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
今晚,他本不该带她过来,更不该让她见两个孩子,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告诉自己,这是他和小羿的交易,可当他真的将她带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原来他要的远不止那么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便是沦陷,否则以往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所以,他浅笑着侧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确定要亲自送我?将军府可不是菜市场,你去一次容易,再去一次也能全身而退?”
他眼角微挑,笑得自信而淡然:“有你在,自然能。”
靠!这意思是她是他的人肉盾牌?
好吧!他赢了。
“你带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看孩子?”他这么好心她怎么可以相信?明相可是出了名的笑面佛,绵里藏刀的本事天下第一,她怎么能相信他这种男狐狸?
“如果我说是呢?”
“不相信你。”
闻声,他风华一笑,眸带风流:“奶娘说,我娶了位好夫人。”
“呃!那个嘛!嘿嘿……”
囧,太囧!
喵的,这厮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她虽然脸皮有些厚可这种事情说出来还是很没面子的,这人不是挺的绅士风度的么?肿么就不能继续绅士下去?
“为什么要跟奶娘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嫁给我么?”
“不能。”
她还是那样直接,不留任何的余地,明相光华的眸子暗了暗,抿出的笑容意味深长:“郡主,如果那一次我送去王府的聘礼不是求娶的妾室而是正妻,你会答应么?”
“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么?”
“你是不想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月色下,男人较好的容颜如玉,看得华青弦又是一阵心惊,她从未想过会从明相的眼中看到那样一股子掠夺之色。他素来都是人淡如竹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就算是攻击人,也能用最温润的语调,说出最暗藏杀机的话语,可这样的明相,却在他的眸底为自己留了一抹似是而非的霸道。她不懂他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但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重头来过,所以,过去的事情那就只能成为过去,永远也不会有如果。
“会。”她终于肯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很坦然,也很直接:“我会答应,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尽快嫁给你,不过,他不会答应的,所以,就算你当初先他一步给我下了聘礼,我最终要嫁的男人只会是他。”
“就对他那么有信心么?”
华青弦摇头:“不是对他有信心,是对你没信心,因为,就算是重来一次,你也未必敢跟我下正妻的聘礼,不是么?”
江山美人,那样的取舍若是人人都能做到,那么,江山又还有什么吸引力?明君澈不是夜云朝,这辈子也成不了夜云朝,因为,他的眼中唯有江山和那生杀予夺的至尊皇权,所以,就算再给他一百次甚至一千次的机会,他也绝不会娶一个身世不明的郡主,来毁了他的千秋大业。
“郡主,我好像后悔了……”
心,微微一颤,因他的直接,也因他的坦诚。
华青弦低着头,没有看他,只一脸平静道:“走吧!不是要送我回去的么?再晚了将军府就该翻天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才刚刚走那幽深小径处,突觉身子一轻,紧跟着,整个人便落入一方温暖的怀抱。足尖点地,他带着他飞掠向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鼻尖是萦绕着淡淡的明相的气息。
这种感觉……
怪不得天雨都会被撂倒,原来,早先那个将自己抓来的人,就是明君澈自己。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只是乖乖地任她抱着飞翔,直到他携着他轻盈落地,她在转身之余,忽而傲骄地撇唇:“那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你这种人,不适合后悔这两个字。”
“……”
不适合么?这样的拒绝还真是令人感到新鲜。
可是华青弦,我好像真的后悔了怎么办?
——
平安地回到将军府,泌兰还在昏睡,天雨和天风却满面肃容。
华青弦其实很困,可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出了什么事儿,这两杀神也不可能放自己去睡觉,所以便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听到最后,天雨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看来,取水楼和明相果然关系匪浅。”说着,天雨又垂眸看向华青弦:“少夫人可还记得那是什么地方?”
“去的时候是蒙着眼的,回来的时候又是在天上飞的,天又这么黑,我真没这么好本事记得来时的路。”况且,明相那是什么人,他要是不够蠢今晚就会把孩子们转移,哪里会等着她让人过去捉活的?何必费那个气力。
天风性子急,冷着脸道:“我去找副门主,大不了就是挑了他们取水楼的老窝。”
一听这话,华青弦急了:“等等,谁让你那么做的。”
“少夫人这是要袒护明相么?”四大暗耳阁主里,最不会说话的人就是天风,他性子直来直去,说话也向来我行我素,除了在夜云朝和骆惜玦面前服过软以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这样一幅冷冰冰的模样。可这都是人的个性,华青弦也不跟他计较,只是,他这话说的很让人心里冒火,她就不能不跟他好好地计较一下了。
“孩子还在他手里呢!你想干嘛?”
天风不以为然,只傲冷道:“只要能抓到明相,还怕找不到小少爷和小小姐?”
“没必要,明相不会伤害两个孩子。”
“少夫人怎么肯定?”
“直觉。”
闻声,天风冷冷一哼:“少夫人是要属仅凭直觉就放过明相么?”
“不可以么?”挑眉,华青弦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扬,语锋凌厉:“比起这个,你们不觉得首先该加强一下将军府的守卫么?我可是在府里让人掳去的,等你们门主回来,你们最好先想想怎么解释?”华青弦脾气并不好,面对天风的挑衅她其实已算是留了面子。只不过,这小子似乎眼里只有两个老大,所以根本就没当她是一回事,既然他不肯认主,那她就要好好熬一熬他,让他也明白,就算她不是苍穹门之人,她也有权力号令他们做任何事情。
“总之,不能放过明相。”天风的态度依然强势,虽说出发点是好的,可这么样的口气却不招华青弦喜欢。斜了天风一眼,华青弦哼道:“有本事你就找他去单挑,挑得过我就服了你,挑不过……你就别回来见人了。”
“少夫人人,天风大哥性子直,您别跟她计较。”华青弦的话说的极重,天风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天雨见状连忙劝架,只是一开口,华青弦便连她也一起酸了:“计较,我还真没空跟你们计较,不过,你们也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诺大的将军府里都能把人被掳走,若是明相真有心害我,我还回得来么?”
“……”
想到人是在自己手里被掳走的,天雨也很自责,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件事儿我会自己跟你们副门主说的,横竖他明儿个也要过府上来。”不看他们,华青弦甚至都没问他们意见,便直接开始赶人:“都下去吧!是去反省也好,是去睡觉也好,随你们便。”
天雨知道她这是真生气了,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少夫人,还是我守着你吧!”
“不用了,反正也守不住。”华青弦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天雨一噎,竟是脸都涨红了:“少夫人……”
挥了挥手,华青弦话都懒得再说,便执意将两大暗卫阁主从房里赶了出去。
——
黑着脸出门,天风一脸煞气。
他本就不愿留在府里,想追随门主去云台山,可门主偏要将自己留下来保护少夫人,可他一心一意为了少夫人好,人家却还甩脸给他看。天风素来我行我素,一辈子也只服了两个人,现在却要听一个女人呼来喝去,性子一燥脾气就上来了,当时便要离开,还是天雨手快抓住了他:“你也不能怪少夫人这样,你对少夫人说话可一点也没给面子,你在门主面前可没这么样。”
天风不服气,哼道:“我对谁都一样。”
天雨懒得说他这些,只道:“少夫人是个女人,自然不如门主那么嚣张狂傲,况且,她那么紧张小少爷和小小姐,万一伤了……”
“小心点又怎么会伤?”
“怎么小心?天火不小心么?分堂还不是被挑了,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你也想试试?”她们四人中天火武功最好,都被那忍者伤了,可想而之那人的武功有多高强,少夫人不让他们去也是担心他们会白白送死,只是天风看不懂女人的这些小心思罢了。
被天雨一顿抢白,天风脸色臭臭的:“那也不能放任不管。”
“谁说放任不管了,少夫人不是说了明日会自己跟副门主说么?我觉得少夫人有自己的想法,你应该相信她。”
“我从来不相信女人。”
一句话,天雨脸也臭了下来:“那也别相信我好了,我也是女人。”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天雨……天雨……”
天雨不肯理他,只冷冷一甩脸,走了。
呆子!笨死算了。
——
一觉黑甜,天明时分华青弦是在夜云琅的挠门声中醒来的,华青弦其实还没有睡够,可夜云琅挠得那样急她也不能不理会,终还是爬起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夜云琅离开,华青弦继续睡,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打着呵欠醒来,侍候她梳洗的时候,泌兰一直心不在焉,想到昨夜的种种,华青弦扭头看了她一眼,道:“泌兰,这阵子你是太累了,今儿个就让泌梅跟着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
“少夫人,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儿?”
泌兰吓得脸色都变了,刚要下跪,却被华青弦及时扶住:“你没做错事儿,只是太累了,昨晚上晕倒在回来的路上,我让天雨把你送回房里的。泌兰,身体不好就要早说啊!我身边虽然只有你们几个得力的,可我也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累出病来。”
一听这话,泌兰悬了一上午的心终于安安心心落回了肚里,原来是自己晕倒了么?她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了,一大早从自己的床上醒来,她便吓得面无血色,昨晚的事情一件也记不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当差出了差子,没想到,竟是自己晕倒了。幸好只是自己晕倒了,幸好……
“少夫人,我不累。”
“不累也去休息,要不然,我心里不安。”说着,华青弦一顿,又温和地吩咐道:“去叫泌梅过来就好。”
她一脸关心的模样让泌兰觉得心底暖暖的,本想坚持在华青弦身边侍候着,可看华青弦这么坚持,泌兰也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叫了泌梅进来,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真的回房休息去了。
泌梅小心地侍候着华青弦梳洗,却发现华青弦总会时不时看她一眼,泌兰心中有事自然心虚,两只眼睛都不敢正对上华青弦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眼。
“泌梅,我昨晚上见到小羿和小颜了。”
手一抖,木梳落地,泌梅赶紧心虚地捡起来,继续目不斜视地替她梳着头。泌梅的手巧,梳出的发髻总是最好看的,只是今日她梳了好几次都梳不好:“少夫人是梦到两个小主子了吧?奴婢也常常梦到。”
勾起唇一笑,华青弦镜中的神情不辩喜怒:“你不知道我昨晚上被人掳走了吗?”
“啊?少夫人您……”泌梅大吃一惊,表情很无辜很冤枉:“奴婢,奴婢……怎么会知道?”
她已给过她机会了,只是,她显然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垂下眼,不愿再看泌梅的神情,华青弦反手接过泌梅手里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自己梳着发,一边梳,一边淡然地道出事实:“如果不是你给明君澈引路,纵然他武功再高强,又怎么可能躲得过天雨布下的天罗地网?你还想骗我么?”
闻声,泌梅卟嗵一声便跪了下来:“少夫人,奴婢不敢。”
“做都做了还说什么不敢?泌梅,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会留下泌梅,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可华青弦却忽略了自己,泌梅或者这辈子也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可对她却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所以,当孩子们离开将军府,泌梅在这里所起到的作用便不再是守护,而变成了里应外合。是她自己的疏忽才会引出这么大的漏洞,所以,这个洞她得自己亲手补起来。
泌梅不敢抬头,只哭着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没齿难忘。”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泌梅的心里也十分委屈,她没想过要害少夫人,昨晚也是知道少夫人不会有危险才会那么做的,泌梅也不想真的背叛少夫人,只是,身不由己。
“是我待你恩重如山,还是王妃待你恩重如山?”
“不都一样的么?王妃是少夫人的娘啊!”
抬眸,华青弦透着晕黄的铜镜冷冷盯着泌梅,一字一顿:“她,真的是我娘?”
“少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泌梅更慌了,少夫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少夫人已经知道王妃的身份了么?
“你当然听得懂了,只是,你不敢说懂罢了。”
“少夫人……奴婢……”最后的辩解已无力,泌梅泪水长泄,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而是因为自己可能再也没办法呆在少夫人的身边,其实,少夫人待她比王妃待她要好多了,只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忠于少夫人,这,便是她的使命。
“改日我回王府,你便留在母亲身边不要再回来了。”
一听这话,泌梅大惊失色:“少夫人……我想留在两个小主子身边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回王府。”
闻声,泌梅心口一紧,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
少夫人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可是,少夫人为何没有处罚她?不是应该杀了她么?就算不杀也会把她关起来的吧?为何是要送回王府?是让自己继续留在两位小主子身边的意思么?
“让天雨和天风进来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泌梅泪流满面,却只能不停地向她磕头:“少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出去。”
不愿再听,也不再给机会。有些解释说多了也便是借口,谎言一旦开了头,为了不被拆穿只能不断地用新的谎言来掩盖。泌梅也许是个忠心为主的丫头,只是,再不能留在她的身边……
——担心府里再生事端,天风和天雨执着地在华青弦的屋外守了整整一夜,是以,华青弦对泌梅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全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