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一阵爽朗的大笑自屋外传来,随即便是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
施茜笑笑,不用想,此人定是夫差无疑。他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嘎”的一声,门开。夫差神采奕奕,看到施茜便只是笑个不停。
“将军,何事如此高兴?”施茜迎上前,替夫差卸下头盔。
“成功了!阚泽送信成功了!”夫差显得兴奋异常,一把搂住施茜的肩,哈哈大笑。
阚泽?施茜皱眉,想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了。阚泽,不就是那替黄盖送诈降书给曹操的么?呵,既然阚泽成功了
,接下来便离赤壁大战不远了吧!黄盖的降船一过去,曹操可就要惨败了。
夫差丝毫不理会施茜的沉默,兀自说着:“还有,你可知,我得到消息,曹营正流传瘟疫,这次,曹贼休矣!”
施茜闻言,不禁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夫差来。从以前到现在,她都从未把夫差当成周瑜,想不到,如今他
已完全进入角色。其实,打从他来三国伊始,他便很喜欢他的新身份吧。不再是曲高和寡的君王,而是一名挥斥方遒
意气风发的将军,如何不让他心动呢?此时,她才第一次觉得,她是小乔,而他,是周瑜,那个三国史上赫赫有名的
江东名将。
夫差似笑非笑的看着施茜,拍了拍她的脸,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呵呵,将军今日气色很好。”施茜并非搪塞他,而是说真的,今日夫差红光满面,一脸喜色。
“哈哈哈——”夫差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要成功了,如何不喜?”
施茜见他如此高兴,忽然心生一想,趁机问道:“将军可想出将入相?”若能说服他做个开国元勋,说不定,他
便会说服孙权一统中国,那么……对将来的诸葛亮攻打魏国,也将有决定性的帮助。
哪料夫差的笑容却陡然凝固,牢牢盯着施茜:“你是说……自比管仲乐毅么?”
施茜一愣,明白过来,他想歪了。如今的夫差,如何这般敏感?只是随口问个问题,他便能想到诸葛亮。诸葛亮
来江东一趟,劝说吴主联合刘备,于是威名远播,几乎江东所有人都听说了诸葛亮的能力与志向。他曾在隆中抱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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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自比管仲乐毅,而来江东的第一句话——“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
也已尽显他的外交能力。夫差听到她说的“出将入相”便立刻想到诸葛亮,这,还真是令她无奈呵……
她摇摇头,轻道:“将军,我是认真问你的,你可想出将入相么?大王的位置并不好坐,这你也知道,现下你可
以做一个流芳百世的功臣,你可愿意么?”
夫差敛起眼眸:“你的意思是……”
施茜淡淡一笑:“你未曾发觉孙将军并无意一统天下么?他只想稳坐江东,若能天下三分,他便称帝一方……”
话未说完,夫差便急急喝断了她:“你不要命了么?这话岂能乱说?”还称帝?如今汉献帝仍在,说这话,是不
想活了么?
施茜一吐舌头,将夫差拉到一边:“方才心急,不曾注意,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就直说了。孙将军想称帝,这
是公开的秘密,不是么?但他却只想坐守江东,无意收复中原,如此一来,就算他称了帝,若将来北魏强大起来,吞
并西蜀,则长江中下游一带便已完全受到遏制,不降也不可能了,还不如先发制人,一统天下,称霸中国。若你能说
服孙将军,打下天下,你便是最大功臣,流芳千古,将军可有意?”
施茜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盘算。三国历史上,孙权后来虽名为和西蜀交好,却不曾出过什么力气,这样一来,诸
葛亮便只能靠自己的实力苦苦支撑,孙权却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孙权目光不够深远,竟不知他这么做,将唇亡齿寒,
自己也坐不稳皇帝这把椅子了。他便是个只想着偏安一隅的皇帝。不错,他是在位的时间久,命途也最好,但还不是
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江山?也许,他只要过一把皇帝瘾就够了,但这么做,却苦了诸葛亮呵!不成,她一定要想办法撺
掇孙权,让他积极起来,以后与诸葛亮合起来攻打魏国!
夫差听罢,眼中划过一道惊异的神色:“你……”
施茜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他大概料不到,她对眼下的时局也有体会吧。
半晌,夫差才缓缓道:“你,果然是与众不同呵……”
施茜笑笑:“那将军可有意?”
夫差凝视着她,稍顷,略一挑眉:“怎会无意?”
“既然如此……”此刻,施茜心中如同揣了个小兔子,只扑通扑通直跳,“我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她在心中低
喊:成功了么?若夫差能说服孙权,若哥哥能扶起曹值,便一切都好办了……
“你?”夫差先是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确实不是寻常女子。”
施茜长出一口气,握住夫差的手掌,对他坚定的点了点头,那眼眸,分明是在说:将军,你放手去干,我,便是
你最坚强的后盾。
这一刻,夫差心中,蓦地生出了些许感动。他呆呆的看着施茜,第一次有些惊喜的猜想:也许,她……真的对自
己动情了……
第九十五章 江中鏖兵
冬天总是这样刺骨的寒冷,施茜倚在窗边,不停吹气呵着手。若在以前,秋儿一定会小跑着抱一个暖炉过来,然
而,秋儿走了,施茜竟不想再让谁做她的贴身丫鬟。许多的回忆,只能在留白处默默保存,她不希望任何人跻身进她
想要完整惜存的回忆中。还记得,夫差出战前,曾专门问过鲁肃关于秋儿的事情,鲁肃只是摇摇头,叹道:“杳无音
信。”
杳无音信……
秋儿,到底去了哪里呢?
施茜暗暗叹了一声,如今也只能四下里让人打听了。只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
她站起身,伸了伸坐得有些僵硬的四肢,随即披上披风,走出屋外。
就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瞬,却见一人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府门。只是这一瞬,施茜也能认出那个背影的主人——灵
巧。
她行事总是如此诡异,不知这回她又要去哪里?这么想着,施茜紧赶两步,追至门边,小心翼翼的跟了出去。
然而前脚刚踏出去,她又反悔了。此刻灵巧不在府中,不正是去她房中看看的好时机么?思及此,她立刻回转身
,朝灵巧的房间踱去了。
那小巧的屋子,看得出来,不同于其他婢女住的地方,她竟并不和其他奴仆住在一起,而是一个人住在两庑旁的
厢房。看来,她果然和真正的周瑜有些不寻常的关系。
施茜一边想,一边小心翼翼的轻轻推门,却不料,门已锁住。
施茜有些气馁,门锁了?她站在门口半晌,随即,又不甘心的推了一次,还是不开。
想了想,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然而她的余光忽然扫到了门缝。门缝?对,可以透过门缝朝里瞧呵!
这么想着,她赶紧凑上去,一双眼珠盯着门缝里边滴溜滴溜直转。
屋内光线有些暗,却还是不妨碍她看个大概。这屋子华美异常,黑地红绘,桌案上刻有精致的云气纹,榻前置有
单扇,榻沿还设有坠饰,如此富丽,看起来俨然便是一个小皇宫。看这些摆设,不难猜想真正的周瑜每夜都在此揽得
美人入睡,所以才有这等特殊待遇,想必这帐还暖着,周瑜就已被夫差替代了。一夜之间,温存竟倏忽从掌中溜走,
唉,也难怪她如此嫉恨自己了。可,小乔的死,究竟和她有没有关系呢?莫非她果真是因为想当正室,所以害死了小
乔?若是如此,她如今为何又不对自己下手呢?
正想的出神,一个声音忽从她身后传来:“夫人,在看什么?”
是灵巧!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施茜一惊,赶忙回转身,朝灵巧笑笑:“我方才喊你,却不知你在何处,只好来找你,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回
应,便想尝试着看看你在不在屋内。”
灵巧垂眉道:“那不知夫人找奴婢有何事?”
“呵……”施茜的脑子迅速转着,搜肠刮肚的找理由,“我,我忽然很想吃你煮的莲子羹。”
灵巧点点头:“这个好办。奴婢这就去。”说着施了一礼,便朝庖厨走去了。边走,却边兀自思索起来。她方才
出去找大乔的时候,便感觉身后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尾随而来,她想回头,却又怕显得心虚,于是干脆大踏步的往前走
。然而,走了一段路后,异样的感觉却凭空消失了,她有些疑惑,实在忍不住,扭过了头去。身后,除了房屋与树木
,便空空如也。想到此,她心中却“突”的一惊,莫非,方才,是夫人?她赶紧折回去,竟正巧碰见施茜对着她的房
间一顿猛看。起初,她只默默站着,直至后来,见施茜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了,才唤了她一声。呵,她竟说是看自己在
不在屋内?需要看这么久么?明显便是在搪塞自己。那么……她,又是在做什么呢?莫非……是,怀疑了?
施茜看着灵巧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泛出疑问来。她究竟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如此的无声无息,莫不是站了很长
时间了吧?若是如此,恐怕,以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将更加微妙了……
细细思索着,她举步踱回了房间。罢了,不去想灵巧了,总有一天,会弄清楚的吧。倒是夫差,已许多日不曾回
家了,战事怕是已进入最关键的阶段了。黄盖的降船,不知是不是已朝赤壁进发了。思及此,她望着窗外,看那一轮
渐渐被天际湮没的红日,坐在案前,失神不语。
旌旗飘扬,江雾弥漫,风声隐隐作响,在曹军耳中,这风声竟像是暮夜的低泣,呜咽着卷起了冬日里少有的东南
风。
黄盖的降船一到,曹操便已觉察出不对。粮船轻而上浮,分明有诈,然而,此时制止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黄盖一
声令下,火箭便支支射出,“粮船”也尽皆着火。火势顺风席卷而来,如同饿极了的猛兽,在一片映日的火红中呼啸
着扑向曹军的战船。那一艘艘战船上的生命,迅速枯竭凋零,惨叫与哀嚎不绝于耳,伴着那漆黑的浓烟与皮肤烧焦的
气味,只让人腑脏翻腾。
夫差站在江边,抚掌大笑道:“天亡曹贼,天亡曹贼呵!”
鲁肃也不禁拍上了夫差的肩头,眼中满是欣喜:“此计成功,真乃天助我也,只不知孔明在夏口可知晓?”
夫差淡觑了鲁肃一眼,笑道:“孔明必然知晓,此刻,怕是已发兵候着曹操了。”
鲁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与孔明如此知彼此心意,果真难得。”
夫差笑笑,再不多语,只定定望着那红透天际的战火,适才心中的喜悦,已被这短短几句对话浇熄了一半。孔明
呵,我究竟是该欣赏你的才华,还是该怨你虏走了她的心……
发觉自己思绪飘远了后,夫差急急打住,勒令自己只想与战士有关的事。忽然,他想起施茜对他说过的话,便转
头对鲁肃道:“子敬可知主公是否有意匡复汉室,收复中原?”
一瞬的愣怔后,鲁肃缓缓摇了摇头。
“那子敬何不劝劝主公闯出一番霸业来?”谁都知鲁肃行事谨慎稳重,又最合孙权的心意,由他来劝孙权,真是
再合适不过了。
谁知鲁肃却又一次摇头。
“这……”夫差有些疑惑,“子敬认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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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短短两个字,掷地有声。
“为何不可?”
“汉室不可兴,曹操不可灭。”
“哦?”夫差想了想,冷笑一声,“子敬莫不是想说,汉室匡不起来了,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灭不了?”
“肃正有此意。”鲁肃颔首。
“哈哈哈哈哈!”夫差却仰天长笑,“迂腐之论!汉室不可兴或是事实,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幌子,曹操胁天子以
令诸侯又如何?他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世人莫不口诛笔伐,这还不说明民心所向么?”
鲁肃轻笑:“汉室若要兴,必须天下有变,趁曹操江北有变之时夺取天下,如今机会已失,时不再来。曹操如今
稳坐北方,若除去他,则北方必乱,对我们反而无利。为今之计,倒不如等待机会,夺取荆襄、南郡、桂阳,以图二
分天下。”
夫差思忖片刻,觉得鲁肃说的也在理,便不再与其争辩,只静待大战捷报。
不多时,满江火滚,曹操的军马大部分已四散逃去。士兵也来报,曹操已渡江逃走,问夫差是否要追。
夫差瞄了鲁肃一眼,挥手对士兵道:“不必,撤兵。”一来,是他料想孔明必有计划,二来,是方才鲁肃说的话
确实有理,曹操若死,北方必乱,反而不如曹操坐镇北方的局面好收拾。
那士兵听闻,也就领命而去了。
鲁肃看了看夫差,呵呵一笑,握了握他的手。
夫差回了他一个笑,命令将士将船划回去。接下来,便该犒赏三军了。
夫差猜的不错,此时的诸葛亮,早已升帐完毕,所有将领也都领命去了。此时,他坐在高处,出神的远望云端,
不知在想些什么,瞳眸深不见底。
楚楚走过来,随手一挑,他的琴弦便一阵颤动,嗡鸣起来。
他一愕,抬起头,见是楚楚,便随意笑道:“怎么了?”
楚楚也笑:“你见到她了?”语气轻缓,没有丝毫不妥。
诸葛亮垂眸半晌,挑眉道:“你很关心?”
她哂然:“不能问么?”
“呵……”诸葛亮淡笑一声,“是见到了。”双眸随着话音落地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