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林遇鬼(2)
红杉红袍嵌玄纹云袖,他席地而坐,眼睑低垂,沉浸在自己所营造的世界里。修长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
好一副翩若惊鸿的面容!
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直至曲止,单纹惜不曾有过半寸动作。
“姑娘倘若再盯下去,在下恐难消受。”
他的口气云淡风轻,找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吐出声来,音量不轻不重,语调不急不缓,如羽毛拂过耳际,却使人无法忽视。
“失礼了。”单纹惜作揖赔礼,走近几步,又抱拳道:“小女子来此散步,途中不慎迷路。还望兄台给我指个方向。”
隔了半饷未见回音,她以为对方不想回答,再次开口时,那空灵的声才又响起。
“姑娘迷路,问路是理所当然,然,在下却并无义务为姑娘解答。”
单纹惜心里笑笑,这人倒也挺有趣的。
“那,兄台要如何才肯给我指路?”
“先人有云,既来之则安之。姑娘既已来此,何必急于走?”
说话时,他的视线缥缈不定,不曾着落在单纹惜身上片刻。
转了转瞳仁,她轻轻露笑,“纹惜献丑了。”
言罢,不待那人反应,她便抽出玉笛吹奏起来。
欢快明朗的音乐流入耳膜,使人如饮甘露,若睡软塌,放松了全身。
红衣男子转面看过来,双睑杏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为难以捉摸的深邃,涂脂般的桃唇弯起浅浅弧度,周身气场却令人惶恐——那种彷佛要击碎一切的气息,足以使人心生畏惧。
这一切的变化,单纹惜却不知晓。
待玉笛离开她的唇,男子的气质便回归了肃静漠然。
双方静默,时有鸟雀声传来,半饷,男子轻轻颌首。
“不错,不错。此曲听来愉悦舒心。姑娘可愿告知曲名?”
桂花林遇鬼(3)
“清平乐。”等到了所需的话语,单纹惜再不迟疑,“兄台现在可否为我指路?”
“姑娘为何再问?”
“适才,小女子为兄台奏乐,兄台赞为不错,询问曲目之名,小女一一回答。如今,兄台自当呈还些事情,为小女指路,才公平些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单纹惜看到对方的眉端轻挑了一下,凝神想去确定,他却开了口。
“若是如此,姑娘听了在下的琴音,又是如何偿还?”
单纹惜正等他如此问,猎物上钩,不由得畅快了语气,“啧啧,那仅仅是兄台以为我听见了,并无佐证啊。而我吹完笛子后,兄台可是给了我评价的,还询问并得到了曲名。退一步说吧,即使我听到了兄台弹琴,那笛乐便消了帐,这问曲名的帐,兄台还是要还的。”
“好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嘻,承蒙夸奖。”
沉吟片刻,男子抬手指向自己身后,“西行,东转,南行。”
“多谢兄台,小女子告辞。”
单纹惜作揖行礼,昂首阔步,向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直至来到认识的路上,她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嘀咕道:“还好还好,终于出来了!”
停步片刻,她稍微歇息,继续前行时,背后传来刚刚告别的声音。
“姑娘告知芳名之债也一并还了才好。在下姓南,名卿烨,后会有期。”
受惊之下,单纹惜只觉得身上寒毛全体立正!
缓缓回头去看,周围却只有鸟声虫鸣绿叶花朵,香气扑鼻一派仙境之象,唯独不见半个人影,令她直打寒颤。
要知道桂树本有“鬼树”之称,菊花又是常用于祭奠死者。往年入秋之时,这里都会挤满名家小姐文人墨客,今日却无人问津。那男人长相实在美得不像人……
“呃……哥,臭小子!救命哇——”
情不自禁地叫出来之后,却越想越怕,单纹惜不敢再作耽搁,撒腿就冲,须臾之间便没了踪影。
少顷,桂花树下走出一抹妖娆红影。
望着那可人儿消失的方向,南卿烨唇边弯起一丝诡异的笑,眸中,冰冷的光芒迸射而出。脸上的表情,彷佛,在欣赏猎物在陷阱中挣扎一样,带着引人作呕的愉悦。
敌对史已延续数代(1)
单纹惜以最快速度跑回家里,最先碰到的是管家张伯。
“小姐……”
“张、张伯,我、我哥呢?”
“少爷出去了。”
“啥?!”
单纹惜这声叫吓得张伯一颤,引来了府上其他人的目光。
她讪讪地笑着告诉大家没事,又向张伯询问道:“那哥什么时候回来?”
“好像有人抢生意,所以少爷去处理了,大概也要晚上才回来。”
单纹惜眉间一挑,透出少许惊嫌之色,“知不知道是谁?”
“似乎是南家。”
“又是南家?怎么,他们又开始不安分了?”
张伯叹了口气。
“哼,看来,这南家的复仇之心,还真是有点蟑螂的精神!”
她冷笑一声,皱了皱眉,随即道:“那张伯,等哥哥回来,告诉我一下。我先回房了。”
“嗳,晓得了。”
在回来的路上,单纹惜便冷静下来了。不过,那枚红色身影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还真有些鬼魅的味道。
干笑两声之后叹了口气,她将自己扔到书桌旁,杵着脸发呆,思绪不由得又飘回来。
如果那人不是鬼,怎么会生成那般摸样啊?简直美得不是人!对了,还有臭小子……呵呵,终于有个男的能在长相上和段柳晏那个臭小子有一拼了,下次见到臭小子一定要好生灭灭他自恋的威风!
正在很过瘾地想像着段柳晏吃瘪的摸样,单纹惜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最后听到的话。
穿着打扮和古琴的材质都是最上乘的佳品,他自称南卿烨,难道会是南家人吗?
南家……
单纹惜缓缓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开始在记忆里挖掘家史。
当初,蒙古族统治之下的元朝接近末期,四处英雄揭竿而起时,单家祖先原是陈友谅麾下一员谋士。
当陈友谅称帝,祖先采纳妻子慕蝶之言,辞去了官职,为保全家老小周全,改姓为单,从而人间蒸发。也因此,史书上记载,也并未提到有一姓单的谋士曾效力陈友谅。
敌对史已延续数代(2)
当陈友谅称帝,祖先采纳妻子慕蝶之言,辞去了官职,为保全家老小周全,改姓为单,从而人间蒸发。
也因此,史书上记载,也并未提到有一姓单的谋士曾效力陈友谅。
离开陈友谅之后,单家祖先并没有再去为官,而是开始经商,因为战争时期,也是赚钱的最好时期。
那时候最为富裕的起义豪杰便是张士诚,单家祖先在那里倒买倒卖。
直至后来,朱元璋一统江山的时候,单家已经有相当雄厚的财力。
当朱元璋提出修建行宫之举,单家立刻献出一半的家产,如此,便为单家在未来几十年内迅速壮大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巨款捐献之下,朱元璋自然召见了单家祖先,并一眼识破其乃原属陈友谅麾下一名颇有才略的谋士,有意招收入朝。
单家祖先婉言谢绝,称“年老体衰,知吾皇要建立宫殿,舍万金,愿天下安平。”
单家祖先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换朱元璋赐予安宁。朱元璋亦是一名惜才之士,但见对方不愿,便也不再强求,任其发展于商业。
如此一来,才有今日,这个不握权势,却成为了大明第一富商的单府。
若干年来,单家仇敌不在少数,唯有南家依着世袭万金侯的爵位,坚持不懈与单家对立。
追溯起因,乃是单家祖先效力于陈友谅时,南家当家人南峰在张士诚手下做将领。
因单家祖先献计,导致张士诚对南峰起疑,而后大战之时,单家祖先之弟又斩下了南峰左臂,单家祖先趁热打铁又施一计,让张士诚不敢再用南家之人。
就在南家落入冷宫时期之间,竟有人攻击南家所负责镇守的城池。
好事无双,噩运接踵。
南家大败,城池被敌军所夺,张士诚彻底相信南家背叛了自己。
勉勉强强死里逃生之后,南峰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一切是单家祖先所设计,率残余部署家眷投奔了朱元璋。
后来传言,朱元璋见南峰心胸狭隘,是可利用之人,便将其留下,却并不委以重任。大明一统天下之后,朱元璋赐南家世袭爵位,称号万金侯,却并无实权。
敌对史已延续数代(3)
也不知朱元璋赐予南家如此称号,是无意为之还是有意挑起南家对单家的仇恨,自那之后,南家便以扳倒吞没单家为己任,生意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伤天害理之事更是不再话下。
将几年来的交战历史回忆一遍之后,单纹惜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重复了在门口跟张伯说的话。
“啧,姓南的也真让人受不了,简直比蟑螂还小强嘛。等哥回来,我再去问问现在的南家里有没有叫南卿烨的妖孽男人好了。”
摇了摇头,她起身走向床铺,无意中瞟到墙上的装饰画,突然眼前一亮,拉开朝向庭院的窗子,冲下面的丫鬟叫道:“小林,小林!快去储物室,给我把前几天各家各户送的相亲图拿来!”
“是。”
丫鬟虽满腹不解,却只能领命办事。
过了一会儿,几个小厮吭哧吭哧抬着小山一般的画卷进入单纹惜的闺房,毕恭毕敬行礼,“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单纹惜已经开始翻卷轴堆,嘴里急急吩咐道:“来帮我!找南家小姐那张‘彩蝶撷花’,快点!”
闻言,佣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均是满面的疑惑与难以置信,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开口道:“小姐,南家小姐的‘彩蝶撷花图’似乎被退回去了。”
“啥?”单纹惜抬头眨眼,吃惊的娇俏摸样看得小厮有些犯愣。她又道:“你别告诉我,是哥哥为了羞辱南家,特地送回去的。”
“似乎,是这样。”
单纹惜翻个白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不在乎的口气里带着些歉意,“那算了。麻烦你们,把这些整理回去吧!”
“……是。”
于是,过了片刻,小厮们又吭哧吭哧地抬着一摞书卷退出了大小姐的闺房。
“嗳,你说小姐到底搞什么名堂?”
“我哪知道。你也别到处乱说啊,小心被少爷知道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呃……多谢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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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柳晏勾魂(1)
直至入夜,单宸非尚未归家。
虽说一直以来,哥哥晚归的事常有发生,但这次,单纹惜却莫名地忐忑难安。
有一种惹人厌的感觉扰得她心烦意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办什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做点心,面不是过软就是过硬,好不容易揉好了面团,又发呆把锅子烧干了。
为了防止家里发生意外,父亲硬下口气将宝贝女儿拉离灶台,带到后花园下棋。
结果,一个下午过去,父亲喊她回神导致口干舌燥,喝了几大壶的水还未解渴!
望着天边的银月钩,单纹惜倚在窗棂上叹了口气,“老天保佑,哥哥千万要平安才好。”
肩上突然一重,同时,一声轻唤灌入耳膜,却把她吓得一身冷汗,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随时随地让她恨不得踩扁的臭脸才松了口气。
“臭小子!不要突然冒出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段柳晏黑着脸喊冤:“为夫进来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纹惜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如若换个刺客到来……啧啧,前景实为不堪想象啊。”
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单纹惜一字一顿地低吼道:“臭小子刚才自称什么?!”
“为——夫。”他边清晰地拉长音吐字,边伸出修长的手在她鼻梁上迅速刮了一下,紧接着快速躲过那锋利的女人指甲。
这厮简直是欺人太甚!
真是想不明白,为何白天怕鬼的时候,自己想到的不是哥哥和爹爹,居然会是他——段柳晏这个臭小子!?
脸上涨得通红,她挥舞着双手势要在段柳晏身上开垦出五条红河来,奈何那人每次左躲右闪时,动作都恰到好处,不仅毫无拖泥带水,竟然还有空隙在她身上吃豆腐!
单纹惜气得七窍生烟,颇具气势地怒吼道:“段、柳、晏!本小姐今天不灭了你,我就跟你姓!有种的别躲!”
“纹惜日后的确要改姓段。”话音未落,他突然蹿将上前,一把揽过她的腰,扬起暧昧的笑,道:“出嫁随夫姓是规矩。啧,段单氏……这样叫好像‘断扇子’,不好不好,还是直接叫段纹惜吧!”
段柳晏勾魂(2)
银白的朦胧之光笼罩在二人身上,妖冶英挺的脸庞近在眉睫,这样近的距离下被迫直视那双布满蛊惑的丹凤眼,饶是单纹惜再怎样处变不惊,也无法不怔愣出神。
但是,回神之后。
几乎是毫无疑问。
单纹惜的小宇宙。
爆!
发!
了!
“你个大明第一超级无敌卑鄙下流贱格无耻阴险毒辣变态暴力尖酸刻薄无赖集合人类所有缺点从头到脚腐烂败坏的混蛋!该死的臭小子,再不放手,本小姐诅咒你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死了还要被一帮丑女鬼奸尸,跌落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一口气骂完之后,单纹惜顿觉神清气爽,彷佛所有累积下来的郁结全部吐出来一样,整个人畅快淋漓。
尖俏的下颚被修长的手钳制,他强制性抬起她的脸,促使两张面孔距离更近。吐息相交间,单纹惜的心漏跳了一拍。
拇指和食指捏着滑嫩的下颚,段柳晏驱使另三个手指游弋在她脖颈间。有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感觉扰得单纹惜全身发颤,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腰间的手却越收越紧,力量悬殊之下,她只能紧紧贴在他身上,被禁锢在他胸前。
丹凤眼微眯,段柳晏缓缓低下头,她惊恐地闭上眼,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原来,纹惜的锁骨竟是如此小巧。”
啥?
单纹惜傻掉。
急忙睁开眼,她就撞上了凤眼里满满的考究之色。
段柳晏带着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打量起她脖颈下那两段凸起的玲珑之地,时不时用小指轻轻碰一下,霎时便似一支毛茸茸的羽翼划过单纹惜的心,引得身子情不自禁地一阵阵颤栗。
“臭小子,你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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