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迷阵与先前在城外的迷阵所用咒术并不相同,倚微被困其中,绞尽脑汁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好在,那只神气非凡的鸟儿出现了。
小乌是有灵性的鸟,虽当初与百乔一同作为泥塑而生,却与百乔怕水不同,它一直保持鸟的形态直至今时,虽未能改变百乔命运,却每一世都陪在她身边。这一世,它化作芦花母鸡,与百乔几乎寸步不离。
而今回归本体,自从感知到百乔的气息,它便一直守在这皇宫里,待到赶来地宫,便遇上了被困在迷阵之中的倚微。
于是小乌助他出了迷阵,赶向地牢与百乔汇合。
而一到地牢门口,便看到百乔掷出的珐金珠,小乌势如疾电,将珐金珠拾起。
倚微摆弄着手里的两颗珠子,忽而了然道:“绀青目,珐金珠。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传说这世上有一尾生着珐金双目的鱼,鱼目为宝珠,凡体食而长生,精怪食而登仙,今时这对珠子,想必就是那珐金鱼目吧?梅妃娘娘真是好手段,连传说中的宝物都弄到手了。只是这样贸然地便取了别人性命,而这个别人还是个仙人,你难道就不怕逆天而遭到天罚么?”
姿梅放声笑道:“怕?我若怕了,便不会走到这一步!逆天便逆天,只要能抚平我的恨意!”
倚微蹙起了眉。
他看得出,这个梅妃娘娘眉间正隐隐显出一个逆行的“卍”字印记,似乎已经成魔了。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写不顺啊……
87
87、毒发 。。。
姿梅眼尾的花纹渐渐由浅至深,由鲜艳的红色渐渐转变为深褐色,而她的面容,亦因此似乎变得愈发妖娆了。
小乌似乎为了试探姿梅,向她急速俯冲下来,试图攻击,却被姿梅硬生生挡下。她袖笼之中再度探出一条长缎,似一条赤色毒蛇,直刺向小乌。
在俯冲姿势的小乌见状,立刻奋力挥翅,硬硬将身子转变方向,这才险险躲过姿梅的攻击。它懊恼地拍击着双翅,转而落回倚微肩头。
倒像是与倚微变成了拍档一般。
倚微蹙眉,口中默诵咒法,掌心向前,霎时幻化出大片浓雾,想要制造出幻境遮蔽姿梅的视线。
浓雾很快便弥漫了整间地牢,倚微将小乌一把塞进自己袖笼之中,矮身贴着墙壁向地牢内靠近。待到估计着应到了姿梅附近,他再度默诵起咒法,一道光自掌心刺入浓雾之中。
雾气深处似乎传来一声闷响,再无其他。
倚微凝神屏息,慢慢接近,忽然听得雾气之中传来悉悉索索极其轻微的声响,正待前行一看究竟,却听百乔的一声惊喝:“倚微闪开!”
他心下一凛,来不及回话便见一枚蓝色光箭破开浓雾直取他面门而来,他诵咒已然不及,便团身向左一滚,险险擦过那光箭。
但未及停歇,第二支箭矢便再次破空而来,倚微躲闪无路,索性抬手去迎那箭矢,只听“叮——”一声瑟响,箭矢竟被他硬接在手里,瞬间泯灭。
“倒有两下子。”雾气之中传来姿梅冷笑。
倚微不答,左手疼痛难忍。那姿梅放出的箭矢上镀有灵气,若非他本体为辟邪桃木,与那能噬妖的灵气有几分相似,否则那一条胳膊大概就要废掉了。
他明白,姿梅能放出噬妖箭矢全因那枚被她抢去的佑鳞。佑鳞为绀青护体之宝,护仙体,破恶气,而姿梅与百乔原身便与佑鳞出自同源,如今虽为妖身,甚至化身成魔,却仍可驾驭佑鳞。
这佑鳞是仙家的宝贝,他只是个桃花妖,并不知晓破解之法,而若是再给那噬妖箭矢再打到几次,即便他本体再如何辟邪清灵,也是受不住的。
该如何是好?
另一面,百乔仍旧被姿梅扼得死死的,无法动弹,方才她在姿梅祭出噬妖箭时便借那灵光看到倚微所在,便知这漫天的浓雾根本奈何不了姿梅,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她方才向倚微示警,刚刚喊出声,便觉得姿梅手上力道猛然一重,她喉部剧痛,便再也喊不出声了。
姿梅的双目仿佛被魔性烧红了,映着眼尾的繁复花纹,竟像要燃起的大火,张狂得好似要吞噬一切。
她长袖一挥,满室浓雾竟仿佛狂风过境一般消散得干干净净,没了浓雾泛白的淡光,地牢又陷入黑暗里,唯有三人的衣衫,好似沾染了什么会发光的东西,在黑暗之中现出个模糊的轮廓。她知是那倚微的术法,浓雾遮不住,便叫他们全都现身。
她忽然松开百乔,却不待她逃离,便自袖中游出赤色长缎,绕在她身旁,转瞬便织出一个赤色的牢笼。
那看似柔软的缎子一般的牢笼实则坚不可摧,高过百乔头顶,织成密实的网,任她如何撕扯也毫无损伤。
百乔不管它怎样坚固,只觉比姿梅方才的钳制松得多,便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两手因为用力攥住缎子而骨节泛白,但那血色一般的绸缎织起的牢笼纹丝不动,立在血池边。
池中那苍白的尸首沉沉浮浮,一只嶙峋的手臂向天伸着,仿佛在渴求。
百乔忽然不再试图撼动那牢笼,转而向袖中掏出一样东西。
倚微定睛一看,发现是先前被困在结界中时那头腐尸的獠牙。他一愣,不明白她为何还拿着那东西。
但姿梅不容他多想,长袖飞舞,径直向他面上袭来。
他抬臂隔开,拧神向左划个半圆,一掌落在姿梅肩上,只听“簌”的一声,姿梅吃痛低吟一声,捂住右肩,足尖轻点,向后连退三步。
却见她肩头横插一枚白色的光箭,深可入骨,她死死握住那光箭,鲜血止不住从指缝中流下。
倚微一招得手,也并不恋战,不着痕迹地后退,方向却是向着百乔而去的。不过五步,离百乔便近了将近一丈的距离。
姿梅怒,姣好的面容因喷溅的鲜血而愈发显得有几分狰狞,她左手叩成诀形,向那箭上一绞,光箭应声碎裂开来,碎成点点星光,泯灭在空气里。
她半个肩头都沐在血中,平添几分杀气,瞧来更是可怖,倚微略蜷着身体,密切注视着她的动作,伺机而动。
“别以为这样便能伤我!”姿梅的长袖再次舞起,灵蛇一般的缎子迅速而灵巧地向倚微袭来,倚微低低咒骂一声,在缎子碰到他的前一瞬隐去了身形,转而在另一处现身,被逼得又远了百乔数步。
姿梅袖中似有灵蛇无数,几乎只在瞬间,便再次织成巨大的网,倚微如同涸泽之鱼,虽勉力抵挡,却终究被困在那网下。
就在他被那张血色的大网完全压倒之前,小乌嘶唳长鸣,自倚微袖中飞出,尖利的喙直取姿梅咽喉。
姿梅两手操控囚网,无法分神去躲避小乌,却未见她面上有一丝慌乱。就在小乌近至她面前时,她一个侧身,小乌的喙便擦着她的咽喉掠过。
再看时,她喉部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却并未划破喉咙。她面上忽然显出一丝诡异的笑,而小乌一击未得,盘旋回身,再次向她俯冲过去。
倚微大惊,试图喝止小乌:“闪开!”
小乌疾似闪电,已至姿梅后心,正待攻击,却不知哪里探出一条长缎,仿佛蛇口大张,将它一只脚爪死死缠住,小乌于半空中顿住,转瞬便被缠成个圆滚滚的灯笼状,不辨首尾了。
倚微还来不及心焦,却听姿梅暴怒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竟是百乔,用那腐尸獠牙刺破自己腕子,将鲜血涂于牢笼各个结点,沾了毒的血透出点点碧色,于各个点上缓缓漫延开来。
被囚于网下的倚微大惊:“白小俏!你停下!”
“我是凡人之躯,没有任何灵力,若要破这囚笼,唯有借这腐尸毒混以凡人血使其腐蚀。”百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捏着那枚腐尸的獠牙,鲜血顺着手掌漫延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小俏儿!”倚微万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倚微,谢谢你。”百乔向他微微点头,“从前到现在,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不知是否有来生,或许可以报你恩情。”
倚微喉咙发紧,怎样都发不出声,眼睁睁看着她面前牢笼的结点开始松动,随着那尸毒的碧色渐渐浓重,结点分崩离析。
终于,那牢笼被她轻轻一推,便化为飞灰,消散而去。但碧色的尸毒因有了鲜血的滋养,反而肆虐一般纷纷扬扬。
百乔就立在那纷扬的碧色里,直面姿梅,道:“阿姐,我死也不要那珐金珠,况且,那珐金珠于我已没什么用处了。”
倚微与姿梅望着她。
却见她的脸颊上忽然像是突然开出大朵大朵的花一般,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块状斑纹。那些奇怪的斑纹是灰白的,看起来了无生气,仿佛死人无神的眼睛。
倚微大骇——那或许,是尸毒造成的斑纹。
纷纷扬扬的碧色粉末逼得姿梅不能近前,即便倚微离得远,也还是嗅到一丝仿佛尸臭的霉败味道。
而百乔也受了那碧色粉末的影响,动作似乎有些不灵便,虽站着却有些摇晃,不时呛咳几声。
“早在被困结界之中时,我被这獠牙刺破脚底,便已中了尸毒,毒性食我骨血,至此已然无救。”百乔坦然地挺起肩背,看得出动作有几分吃力,却还是撑住道,“阿姐,我不过是一段寄生在鳞片上的神思,得心,得爱,如今还得了个凡人身体苟且偷生几世,早已心满意足。我不要长生,我不要万世,阿姐,我没有野心的。这些话,我只讲这最后一次了,虽然我不知道阿姐你还能不能听见——”
“而他的答案,我却是一定要的。”她退到池边,最后深深看了姿梅一眼,“所以,阿姐,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一个纵身,跳下翻腾而喧嚣的血池。
倚微怔怔望着那血池。
那个笑起来仿佛让人如沐春风的小姑娘,就这样不见了么?
他转而望向姿梅,却见姿梅亦望向血池,看着那血池渐渐归于平静,面上由先前的震惊,慢慢地也如那池水一般,再无波澜。她操纵袖中两条长缎制住倚微,向他前襟中摸索片刻,搜出那两枚珐金珠来。
“谁也不能阻挡……”
倚微知她已入魔道,行为不能自控,一切只听自己心中魔性教唆。魔性生于心结,食怨念而滋长,霸心智,守灵魄,若本体不能制约它,便必沦为魔性走卒,似行尸走肉。
这算不算是一个笑话?
他习惯性地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指间捏诀,沾一滴不知哪里喷溅出来的血,划过囚住他的那张大网。
赤色的缎网应声而破,可不待倚微起身,地牢中却忽然狂风大作,不知何处涌来的白色雾气再次弥漫开来。
大雨倾盆。
88
88、复生 。。。
落入血池的一刹那,如同浴火。
百乔在如火般炙热的血水之中睁开双眼,茫然四顾。
绀青,你在哪里呢?
她艰难地在血水之中沉浮,四处寻找公子没入血池的身影,入目却尽是骇人的血色,带着重压一般,叫她的眼前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一整片的黑暗。
她忘记了的呼吸此时却忽然回来了,刚一张口,呼入的却是呛死人的腥臭液体。
指尖的触感渐渐地消失了,她感觉不到自己拨动水流,感觉不到自己是前进还是后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血池的哪个方位,更不知道该向左还是向右去寻他的尸身。
她痛恨“尸身”这个词。即便是见到他被姿梅折磨的惨状,也还是不愿相信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他一定没有死。”她反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积蓄起一点点寻找的力量。
可是,池中没有空气,她并没能坚持多久,便开始止不住地抽搐,因为侵入口中剥夺了空气的血水,也因为侵入她四肢百骸渐渐令她僵直的尸毒。
难道,只能走到这里了么?
她不甘心地连带着自己这副脆弱的凡人躯壳也一并深深憎恶起来。为什么不是能自由来去的精怪,哪怕只是魂魄的形态,只要能让她将这寻觅的时间延长一些,她不在乎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变丑也好,再不能复生也好,只要能让她找到他,再看到他,那么一切都值得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也许能得到的唯一结果仅仅只是身体上的痛苦可以早一点消失。
虽然不负责任,却是真实的解脱。
只要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一会儿,这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统统不见了。
也算是一个结局吧?即便没有找到那个答案,但是手里还握着与他在一起的回忆。
仿佛是漫长的旅行,见过了风雨,见过了漫山的花,见过了远山云雾,也见过了风雪,是不是应该满足了?虽然还有些遗憾,可是却已经是别人穷极一生也见识不到的世界了。
即便刚才在池边对阿姐说,自己一定要他许诺的那个答案,信誓旦旦。可是如今,大概已然无处可寻。
也许一切都没有答案吧。
这样的思绪一闪而过,眼眶便热了。
还是不甘心啊。怎么样,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放手。如果要不到他的答案,那么她所有的一切,又算什么?
他的答案,才能使她所有的爱恋有意义。
她这一生,从有神智的那一刻起就与他纠缠着一起前行,到如今几生几世,多少个年头真是数也数不清了,可是也许是她太过贪心了吧?她觉得不够,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多少都不够。
忍不住地又想到,会不会还有来生?来生还会不会再遇见他?若是再遇见了,那是不是要个什么信物好认出彼此?
不,也许遇见了,便认得出了。
她不是一直都对他的一切熟稔于心么?应该更自信一点啊。
她这样想着,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口中吐出最后一点空气,却挣扎着,在水里张开了双臂,像一只将要飞离的鸟儿一样,凭着心里些微的直觉,向着更深的水下潜去。
直至耳里出现了奇怪的杂音,像是絮语一般细微,却毫不留情地刺痛着她的耳朵。她痛得恨不能立刻捂住耳朵,将那些残忍的声音阻隔在外,可是她没时间了。
整个肺部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握住,充满了无声的威胁,只要她前行一步,便摧毁一分。
她痛得几乎昏厥。
而此时,浓墨似的水底忽然现出一点幽幽的光,淡淡的,却仿佛有箭矢一般的力量,刺破浓重的血水横陈在她眼前的屏障。
那光芒看起来冰冷,却照亮了她的脸庞。
那是什么?
她想靠近一些,可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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