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不知道它在哪儿!校园是围起来的,它没法跑到大街上去,那就只能在这附近转悠了,要是它突然出现在……啊——”
袁茵正手脚并用地比划着问题的严重性,她站在餐厅通向厨房的出口,一边对众人说着,突然转身,冷不丁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像雕像一样站到她身后的米娜。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吸着气,猛地倒退好几步,显然被这个无声无息的少女吓得够呛,一时间把下面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噢!噢……米娜!”袁茵用一只手按着胸膛,试图把汹涌的情绪压抑回去,她想跟米娜说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吓人,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们明天离开这里吧!”
不想这无意的脱口而出却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
刘志强一拍大腿跳起来:“明天就走明天就走!谁知道这儿还有多少死人!”
郑卫国和孙淑兰把郑斌搂在中间:“对,我们还是早点去找救援要紧。我看大门外的路上有汽车,明天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弄一辆过来。”
张城看向马青海,后者正和田璐一起看着他:“与其在这儿担惊受怕,不如我们明天就走,早点找到个说法也好。”
张城本来顾虑着不能扔下下落不明的于晓娟和王翠芳两人不管,可他们已经找遍校园里每一寸地方,现在外面又有这么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活死人。他们可以想办法躲开、甚至主动对付街上那些晃晃悠悠在明处游荡的活死人,但现在的状况却是完全茫然的,消失的尸体就像一个丢失在旅行包里的定时炸弹,说不定还有更糟的状况出现——这个校园的角落里也许还隐藏着更多的活死人……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那两个失踪的女人。
马青海一直是个忠实可靠的伙伴,诚实而无私。他说得对,他们应该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北上寻找避难所,而不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打转,并且浪费时间广泛猜疑。
田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很想找到晓娟她们两个,但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现在自己也处在危险中。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救援,说不定到时候能带着救援回来找她们……”
“你们要走了吗?带上我吧!”许思凡从外面进来,大声地说,他迅速靠上来,加入大家的圈子。
这时,米娜又一次从厨房走出来,她身上系着一条长围裙,显然正在准备晚餐。
“你们要走了吗?”
“你不跟我们一块走吗?”袁茵奇怪地问。她还以为知道有个死人可能变活了时,米娜会很害怕呢,就像许思凡一样。这个女孩可真奇怪,自己不过大她五六岁,却完全不懂她的想法。
米娜看了看袁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盯着许思凡问道:“你要跟他们一起走?”
许思凡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谁愿意待在这儿!”
“你以前是这么说的。”
“我没那么说过,白痴!”
米娜被噎住。
孙淑兰看到了,有些心疼少女:“米娜,你也跟我们一块走啊!”
米娜默默地低下头,头发垂下来遮住表情,她小声说:“我不走。”
她耷拉着肩膀的样子显得很孤单,孙淑兰不忍:“跟我们走吧!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安全哪!万一遇见死人怎么办?再说,你一个人睡觉不害怕吗?”看到米娜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知道少女倔强难改的脾气,她叹口气说,“等我们找到地方了,就来接你!”
米娜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回厨房,众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
晚饭不一会儿就端上餐桌。许思凡俨然一副入伙的态势,一改前两日在米娜身旁的位置,硬是夹进田璐和袁茵之间。
米娜明显对这一举动很不高兴,一直用冷冷的眼光盯着许思凡,而后者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这一对十几岁的少年搞得整个餐桌上的气氛很紧张。
为了舒缓这一点,孙淑兰一个劲地夸奖米娜的手艺,殷勤地给大家布菜,袁茵和田璐不时附和她,郑斌也乖巧地说:“姐姐做的饭真好吃!”
但他们的努力并没能融化米娜结霜似的面孔,她终于不再盯着许思凡看,可那双眯得细细的眼睛却益发阴沉了。
张城心中很乱,他在重新考虑整件事情的经过,总觉得这里面有太多蹊跷。
后门老头的尸体为什么消失了?就算它变成活尸,那也是在两个女人失踪以后的事。可那两个女人又是怎么会在好好地睡在宿舍里时消失呢?他们有什么地方遗漏了吗?
他心事重重的,浑然不觉自己只顾往嘴里塞饭,连菜都忘了吃。孙淑兰递了碗汤过来,他这才发觉嗓子里很噎。谢过孙淑兰,他仰脖灌下去大半碗,看了看,原来是这三天以来一成不变的咸鸭肉汤,只是也不知是自己心事太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道原本他挺喜欢的汤,今天尝着味道有点怪,没有以前好喝了。
草草结束今天的晚餐。
他们现在只剩下九个人,为了安全起见,袁茵、田璐和郑卫国、孙淑兰、郑斌一家同住一间宿舍,剩下张城、马青海、刘志强,外加一个呆呆傻傻的赵强,住在隔壁的房间。
天已经黑了。张城只觉得眼皮一阵阵发困,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睡。是白天太累?还是没有电以后生物钟做出的调整?
他试图赶在越变越慢的思维彻底停下前抓住心中那个遗漏。
“对了,体育场我们没有进去检查过!”他突然想到了。
这声喊叫把已经睡着的马青海重新惊醒,他哈欠连连,用手搓了搓脸站起身,不等他困顿的大脑反应出张城话里的内容,便回答他:“那走,我们再去看看吧。”
说实话,张城此刻并不比马青海清醒多少,他现在因为瞌睡而迟钝的思维自动忽略过多的思考,没有异议地也站起来,顺手拿起一把手电,和马青海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宿舍楼,向楼后砖墙连着的大铁门走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梦游,四肢放松无力,踩在地上好像在旋转。尽管现在他非常想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但已经开始的行动就像自动运行的程序,他在大脑深处继续指挥自己前进。
他感觉如此的困,整个人好像一大半都已进入梦乡,以至于身后传来的重物倒地“扑通”一声响动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径直走到那扇挂着铁链锁头的大铁栅栏门前,脚底下已有些不稳,他伸出右手抓着铁栏杆稳住自己,半转回身,用手电向后照,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原本应该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马青海,竟已不见踪影。
第20章 梦游(2)
他的意识已经很迟钝。马青海的失踪像在他脑海深处投了一颗石子——也只有一颗小小的石子那么大的波澜,之后重归宁静。
他木然地用手电照照大门上挂着的铁链——如果他是清醒的这时就能看出,铁链缠绕的形状已同白天所见大不相同。铁链还缠在门上,锁头却偏偏地锁在其中一个铁环上——通往体育活动中心的大铁门是开着的。
张城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悠久的梦。在梦里,他和所有的梦游者一样拥有特异功能,可以毫不费力地打开上着锁的大门。他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现在的动作要是看在清醒的他自己眼里,大约同那些摇摇晃晃的死人没什么区别吧。
他放任自己沿着大铁门后的水泥路向前走,不一会儿,就看见水泥路的尽头一座有着穹顶的建筑。
手电筒发出的光柱照射在两扇上了锁的大门上,泛出清冷的光。那光芒突然晃了一下,他凝神仔细看过去——不是光在晃,是门在动。
门从内侧被推动了,却被横在两扇门中间的门闩和挂在其上的锁头挡住,所以一时间并没有开启,只听见“咣”的一声响。
张城脑海深处的意识被这声音惊醒,挣扎了一下,再次沉默。
门又动起来,咣当,咣当。里面像是有人在推,对于门被挡住很生气,噪音的频率越发疾起来。
他不受控地迈步向大门走去一探究竟。一步,两步……
站在离那道细细的门缝一臂远的地方,他听到门内人的声音,感觉却无比遥远,听不清楚,比起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喉咙里发出的呻吟。手电光照到门缝,那里面有黑影在动,他看到数十根手指试图从那道窄缝里伸出来,在光影变幻下显得如死亡一般苍白,手指尖端的指甲缝里塞满污垢。
明知道里面有人,却本能地感到畏惧。他的意识已近乎沉睡,留下动物本性在驱使他逃跑。
他晃晃悠悠地后退两步,想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就在这时,他的右颈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现在反应迟钝,并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就像电影里慢动作播放的撞车场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缓。
他重心不稳,身体转了半圈,手电光照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在他身边。然后,那光芒从他手中跌落,咕隆隆地滚到路边,碰在路沿石上,电筒玻璃罩碎了,发出的光被挡去一半,在路面与路沿石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圆锥形亮角。
那个白色身影又隐藏到黑暗中。他还没来及看清是谁。
连同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最后一丝勉强清醒的意识,他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有人在摇晃他,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首先感到左肩火辣辣地疼,接着是被压麻的左腿。
张城被叫醒的时候察觉,自己是左侧卧着蜷在坚硬的路面上的。他想伸手去揉腿,却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同样酸疼不已。一惊之下,他挣扎着支起上身,由于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他的左腿完全麻了,一下没站起来,重新跌倒在地,变成跪坐的姿势。
这才看清身旁摇晃自己的,竟是一个瘦长的少年身影,许思凡。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边示意许思凡替自己解开绳子一边问他。
“是她!趁她还没回来我们快走吧!”许思凡刻意压低着声音,一边朝远处张望,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扯张城身后的绳子。
“‘她’是谁?你在说什么?”张城被搞得一头雾水。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会睡到这个地方来,双手为什么还被绑着。突然间被叫起来,他的大脑还不是很清晰。
“米娜!”许思凡在黑暗中,怎么都解不开绑着张城双手的绳子,急得干脆两只手抓住硬扯了起来,“她去找那些人了,我们快跑!你会开车吧?我们先找辆车好了!”
张城被绳子勒得直咧嘴:“慢点,不要硬扯!‘那些人’是跟我一起来的人吗?米娜找他们干嘛?还有我怎么被绑起来了?”
“就是米娜绑的你!谁知道她想对他们干什么!糟了……解不开!”
一阵冷风吹来,张城觉得清醒一些。他记起当时自己走到这里的情形——这是宿舍楼后被砖墙分隔开的室内体育活动中心。同时,他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两扇挂着锁的大门,呻吟声正从门缝里传出来,离他们很近,门从里面被推搡,撞得挂了锁的门闩哐哐直响。
鸡皮疙瘩从脊背上扫过,梦境一下成为现实。没有光亮,他看不清那黑乎乎的门缝里面有什么,却能毫不费力地想象出那些蠢蠢欲动想从门缝里伸出的手指——惨白又肮脏。只要门闩被撞断,它们就会汹涌着扑出来将自己撕碎。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他从许思凡惊慌的话语中弄明白了一件事:当时在门前袭击他的是米娜。他被打昏,之后被她绑在这里。
原来米娜一直都知道这个校园什么地方藏有活死人。
他来的时候大门是打开的,但这两天他不止一次通过大铁门向这边张望,那时候门明明被铁链锁得结结实实。所以,米娜有钥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对他们做什么?
“你有没有刀子?”张城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
“没有……”许思凡依然没有解开绳子,而对面门内活死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它们拼命撞门的举动使他感到害怕极了,声音到最后已变成哭腔。
“别害怕!你右面路边,摸一下有没有碎玻璃——”
手电筒果然不出意外地不在了,许思凡很快找到一小块玻璃碎片,那是张城的手电筒掉落时留下的。
碎片很薄也很锋利。绑住张城双手的是一段塑料绳,这种绳子很轻却结实,很难扯断,但只要有尖锐的工具就很容易磨断。张城只把碎片凑在绳子上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他的双手就重获自由。
文他站起来揉揉手腕,又跺了跺麻木的双脚。许思凡已经吓得迫不及待想跑了:“我们从哪边走?前面翻大门还是后院翻墙?”
人“我要去找跟我一起来的人!”
书张城首先想到的,就是原本跟在他身后却消失不见的马青海,他立即顺着原路返回。
屋许思凡本想叫醒张城就可以让他带着自己逃出学校,不想他竟要返回宿舍楼,急得又叹气又跺脚,自己又不敢独自往外闯,只得小跑着跟在张城身后。
不知是不是手脚还麻木的缘故,张城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依然混沌一团。他一边极力控制身体的动作,一边用力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就在他快要跑到宿舍楼的时候,脚底下绊到一样东西,险些失去平衡摔倒。
脚下柔软的触感,温暖的知觉显示,那是个倒在路边的人。
张城俯下身去,耳边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他摸到马青海的双手也同自己一样被反绑在身后,遂一边帮他解,一边叫他的名字。
谁知道马青海的双手恢复自由,在脸颊被拍得啪啪作响时,依然雷打不动地睡着。张城焦急起来,他更用力地摇晃着睡着的人,一边抬起他的身体,试着把他背起来。
“别叫了,他醒不来的!”许思凡在他身后说,他是在张城解开马青海绳子时跑到的,“她给你们下药了!”
这回张城没有不明白这个“她”是谁:“什么时候?怎么下的?”
“饭里!”
“你不是也跟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没事?你知道她下药的事?”
“我没喝汤!”许思凡急得声音颤抖,“我也是才想明白的!她以前就给我做过那种汤——好像就是你们说城西爆炸的那几天……那几天也跑来了几个人,跟你们一样躲进来的,后来早上米娜跟我说他们都走了……我觉得就是因为她那天也下了药,我才睡死过去听不到爆炸声的!”
张城立刻从他的话语中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