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花板,大多数都用一只只的纸箱盛装,而后层层垒高。这里有整箱整箱的食品,牛肉干、果脯、肉脯、零食、罐头午餐肉、鱼、罐头水果蔬菜、各类饼干、意大利面、肉酱、酒水……以及成袋的大米、面粉等等。客厅旁的起居室里还有大量瓶装和桶装饮用水,多到他们可以拿来洗澡一点不心疼。另外的房间里还存有别的物资,包括各式各样的衣物鞋帽、一整箱干电池、应急灯手电到锅碗瓢盆……目不暇接,应有尽有。这绝对是他们自灾难爆发以来,发现过种类最繁多最丰富的仓储。
一些堆在底下的纸箱被压得爆裂开来,里面的卤蛋、卤鸡翅等制品就顺着裂口溢出撒了一地。大胖子卫丑丑爬过去随手捞起一把包装袋,一会儿功夫就吞了两颗卤蛋,又撕开一件瓶装水的厚塑料外膜,仰脖大灌,然后顺手扔了一瓶给张城。
光是清点这些库存,弄清楚所有被压在纸箱子堆底下东西的类别、粗略检查过一遍生产日期就花去他们近两个钟头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们还在顶楼发现了这伙匪徒的军火库。手枪、步枪、短突击步枪、轻机枪……几箱子弹,还有一盒手雷,以及若干型号的军刀甚至警用电棒、警用防弹衣等,足够他们每个人从头武装到脚的。
“后面有一院子车呢,还有一截油罐车,×,怪不得这帮混蛋有恃无恐。”
“我出去看看。”
张城把手中正在啃食的肉脯放下走到外面,正准备按照卫丑丑指示的方向绕到屋后,突然听到最东头角落那座屋子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不甚响却很连续。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他连忙按住脚步,轻轻将子弹上膛,然后慢慢循声而去。发出声响的房间在他看来一点都不陌生,因为那正是清晨天刚露出光亮的时候,他开枪打死不明黑影的地方。当时他只顾着挂念卫胖子的安危,在确定看到对方中弹倒下后便不再放在心上。
他沉着地靠近,看到半掩的木板门上布满像筛子一样的枪眼。门被推开,突击步枪所指处,分明是一个侧身蹲在地上的人影。
末梢发黄的头发乱蓬蓬地垂下来遮住两边脸,胯部宽大,Ru房在松垮垮的套头衫下鼓鼓涨涨。是一个妇人。听到房门响动,“她”便唰地转脸过来,两只眼珠骨碌碌直转,像在上下打量着张城。
这就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洒满前胸的一身血和血迹中央那个正中心脏的弹孔。
妇人的喉头不断滚动,将口里的东西吞咽下去。发黄的面皮上面,整张嘴和下巴血呼啦啦,让这张脸显得分外狰狞。吞咽的动作阻止了声带的振动,“她”盯了门口的入侵者几秒钟时间,便又低下头,专注在鲜血淋漓的双手所捧的食物之上。
这时他才发现,妇人正在啃食的,竟是一个白胖的婴孩。孩子的小脑袋和已遭母亲开膛破腹的身体歪成一个极为扭曲的角度,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已经看不出有没有弹痕,它脸上既没有血迹也没有表情,看上去平静得就像在熟睡。那莲藕一样胖乎乎的手臂已被连根撕下,骨头上的肉正不停地被送入妇人的口里。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小毯子小衣服等物。这对母婴就是他早上打死的“敌人”,它们的外貌肤肉还栩栩如生,这女人新变丧尸才不多久。
张城突然觉得那一片腥红刺得他眼晕,刚吃下去的食物开始在胃里火辣辣地翻腾,连耳朵上方的弹痕也开始引得他头痛耳鸣。
地上没有枪,连把防身的菜刀都没有。看得出来,她们是在听到枪响之后,惊慌躲避的时后被他杀掉的。
他杀了个哺乳期的妇女,以及她的孩子。
全身的伤痛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这才记起来,遭遇这场变故之后,自己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他侧倚住门框,以免自己摇摇欲坠。脑海中突然出现不久前卫丑丑瘫坐在许思凡尸首前的画面,他觉得自己正在重复胖子当时的心情。尽管轻型突击步枪已被用尽全力稳在双臂间,他的指尖还是神经质地抖个不停。枪口正正地对着埋头大吃妇人的头颅,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扣动扳机。连带视线也没有办法移动,黏着在正前方,将母亲啃食亲子的血腥场景尽收眼底。如今,再丰厚的战利品也没法让他的心情轻松起来。
身后传来响动,一个肥硕的身躯伴随着蒸蒸汗气挤到他身边。一连串的枪响在水泥墙壁的毛坯房里格外震耳欲聋。丧尸的脑袋5。8口径突击步枪子弹下爆炸成一团红泥,血雾和脑浆喷溅在水泥墙壁上,尸体连着一点头颅残骸萎倒于地,像高速公路上被卡车碾爆的西瓜。
“丧尸啊!你怎么不开枪?走吧,我们别住在这儿了,去后面找辆车把东西全装走。”
“……你自己先去吧,我要到前面看看。”
此刻心里空落落的,他步履沉重地走到别墅区入口处,他们黎明前交战的地方。一具穿蓝衣的尸体趴伏在门槛上,头胸中弹,身旁落着一盏熄灭的应急灯。
原来早在交火不久,留守的老者就被他打死了。张城看着地上的尸体有点发愣,为什么?他们有家眷孩子,却仍要对陌生人做出这么狠毒的伤害?
第20章 范剑同学
忽然,风中飘来的一个声音传入他耳中,模糊不清的人声,像被堵住了嘴的呼救。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思绪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收回来,循声转过屋后,沿着一条小道,来到一座位置较为隐蔽的房子,赫然发现在屋顶掉下一半的客厅中,承重柱上正五花大绑着一个瘦杆杆的年轻人。只见贴在他嘴巴上的厚胶带条被挣开一小块,嘴唇被粘得翻在一起挤在露出的那一小块地方,形成一副十分滑稽的模样。那人一见到张城,两只小眼睛先虚在一起眯了眯,而后猛然睁大放光,兴奋的呜呜呼救声更是一声紧似一声。他摇头晃脑地挣来挣去,衣服在绳子的摩擦和他扭来扭去的挣扎下已经破损移位,露出里面穿着的花裤衩。
他用刚获自由的手把嘴巴上的胶条撕下来,结果嘴角的胡子被粘下来好几根,疼得他哇哇直叫,又抹脸又甩手。而后,他马不停蹄地满地乱摸,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副歪了一只脚的近视镜,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架在瘦巴巴的鼻梁上。一直眯起的眼睛这时才能睁开,他大舒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滋滋,以领导接见下级的豪迈向张城伸出了手,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滑稽样:
“呼!差点挂了!谢谢朋友搭救!我叫范剑,你可以叫我范剑同学!”
当张城和卫丑丑在往一辆货运卡车上搬东西的时候,范剑则坐在食物堆上吃得上气不接下气。新换上的这套衬衣和长裤穿在他瘦杆一样的躯干上显得宽宽松松,嘴里大幅度咀嚼的动作外加脸上的汗和油,让他的黑边方框眼镜几乎滑到鼻尖,范剑同学却由于两手都抓着吃的而无暇顾及。
“摊们想看窝少天能饿死熬——”塞了满嘴的食物还要不停说话,范剑用力吞咽了一下,“幸亏他们中间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给我送过几次吃的,不然要饿死啦!你们看见她了吗?”
“抱小孩的?变丧尸了,把自个儿孩子都撕了吃,那个惨!被我打死了。”胖子回答说。
“哦!……真惨。”范剑推了推眼镜,呆愕了几秒钟,随后又大吃起来。
“……”
“为什么不能用你的小卡车装?我们可以先运回去一点吃的东西给大家。”
“因为……那会压坏我的雕塑。”
“先装点水和吃的还有被褥过去,或者可以把你的雕塑卸下来放着……”
“不行!呃……这是我的心血,对我来说很重要!”
张城见过卫丑丑的雕塑。他救出范剑以后,便看见胖子的小皮卡已经停在院子里面。东西被用防雨布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放在皮卡的车斗里,体积虽然不算很大,但不规则的外形使它很占地方。他曾经冷不丁扯开来看,发现卫丑丑的宝贝是件粗糙的黏土制未完成品,找不出艺术品的感觉,只能大概看出是个摆姿态的裸女。
于是他不得不先开了一辆小轿车给同伴送补给品,再回头继续把仓库清空。他们将所有物资分类整理搬到几辆车上,然后在离开县城不远的野地里暂时安营扎寨,照顾受伤的同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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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梦到斌斌和他妈妈……”
“你做得已经够好。发生这种事,不是凭你的力量就能够阻止,不要再自责了。”
“孩子总想我多陪陪他,我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你得工作……生活不容易,以前的时候,我们大部分人整天都在疲于奔命。你尽到了对家庭的责任,虽然不常在他们身边,但他们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你不知道!我不好……我很内疚。我以前经常对她们母子说,自己怎么怎么忙,又要加飞班次,但是……很多时候那都是撒谎!其实从我升机长前就开始了……航空系统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空姐……哈哈!我以前从没想象过世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每个月拿着大笔的钱回家,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时候,我觉得当一家之主就是叫孩子好好读书,叫老婆做饭洗衣……斌斌他妈妈一点都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事,我心里还逆反得很,总觉得她打电话来让我小心让我穿衣是借机监视我——其实明明是自己被抓个正着。现在呢?我都不敢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咳,现在想听她跟我吵架都办不到了。”
“……”
“世界变成这样子以后,看到那么多人变成的活死人,还有很多认识的人在身边死去,我这才觉得庆幸。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家人还好好地活在一起。我就想,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她们的事了!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地在一起。……可后来,呵呵……她们都死了,我却没有勇气陪她们一起……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对不起老婆孩子的报应,瘸着腿孤零零在世上苟延残喘……”
张城睁开眼睛望着车顶发愣,郑卫国和田璐的对话低低地从隔壁汽车里传出来,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从决定安营扎寨的那天开始,他们便把相对好一些的车全部开来,并把它们排起来连成一片这样每个人都能有一辆车的空间做个相对舒适的休息空间。然后在车后的空地上支起一个新的帐篷,在月朗星稀的夜里可以轮流进去舒舒服服地睡觉,天气不好的时候就收起来睡车里。
郑卫国的伤情一度很严重,不住的感染和高烧,以至于他们一度以为会失去他。田璐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幸而他们找到了足够的抗生素,他才挺过一劫,现在能这么长时间说话,就证明他精神好多了,并且一直在好转。
与此同时,轻伤的张城几乎变成专职守夜人。开始的计划是由他、胖子和范剑三人轮流守夜,可轮岗接班的结果通常是那俩人扯着呼怎么都叫不醒,或者张城不放心提前醒来却发现胖子或范剑已经睡着了。范剑的呼扯得居然比胖子还响,吵得大家不得安宁,于是他只好讪讪哈笑着去最靠边的车里睡觉。
更夸张的是,第一天夜里,范剑同学就因为吃了太多东西消化不良而抱着肚子生起病来,着实吓了大家一跳,简直比重伤的郑卫国还严重。谁想到,第二天他就又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活蹦乱跳地大吃大喝起来。
第21章 露营的生活
他听到马青海缓和的声调在范剑的咋呼声中轻笑,随着油锅的嗤啦响,一股油煎食物特有的焦香飘荡在空气里。马青海的右手不能沾水,范剑这些天来便在他的指导下为大家做饭,很多时候别人也会去帮忙。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他知道那是袁茵和卫丑丑打猎的声音。
那天他们搬运库存回来的时候,看到三个俘虏倒在路边,每人头上有一个枪眼,袁茵正抱着步枪木然地坐在悍马引擎盖上。他什么话也没问,叫上卫丑丑把尸体堆在路边一把火烧掉。
最初的几天内,受过枪伤的人,严重的郑卫国、马青海,到只受若干擦伤的张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尤其郑卫国,甚至出现缺血昏迷的状态。在与伤势抗争的那段时间,一触即发的恐惧气氛一直环伺在这个营地里,袁茵更是紧张得整日整夜抱着枪不愿合眼。直到卫丑丑搬来一块垫子,将他硕大的身躯横堵在车门前,替她放哨。
那以后不多久,所有人都逐渐好转起来。郑卫国挺过了感染可能导致的死亡,马青海的手掌在愈合,张城的伤口开始结疤;连日的疲惫让田璐消瘦,也因为积极照顾伤患,便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让伤害悄悄地在时间里平复;袁茵交到了新的朋友,枪和胖子,他们经常结伴在周围的田野里四处转悠,慢慢地,开始带回一些小动物,于是大家的餐桌上便出现一些鲜肉,兔子和鸡;胖子终于被大家抛弃前嫌所接受,除了每天都要跟他的宝贝雕塑单独待一会儿时间以外,现在他可以随时翻开大肚皮躺在营地的任何地方呼呼大睡,不必担心自己会在睡梦里被丧尸偷袭;范剑同学更是心情欢快,每天早晨爬进货车车厢,翻出一大堆他今天要吃的东西,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到处巡视,宛若统帅队伍的领袖。
他会端着跳棋到处找人陪他下,然后在马青海教他做饭的时候跟他东拉西扯,他每天还要跟张城学开车——得知他一路走来居然靠一辆自行车,并且自从有一天他钻入一辆小轿车差点撞倒大帐篷之后,“务必让范剑同学学会车辆的正确使用方法”就成了营地里唯一必须完成的日常任务。
“松开离合器!”
“什么?”
“不是油门!旁边那个!”
“嗷——”
“叫你系好安全带,你怎么总是不听!”
“丧尸世界里安全带万万系不得!你想啊,你突然发现后座上有只丧尸,可安全带偏偏解不开,那岂不是自己害自己?”
“……算了。”
范剑对什么东西都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并且从不吝惜同他人分享。张城常常弄不清到底谁在给谁上课,这使得他教会他开车的时间比田璐马青海两人加起来还久。最终,他的毕业生的成绩也不过勉强上路、歪歪斜斜而已。幸而一路上没有别的车与他争道,也没有交警和摄像头找他麻烦,所以万一团队里其他人都遭遇了什么伤害无法开车,他们还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