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十岁,简阿姨生日那晚我问你,你就是这样回答我,说我还小,很多事不懂,七年后的今天,我十七岁,依旧这么问你,但为何你还要这么回答我?你爱的女人已经死了,她不要你,不要我,跟着沈洛死了,难道你要让唯一爱你的女人也伤心而死吗?”
“景宇……”萧邦抓住我肩膀,“不要这么说你母亲,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即使她一点都不爱你?”
“对。”萧邦笃定。
我挣开他的手,眼泪汹涌而下,“你混蛋,如果你真得爱她这么深,为什么要让简阿姨这么等你,如果你真得爱到骨髓,当年又为何还要结婚,生下萧齐,导致他妈妈难产而死。你的犹柔寡断伤害了太多的人,你知道吗?!你他妈不知道!你混蛋!”我大声咆哮,将这些年肚子里的不满通通说出来,我要敲醒萧邦,何童不值得他这样痴心守候,何况,再怎么守候也侯不到了。
“够了!”萧邦生生打断我,“我喜欢你母亲,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将义无反顾下去。萧齐母亲是我和简阿姨编出来的,他是孤儿,一岁时候被我从育幼院领养回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结过婚。”
脑袋轰然而响,他没有结过婚,萧齐不是他孩子。
萧邦继续说:“也许你一直在意你母亲不负责任,扔下你离去,可对于我来说,她永远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在我心底,没有人可以替代。”
栅栏边的雅马哈摩托车突然倒地,萧齐从黑暗中走出来,肩膀上的电脑包耷拉着,眼睛在灯光下从未有过的明亮,他叫萧邦:“爸。”声音有些颤巍。
我和萧邦两个瞬间呆住。
萧齐一步步越来越近,重复着:“这不是真的,对吗?爸,不是真的。”等到他走到距离我们五米远停下来,电脑包重重掉在地上。
萧邦向前走了两步,“萧齐,你听我说。”可半天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萧齐突然笑了一下,整个人慢慢后退,边退边摇头,“你不是说不出来,你是不敢说对吧?”
“萧齐,不要这样。”我赶忙喊道。
“不要你管!”他突然一脚踢在电脑包上,里面鼠标耳麦通通散落在地。萧齐看了萧邦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萧齐,你回来!”我冲他大喊。却见他越跑越快,消失在黑暗里。
回身看到萧邦,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目不转睛望着萧齐跑远的方向。我起身去追,萧邦拉住我说:“让他一个人静静,也许,想通了就会回来。”
“可,如果他想不通呢?”
萧邦一脸疲惫,他说:“我也不知道。”之后,他拍了拍我肩膀,“去休息吧,很晚了。”
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浮现小时候,萧邦、简阿姨带着我和萧齐去公园玩碰碰车的情景。当时萧邦跟我一辆车,简阿姨跟萧齐一辆车,我们在车场里乱碰,碰的全身发颤,玩得不亦乐乎。还有跳跳床、旋转木马等等好玩好耍的,直到长大,他们两个工作繁忙,萧齐迷恋上竞技游戏,而我则专心于画画,这样温馨的情景越来越少,却长时间停留在我脑海深处。
我从床上坐起,打开台灯,门缝里,萧邦房间的灯还亮着。从桌上拿手机给萧齐打电话,却是移动公司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经关机”,这下我更睡不着,套了件外套走出去。我敲萧邦房门,还没挨到,门就开了,萧邦整个人出现在门口。他问我:“怎么回事?还不睡觉?”
我说:“萧齐电话关机了,他以前就算再怎么不开心都不会关手机,说这样如果我想找到他就一定可以找到,可是,现在却关了,我很担心。”
萧邦眼睛布满血丝,很是疲惫,他仰起头,吐了口气,手掌拂过额前头发,“我也打了,是关机状态。然后我给他平时要好的朋友一个个打了电话,都说没见到。”他穿上外衣,戴上皮手套,对我说:“你乖乖回屋睡觉,我这就出去找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找,他喜欢到附近的网吧,先到那些地方看看。”
我说:“带上我,咱们一起去找他。”
“别闹,你好好休息,准备后天去陕北。”
“可是,你明明很累,眼睛都红了,是不是这些天在法国那边工作就没合过眼?”
“我没事,你乖乖听话,等我回来。说不定萧齐一会就回来,你到时打电话给我。”
我一想也对,就点头同意,说:“那你路上小心。”
“恩,你现在回你房间。”
我站在阳台上,看到萧邦那辆摩的前灯照亮花园,嗡一声,消失在黑夜里,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我一个。
萧齐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如果真在网吧就好了,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去网吧。一定会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独自哀伤。我能够理解他这种行为,一个原本知根知底的人,突然得知自己是孤儿,而,与自己生活十几年的亲人突然不是亲生父亲,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拥有满满幸福,活在天堂,却突然被打入地狱,忍受惨绝人寰的刑罚。
三个小时过去,凌晨两点钟,萧邦还没回来,萧齐更是不知去向。我一个人从阳台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阳台,终于忍不住,回房间换了衣服,锁了门。
冬季的黑夜,寒风凛冽,冻得我直呵气,不停搓手,还好的是,我将简阿姨送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我在想,萧齐他究竟会待在什么地方?除了网吧,还有哪里?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到了离家不远的体育场。
体育场自然也是一片黑暗,脑海中突然浮现当年萧齐在篮球场上用球砸我脑袋的情景,他说我半身残废,什么都玩不了。当时简阿姨和萧邦两个在球场外沿散步,看到萧齐一副拽的欠揍的样子,萧邦下场帮我出气,那场二人比赛可谓是精彩绝伦,萧齐个子低,不占优势,被萧邦欺负的泪流满面。也是那个时候他发誓从今以后要好好玩篮球,总有一天要从萧邦身上将面子找回来。不过后来迷上了竞技,自然忘了曾经的赌咒誓言。
耳边突然一阵风声,一东西重重砸在脑袋上,砸得我浑身冒烟。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间听到原本是自己爸爸的人突然不是爸爸了,萧齐那种反应自然很正常。他会做出如何反应呢?
后面会写到简阿姨和萧邦,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的结局如何?萧邦说自己爱的何童,简阿姨说自己宁缺毋滥,这个世界上的感情就是个复杂,那么就让它继续复杂下去吧,“不经历寒彻骨,哪来梅花香”,所以,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59
59、十二(3) 。。。
一颗篮球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后面传来萧齐声音:美女,帮忙捡个球!
弯下去将球捡起来,转身看到萧齐一张神采飞扬的脸,直接将球顺势砸过去,我吼道:“捡个球!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萧齐随手接过篮球笑呵呵走到我跟前?:“怎么了你?吃炸药了?”
“你才吃炸药了!”
“不是被刚才那一下砸疼了吧,话说你许景宇可没这么虚弱。”萧齐一根手指将篮球转的飞快,浑身流里流气。
我没说话,一眨不眨望着他。他被我看得不自在,转移视线,说自己鼠标坏了,要重新买一个。
我说买啊。
他又说你下个礼拜五回来对吧,我请你去看电影,那种3D高清的。
我说行啊。
萧齐受不住了:“姑奶奶,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倒是说句话啊!”
我说我不要你怎么办,就现在回家。萧齐脸色立马变了,就是在黑夜里也一清二楚,他一下一下拍着篮球,没有答话,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长一会,他才停止拍球,说:“许景宇,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你懂吗?”
我打掉他手中篮球,反问他:“那你又知道萧邦心里的感受吗?他现在还骑着摩托车满世界找你,这么晚,外面这么冷,你就这样忍心!”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这么说萧齐,自己还有想了十几年还乱七八糟想不明白的道理。
萧齐突然拉住我左手在体育场上奔跑,他个子高腿长跑得很快,可却苦了我,那感觉怎么都觉得别扭,像被人抡在空中,却还喘个不行。我挣扎不开,便用指甲掐他胳膊,但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被扔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刀枪不入,怎么掐都没见皱一下眉,脚底踩风,跟在哪吒太子的风火轮上一样。
我“喂、喂、喂”的喊,本来没多少的力气也耗个七七八八,就差闭眼了。
萧齐在一个路灯下停下来,步子放慢,但还是拽紧我一直一直往前走,而前方除了道路两边的高大建筑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星光,除了冷风黑夜还是冷风黑夜。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在外面冻的发麻,萧齐说话了,他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了。”
我侧头看他,有些疑惑,“什么?”
“就是岑江边,你和小A。”萧齐淡淡道,“我还记得江水中央那个石像,给人感觉活了一般。”
原本对石像没怎么注意,听萧齐提起便又想到小A给我介绍石像时的表情,还有那段慷慨激昂的感言,听得我五脏六腑全体涌动。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说努力一辈子,不是自己的就永远也不是自己的。”他停止走动,转过身盯着我眼睛:“许景宇,你明白吗?”
他说“明白”二字的时候轻轻放开我的手,嘴角似有笑意。
周围寒风吹过,整个世界的寒冷。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说我明白,可我真的不明白,说我不明白,可似乎有那么点明白,总之处于那种似似而非的境地。
萧齐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我笑道:“走吧。”
“到哪去?”
“回家。”他说完往前面走去。
我在后面愣了,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他再一次叫我:“许景宇,你干嘛?回家!快点!”
回去的路上萧齐走的很快,我虽然尽力赶还是落在后面,但也不愿叫他放慢脚步等我,走着走着,家里的二层楼房出现在视线里,我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给萧邦打电话,翻开口袋,没找到手机,估计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
走近一看发现一楼客厅灯亮着,记着出去时我全都给关了,想必萧邦回来了。扭头,他那辆摩托车静静搁在门口。
萧齐轻轻推开房门,我俩走了进去,看到萧邦一个人静静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香烟,整个客厅烟雾缭绕。我有些吃惊,因为印象里萧邦是从来不吸烟的。萧齐走到萧邦面前,低下头,叫了声:“爸。”
萧邦眼角突然滑落几颗眼泪,顺便咳嗽起来,因为呛住而满脸通红。萧齐慌了,手足无措,对萧邦说:“爸,我错了,爸,你别这样,我就是突然知道你不是我亲爸,心里难过,怕你以后不要我。我不是想惹你难过的,真的,爸。”
“跟你没关系。”萧邦说。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萧邦突然这个样子让人很担心。正当我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他开口了,说刚刚接到电话,从巴黎飞往广州的航班在飞行途中遭遇强大气流,飞机失去控制,坠毁在黑海附近,飞机上四百三十名乘客和十一名乘务人员全部罹难。
萧邦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我俩,一字一句道:“你们简阿姨就在那趟航班里。”
萧齐和我瞬间怔住,整个世界仿佛崩塌,简阿姨曾经的一颦一笑出现在脑海里,来得如此清晰。
我说不可能,怎么会?她不是过几天才回来的么?
萧邦两只眼睛瞬间通红,“对啊,她说了过几天回来,可,为什么不是过几天?为什么?”他痛苦的抓着头发。
整个房间里弥漫出一种压抑,压的人喘不过气,即便当年何童离去,我都没这么难受过,这种感觉不那么强烈,却将我们每一个伤的体无完肤。
简阿姨,这不是真的,不是,你说过,要一直陪在萧邦身边,即使他从未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这么些年都等了过来,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弃我们而去。谁能想到,她的命运会与她父亲当年的命运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萧邦去了航空公司。
我和萧齐没去学校,在家里等消息。茶水一杯接一杯的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心里很是毛躁。
正等不下去时,手机响了,我赶紧一看,却是师悠的。
“喂,景宇么?”
“对,是我,有什么事?”
她有些支吾。
“到底怎么了?”我继续问。
“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简阿姨生死未卜,我实在没有心情到别的地方去,便婉拒,“对不起,师悠,我家里出了点事,恐怕不能过去了。”
她沉默一会,叫我,“许景宇,其实,周江帅是我弟弟。”
手指一颤,“什么?”
她重复道:“周江帅是我弟弟,你来我家吧,他的事情需要好好谈谈。”
我默默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弟弟?周江帅?周师悠?
我对萧齐说我出去一会,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他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晓师悠家地址,她派曾叔来我家接我。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师悠家,是一栋郊外别墅。
推门进去,师悠站在楼梯中间,看我来了,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我们俩坐在客厅。
师悠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帅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她不等我说便继续开口:“开始我根本不相信,因为我父亲周郎年很爱我妈妈。2005年6月28日,也就是帅子出事那天,我亲耳听到父亲和他手下之间的交谈。”
“什么?”我很迷茫。
师悠顿了顿,眼里泛着泪光,“景宇,帅子其实是……”
“是什么?”直觉告诉我师悠要说出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便是我至今不相信帅子是瘾君子的证据。
“他,他是被,父亲手下骗到楼顶推了下去。”
“什么?!”我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帅子是被人推下去的?!他不是十足掉落?!是被人推下去的?!”
师悠重重的点了点头。
手脚有些虚脱,我问她:“为什么?!你父亲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学生?如果帅子真是他儿子,他为何连自己儿子都要杀害?!周郎年到底是何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商显的名誉校长、学校乃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