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方这边刚接过去，那边张又顺已经眼疾手快，啪得一声打着了火。
“不敢不敢，我自己来。”林远方忙往外推着。
张又顺脸上堆着笑，说道：“你是管委会的领导，我给你点根烟有啥？”硬是给林远方把烟点着。然后这才退到一边，侧着身子在沙发一角上坐下。
江耀武在一旁含笑望着林远方，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林远方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也是一脸微笑，夹着香烟品着。江耀武不开口，他也不急着开口。今天这局面是江耀武求他，他有的是耐心。
终于，眼见林远方一支香烟都快要抽完了，江耀武终于无法再沉稳下去了，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林主任，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我们企业一个忙。”
林远方“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等江耀武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企业这两年经营状况很不理想，现在已经到连工人工资都发不下去的地步了。”江耀武望着林远方说道：“林主任可以随便到下面分厂、车间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生产工人有好几个月都没有领足全额工资了。”
林远方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江耀武拿出村民的要求，推到林远方面前：“林主任，这条件不是我们不答应，是我们没有能力答应啊。”
林远方扫了一眼那张纸，抬眼看了一下江耀武：“江厂长，你的意思是……”
江耀武说道：“请林主任以管委会的名义出面，去做一做村民们的工作，希望以大局为重。”
林远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请恕我无能为力。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我跟几个村民代表谈过了，这是他们的底线，一步都不会退让的。不然明天他们还会继续带着村民过来。”
“林主任，我给你交个实底吧。”江耀武说道：“他们前两个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我们华一铝厂有厂办医院，可以让村里的病人先住进来，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体检。但是这五十万元的赔偿，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
林远方轻轻笑了起来，“江厂长，你这话我可不大相信。华一铝厂可是有一万多工人的厅级央企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生产经营再困难，随便挤一挤，五十万也就拿出来了。我就不信铝厂帐户上会没有一分钱？三四百万总是有的吧？”说着低下头喝茶。
“林主任，”江耀武说道：“我们铝厂帐户上是还有三百多万流动资金，但那是维持我们企业正常运营的最低资金额度了，如果要抽出五十万，我这一万多人的大厂，马上就会停产的！”
林远方点了点头，说道：“江厂长可以把这些情况和村民代表说清楚，他们也许会体谅你们企业的难处。”
张又顺实在忍不住了，在旁边插言道：“那几个村民代表就是蛮不讲理，根本不听我们的解释啊！林主任，刚才在会议室，你也看到了，他们说今天下班前如果不解决，明天继续来闹吗？还是希望你们管委会多去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啊！我看他们还是很尊重管委会的权威的。”
“张主任，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管委会前两天也被附近的农民堵上门来，讨要施工款，我当时就硬生生被人堵在办公室里出不去。”林远方苦笑了一声，又说道：“对了，说到这个问题。”他扭脸望着江耀武，“江厂长，我还要和你商量商量呢。你们拖欠管委会的六百多万元城市建设配套费什么时候交啊？如果我们手里有钱，也不至于被民工们堵在办公室不敢出来了。我这个当主任的手中没有钱，别说这些村民了，就是管委会下面的干部，我说出来话也不管用啊！”
“林主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向我逼债？”江耀武说道。
“是啊，是啊，这个时候不能给你们华一铝厂添乱呢1”林远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江厂长，对不起。这一提起钱字，我心就乱了。管委会干部十多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还指着我弄的点钱过年呢！我得回去想办法了。马庄村村民和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你们双方协商解决吧！”
“林主任，正说着话呢，怎么能走呢！”张又顺知道江耀武肯定不好意思拦着林远方，就从一边过来，硬把林远方按在沙发上，“林主任，不管怎么样，我今天把你请过来了，你就要帮住我们解决问题啊。急企业只所急，想企业只所想，不是你们管委会招商引资提出的口号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远方蹙了蹙眉头，看了看神情严肃的江耀武，问道：“江厂长，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们华一铝厂一年销售额也有两个多亿，怎么账面上只有三百来万元这么可怜的数字呢？”
“林主任，你觉得我们华一铝厂拖欠你们六百多万元数字很大是不是？”江耀武苦笑着说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外面拖欠我们华一铝厂的货款有多少？五千八百多万啊，仅仅是一个零头，都足够我们缴纳城市建设配套费了。”
林远方倒真的是大吃一惊：“五千八百多万？怎么会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市场不景气？”江耀武摆了摆手，说道：“氧化铝粉现在市场很不景气，我们生产规模又大，要想销售出去，只有采取赊销的办法，不然根本打不进南方那些陶瓷市场。别的不说，就粤东省佛山市西源陶瓷厂一家拖欠我们的氧化铝粉货款就达到一千三百多万元啊。这些钱我如果能收回来，别说是外面马庄村村民这几十万赔款，就是拖欠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也能一把手地给你们交出来。”
“这个生产经营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但是江厂长，外面拖欠你们这么巨额的货款，可是要抓紧时间催收啊。”林远方说道：“不然你们华一铝厂很可能就被拖死。”
“催啊，我们厂里销售处光专职的讨账人员就由六十多个，常年驻在外面讨要账款。”江耀武说道：“可是现在欠账的是大爷啊，想要回来真不容易。就拿那个佛山西源陶瓷厂吧，我们去要帐，人家倒是很痛快，给，但是必须是以货顶账，用他们生产出来的瓷砖顶我们的原料款。你说一说，我拿回来一千多万元的瓷砖，能干什么？”
“瓷砖顶账？还有这一回事？”林远方摸了摸下巴。
“瓷砖还算是好的呢！”江耀武发牢骚道，“上次我们发了一百多万元的货到景德镇一个陶瓷厂，最后弄了三火车皮的扫帚回来。”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林主任，我也可以这样搞啊！拖欠你们管委会的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们可以用瓷砖顶账啊。给你们六百多万元的瓷砖。还有外面马庄村的村民，不要赔偿吗？我也给他们弄五十万元的瓷砖，让他们直接到佛山西源陶瓷厂去提货。要就要，不要就拉倒，爱怎么闹就怎么闹，老子不伺候了！”
林远方苦笑，说道：“江厂长，我们管委会收上这笔钱，要上缴财政呢。你给我们弄成瓷砖，财政怎么收缴啊？”
江耀武敲了敲桌子，说道：“我这不也是被你们逼得没有办法吗？前两年铝厂效益好的时候，城市建设配套费我们可是一分钱也都没有拖欠过。”
说到这个程度，林远方知道江耀武这边的确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怪不得国家一直强调要清理三角债呢，三角债真是害死人啊！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考虑到华一铝厂的实际困难，马庄村村民代表那边我尽量再做一下工作。但是首先，你们华一铝厂厂办医院最好是今天就收治粤耍马庄村那几个发病的村民，表示一下你们的诚意。然后安排个合适时间，为马庄村全体村民进行一次全面体检。至于说赔偿的问题，我再和他们协商一下，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
“林主任，那就拜托了！”江耀武抓住林远方的手，诚恳地说道：“我再给你交个实底，明天不仅仅我们总公司的陈总要下来，还有一个澳大利亚华侨巨富要过来考察，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华侨这里拉过来一笔资金，两千万美金呢！——我们铝厂目前最缺的就是资金啊！如果外面让马庄村的村民这么一闹，那个华侨富商肯定会被吓跑。到时候资金就投到别的地方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他的投资一到位，我首先就解决拖欠的城市配套款问题。”
“尽力而为吧！”林远方说道：“我想村民们应该不难说话。有五十万元瓷砖给他们，基本上也可以交代了。”
林远方回到会议室，把情况向徐老大和马富强说一遍，然后让他们几个代表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徐老大和几个人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来到林远方面前，告诉林远方道：“林主任，您跟我们拿个主意，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第110章 一举四得
六个村民代表，十二只眼睛齐齐地望着林远方。这可是让林远方实在是没有想到，村民们竟然会让他替他们拿主意。这个主意是好拿的吗？如果让村民们接受这个条件，那五十万元瓷砖怎么办？一千五百多村民，三百八十多户人家，每家分一堆瓷砖过去？最后不是还得想办法把瓷砖卖出去换回现金？既然是他帮村民们拿的主意，那么最后卖瓷砖的任务说不定又要落到他的头上；可是如果他不让村民接受这个条件，华一铝厂这边怎么办？即使不考虑华一铝厂，就单单说马庄村村民这一块吧，假若以后华一铝厂这边有一个什么变故，村民们如果是连瓷砖也捞不到呢？到最后村民们肯定会说，如果不是林主任，我们好歹也能要回来一批瓷砖啊！
棘手，这个问题还真是棘手！林远方本想推回去，可是看着徐老大、马富强等几个村民代表饱含着信任与期待的眼神，这话他实在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华一铝厂那边江耀武也在等着他呢。
正在为难之间，林远方的传呼机响了起来，摘下来一看号码，是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林远方心中就又是一惊，心说不会是管委会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吧？
“徐老大，你和乡亲们再商量商量，我去回个电话。”林远方冲徐老大交代一声，匆匆忙忙地来到张又顺的办公室。
张又顺正趴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张便签上胡乱地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图案，看到林远方推门进来，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林主任，怎么样？都搞定了？”
“正说着呢！”林远方摆了摆手，指着手中的传呼机说道：“我过来回一个电话。”
张又顺连忙把座位让了出来，殷勤地说道：“林主任，坐这里，慢慢打。”然后他知趣儿地走了出去。
林远方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小王吗？什么事？”
名为办事员实为秘书的小王恭恭敬敬说道：“林主任，有一位中州市的客人找您。他说他是中州市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筹备小组的，姓吴。”
“筹备小组的吴组长？”林远方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这个吴组长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下子可算是帮我解决一个大难题啊。他对小王说道：“吴组长人呢？”
“在会客室里等着呢。”小王说道。
“你告诉吴组长，我半个小时候就到，请他稍等一下。”挂了电话，林远方心中很是兴奋，吴组长这次过来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下瓷砖算是有着落了。
原来中州市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看不上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转而采取了京城某大学知名教授的规划设计方案。但是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了金奖，省委书记赵三才做了批示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当中州市委书记胡康梁得知省委赵书记批示过的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的方案竟然不是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最终采用的方案，当时就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质问中州市城建局局长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有世界金奖的规划方案不用，有我们中原省自己培养出来的国际规划设计大师的方案不用，却偏要舍近求远，去采用京城什么老教授的方案？
中州市城建局局长被骂得狗血喷头，回去下了指示，要求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立即改弦易辙，换成林远方那个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奖的规划设计方案。
但是这个时候，一直力挺林远方的陈风笑教授却改变了主意，他告诉林远方，不要同意龙源湖公园筹备处的要求，这个规划设计方案不能交给龙源湖城市公园使用。
林远方听到这个消息大为诧异，惊讶地问陈风笑教授这是为什么？
陈风笑教授告诉林远方，当初他之所以拿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去参展，为的就是证明林远方这个设计方案的实力，让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那帮人知道，他们错过了多么优秀的一个设计方案。
现在林远方的设计方案已经获了大奖，无论龙源湖城市公园采用不采用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林远方在国内规划设计界的地位都已经确立。而龙源湖城市公园先前采用的规划设计方案是京城某大学知名教授的。这个教授在国内规划界、建筑界影响力非常大，是一位权威人士。如果他的规划方案没有被龙源湖生态公园采用，这个问题还不大。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规划设计方案已经被中州市城建局确定我龙源湖城市生态公园的设计方案，这个时候如果再用林远方的规划设计方案代替他的规划设计方案，那么这简直就等于是打这位知名教授的脸，让他在业界成为笑柄，这么一来，这位知名教授肯定会记恨林远方。而他在业界的影响力非常大，以后肯定会找机会刁难林远方。所以陈风笑教授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劝林远方拒绝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要求。
听了陈教授的话，林远方也觉得很有道理。他的规划设计方案在纽约世界建筑节上获得金奖，已经是功成名就了，这个时候犯不着为那点方案设计费去得罪一个业界权威。因此就拒绝了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要求。
谁知道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这方面却不死心舍，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做他的工作。这不，连龙源湖城市公园筹备小组的吴组长都亲自跑到邙南县来了，还真够契而不舍的。
可是这个时候林远方再听到吴组长过来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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