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担心郡主的腿……别伤着了才好。”
华青弦不以为意,没心没肺地道:“没事儿,我儿子师从骆惜玦,就算是我腿断了他也一样能给我接上,你说是不是?”
“是啊!我差点忘了这个。”显是没料到华青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庄觅珠有些悻悻然,但还是挂着得体的笑:“那,我先回去了。”
“嗯!”
笑着点头,只是华青弦那笑意看在庄觅珠的眼中略有些勉强,她满意地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华青弦一眼,这才缓缓转身,朝着自己的闺房迤逦而去……
她一走,泌兰就哼哼地啐了一口:“不要脸。”
“泌兰……”
自己这个丫头是个率性的她早就知道,只是,她对庄觅珠的态度,似乎有点太过了:“郡主,您对觅珠小姐那样好,可您听听她说的话,哪一句不是拿刀子捅您的心。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奴婢可看出来了,她就是故意让你堵心的。”
“泌兰,你就那么不喜欢觅珠小姐么?”
“当年,说不定是她……”泌兰恨恨地开口,说到一半又强咽了回去,改口道:“奴婢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喜欢她?她根本不像外表上看着那么善良柔顺。”
“当年怎么了?”
泌兰似是有些不敢多说,只凑了过来,贴着华青弦咬了一句耳朵:“奴婢在您出事儿的那天晚上,好像看见过觅珠小姐,这里不方便,回去后奴婢再给您仔细说。”
闻声,华青弦眸色深沉地看了泌兰一眼,许久,方才冷冷地点了点头。
——
庄觅珠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梳洗了一下便上了床,刚眯了一小会儿,锦瑟便过来小声地唤她:“小姐,笑然小姐过来找您,一定要我把您叫起来。”对于华笑语,锦瑟素来是不喜的,每每她来,只是想让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替她们一家子说好话,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大房都成那样了,还要她们小姐去,不是让她们小姐为难吗?
虽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但庄觅珠的精神尚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替我更衣吧!”
华笑然在屋里子坐了一小会儿,刚才丫鬟捧了茶过来,庄觅珠便一身端庄地出来了:“笑然,你怎么来了?”
抬眸,但看向来人,庄觅珠纤腰折折以微步,皓腕约着淡淡轻纱,飘逸生风,双眸含春,如水似波似地流转,头上堕髻斜插着一支碧玉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似花,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魂。华笑语一怔,心头略略浮起一阵酸意,瞬间便又想到了那日的荷花宴。那日,祖母本是想让她和笑然在那些千金小姐面前露两手的,没想到,竟是让这庄觅珠夺了头筹,她本是心生怨恨再不想理这女人的,岂料,纵然她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却依然没有人过府来向她提亲。
华笑语对她的恨意也就渐渐淡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又是一幅弱柳扶风,娇态可媚的模样,不由又有些不爽。不过,她今日是有求于她,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只笑笑地起了身:“表姑姑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漂亮。”
“哪能和你比,你这个年纪啊!穿什么都好看。”
一句话,说得华笑语心花怒放,不过,想一想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华笑语又长长一叹:“好看有什么用,都这个样了……还不如……”说着,她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庄觅珠自是一通好劝,好容易劝住了,却听华笑语又拉着她的手道:“表姑姑,您素来最有主意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这是怎么了?”
华笑语红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我母亲的事,父亲是一定要休了母亲的,万一她真的那么做了,我和笑然可怎么办?哪还有脸在世上活着?”
“别胡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现在下人们都传开了,说万一母亲真的被休,我和笑然就是送给人做妾的命了。”
她说的这些,是庄觅珠早就预料到的,不过,以她对华老太太的了解,必然是不会让两个孙女儿落到那样惨的地步的,反正是顺水人情,她卖一个也没什么。只是,毕竟涉及到华青弦和王妃那一关,她不敢打包票的事,自然也不会将话说得太满:“这件事,我会在姑祖母面前替大嫂求求情的,只不过,谁也不敢保证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毕竟……姑祖母很生气,还有王爷……也很生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才来想来找表姑姑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从旁迂回一下。”
华笑语意有所指,庄觅珠又怎么听不出来:“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只是还请表姑姑替我在曾祖母面前美言几句。”说着,华笑语低下了头,一脸委屈的模样。庄觅珠素来喜欢做好人,自然又亲热地拉了她的手,善解人意道:“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我说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么说,表姑姑是答应了?”
点了点头,庄觅珠盯着她的眼睛问:“不过,你想让替你说些什么?”
“威北侯府的那个婚约,反正郡主姑姑也是不乐意的,我想,还是我替郡主姑姑去履了吧!这样一来,郡主姑姑心里的气儿一顺,说不定就能放我母亲一马。”说得无比委屈的样子,好像她这么全然是为了孝顺母亲,可庄觅珠心里却很清楚,以华笑语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能嫁入威北侯府,就已经是捡到宝了。毕竟,那个二傻子再傻也是威北侯夫人的亲儿子,日后,只要威北侯夫人有心,掌家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啊?那薛二爷可是个……是个……”
华笑语一叹,眼睛又红了:“是个傻子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母亲都这样了,我若还不替她打算打算,只怕真的被休了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又是哭,庄觅珠心底在冷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的担心:“这……你可想好了?”
点了点头,华笑语擦干了眼泪,一脸坚毅:“我想了一夜,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表姑姑,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全了我这孝母之心。”
“我,我……尽力而为。”
“那就谢谢表姑姑,就知道你最心善了,这时候,也只有你肯帮我们姐妹了。”说着,又是哭,只是眼中的泪水已不若方才丰沛。庄觅珠也不拆穿她,只拍着她的手,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总能过去的。”
听了她的话,华笑语的眼泪收了许多,又坐了一小会儿,和庄觅珠聊了一下其它的锁事,这才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她一走,庄觅珠身边的锦瑟就撅起了嘴:“笑语小姐可真是,以前看不上人家的时候,一百个不愿意,还让小姐在老夫人面前好一通游说,可算是把亲事推给郡主了,现在看情势对自己不利又想掉过头来吃回头草,这样的势利,真是和大奶奶一模一样。”
闻声,庄觅珠撇了撇嘴,淡淡道:“是啊!一样的蠢。”
听自家小姐这么说,锦瑟便知她心里也是看不起那华笑语的,不过,不管华笑语怎么小家子气,可她毕竟是王府里正经的小姐。不像她们家小姐,寄人篱下所以什么也不得自由:“可是小姐,她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了威北侯家的二爷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她喜欢,那就让她去争好了。”
一听这话,锦瑟却不理解了:“这可是您先选好的,万一让她给抢了去……”她明明记得之前小姐不是这么说的,说那薛仲清虽然是个傻子,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侯府的二爷,从前虽然是庶出的,可后来她母亲扶了正,他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嫡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有所保障的。只要郡主那边不乐意,她就能说服老夫人让她顶了那门亲事嫁去做二奶奶,到时候郡主会感激小姐,老夫人也会认为她孝心可嘉。可现在,怎么她家小姐好似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没关系,我改主意了。”
她是庄家嫡出的孙小姐,却因为母亲无子又恐被弃便硬生生将她当儿子养了十三年。最终,因为华青弦的‘痴恋’,她的身份被无情拆穿,庄家不容她,所以她只能到姑祖母的身边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从小她就会学了要为自己算计,要为自己谋划,只是,纵然她想方设法留在了姑祖母的身边,可姑祖母的眼中却始终嫡外有别。为此,她曾是偷偷为自己谋划了几次,可每一次都被华青弦‘有意无意’地破坏了,为此,她假意做了她的闺中蜜友,一心一意想要借她一点点的光,直到后来,华青弦终于出了事。
她咸鱼翻身,一跃成为老夫人身边最红的‘孙女儿’,可在亲事上面,老夫人却从未替她好好打算。甚至,生生将自己耽误了五年,她本以为,只要自己一心一意侍候好了老夫人,总有一日老夫人会念着自己的好,给她择一门好的归宿,可渐渐的,她才发现老太太的心深似海,竟是要将自己留在她身边一辈子。她急了,才会想到要嫁给那样的傻子,离开王府。没想到,华青弦一回来,王府里的天竟是变成了另一个颜色,而这个颜色,却洽如她的意。算起来,她还真的好好感谢华青弦,要不是她还活着,她或许就真的只能守着那样的傻子过一辈子了。
“啊?”
未料到她家小姐这么坦白,锦瑟吃了一惊,庄觅珠回她一记白眼,道:“府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大家的心思都变了,就不许你家小姐变一变?”
“那小姐的意思是,要放弃威北侯府?”
庄觅珠轻轻一笑,淡然道:“威北侯府是好,可又怎么好得过摄政王府?”
“小姐,您该不会……”想到某些可能,锦瑟的双眼也瞬间闪亮了,她是庄觅珠的贴身丫鬟,如果小姐要嫁人她们自然也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一般到了大户人家,陪房的丫鬟都是要做通房的,日后抬姨娘也指日可待的事。但,如果小姐嫁的是那个傻子,别说姨娘了,恐怕通房都不会设,她日后也只能落得个配小厮的命。虽说不甘,可想到小姐的处境,锦瑟几个也曾是认命了的,没想到如今竟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她又怎么能不惊喜?
“就算是继室,也好过一个傻子。”
这话一出,锦瑟的心竟是怦怦怦地乱跳起来:“小姐您指的人,难道是……”
庄觅珠抿唇,脑中不由自主便浮现出一个温朗如玉的身影,那个人从小就是一表人才,看她的时候也总是很温柔,若是能嫁给那个人,自然是比那傻子强了一百一千倍。
她,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主仆俩正说着话,屋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见到她也不行礼,只冷言淡语地说了一句:“如小姐所料,老太太还是让郡主进去了,正在问话。”
庄觅珠点了点头,看着香妈妈一笑:“自然是要见的。”
要不然,华青弦会一直跪在那里,到时候,就是老夫人偏向柳侧妃而不给王妃面子了。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让她跪着,只是给她个迟来的下马威。
“小姐,你不担心?”
神色未动,她只是优雅地喝了一小口茶:“没什么可担心的,妈妈您静观其变就好。”
“那奴婢就先去了,怕老夫人一会儿要找。”
她笑着点了点头,神情很是温柔:“有劳妈妈了。”
“应该的。”
言罢,香妈妈很快便转身出了屋,而庄觅珠看着香妈妈的背景,竟是不自由主地笑了许久。
就连老夫人也不会想到,忠心耿耿的香妈妈,其实是她的人。
——
华青弦跪了三个时辰后,老夫人终于召见了她。
她拖着已要发麻的双腿,一拐一拐地进了内室,见到老夫人自是又要跪,却被老夫人及时叫住了:“你这孩子,都走不了路了还跪什么?坐吧!”
“祖母,孙女儿是来认错的,自然要跪。”说着,不理老夫人的一片‘体恤’之情,她又一次跪到了冰冷的地砖上。
老夫人显是不悦,眉头不自觉地高高一扬:“这是怎么了?”
“春红的事儿,孙女儿不该隐瞒祖母。”
未料到华青弦这么坦白,老夫人稳了稳心神,这才问道:“这又关那丫头什么事儿?”
“其实,春红一直就藏在孙女儿的院子里,孙女儿虽然知道大嫂在找她,却一直没有声张。”
说完这话,华青弦又偷偷地观察了老夫人一阵,见她并未打算说什么,她这才继续道:“那时候,花妈妈她们来孙女儿的院子里拿人,被孙女儿拦了下来,但当时孙女儿确实不知春红真的在院子里。后来,老夫人找孙女儿过来问话,说要搜院子的时候,春红才被人发现的,而发现她的人,就是泌竹和泌菊。她们想将东珠偷偷放到孙女儿的枕下,却无意中发现了春红躲在屋里,然后就变成了栽脏不成反被抓,春红被抓的时候便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孙女儿房里的云妈妈就打算将人先关起来再说,没想到春红说出了烟姨娘遇害之事。云妈妈觉得事态严重,便赶紧将人带了过来,没想到半道上春红跑了,又撞到了管家他们捞出了赵婆子的尸身。再后来的事,祖母就都知道了。”
这些话半真半假,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老夫人相不相信那就另说了。果然,老夫人并不相信,只是冷着一张脸质问道:“所以你和兰澜就利用烟姨娘和春红,在王爷和我面前演了这一出好戏?”
华青弦没有否认这一次,只道:“一切都和母亲无关,全是孙女儿的主意。”
“都是你的主意?”
老夫人的口气更冷了,一双眼更似两把尖刀一般,冷森森地戳着华青弦的胸膛。她没有逃避,反而高高地昂起了头,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是。”
如果华青弦说是王妃所为,老夫人便会顺着她的意思指责她几句,说她为女不孝明知道母亲不对却不劝阻,顺便再给她一顿排头吃,让她长长记性。可她偏偏什么都认了,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反倒让老夫人有些无法下手,只老脸震颤道:“你为何要这么狠?”
闻声,华青弦一双寒光凛凛的眸子直视老夫人那双精明的眼,启唇道:“因为,一山不能容二虎,更因为,宠妾灭妻之事有一不能有二。”
“……”
只一句话,老夫人心头便是一阵刺痛,有些一直不愿记起的往事,潮水般向着老夫人涌来。不正觉地,她的双手便有些微微颤抖,是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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