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不知道丧尸咬动物一口,会不会给变出动物丧尸来?”
“它们好像不吃动物,只咬人!”
“丧尸不能腐烂的话,那它们岂不是要一直吃人下去,死不掉了?”
“但愿那个研究所真的存在,但愿有专家研究出解决办法,我可不想死了以后还要变成烂不掉的尸体!”
“可这些尸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道是前面火车上的幸存者?”
“有可能,不然荒郊野外的哪来这么多人?”
“光撞在一起的就有四五列火车,山洞里还有一辆,这怎么也得上万人吧?这里才几百,那剩下的呢?”
“也许被救走了?”
“我看未必,你们还记得吴功说过,事发后大概三天内,上海的社会体系就已经全面崩溃吗?军队可以对平民开火,尽管他们中间有丧尸,那也八成是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而且这些人把尸体堆在这里就匆匆撤走,一定有难以控制的局面发生。所以,这附近很可能仍然有大群丧尸出没,我们赶紧动手找找,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天!要扒尸堆吗?”
“主要找穿军服的尸体,看它身上有没有枪支弹药,能找到手雷更好!”
经过一番寻觅,他们找到的尸体,有的身穿迷彩、臂章上带有“武警”标志,有的穿着黑蓝色防暴警服,胸前背后分别印有“POLICE”的白色字样,加起来总共二十多具,都系着武装皮带,尽管现在已变得污秽不堪,却仍能想象当时荷枪实弹的状态。
可是,这些骸骨化了的尸体身上,却一把枪都没有,他们连一把随身小军刀都找不到。
“我只找到几个空弹夹,扔地上,都长锈了。”袁茵把几个黑色的弹夹又重新丢回地上,拍了拍手,看向两个男人。她在地上找的时候,他们两个正用手里的撬棍翻尸体。
“这些人是武装力量没错,但他们的枪已经被收走。难道是被咬过后拉出来枪毙的?”马青海说。
“我们找到的尸体都在尸堆外围,而且你们看那具尸体的姿势,趴着,外衣卷起来,像是死后有人搜过一样。我们连尸体的口袋里都搜过了,找不到只好回去赶路。”张城感到颇为失望,目的地的情况还未知,没有得力的武器防身,实在是一件不怎么保险的事。
回到公路边,田璐和郑卫国给他们递上早餐和水,同时告诉他们,胡小平依然什么都吃不了。“昨天他还是低烧,现在已经有四十一度!什么药都没用!”
心急火燎地上路,可没走多久,他们就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师傅,别烫我!求求你别打了……啊!”
胡小平躺在后座上,呼吸急促。开始只是呼吸伴随压抑的哼哼声,现在,随着汽车的飞驰,他开始意识不清地说起呓语,双手在空中抓来抓去,痛苦地呻吟不止。
张城急忙停下车。“他怎么了?”
“更糟糕了!”田璐双眉紧蹙,她拿一块毛巾抹去少年头脸上的汗水,轻轻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
汗水不断从少年皮肤上涌出来,张城惊讶地看到它们从毛孔里渗出,迅速汇聚成水珠滚落,就像高速镜头拍摄的影片。他身体的水分在不断流失,另一方面,少年的嘴唇干裂,眼眶发青,一些血管已经开始变黑,从苍白的皮肤下面显现出来。“开车的时候他好像尤其难受得厉害。”
第11章 银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在他们的呼唤下微微张开眼睛,双眼无神地看向紧张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倒好像在看虚空中的什么东西。
“你做噩梦了?”田璐柔声安慰他。
“……师傅让我偷阿姨的钱包,不然就烫我打我。”胡小平艰难地吞咽下张城送过来的水,用嘶哑的嗓音说道,面露痛苦,有一半的思维仍然沉浸在往事的不堪回忆中。
“都过去了,以后没人会伤害你!”袁茵从驾驶室探过身来,怜惜地望着少年消瘦的脸。
“你刚才很难受吗?”
“好颠,声音好响,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了。”少年又疲惫地闭上眼。
胡小平方才的剧烈难受果然是行进的车辆引起的。他们一往前开,他就难以忍受地高声呻吟起来。车速越快就越难受,他浑身抽搐,两眼反白,好像随时会耐不住地死掉。张城简直觉得自己开车是在谋杀他。现在他们既不能高速赶路替他寻找救助,又对他的状况完全束手无策,为难极了。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排尿了。”田璐忧心忡忡地往少年口中送水,“在这之前还有腹泻,可现在好像体内所有代谢系统都已停止工作,就剩下皮肤在不断冒汗。我们又不能赶路,这可怎么办啊……”
仪表盘显示着二十公里的时速,“这好像是他所能承受的最大车速。照这样开,他又没法吃东西,不病死也得饿死了!”张城同样担心。
“我们的饮用水还能喝多久?”
“两三天,本来计划两天开到的,路上耽误了些工夫。”
“得把他体温先降下来。人发高烧的时候身体机能会出现障碍,体温能正常的话应该没那么难受,也许我们就能赶路。现在他一身汗,毯子都湿了……最好能擦擦身。附近有没有小溪水渠什么的?”
两人正如这般地商量着,忽然看到前方,一道亮银色的光芒出现在视野尽头。
随着车辆的缓慢行进,光芒不断扩大,连成一片,竟是一个湖泊,着实让人惊喜不已。对照地图册和他们这几天走过的路程来判断,这里应该属于南阳—微山湖水系的分支。“太好了,我们开过去取水,你们陪他在这里等!”
依然是马青海、袁茵和张城三人,悍马拐下公路,越过广阔的田野,向目的地银湖开去。地势起伏,野草茂密,最高的已长到大半个车轮,擦过车底盘发出沙沙的轻响。草汁混合泥土的气味从敞开的车窗外面充盈进来。
没有丧尸,没有垂死的病人,大自然的味道给车里三个人带来片刻的平静。然而美好的气氛总是没法持久。不一会儿,随着湖面的靠近,一股带有鱼腥的臭气从微到重,逐渐压过青草的香味,侵占了他们的嗅觉。
迷彩色的车身与绿色旷野融为一体,后方马路上的银色SUV已缩成火柴盒大小。悍马在距离湖边数百米的地方停下。一大片半沼泽状的湿地横在他们眼前,车轮下已出现深深的痕迹,前方的植物根部就能看见小小的水洼——车已经无法再向前开了。
这时候,人也已用不着徒步穿越沼泽去到湖边了。三人分别从车上下来,空空如也的塑料纯净水桶掉落在他们脚边。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死鱼!”袁茵试着向前走了几步,很快,脚下的触感变得柔软下陷,她连忙把脚缩回来,刚才的脚窝处已升起一小汪水。
只见广阔的湖泊上,尤其靠近岸边大片区域的水面,都被一种绿得发白的浮藻盖起来,翻卷到岸边,厚度惊人;在绿藻中间,又浮满密密麻麻的死鱼。翻着肚皮,一尾挨一尾,在绿藻的底子上铺开一片银白。它们的鱼鳞正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于是被渴水的旅人当做清澈的水波。
现在看来,无数死鱼倒像被嵌在绿色的水泥里。其中偶尔可见一条苟延残喘的,拼尽了全部力气拍打一下鱼尾,然后结结实实撞在身旁同伴的尸体上,惊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绝望好比身处丧尸群中的人类。
太阳无遮无拦地直射着,绿藻层的温度不断升高,死鱼加快腐烂,于是更多的热量被释放出来。这使得湖面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发酵场,腐烂的鱼腥味阵阵刺鼻。
“水不干净长藻,藻把水面堵起来,鱼就憋死了。内地污染重,我老家就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没人了,污染怎么还褪不干净!”
“这附近一定有工厂,时间久了没人管,前几天又下大雨,肯定有污染物漏出来,被冲到湖里了。”
“水还能用吗?这么臭,怕还有毒吧……”
“回去罢。再说我们也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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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平的表情很麻木,当同伴们用他们仅剩的那筒饮用水给他擦身时,他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本应鼓起少年人特有婴儿肥的双颊如今深深凹陷,他脸上失去了所有生动的颜色,变成一种没有表情的形容枯槁。白眼球上的红丝如今消褪了一点,却在眼眶周围形成了一道乌青。眼袋突出来向下垂着,这使他的眼睛有点难以合上。失去泪水润滑的双眼就好像粘滞在眼眶里一样,转动一下都干涩得无比困难,只透过半闭的眼睑呆滞地朝一个方向凝望。
少年的皮肤呈现一种灰白的蜡黄色,靠近表皮的一些毛细血管胀得异常粗大,颜色深得发黑。在那周围,有一些颜色稍浅的斑点暴露出来,像是毛细血管破裂后造成的出血点。却不禁让人怀疑,在那些发黑的血管里,是否还有血液在流淌?
“要是能找到个医院,我就能抽点他的血来化验,这样就能对症下药……啊!验血要用机器,可是现在没有电!”田璐重重叹了口气,面对病人的束手无策使她焦虑不安,她搜肚刮肠地思索着可能有用的治疗方法,自言自语出了声还没有意识到。
胡小平还在发着高烧,身体表面的水分带走一些体温,又很快补充上来。
他露在外面的胸膛上同样布满伤痕,烟头状烫伤、一道一道的划伤,还有整块皮被剥掉过的痕迹……从那些断续的呓语中他们可以猜想出,少年很可能是个被拐卖的孩子,被迫偷窃,过着十分凄惨的生活,以至于后来进监狱。
他的肋骨瘦得清晰可见,田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微微的起伏看,每隔五分钟就给他量一遍体温——由于不停地碰触发烧的皮肤,她的手已经失去对温度的敏感度。“是不是退烧一点了?你父母在什么地方……”
她的病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不久前他们曾试图赶路,胡小平呻吟着开始呕吐。他的胃早已经空了,这回连消化液都没有,黑红的血液混合着一些粘液从他的食道里喷涌出来,里面还浮着一些片状的器官内壁。
在那个瞬间,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惊惧地纷纷后退。而下一刻,他们又毫不犹豫地重新围到他身边,无声地替他清理,给他水喝。然后停下车扎营,就这样安静地守在他身边。
第12章 分开
“我妈妈让我把棕瓶子里的糖水拿给她,就躺在床上睡觉。好多天了,叫也叫不醒。镇里的叔叔阿姨都来我家,说他们闻到味了,后来他们就把妈妈抬走了……”
这是胡小平最后一次说话时的内容。
他已经不再发烧,事实上体温甚至低于正常水平。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手脚伸开,身体呈一种僵直的姿势平躺。他们已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在路边铺了个较为宽敞平坦的床,这样他就不必蜷在越野车后座上辗转。他一直保持着他们把他放在那里的姿势,连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
病人的皮肤和头发彻底失去光泽,表皮下乌色的血管更为明显地露出来,昨天见到的那些小出血点已经扩大连片,使皮肤泛出一种骇人的青灰色。他脸上的肌肉在松弛,各种淋巴组织也开始下垂。这种变化打破了他原来的样貌,让他看上去像是戴了一张按照他原来五官制作,然后又将其相互位置关系扭曲的面具,连带着五官的边缘也出现微小的变形。还能一眼认出是他,却是如失去生命特征的尸体那般辨认。
少年半闭的双眼呆滞地望着上方,那里,蓝色的帐篷顶把天空隔在外面。不过此刻他已不会在意——田璐轻轻地扒开他的眼皮,拿小手电照了照,“瞳孔没有反应!”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通常我们宣布一个病人脑死亡的情况。”
她把耳朵伏在他胸口上,又敲敲他的膝盖,用指甲刺了刺他的手指。从平安社区带来的那点抗生素已经全部打完,基础药品也所剩无几,但用在身上的药对他的病情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他的确还在呼吸,心脏也在跳,但都很慢、很浅。”
神经反射还在,但痛觉已经失去,可以想象,他别的知觉大抵也不复存在。胡小平还活着,至少他身体的一部分现在仍然活着,呼吸和心跳通过仍然有血液流过的那部分血管,把氧气送到依然存活着的组织细胞里面。生命在死亡的大军压境下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依然是个活人,尽管看起来就同他们刚到山桥镇时看到的新变丧尸无异。
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不时钻入五个人的鼻孔,这使他们立刻紧张起来。但周围一望无际的野地和前后延伸的公路上看不见一具丧尸。当他们惴惴不安地交头接耳,不忍说出臭味唯一可能的来源时,胡小平最后一次醒来,说了那几句他们不甚懂得的话。他吐字不清,对同伴靠在耳边的呼唤也没有反应。
从那以后,他再没有说出成句的话来,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单音调的咕哝,随后永远地沉默下去。
他的同伴们屏息凝神,像载负着千钧重的呼吸声挣扎着传入他们耳中,其中有一些杂音,那是空气划过声带的轰鸣。
他们都担负着许多。垂死的同伴距离自己仅一步之遥,他们面对的是一种看不见的微生物,把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活着腐烂的死人只需要短短几天时间。事实上,这种病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是否能通过空气传播他们也并不清楚。当他们尽最大的努力都无法挽救他的生命,至少可以在最后的时间里陪他度过。
该来的总要来。
少年终究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他的同伴也没有给他再度醒来的机会。
空气里只有铁锹挖土的声音,最近这种声音似乎已变成他们颠沛流离生活的一部分。很多的人死去了,熟悉的脸孔一张张被埋入泥土下,还有些人就无法入土为安,他们或被肢解,或加入捕食者们的队伍,成为丧尸的一员,待经过数月的日晒雨淋之后,便会和其余的丧尸一样,衣衫破烂,皮肉干褐如遭雨水浸泡的树皮,分辨不出你我,却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胡小平的葬礼简单极了,他的坟包就在离公路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上。附近没有白色的鹅卵石用来嵌制墓志铭,少年也没有任何除裹住他遗体的毯子外的个人财产与他陪葬,甚至,他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确定是不是已知的这三个字。没有父母,没有同僚和朋友,连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