演出什么好戏。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被坐在花轿中的陆安彤知道了,她赶紧让妙竹过来打听情况。妙竹听那李元安竟这般呼唤陆安彤,已是气怒在心,又见周围百姓不明真相纷纷议论,早就气得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嘴唇哆嗦着,硬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汐涵给她使了个颜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听得李元安温和谦恭道:“在下本是杭州人士,去年赶至京中参加科考,无奈半路被山贼拦路抢劫,身负重伤,幸得陆小姐路过相救,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他沉吟一会儿,又道:“在下感念陆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听闻陆小姐大婚,特来祝贺。”他虽然口中说着祝福的话,眼底却满是悲伤黯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那锦帕洁白如雪,上面绣着大片绽放的雏菊,边上还有两个隽秀的小字,正是‘梓君’。
李元安依依不舍的看着握在手上的娟帕,“这…这是上次陆姑娘匆忙离开落下的,在下一直存放着。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话音未落,妙竹就以凌汐涵还来不及阻止的速度冲上前夺回了那锦帕,她顿时心中一沉。就听得妙竹冷眉怒目,“你这书生好不知礼数,我家小姐养在深闺,何时救过你了?还有这锦帕,怎么会在你手上?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却没想到却是个等徒浪子,竟会做些毁人清誉的事。”她柳眉倒竖,狠狠的瞪了李元安一眼,才又对着周边的百姓解释道:“大家别相信他的鬼话,我家小姐知书达理,美丽高雅,从小就甚少出门。即便是出门也有丫鬟跟着,奴婢可以作证,我家小姐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什么李元安,更没有落下什么丝帕被他拾了去。”
秒竹声音清脆且中气十足,让人闻之心中不由得相信了几分。再想到陆安彤‘绝艺’的美称,遂也慢慢倒向了妙竹,看向李元安的眼神就变得鄙夷不屑了。
“原来如此啊,亏我方才还以为他是个痴情之人呢,却原来是想要攀龙附凤啊。”
“哎~年轻人,你求功心切老婆子我可以理解。陆姑娘美貌聪慧,你心中仰慕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毁人家女儿的清誉这事儿可就不对了。”刚才一脸慈祥的老人转过来苦口婆心的劝道:“陆大人公正为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你怎能随意攀诬污蔑煽动人心呢?”
“切!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以为有几分学识就可以攀上豪门了,真是痴人说梦。”一男子不屑道。
“就是,看他长得人摸人样的,没想到却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而那李元安,至始至终都没有辩驳过一句话。只是那眼却直勾勾的看向后面的花轿,凄怨、哀伤、以及炽烈的深情几乎要化成火把将那轿帘烧毁,带引着陆安彤随他而去。
凌汐涵不禁眯了眯眸子,眼底神色不明。
这时候,不知道谁突然高喊了一声。
“真是不要脸,为了攀上陆家,居然敢偷进陆小姐的闺房,将人家的锦帕给偷了去。”
凌汐涵眼眸乍然冷冽如刀,人群也因为他这句话而安静下来。下一刻,人人都睁大的眼睛,别有意味的看了看李元安,又看了看花轿,眼底神色变幻万千。
偷进闺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躲过陆家的门房守卫偷溜进陆小姐的闺房?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将其丝帕盗取?很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元安去陆家是经过某些人首肯的。再加上那锦帕,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陆安彤。
想到了这一层,人们的想象力就更为丰富了。
陆小姐居然允许一个陌生男子进她的闺房,且偷偷摸摸的,已然是犯了男女大忌。何况连她的丫鬟都不知道这事儿,那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以想象能发生什么事了。是以,人们看陆安彤的眼神就变了。
妙竹早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凌汐涵阻拦者,只怕早就恨不得扑上去将李元安撕碎才好。
那李元安却是脸色迥然,眼底带着慌乱和急切。
“不是的,我没有偷盗,我没有…梓君的锦帕是…”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手却死死的捏紧了那块锦帕,仿佛那是他毕生最为宝贵的礼物一般。
他虽然口口声声在否认,可是那亲密的梓君两个字却清晰的从他口中吐出来,再加上那急切的眼神,紧紧握着锦帕的动作,更加让人坚信他和陆安彤有私。
是以,人群发出了更大的舆论。
“原来陆小姐早就与人私定终生了啊,却因为贪图富贵荣华竟抛弃自己昔日恋人。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枉自还称为什么‘绝佳’我呸!”
“堂堂一个富家千金,居然违背礼教与人私通,简直不知羞耻。”
“还什么‘三绝’,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陆安彤虽然一直坐在后面的花轿上,但是前面的动乱实在太大,让她想忽略都难。当然,那些百姓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她也听见了。便是她再金贵自持淡定从容,听了这些话也不禁白了脸。手紧紧握着凌汐涵送给她的礼物,眼中蓄积着迷雾。若非新嫁娘在被抬进夫家之前不能见人,她早就掀开轿帘走出去了。
可是她不能,这样于理不合。若她今日真的出去了,非但她以后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便是她的父母,也要受她连累。
她只能等待着,等待着萧淳枫回来,等待着他如救世之神一样解救她。
由于这一场婚礼是开年第一喜事,且又是逸亲王娶儿媳,京都可想有多热闹,栏道的百姓数不胜数。萧淳枫担心接到太过拥堵而阻碍的拜堂的吉时,是以先一步去扫清前方的阻碍。
眼下这边闹得纷纷扬扬,萧淳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立刻调转马头往回走。
凌汐涵一直冷眼看着百姓的辱骂指点,看着李元安似想要解释又欲言又止的无奈哀伤。她冷笑一声,突然拿过妙竹手上的锦帕,清声道:“李公子,你刚才说这是安彤的锦帕对吗?”
本来议论纷纷的人群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纷纷看着凌汐涵。
李元安点了点头,“是,那上面还绣有陆姑娘的小字。”
凌汐涵嘴角划过冷意,“这么说,安彤确实救过你了?”
“郡主?”妙竹大急,忍不住出声叫道。
凌汐涵斜睨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只是淡淡的看着李元安。
李元安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当然,陆小姐救命之恩,小生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吩咐,定当结草衔环相报。”他说得诚恳而真挚,让人倍添好感。
凌汐涵却道:“李公子方才说,你是去年进京赶考科举路遇土匪对吧?”
李元安有些低落,“对”
凌汐涵声音陡然一转,冷道:“既是如此,那李公子定是自小学习六艺诗书,懂得诸子百法。岂不知,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安彤救了你,就算你不知恩图报,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郡主,在下…”李元安想要反驳,却被凌汐涵冷声打断。
“你明知今日是安彤大婚之日,却在半路拦截捣乱,是何居心?你今日拿出这方丝帕又是为了说明什么?若真是要谢恩,为何选在今天?又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大家,混淆视听?”她声音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冷。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自古君子当仁义孝恭,谦卑礼仪。你可知你今日这番作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污蔑良家妇女,毁人清誉。实乃小人所为。”她语言犀利,字字珠玑,说的李元安一脸的羞愧。
“郡主,我…”
“驾—”马蹄声伴随着男子冷冽入骨的声音传来,“何人在此捣乱?”
坐在花轿中的陆安彤眼一亮,差点激动得流下了泪水。是他,他来了,他来了。
凌汐涵抬眸望去,只见人群分开出,一匹快马急速而来,马上的男子一袭红色新郎服,俊美绝伦。虽然浑身散发着冷意,但是那出色的容颜,以及高贵的气质,无一不让周围的女子惊艳驻足。
李元安脸色白了白,眼瞳闪过慌乱之色。
萧淳枫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元安,眼眸深邃冷冽。
“就是你在捣乱本世子的婚礼?”
“我…”李元安本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刚才面对强势的凌汐涵,已然心中有些畏惧。如今见萧淳枫一脸冷意,眼瞳闪烁着冰霜刀剑的寒意。那仿若自地狱而来的使者一般的眼神,看得他腿脚发软,刚才的坦然自若与哀伤深情早已化为了浓浓的恐惧。周围的百姓一见他这副心虚的摸样,再加上刚才凌汐涵的逼问,很自然就有些怀疑他了,看着他的眼神也由同情化为了愤怒。
妙竹一见萧淳枫,却是眼一亮,急急的奔过去。
“世子,你终于来了。刚才他…他侮辱小姐。”她立刻为陆安彤抱屈起来。
萧淳枫眼神更为冷冽,阴嗖嗖的看着李元安。
“是吗?”他嘴角划过冷意,‘赤’的一声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直直刺向李元安。
“侮辱世子妃者,死!”他眼瞳略过一道杀意,冰冷的剑刃无情的刺向李元安。人群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呆,而后又是惊叫着跑开了。那李元安却是吓得眼睛睁大,甚至忘记了躲避。
千钧一发之时,凌汐涵身影一跃,手中长綾挥出,打开了萧淳枫的剑。
哐当一声,长剑断裂,一半在萧淳枫的手上,一半在地上。阳光洒下来,那剑尖还泛着尖锐的冷光。让刚刚死里逃生的李元安又是一阵惊惧,竟是手脚发抖的跪了下来。
萧淳枫皱眉,丢开手中断剑,冷眼看着凌汐涵。
“你这是何意?”
凌汐涵挑眉,“大婚之日,不宜沾然血光。”
萧淳枫眼眸微动,仍是冷着脸。
“他侮辱我妻子。”
凌汐涵眼眸闪了闪,萧淳枫倒是真对安彤有情。遂放软了声音道:“你不想知道这背后是谁指使的吗?”
萧淳枫眼一眯,冷冷看着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李元安。
“说,谁指使你的?”
李元安吓得一抖,眼眸微闪,有些底气不足道:“世子说的什么,在下不明白。”
萧淳枫眼眸更加冷冽,“本世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不供出主谋,本世子就以扰乱婚礼为由将你送至顺天府尹。”
李元安脸一白,“世子这是要以权压人吗?”
萧淳枫冷笑,“以权压人?就凭你,还不配!”
你不配!响当当的三个字震响在李元安的耳膜,直让他眼瞳放大,双手紧握成拳,眼底有着不甘和愤怒。
萧淳枫半眯着眼眸,“今日害死本世子大婚之喜,本世子不想杀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说是不说?”
“该死!”隐在暗处的女子低咒一声,“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身后的丫鬟低着头,小声道:“小姐,要是那李元安供出你来…”
女子冷笑着,眼底满是疯狂的绝望和报复。
“即便是身败名裂,我也不会让陆安彤这般得意猖狂。”
丫鬟身子一抖,有些惊慌害怕的抬起头,那张脸赫然便是茜雪。
“小姐,你…你要做什么?”
伍青筠微微侧身,冷艳的侧脸冰冷如霜雪。湖光绿水掩映间,阳光投射而来,准确反射出她眼底冰冷而狠辣的刀锋。
“来人!”
一个黑衣人陡然落下,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且淫邪的眼睛。
“伍小姐。”他色眯眯的看着伍青筠,眼底酝酿着炽热的火焰,几乎要烧尽伍青筠单薄的裙衫,将她内里一览无余。那样的目光连身为丫鬟的茜雪都感到羞耻与愤怒,何况是高傲不可一世的伍青筠?她极力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杀意,冷冷道:“那顶花轿看见没有?”
黑衣人凝眸望过去,“看到了。”
伍青筠突然嫣然一笑,一步步的走过去。她今天身着一身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外披着披织锦镶毛斗篷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随着她优雅的步伐,碎花长裙在地上摇曳逶迤出一条直线。头上的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和耳垂上的赤金镶贝壳玉兰花耳坠碰撞发出丁玲悦耳的响声,直敲进黑衣人的心里。再加上她此刻笑靥如花,本就美艳的容颜更是添了三分丽色,让黑衣人见了心驰神荡,眼神更加炽热且猥亵。
“你现在就过去。”伍青筠的声音不若平时那般清冷而高傲,低沉而妖魅,像是黑夜里的蓝色妖姬,充满了诱惑。
“将她挟持了,然后…据为己有。”她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声音越发的低柔起来。
因为她的靠近,身上独特的女子体香隐隐入鼻,黑衣人闻之心神皆醉,恨不得就此就将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压在身下好好享受一番再说。耳边那魔魅似的嗓音更是挠得他心痒难耐,下意识的伸手想将伍青筠推倒在地,然而,听到挟持两个字的时候,他眼中精光陡然一闪。
“那可是世子妃,你让我挟持她?”他皱眉,眼中有着疑虑。
伍青筠轻嗤一声,“怎么,有色心没色胆吗?”
黑衣人沉默,伍青筠暗自咬牙,忽而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呐,你看见没有。”她指着站在人群前的凌汐涵,“那个女子,她是世子妃的朋友,长得美吧。”她看见黑衣人眼底猛然乍现的惊艳和痴迷,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这么美的美人儿,难道你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儿吗?”
“小姐?”茜雪自那黑衣人突然出现就吓得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见自家小姐和那黑衣人似乎熟识心中更是惊讶。如今听得向来谨守礼仪廉耻高傲于心的小姐居然说出那般下作粗俗的话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中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伍青筠冷睨了她一眼,她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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