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然后抬起头,盯着姚兴远的眼睛:“他们曾经试图以枪击引爆一个煤气罐,却失败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开枪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枪有问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枪。真相其实是这样吧?你只在弹夹最上面装有几颗真子弹,其余全部用弹壳充数,有意给他错误情报,把他引到丧尸集中,并且没有退路的地方去——你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姚兴远精瘦的面孔上慢慢聚拢一层阴暗,他已经忘记在嘴角勉强装出笑容。“你有证据吗?”
“你嫉妒他。”张城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议题,“在同样的时间里面,他已经找出对付丧尸的有效办法和安全行动的方案,而你只能用不断的牺牲别人来换回短暂的平安;他既正直又无私,你只会嫉贤妒能、在背后耍阴谋诡计;他受到所有同伴的关爱,你只会让自己的社员恐惧……”
“我是靠所有人民主票选举出的领导!他没资格跟我比!”社长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你只能靠威胁别人为你服务来维持那点所谓的‘威信’,当初假意招收我们其实不过为了利用……”
“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那个绿城大厦根本不能和我的平安社区相比!”
“我们从没告诉过你基地在哪儿……”张城后退半步,比刚才更为强烈的愤怒正熊熊燃起,“你手下已经没有人了,必须有新的劳动力,不然你这个社长就当不下去了。你想让我们乖乖听命于你,于是就放了一把火!”
“你有证据吗?”
姚兴远被怒火扭曲的面孔已经恢复原状,一种被压抑隐藏的阴狠凝聚在他深陷的眉眼间。此刻,这张脸突然同张城记忆深处的某个阴影重叠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谁了,”他又退后一步,好让自己微微弓腰前倾,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那几个在国庆前逃脱的罪犯,你就是其中之一!”
寄宿学校传达室外墙上的告示栏里,那被撕去一半的通缉令上,黑白照片上的眉眼跟对面这个现实的主人一模一样。凶狠的重刑犯摇身一变成了民选的领导,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张城被突然扑过来的杀人犯扭住右臂,差一点,没来及拔出手枪。两人扭打起来,没几下,他就明显处于劣势。
“不要找茬!我一只手就可以杀掉两个你!”
“你果然是军人出身哪!”张城的双臂被军队擒拿手法反拧,恼羞成怒的罪犯加重手劲,钻心的疼痛从肩关节处传来,他咬紧牙关,一面冷静地思索脱身之术,“你杀掉你们连长也是出于嫉妒吗?”
“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当连长的本应该是我!”姚兴远果然被戳到痛处,“王刚只会拍领导们的马屁!”
房间内的扭打声引来李军蒋胜两个人,趁姚兴远一分神的时间,张城挣出一直胳膊,拿肘关节向后狠狠撞去然后向前冲出去。欲上前擒拿的两人被他脸上凶狠的表情震慑,不约而同地呆了一下,所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他已成功地退到门口。
“你那些社员知道他们的社长其实是个在逃杀人犯吗?”他冷笑着看弯腰捂着肋下痛处的姚兴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疾奔出去。
小广场上的老年人社员们正聚集着晨练,看到他,全部停住手里的动作。
“大家注意!我有一条消息要告诉你们!”
“——这个自称建筑师的人,其实就是那个被通缉的杀人犯!”
张城猛回头,只见姚兴远面目扭曲地指着他喊,蒋胜和李军跟在他们的社长身后。
第38章 诬陷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喧哗。一片老年人特有的花白颜色头颅不住在嗡嗡声中交头接耳。他们开始稍稍后退集中,挑眉斜眼地窥视震惊当场的张城。怀疑、提防,乃至蔑视的表情使他们脸上显示出更多皱纹,一百多人就像有同一张面孔,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到整齐划一笑脸时,所产生的那种怪异感。
“他才是逃犯!正是被你们叫做社长的这个人!”在这一刻以前,他曾经觉得广场上这些人不过是群被胁迫的可怜老人,如果让他们知道姚兴远的真实面目,这里的古怪状况就有可能改变。可看到自己对面那群眼神,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已经不那么自信了。
他又回头,姚兴远果然已经又换上那副领导者的面孔,只见社长开始缓慢地在人群前方踱步:“两天以前,那个爱挑事的毛头小子对我说,说我们的社区不公平。他觉得他的外勤要比你们留守人价值高得多!他说你们什么什么贡献都没有!不仅这样,他还想把我们的力量分散开!”
话音刚落,老人们就开始情绪激昂,满脸愤愤不平,有的甚至高声叫骂起来。
“凭什么说我们干得少?”
“墙是我们修的!”
“就是!他这是想破坏我们的社区秩序啊!”
“不像话的狗东西!他不知道尊老吗!”
社长招招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这些人缺吃少穿、无家可归,在外面危险的世界里流浪,是我好心地给他们房子住,提供食物。我要的,不过是他们能够付出一点点劳动,做好维护社区的分内工作罢了。可他们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极为不合作,先是不肯付房租,然后在工作的过程中百般挑剔制造麻烦,最后还企图颠覆我们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
他说到“房租”的时候,眼睛向人群里四下探看,于是以金鱼眼包租婆为首的几个老头老太立即连声附和起来,点头如捣蒜。
“我本着宽厚的心情去考虑他们,替他们着想,希望他们最终能够遵守大家制定的规则,能够为社区、大家的共同利益着想,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退让,却只得到他们越来越目中无人的回报!不仅不服从集体调遣擅自出动、拿手枪指着我,甚至现在阴谋搬空我们的物资逃走!”
此言一出,人群仿佛热油锅里的水一样炸开,一张张老脸上惊怒交加的表情变得更加活跃起来,却比前番百人一面的景象看起来真实多了。
“现如今我才刚刚得知,原来这个叫张城的人,其真实身份并不如他原来所自称的白领建筑设计师,他竟然是个杀人越狱的重刑犯!”
“他刚才还想把这个罪名诬赖在我头上!大家说,所有人投票选举出、给社区这么长时间安全有序生活的社长我,还有眼前这个新来没几天就挑了一堆事的陌生人,你们相信谁?”
这群还穿着练功服的六十多岁老年人,此刻正像青春期少年一样亢奋地吆喝着。
“社长!社长!社长!”
张城冷冷地扫视着这群是非不明的“群众”与他们的领导人,明白自己的所有辩驳都将毫无意义。此刻,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同伴们,然后赶快离开这里。
“我是罪犯?证据在哪儿?”他厉声喝到,“既然你们也见过通缉令,就拿出来对比一下,看看通缉令上到底是谁的脸!”
社长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神情:“用不着拿不清楚的黑白纸,我有人证!”
张城现在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姚兴远还有他身边亲信的几个人恐怕都是逃犯,他们一起越狱逃到这里,凭借武力优势存活下来。他并不以为他们能弄出什么证人来,最多让自己人假扮。他甚至没有必要同他们纠缠这一点,只要同伴们到了,大不了大家一起闯出去。可是,现在离昨晚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会儿,他向后面的方向望去,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他忽然发现,姚兴远身边的人少了一个,就只有蒋胜在这里。李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感觉不好,迈步想去查看究竟。姚兴远和蒋胜二人将他拦住。
“证人还没来就想走,怎么,你心虚?”
“不许走!要交代清楚!”
身后的人群也应和着,七嘴八舌指责起来。就连围在墙外的丧尸群,也好像感染了墙里的亢奋,嚎叫声一波疾过一波。似乎已迫不及待想要进来大肆掠食,就连高耸的围墙也像在微微颤抖。
然后张城看到了李军带来的“证人”。
刘志强脸上带着恶意的不忿走到姚兴远身边。
“你告诉群众这个人是谁?”社长指点着张城对他说。
“他就是那个杀人犯,被通缉的!”对于张城以前和自己的多次摩擦,刘志强早就想报复了。
“大家听到没有?这就是证据!”
“刘志强!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诬陷我!”
张城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一拳砸在他左颌上,打得他的脸猝不及防地歪向一边,身体也踉踉跄跄几乎跌倒。
无论以前刘志强多么自私过分,他们总是本着公正的原则把他当做集体的一员,今晨要出发的消息自然也通知到他。张城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这种时候从背后捅自己一刀。诬赖自己不要紧,他更焦急的是,如果他把他们今天要走的计划告诉姚兴远,毫无准备的同伴们恐怕要遭遇危险。
他再次挥出的拳头被姚兴远拦截,另一方面,蒋胜和李军两人迅速上来,从两边扭住他臂膀,欲将他按倒在地。
他大喝一声,右肘下沉击中李军左肋,右手挣脱拳击蒋胜。李军再次扑上来,从身后抱住他双臂,使他挣脱不得。面对对面眼色阴狠的罪魁祸首,他索性以李军做支点,跳起来飞腿踹向姚兴远。
这始料未及的动作来临,社长急忙向后躲闪,反射性地伸手去拦。
张城穿着包钢头的皮靴,这是他们冬天时找到的一批顶级户外用品。虽然姚兴远身体已躲开,但张城还是感到自己踢中到目标。果不其然,只见姚兴远疼得面部猛抽,伤到的原来是他的左手。
借助刚才的力量,李军被他摔倒在地,这样一来,他获得了片刻的自由。
然而姚兴远的速度还是更快一步。转眼的功夫,方才还处在上风的张城在他的压迫下已不得不双膝跪地。社长的膝盖正抵着他的脊梁骨,右肘绕过脖颈卡住他的头颅。现在,只要他动全身任何一处地方,脖子和脊椎受的压力就会增加,他就有可能被杀死。胡小平说得一点不错,姚兴远的狠辣身手完全可以震慑住所有人。
“还不服吗?我还有别的证人!”社长在他脑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39章 背叛
看到张城被制服,刘志强顿感无所顾忌,他跳起来,捂着受伤的腮帮子直嚷嚷:“罪犯!他就是罪犯!他威胁得我们不敢反抗啊!”
在姚兴远的压制下,张城唯有狠狠地瞪着他:“当初你抢占大家食物的时候我就该一枪打死你!”
“没错!他拿枪指着我!还勾引我老婆!我老婆被他蛊惑得都不认我了!他,还有他的那些个同伙!简直罪大恶极!社长,你快把他扔出去喂丧尸啊!”
刘志强下颌伤得不轻,疼得呲牙咧嘴,他恼羞成怒地又想上前,趁张城无法还手伺机报复,不料张城猛地一冲,连姚兴远都给带得差点站不稳。便不敢靠得太近,只在边上骂骂咧咧。
“胡说!田璐不愿跟你这种人过管我什么事!你们单凭这个人一面之词就想定我的罪?有本事就把我的人全叫来一个一个对峙!”
刘志强大概早跟姚兴远有勾结。恐怕他们作为集体里每个决定、每个动向、每个人的底细都被他出卖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能悠闲着不出外勤的缘故。事到如今,比起张城自己的处境,他更加担心至今依然不见踪影的同伴们。不知道他把他们怎么样了。
早上姚兴远叫自己过去,打的是专业特长的主意,如果当时他拒绝了,他可能就会利用同伴们威胁自己;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知道了他的底细,那么让刘志强来诬陷自己怕是临时起意。他必须知道大家现在是否安全自由。
“好!”社长松开钳制他脖颈的右臂,顺势向前一推,“我就再叫个证人来,让你在群众面前心服口服!”
张城站直身体,用手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去把我的人都叫来!”
社长眼中又射出阴狠的光芒,冲着自己人一使眼色,看到蒋胜和李军把张城堵在他们和老人群之间,自己向小区深处走去。
张城越过面前两人,用眼神紧紧锁住后面的刘志强。
过了一会儿,社长回转,身后跟着一个人。
看见郑卫国的模样,张城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知道为了儿子的病情,郑卫国最近已心力交瘁,人人都看得出他一天比一天瘦削,眼睛下方出现两个厚重的眼袋,原本健康光泽的脸颊也凹陷下去,五官周围皱纹越来越多。可此刻出现在张城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用消瘦憔悴来形容,不到四十岁的盛年男子,一夜间头发竟已花白大半!
“郑卫国!”他惊叫失声,“你怎么了?”
“郑卫国!你快告诉大家,张城究竟是不是那个越狱的罪犯?”姚兴远指点着喝到。
被夹在对峙两人间的的男人脸上写满痛苦,他双肩垮下,脊梁也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弯曲。姚兴远毫不容情的口气仿佛让他瑟缩,他张了张嘴,只是徒劳地吸气、呼出,怎么都没法说出那句肯定的答复来。
“姚兴远!你把别的人都怎么了?郑卫国,他是不是拿斌斌和他妈妈威胁你?”
“我是人民民主选举出来的领袖,无论什么纠纷我自会秉公处理;以前社会上发生的事我们可以不计较,只要诚心诚意对现在的社区做出贡献的,我都可以考虑宽大处理——郑卫国,你快当着社员群众们的面说实话,张城他到底是不是那越狱犯?”
“……是。”
半晌时间过去,郑卫国终于说出这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他甚至不敢看张城的眼睛。
姚兴远脸上终于流露出含恨的得意,他大松口气,语调更加高昂:“那我有没有胁迫你?”
“没有。”头垂得很低,话音里含着绝望。
面对着眼前这个颠覆他记忆的郑卫国,张城竟然没办法感觉到背叛的愤怒,因为他的痛苦更加巨大地震撼着他。
“马青海他们在哪儿?姚兴远,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会把你对钟永亮、郑卫国,还有我们每一个人做的事情一分一分全部讨回来!”
社长冷哼一声,隐藏在一副轻蔑神情底下的,有更深刻的憎恨。他指着张城,开始面对他的社员们:“这个人原来是个当兵的,由于嫉妒刚当上连长的战友,他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就从背后下手,将连长残忍地害死。却想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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