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一进屋便拉着罗姨娘说天说地,那模样,简直就不像是隔了一二十年没见面的姑嫂,反而像是姐妹之间闲暇时候的嬉戏交谈。唐纤纤不由得纳闷了,照说这舅母进门的时候,姨娘在家也没待上多久啊,后来更是嫁去了京城,一别多少年,今日见面,情意款款,当真是有些费思量的。
后来她才晓得,原来这舅母柳氏早在未嫁到罗氏来之前,便跟姨娘交好,并以姐妹相称。后来柳氏嫁进罗家,两人情谊更是好的蜜里调油了。
隔了许久,罗俊见着母亲还再跟这从京城来的姑姑喋喋不休,忍不住拽了母亲的衣角。柳氏被这么一拉,瞪了罗俊一眼,忽恍然大悟地拿手拍自己的脑袋,“哎哟,怎么将这事儿给忘记了,快随我去瞧瞧父亲吧。”说罢,又是赶紧起身拽了罗姨娘的胳膊就忘屋外面拖。唐纤纤对于舅母的举动,有些结舌,这舅母外表瞧起来挺文弱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假象,迷糊、听风就是雨才是她的本质啊。
唐纤纤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去了。舅母领着他们来到令一处,推开屋子,一股浓涩的药味拼命往鼻孔里钻,让人原本沉重的心情越发沉重了。看来外祖父这病并不简单。
众人进了屋,柳氏在前撩了帘子,领着众人进了内屋。这时唐纤纤才瞧见那榻上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鸡皮鹤发、容颜苍老,还带着一种病态的白,露在外面的手清瘦见骨,令人无比自心底生出一抹动容来。
罗姨娘瞧着此情此景,早已是眼泪汪汪了。她几步上前,扑在老者床前,伸手握了老者的手,声泪俱下地唤道:“爹爹,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女儿不孝……”罗姨娘来回说着这一通话。
榻上老者闻言,双手一动,竟而睁开一双眼,眼里浑浊没有焦距,他的双颊不由自主颤动起来,嘴巴张着,却没有吐出字来,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几个字,“美菱,是你么?”
罗姨娘闻言,双肩明显一抖。听了老者的回话,她哭得越发厉害了,“是是是,爹爹,我是美菱啊,美菱回来了……”
“咳咳……”老者眼里流露出一抹希冀的光,恍若这时他眼里才有了焦距。盯着好些年不曾见过的女儿,一时之间竟老泪纵横起来。因着病入膏肓,他这一番举动,牵动着五脏六腑皆是疼痛,是以他苦着一张脸,上气不接下气地渴了声,本是到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罗姨娘见老父亲病得这般厉害,心中又痛又急,她赶忙跟父亲说道:“父亲,你外孙女纤儿通晓医术,颇有造诣,让她给您瞧瞧吧。”说罢,便又起身拉了唐纤纤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亲人相见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原来是遗传
第一百一十章 原来是遗传
唐纤纤被推到了老者面前,见着老者眼里泛出慈祥的光,她有些促局地瞧了眼罗姨娘,见她眼里闪出肯定的光芒,她复将头扭回,别扭地糯了句,“外祖父。”
老者听了这句话,眼里更是泪光闪动。他一双鱼木似得眼此时也冒出一股柔光,想要答应一声,奈何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连串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声。声声凄厉,令闻者身心俱颤。唐纤纤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俯下身子,将手伸出,准确无误地扣住了老者的脉门。老者脉搏孱弱,细微的有些难以感知。气息微弱,却又咳嗽不止,唐纤纤紧锁眉头,看来外祖父这病已经是很严重的了。
“纤儿,你外祖父怎样啊?”罗姨娘甚少见着唐纤纤露出这幅模样,心头不由得一紧。
唐纤纤不知如何答话,将外祖父的手移回原处,昧心地说道:“外祖父,您不用担心,纤儿一定会医好您的。”话毕,她便低垂了头,好似没有脸面再瞧众人一般,一直低垂着头。皱着的眉头舒展不开。
罗姨娘急了,这么急不清不楚的话,不是令大家着急?但是这会儿当着父亲的面也不好再多说些甚。上前一步,弯下腰去拿手轻轻握了握外祖父的手,在床上老者耳畔轻言细语地安慰道:“父亲,您且放宽心,纤儿医术高超,连一般的老大夫都赶不上,她一定会有法子医您的。”
老者这会儿已经渐渐收住了咳嗽声,那先前一阵咳嗽,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这会儿说话,显得更为沙哑和吃力了。只见那瘦的可以瞧见骨头的腮帮子抖动着,那发颤的字节一个个从他嘴里冒出,字与字的连接很不连贯,一字一顿,而且停顿时间也花了些许功夫。众人花了好一会儿精力,才终于听清楚老者的话。“我……这病……我……知……道,纤儿……不……必……费……心了……”很简单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却是万分的吃力,而且他的唇一直打着颤,松动的牙齿也上下抖动着,此情此景,令人心酸不已。
罗姨娘心里面好似被灌进了酸醋,令她心头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刚刚才擦干净的泪水又再一次在脸上泛滥,梨花带雨模样。
唐纤纤亦是不好受,她心尖一酸,凑上前来,用着唬骗小孩子的言语说道:“外祖父不相信纤儿的医术么,凡是经纤儿的手,还没有医不好的病人呢。”说来汗颜,以往自己给人治病,也只是凭性情而已,还有那人若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她又何必趟那趟浑水,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老者听了唐纤纤辩驳之话,眼里并未透出多大的喜悦,只是敷衍唐纤纤,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这样的笑容,令唐纤纤觉得更加心酸了。
接近傍晚时分,舅舅才从衙门回来。原来当年父亲纳姨娘为妾之后,给罗家留了些钱。后来舅舅使了些银子,在衙门里谋了个师爷做做,没想到一做便是这么些年了。罗姨娘瞧着自家哥哥两鬓染了些风霜,双目不似往前在家时俊朗,眼角也爬了些皱纹,心头有些不忍。这么多年来,却是第一次见着,心头感慨万千。昔日她在家之时,哥哥妹妹情意深重,一别这么多年,心中自然是想念的。心里头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诉,可是话到了嘴边,顾忌也跟着来了。原本想好的话,却又好似那山间云霞,恍惚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涩了口,笨拙着嘴巴生硬地唤道:“哥哥……”
那迎面大步流星过来的罗铁亿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妹妹的这般变化,见了她,好似又见着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妹妹了,好似儿时的回忆并不只是回忆,好似就在昨天发生似的。他也跟着激动了,唤道:“妹妹……”
唐纤纤随着目光望去,便瞧见一个身形俊朗的中年男子快步过来,他一脸饱经风霜,鬓角甚至染了些风霜,额头爬上一丝一丝长条皱纹,像一条条长而细的虫,横贯之上。那人眸光盈盈,双眼发亮,偏黄的脸颊此时咧得老开,露出一口上好的糯米牙。只见他身材修长,身着长衫,更是衬得他高大出尘,高人一筹。唐纤纤悄悄瞧了这男子好几眼,心中却道,原来我舅舅便是长这个模样的。
在罗姨娘殷勤地引荐之中,唐纤纤便被推到了罗铁亿的面前,“这便是纤儿,妹妹在心中提过的。”
罗铁亿捋了捋下颚蓄着的一缕漆黑的胡须,眼里冒出一股赞叹的目光,眼里称是,“这便是纤儿啊,都这么大了,纤儿只比俊儿小一岁零十个月,如今怕也是十四岁了吧?”他虽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语调里却流露出一抹不容置喙的官家姿态。
唐纤纤微微一愣,随即释然,想来便是他在官场里面呆久了,虽也只是一小小师爷,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优越感的。思及此,她也不再觉得别扭,笑嘻嘻地回道:“舅舅所言甚是,纤儿如今正是十四。”十四呵……唐纤纤微微一愣,前世她可是十四岁多些便嫁了人。今生,却不知又当是如何呢?想到这些烦心事,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接下来各种烦心接踵而至。她忽想起来时四姐在她耳畔的叮嘱,如若那箫氏真趁她没在唐府之时,给她随便指了一门婚,她该如何呢?想了这些,她已心乱如麻。忽又思及此事并非无转圜余地,只要四姐那边打点好人先一步去提亲,那到时箫氏再如何跋扈,也是没有用了的。毕竟只要有人上门提亲,那事便会闹得唐府皆知,祖母父亲亦会知晓,若箫氏辞了婚事,偏给她指了门比那家还差的,便是会受人指摘。到时候,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罗铁亿见这小侄女脸上表情变化多端,悲一阵喜一阵,颇有些无常,却又不回答他的问题,他颇有些失笑,尴尬开口,“侄女在想些甚,怎得这般入神?”
被舅舅这么一催促,唐纤纤浑身打了个激灵,陡然间像是魂魄归体一般。她抖了抖,僵着的一张小脸此时浮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讪讪道:“舅舅好,纤儿刚刚只是在想,表哥今年多少岁。说来怕舅舅笑话,纤儿在学堂里,算术算是最差劲的……”说到这里,唐纤纤面色一囧,透出淡淡的红晕来。这话唐纤纤倒是没说假话,在学堂之时,她的算术着实是那群孩子当中垫底的,那时候,没少被他们笑话过。
由着唐纤纤这么一解释,罗铁亿总算是大惑初解了。见着唐纤纤说出这般憋足的理由,他二话不说,反而还同唐纤纤一同附和起来,叹着声道:“舅舅算术也挺差劲的,就连你表哥学了这么久,算术还是糊里糊涂。后来才知道呀,原来就是你外祖父……”接下去的话他并没有说,毕竟议论长辈是件非常不礼貌之事。他适时收了话,但是他话语中的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唐纤纤此时真想拍桌子大叫,“原来这都是遗传啊!”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只是,现实并不允许她这样子做,她只得别别扭扭笑着,没有再接下话去。
跟着唐纤纤又说笑了几句,罗铁亿这才转过了头去,给罗姨娘说东说西去了,不再搭理她这个小侄女。唐纤纤倒也乐得自在,跟着长辈们陪着笑,却只点头微笑,并不再开口说话。最后,众人话题又回到外祖父病上面,众人笑意盈盈的脸又陡然间愁云遍布、一眉不展了。看着长辈们皆露出这幅模样,唐纤纤忽感自己肩上担子之重。姨娘已在他们面前提了自己会医术,若是自己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是不是会像是给了他们希望,最后却变作了失望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纤纤抛弃了来之前四处游历的想法。现在,她只能呆在这方院子里,想着给外祖父治病的药方。外面大夫给外祖父开的药她却扒来瞧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药方,对外祖父的病并没有多大的药效。罗家院子并不大,统共几间屋子,外加前后各一方小院。后院则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这罗俊念书也喜跑到前院里一边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边摇头晃脑;舅母则喜欢在前院里做些剥豆角之类的小活计,再加上那自北方飞过来的鸟雀占了高枝自以为占山为王,啁啾不已……各种声音汇合在了一起,吵得唐纤纤一个头两个大,她哪儿还静得下心来想药方的事儿。只是罗家就这点儿地盘,她也总不能跑到外面去吧,躲进屋子又不是个办法,所以,她只得硬着头皮,在各种吵杂的声音里,冥思苦想起来。开初时节还真是吵得心头憋屈,这样过了几天,反应倒是没有前几天的大了。
第一百一十章 原来是遗传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信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来信
这些天来,唐纤纤也试着跟外祖父开一些缓住病情的方子。外祖父用了之后,病情是比以往有些缓解。可以跟大家做一些简短的对话,而且咳嗽也没有以前严重了,只是这些药方对于已经病入膏肓的外祖父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根本就治不了根本。
外祖父的病情好似一块大石压在她的心上,令她心生恐惧,却又无能为力。
照着外祖父这样的情形看来,只怕外祖父活不过今年冬天。这是唐纤纤才明白了外祖父的用意,他是想见姨娘和自己的最后一面啊。唐纤纤眉头蹙起,将捧于手心的医书搁到了一旁空置的矮几上面,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彼时脑子里除了对外祖父的担忧,便无其他了。
姨娘这些日子以来,也是越发清瘦了。一张温煦的脸也只偶尔泛出一抹笑不达眼的笑容,令唐纤纤瞧着更是心疼,也越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耐了。
唐纤纤烦躁地听着树梢上面吱吱呀呀的鸟声,很有用弹弓将它们打下来的冲动;看着院子里自由自在随风轻舞的野花,很有将它拔掉的冲动。自重生以来,她活得可比前世安稳多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只是现在,对于外祖父的病情,她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令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一世面对唐月时那种无措茫然慌张局促的局面了。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唐纤纤心头又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罗姨娘杵在屋子里,一手依着门,朝唐纤纤投来关注的目光。她知道这些天唐纤纤都在很费心很用心地想方设法,希望能对外祖父的病情有所缓解。这些日子以来,也真是辛苦她了。只是纤儿现下仍是愁眉苦脸,想来是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药方。照着样子看来,父亲真的是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罗姨娘眼眸一黯,心中涌起无限的悲痛,双泪一垂,她别过了头。
这会儿却听门前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并着那江南口音的温糯声音,在这方小院子里,并不显得突兀,只是为这吵杂的院子更添了一道惹人注目的色彩。几人皆是一愣,朝小院子的那扇门瞧去,这时,只有罗俊反应过来要去开门。
开了门,是个个头小、清瘦的十一二岁的孩童,梳着麻花辫,鬓上戴着朵黄色的小碎花,面容清俊,露出纯粹的笑容。眯着眼睛道:“罗家哥哥,这是从京城寄过来的信,给你。”
罗俊接了信,又跟那小女娃寒暄一会儿,这才掩了门,双手拿着书信急步朝罗姨娘走去。这会儿见那姑姑眼里还噙着泪花,他一愣神,嘴里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罗姨娘自觉尴尬,促局道:“侄子,你有什么事儿么?”
经罗姨娘这么一提醒,罗俊反应过来,将那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恭敬地说道:“小侄看那信件封面写着姑姑亲启,便将这信件送过来,署名是姑父,想必是寻您有事儿吧。”将这信递到罗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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