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叶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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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将叶央-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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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军中歇了片刻,叶央同样有自己要头疼的东西。不止是管小三和山匪兄弟要学的很多,她也得加倍努力。邱老将军指挥全军上下近十万,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叶央只管着一千多人就觉得很麻烦。
    而且一旦开战,不是有计划的偷袭就足够了。和叶央理解的“打仗就是两军人马混在一起厮杀”不同,她要学行军布阵,阵法就是一道大关,还要懂得听号令鼓声行事,还要明白什么是叫阵——这种行为叶央在理解之后,就陷入深深地纠结中。
    所谓“叫阵”,就是一方派出个代表跑到另一方大军前,通过不文明语言来挑衅对手,直到对方应战。但需要注意的是,被叫阵的那一方就算气得要死,也只能派出一个人来打,而不是一股脑冲上去抽死丫的。
    多么憋屈的方式啊!
    走到邱老将军的营帐前,叶央还沉浸在深刻的思辨中。军帐里,商从谨和李肃将军及几个副将都已经在等着了。
    “叶央来迟,望诸位恕罪。”她踏了进去,略一拱手。
    “我们也是刚到,没什么来不来迟的。”李肃将军声若洪钟,笑起来很是浑厚。他家里有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这个岁数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每天很能吃又很能睡,哪儿像叶央,永远不知疲倦地透支身体,李肃甚至怀疑她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
    然而叶央站得很稳,没有一丝委顿的样子,又让他想起“回光返照”四个字来。
    “如何?”对前辈心中称不上是关切的关切一无所知,叶央不爱废话直接进入正题,问题是给商从谨的。
    军中不比官场,在商谈时没有辈分,不是三品官要永远听二品官的,而是谁能提出好的计策,众将领一同探讨,分析实施的可能性。诚然,久经沙场的将军比刚进大营的小兵要有经验,可至少,小兵也有说话的机会。
    商从谨立刻明白叶央的意思,艰难地摇头道:“……材料有限,我需要铁,否则无法做出稳定的炮弹来。”
    熔铁,打铁,做出薄薄的外壳,装填进火药,而这一切是现在做不到的,更何况弹壳不是普通刀剑,就算有现成的模子,也得手巧的打铁匠来做,是种很难批量生产的消耗品。
    “这个……”叶央踌躇一下,“等撤回晋江城后寻些铁匠,能做多少做多少。至于其他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离库支再犯还有几日,总能想出办法来。我已经派出神策军去搜集原材料,火药方面倒不用担心。”
    说不定时间充裕之下,还能将材料提纯,杀伤力也就更大些。
    商从谨的问题暂时就那么处理,还有更严峻的事要解决……比如战术。
    撤退是战术,怎么打也是战术。
    要如何让库支中计,以为大祁军队是仓惶撤退,而不是引君入瓮呢?有了火药的震慑,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过来,肯定谨慎的很,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假如对方上当了,又要怎么打个措手不及?短兵交接不是大祁现在的优势,要如何将两军距离卡在三百步左右,正好让火炮和投石机发挥功效呢?
    火药时新鲜东西,那是叶央和商从谨的强项,以邱元培为首的一干将军擅长指挥千军万马,能帮上的忙很有限。
    对视一眼,叶央只在商从谨的瞳孔中看见了杀气,心里叹息道:“这小子没主意,他又发呆了。”
    “对了,我的部下曾在夜袭库支时用过这么一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商从谨道,“库支在身后追击,地上事先半埋着大量火药,我们的人诱敌过来后,弓弩手将浸满了火油的箭射出去点燃,正好炸死库支,就像猎人事先埋了捕兽夹子一样。”
    默契度很高,商从谨听到一半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没有打断,“你想在撤退时,于路上准备这样一道埋伏?”
    “没错。”叶央点点头,随即蹙起眉心,同时想到了可能出现变故的地方,“但火药需要有人引燃,如果是大白天,我们的人不可能离库支那么远。况且我不确定库支人是否明白了火药的用途,一旦未能引爆,火药反为敌人所用,就大大不妙了。所以你能不能做出这样一种东西,会在一段时间后产生极大热量。可以将事先埋下的火药在某个时间内点燃?”
    她说的是定时引爆装置。如果给叶央一个闹钟,再加上几个改锥,凭借理科女的天赋,她也能做一个出来,而商从谨恐怕连闹钟怎么看都不会。可说到因地制宜地寻找材料,叶央只能提供参考意见和思路,还是需要商从谨来帮忙。
    “让我想想……”商从谨陷入专注地思考中,自动忽略掉了周围的一切。
    叶央不再干扰他的思路,和邱老将军等人开始说些旁的细节。今日李肃将军率领手下进山砍伐高大树木,加上朝廷送来的新一批补给,要做几架投石机出来。那东西相当沉重,不易搬运,就算有车轮协助想挪动也很费力,所以要分批搬运到晋江城郊去组装。
    双方一合计,是叶央的神策军先携带火药材料归来,当天晚上投石机可能才组装好,算算时间也来得及,只是要准备出一套应急方案,以防库支提前攻打。
    尽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回报说,库支大军内人心不稳,都道是大祁请来了善战的神仙才得到如此可怕的兵器,短时间内不可能整顿士气。但没人提出近日再次攻入雁冢关,叶央还是觉得有必要准备应急方案。
    种种细节讨论完,中军帐外已经是月上枝头的天色,一轮月亮缀在天边,叶央头晕脑胀地出了营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吐出一口浊气,满脑袋纷乱的思路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进度很低。
    “你快去吃饭罢,军中饭菜若不可口,我那里还有京中带回的……”商从谨跟在她身后出来,小声开口劝道。再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
    “停,打住!”叶央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急忙说,“不准说完,你知道说完了我肯定忍不了的!”能改善伙食是好事,但在解决问题之前,她还不打算把容易招致懒散的诱惑摆出来,留着击退库支后再享受吧。
    “好,那我给你留着。”商从谨其实很想同她说说话,可能在人前说起的内容也就只有库支,在人后,他不太好进叶央的军帐。
    聂侍卫跟着他的殿下,早就见怪不怪了。两人刚才说的还是怎么退敌,现在话题猛地转变成了吃穿小事,也不觉得突兀。淡淡的说出来,别有一种适合。
    又走了一段距离,叶央在回军帐前转了个弯,告辞道:“我得去二哥那里,最近忙,没顾得上问问他的伤势。”事实上,除了那一面后她就忙的根本忘了叶二郎还活着,直到在中军帐里邱老将军说要给京城传军报回去,她才想起来应该顺便送封家信。
    ——再晚几天,叶安北就真的守完百日孝了!
    “我随你去!”商从谨一开口便觉得自己语气太急切,咳嗽一声补充道,“你二哥是为大祁而伤,我理应去看看。”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觉得很完美,脚步轻快地追上了叶央。
    西疆早晚气温差异不小,一入了夜风就吹成彻骨的凉,身体康健的人还好,受了伤就多有不便。叶二郎也是如此,直嚷嚷着营帐漏风,吹得身上疼,要人去拿东西堵帐帘子的缝儿。
    校尉是四人住一间,条件便利了许多。叶央进去时人都醒着,见了她和商从谨纷纷行礼。
    “我来看叶校尉的,大家不必拘束。”叶央急忙还礼,径直走向帐内唯一躺着的人,“二哥,你怎么样?”
    “不怎么,就是疼呗,比起之前倒好许多了。”叶二郎一撇嘴,右手仍然无力地垂着。
    给他看病的是御医,除了伤者本人,商从谨自然也知道情况,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叶央一声,尽量把语言组织得不那么刺人:“阿央,你二哥他……可能……”
    “可能这辈子都抬不起来右手了。”叶二郎瞥了他一眼,觉得与其被揭露不如主动说,语气就像受惯了家法那样无所谓。
    叶央夹在两人中间,沉默一阵,干巴巴地重复一句:“哦,抬不起来了。”
    对于战士来说,右手一废就意味着会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充当填命的炮灰。二哥最宝贝他的面皮子和身体,比小姑娘都臭美,衣服要四季换新,脸要打理的干干净净才肯出门,如今就要成为残废了。
    可他终究还是活着。
    “没事的,反正脸上没受伤。”叶二郎微笑,还能动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很是自得却又叹了口气,“阿央,从今以后,咱们家在军中,要靠你一人撑着了。”

  ☆、第73章

军帐中一片死寂,没有因为多了两个人就更热闹些。和叶二郎同帐的还有旁人,相互对视一眼,很默契地小步小步往门帘那里挪。
    “不劳烦各位,我说几句话就走。”叶央余光瞥见他们的动作,出声阻止,又对叶二郎说,“胳膊不行了,腿怎么样?”
    叶二郎嗤笑一声:“我走得比你利索!”
    看来宫里带出的伤药果然不同凡响,在野外风吹日晒当了许久野人的叶安南好得挺快,不过叶央伸手捏了捏他的筋骨,判断伤情,还是让二哥养几天再下地,“后天我们便要撤回晋江城,你若真伤得不重,我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做……如果能动,明日天一亮你便同全部伤兵先进城,我会另派帮手和一队战士给你,要做的事有两件,一是入城休养,那里条件更好,轻伤的战士稍作休养,负责些不劳累的后勤;二是……”
    她话还没说完,叶安南已经抓住了重点,抢先道:“第二项才是重点罢。”
    “自然。”对于支使伤员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叶央毫不羞愧地承认了,“第二,你监守城门,只许放平民离开,那些富商大户,一个都不准出去!”
    到底是血脉相连,妹子动的什么坏心思,作为亲哥哥的一点就透,说起来,从前他们也经常合谋做出些出格的举动,叶二郎皱眉,提醒说:“一旦传回京城,圣上恐会觉得不妥。”
    “库支就在雁冢关外头,还管什么妥不妥的!”叶央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胸有成竹,“况且我也不是多要,你专挑那些品行不端的,或者赚脏钱的,狠狠敲一笔就是了,放心,我会让李校尉同你去,再派一队精兵,保准没人敢有意见。”
    叶二郎不置可否。
    为什么不在良民中广征军户?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借口抄了天下第一巨贾的家?这样一来有兵有钱,皇帝多自在。
    但是当今圣上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非是怕激起民怨,有了前朝的教训更是害怕。若知道镇西军和神策军合起伙来欺压良民没收家产,恐怕回京之后叶央就得去刑场走一遭了!
    对此举动,叶央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心血来潮。征兵打仗,第一要紧的是银子。国库不富裕,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抓贪官污吏诛不诛族是两说,一上来那道“罚没家产”的常规程序,叶央他大哥可是非常熟稔。
    皇帝没钱,那谁有钱?当然是散落各地的大商户大地主了!
    征税缴上来的银子,对巨贾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新入伍的将士却是旱地的甘霖。当然了,人家商户的银子只要来源清白,叶央是不能随便没收的,可让他们小小地出点儿血——比如供给晋江城内将士们的饮食,她还是觉得可以理直气壮。
    大家拼了性命守城,地主们的觉悟就不能高点儿吗?
    况且光叶央知道的,晋江城里肯定有一个大商户做过不干净的事,那还是她上京之前遇到的,那个商户想要马贩子的传家宝,派出小妾半哄半骗,最后却没受到任何惩罚。
    “这么说定了,让商贾地主们拿出点供将士吃的粮食便可,不过要盯住手下人,防止他们以权谋私。”叶央要的不多。军粮省着点吃还够,但同邱老将军商定的计策是守株待兔,大祁按兵不出,来一个库支人打一个,如果对方不来呢?等待时耗费的粮食总要考虑进去,她不想让手下的人饿着肚子拼杀。
    继续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伤员叶二郎右手动弹不得,吊在胸前写不了字,却把事情都记在了脑子里。
    “那我先回去了,二哥你保重……等库支一退,你就回京城罢。”叶央说完,抿着嘴唇很小心地打量对方的神色。
    叶二郎没有什么表情,缓缓点头道:“好。”
    检查伤势时叶央发现二哥右手断的是筋,不是骨头,这辈子恐怕都养不好。或许有妙手回春的神医能让这只手动起来,可今生是再也不能抓握兵器了。一个不能上沙场的人,称作战士已经很勉强,以后叶二郎只能去完成些后勤的任务。
    如果可以,还是让他回家谋个文职罢,就像二哥说的,军中有一个叶家人就够了。这条路,并不适合太多人走。
    往自己的营帐里去时,商从谨正好顺路一段,在叶央右侧落后半步走着,突然开口:“你还在担心二郎?手臂受伤太久耽搁了治疗时间,不过其他的伤不会再恶化了。”
    叶央本来在专心致志地走神,听见他开口才发觉商从谨没离开,回答道:“不是担心这个……”
    她犹豫一下,想想两个人的交情,如实相告:“假如有一天,我也跟二哥一样了,那家里还能有谁撑着?”战场上游走生死之间,叶央没那么天真,以为自己绝不会死。可是她提前死了,父母的仇谁报?家里又该有谁来填补她的空缺?
    痛快死了还好,废的是一只手也还好,万一废的是腿,或者干脆成了无知无觉仍有一口气的植物人,等于是活受罪。很快叶央还想到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植物人活不了太久便会很快死去,又放下心来。
    商从谨没有说话。
    能够如此轻快地谈论身后之事,叶央的确有一种尚不自知的残忍,她没把商从谨当外人才会不隐瞒,那种残忍却让人很难受,对比着微瘸的步子和消瘦的脸更是如此。他又不能说你离开神策军就好了,只能陪着。
    叶央奔赴西疆的第二天,京城天上就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商从谨魂魄突然归位,大梦初醒一般进了皇宫,不吃不喝跟自己的爹对峙两天,换来了监军的职位,当天夜里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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