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要在火车上站三十几个钟头,一个礼拜就睡十个小时。那会儿,他几乎断绝了和家里的一切联系,直到歆裴嫁到莫家。”杨太太的眼角闪着泪光,“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看到他会心的笑过。直到前个月,看见你们在一起。”她嘴角弯了一下,“乔生真的脱胎换骨,又重新活过一样。”
“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原谅的呢?他是真的爱你。”杨太太握着安安的手,安安的手那样的冰冷。
“他爱我吗?”安安望着杨太太,“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觉得自己只是他空虚时的填补,寂寞时的调剂。他高兴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不高兴就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而我,一直等,一直等……好像等完了一辈子,然后,还是没有等到。因为我根本没得等,他心里只有一个人,就是朱歆裴。”安安的眼泪蓄满整个眼眶,她抬起头不让泪水滚下来,“所以我放弃了。不要再等,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失望了。”
“不会的。他那样爱你!你知不知道,他在办公室里吐血晕倒,昏迷了三天。一直喊你的名字?如果他不爱你,为什么会这样念着你。”杨太太不停拭泪,“醒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我问过他要不要找你来,他只是摇头。老爷子急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才让我把你找来。”
“歆裴死后,乔生一直不能原谅他爸爸。上次因为海边那块地的事被他爸爸软禁起来。老爷子立意要在海边造一所公益学校,那是‘裴园’所在。乔生怎么肯?”
安安听见“裴园”两字,心里又是一抽。
“但是上周,‘裴生’突然放弃了建造‘裴园’楼盘,决定无偿建造希望学校,免费资助一百名西北辍学的小孩来读书。”
安安一怔,近来忙着新品发布会,一直没有留意财经新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知道,此时一旦听到,心上泛起淡淡的涩然。
“一直执意的东西竟然放弃了,我和大伯都很奇怪乔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只是说,歆裴如果活着,一定会赞成他这样做的。他真的可以放下过去了,安安,你好好考虑。不要再彼此折磨。”
安安轻轻的呼了口气:“我真的怕了。这次,我不想再有幻想。谢谢你,杨太太。”
☆☆ ☆ ☆ ☆ ☆ ☆ ☆ ☆ ☆ ☆ ☆“老板,你这朵梅花好像多画了一个花瓣。”晓妍送文件进办公室,看着安安在白色的绸缎画梅花样板。
“哦。”安安回头一笑,收回思绪问:“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经理一直在会场忙呢,一切都已经妥当了。”晓妍想了想说:“陈经理说,春夏秋冬的旗袍都准备好了,就是冬天的旗袍嫌短。老板,你上次绣的红梅旗袍很美,怎么不拿出来参展呢?”
红梅旗袍?本来帮易千樊绣的那件?当时做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翻心思。现在还留在朴竹园里,安安看了看手表,下午一点。岑乔生应该在上班,她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拿。拿回来,上个扣子,就可以在发布会的show上用了。
重新踏进这里,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酸楚。客厅里依然开着很大的暖气,一年过去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她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多得让她无力去追忆。
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烟头,一阵热浪冲进安安的眼眶。她甩了甩头,不去多想。即然决定放下,就要义无反顾。
她走上二楼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窗帘是掩着的,床头柜上还插着一支新鲜的紫色鸢尾。
她的一些绣品却都散在床上。几块帕子,还有未完工的红梅旗袍……出院后,她没有再回来过,只是叫倩玲来拿回一些日常的衣物。这次来,就把这些全部带走。也将以往的回忆一并抹去。
收拾好一切,准备下楼。走到楼梯口,听见钥匙搅动的声音。安安迟疑了一会,时间还早,为什么会有人回来?她的手心微微出汗,站在那里无法跨步。
“乔生!你不能喝酒的!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身体呢?”竟然是易子涵的声音。
楼梯的夹缝中望出去,乔生将外套脱去坐在沙发上,他的脸色不好看,眉头微蹙。声音沉沉的:“不多喝几杯,怎么摆平那帮股东?这次‘裴园’计划更改要损失那么多,那些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别忘了你才出院,医生说胃出血绝对不能再喝酒的。”子涵气急败坏的说。
乔生闭上眼睛,眉心正中那道深深的沟壑让人揪心,他的语气倒是轻描淡写:“死不了人的。”
“本来‘裴园’的计划就是赔钱。你现在把地给政府造学校,损失很大的,你有没有想过……?”
“那些孩子的视频你去看看,换成你也会这么做。”乔生睁开眼睛,眼里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明锐,“你从前不也劝我要放下过去吗?”
子涵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好吧。你想吃什么?我来煮。”
“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我自己弄点吃的就好。”乔生站起来,从安安的角度望下去,他显得特别高瘦。以前总觉得他很魁梧,现在突然发现他瘦了很多很多,安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痛楚,视线又模糊了。
“你吃什么?又是方便面?”子涵的声音有深深的怜惜,“我来煮点粥给你喝。”
“莫大小姐也会煮粥?”乔生闲闲的笑。
“你小看我!”
安安看见易子涵白色的身影进了厨房,看来自己是没有办法在人家眼皮底下溜出去了。但是旗袍的扣子今晚一定要上好!她咬了咬嘴唇,慢慢的走下楼梯。
乔生转过身,看见安安的一霎那,眼里仿佛阴沉的夜空点起了星光,难以抑制的高兴,“安安!”
安安手里拎着塞满绣品的包,她将包举了举,喉咙口却如同堵着个硬块,半晌才说:“我来拿东西。”
乔生一定,表情失落下去,但是,很快就轻快的说:“这些日子挺忙的吧?听说有新品发布会要开?”
“是的。”安安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和眼神,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又会失足掉进那个漩涡里去。
“你要走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乔生问得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请求。
安安摇头,“我还有很多事,先走了。”说完就急急的朝门边走去。
她觉得脚很沉,跨每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力。
“等一下。”乔生拉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安安一口回绝。
乔生追到安安跟前,“现在下班高峰,很难打车。”定了一下又说,“我只是送你,你到了我就走。”
☆☆ ☆ ☆ ☆ ☆ ☆ ☆ ☆ ☆ ☆ ☆安安还是上了乔生的车,车上的暖气开得很大。不一会就感觉有些热。
上高架的四岔路口很拥堵,每辆车都像蚂蚁似的缓慢前行。车子的隔音很好,明明是热闹的景象,车里却是一片宁静。
两个人都不说话,安安看着前方长长的车队,秀眉轻蹙。
乔生伸手打开音响,悠美的小提琴声荡漾四周。小提琴的旋律总是悠扬,但悠扬中总带着一些悲凉。外婆的老唱片里也有几张小提琴曲,安安不喜欢,总觉得那音符很像收势不住的湍急流水,义无反顾的忧伤下去,直到无可救药。
上到高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华灯初上的都市有一种狼籍的繁华,乔生的车速很快,两面都是被他抛在后面的车,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星星点点。
“你去玥帛坊,对吗?”下到分叉路口,乔生问。
安安这才想起,上车以后她就忘了告诉他目的地,“是的,谢谢。”她轻声说。
玥帛坊如今还是开在那里,生意也不错。安安晚上经常喜欢住在店后面的房间,那里虽然小,但总透着暖意。
马路上依旧很堵,乔生打开车窗,点上一根烟:“对不起,我抽支烟。”他朝安安微笑,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灰暗的夜色中,烟头袅袅升起的烟成了深蓝色,那桔黄发光的烟头微微的抖动。
安安不敢再看,将头转向窗的另一边。窗外的车流好像都在自己的心上碾过,痛得无以复加。但她告诉自己,不能软弱,不能回头。
车子终于到达玥帛坊,安安打开车门,道了声“谢谢。”就往大门走去。
她去开门的时候,门前玻璃窗的反光下看见乔生站在车旁,灰色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但是她没有回头,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
门锁突然变得很紧,她的手不停的发抖,用上了全力才将门打开。她低着头进去,转身关门,突然门被一双手一格,她吓得退后两步。
“安安。”乔生哑声说,“我们不能就这样结束。”
“你想怎么样?”安安本能的望着他问。
“我努力过,但是做不到。安安,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乔生的眼睛布满血丝,眉头痛苦的纠结在一起,他的一只手抓住安安的手臂。
安安不看他,只是摇头,“你走吧。说好的,我到了你就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乔生的眼里透出深深的悲凉:“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但是今天你把一切都带走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拿什么去怀念……我受不了,真的……”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安安一把挣脱他的掌握,声音变得冷冰冰的。她必须立刻结束,否则她会忍不住掉下眼泪。
“安安……”乔生的声音如同梦呓,他的嘴唇干裂,眼睛却犹如火烧,他的头俯下去,一下子吻住了安安,激烈而失去控制的吻住了她。
安安一阵心慌,那样熟悉的温度,让人心魂俱碎的吻。她一路崩溃,无所遁形的想念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能这样!她不能再一次沉溺其中。
她睁开眼睛,犹如一团火直冲脑门。她用力推开他,但是他的力量太强大,只用一只手就让她无法反抗。她伸出手狠狠的往他脸上扇去。
“啪”!她的手掌清清楚楚的打在他脸上,“岑乔生,你还要不要脸!你说过不再打扰我的生活,现在算什么?”她的胸口因为喘气而不停的起伏。
乔生放开了她,脸变得雪白无比,唇也瞬间失去了血色。乌黑的眸子渐渐的渗出一丝惊痛的绝望,他额前的一缕头发贴在额头上,冷汗还在不停的渗出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但却说不出话。脸上隐隐的浮现出几个手指印。
安安的手心辣辣的痛,她这一巴掌使足了全力,她知道一定很痛。但是,不可以,她不可以让他再予取予求。
“岑乔生,你还有没有风度?你为什么不彻底从我生活中消失?”安安拿起包里的绣品倒在地上,随意扯起一块帕子,“怀念?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是值得怀念的吗?”她用力一撕,帕子就破了。她的心仿佛在油锅上煎着,痛得她只能用激烈的行为来止痛。
她又拾起一块,绿色的底子,上面绣着马蹄莲,是她送给他的,不知道怎么的也混在了这一堆里。她用力一撕……
“不要。”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他伸手过来抢夺,但是已经迟了,破碎的帕子从安安手中飘落。
他急急的俯身去捡,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安安隐约听见他喉咙口发出粗粗的喘息声。他左手拾起两半破损的帕子,帕子上雪白的马蹄莲一分为二。
安安站在原地,看见他手中的绿色帕子一点一点的变得斑驳。她知道,他流泪了。虽然他将头低得很低很低。
她假装看不见,“你走吧,如果可以,希望我们再也不要有交集。”
乔生没有抬头,他慢慢的转身往外走,宽大的肩膀此时往两边下沉。他的左手还紧紧抓着那快碎了的帕子。平时魁伟而锋锐的男人,此刻萧索得让人可怜。他右手垂在身旁,戴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套。
安安抬头,泪水还是从眼角滚落。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但是,为什么心痛得比死还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近来会努力码字,将它完结……
维艰
她将大门关上,坐在黑沉沉的店堂里也不开灯。隐约听见马路上车辆往来的声音,她动也不敢动,想也不敢想。仿佛置身在一个布满机关的房间里,一动之间身体就会被乱箭射死。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屋子外头是闪亮的霓虹,安安觉得眼睛有些许的刺痛,原来她一直在哭,哭得眼睛发胀。
“你在这里?我总算找到你了。”倩玲气鼓鼓的说,一边打开大灯,“怎么不开灯?”
“怎么了?”倩玲看见脸色苍白的安安以及散了一地的各种绣品,还有被撕碎的帕子。“安安,你怎么了?”
安安的眼睛无助而充满疲倦,“姐姐,怎么办?我好难过……真的难过……难过得受不了了。”她的手攀住倩玲的肩膀,身体止不住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啊!”倩玲伸手拂去安安额前的乱发,发现她的额头都是汗水。天那样的冷,她却满头大汗。倩玲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
安安的眼底是细碎的星光,闪着痛楚:“他刚刚来了……”
“谁?乔生来过?”倩玲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他人呢?”
“我把他赶走了……”安安汹涌的泪水布满了脸颊,“我打了他……撕碎了我送给他的帕子。我不知道,只想他在我面前消失……”安安用力咬住嘴唇,隔了一会儿才说:“他走了,但是……我难过得不得了……?”她的声音带着无力的呜咽。
倩玲的心里一阵刺痛,“安安,你怎么能……你太残忍了。”倩玲轻轻的在安安身边坐下,“乔生他……”她叹了口气,眼眶也红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前不是这样的。”安安注视着倩玲,“大概是痛得怕了,我真的不敢再和他一起。不想再一次的绝望。但是他走了,我还是那么难受。”
“你以为他不难过?”倩玲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里面动手术,他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他的手伤成那样也不及时就医。现在他的右手已经无法用力,等于残废了……”
安安的心脏一阵紧缩,怪不得他戴着手套;怪不得他抓住她的时候只用一只手;管不得他那么努力的想将破碎的帕子拼凑起来,却做不到。
“那天,好不容易等到你醒来。你却叫他走……”倩玲握着安安冰冷的手,“你以为他走了吗?他一个人坐在你病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