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满纸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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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满纸春-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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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为七言诗。

春娘尚未想好结句。墨汁在白芨水宣纸上凝住了,字音从她的舌尖缓缓滑出:

“贺氏二子拓乌金,子拓乌金石碑心。金石碑心篆一字,心篆一字……”

“春深深。”贺子南抢先填上。

“抚桐琴。”崔助教脱口而出。

连环诗,玲珑心。这个女子他娶定了。崔助教弯腰揭起刻石上面的宣纸,宣布散课。春娘忙追过去,问:“助教,何为善,何为恶?您应允课后指点学生。”

“你的七绝格律有误,没学过音韵吧?明日国子学馆,我会逐一教你。”崔助教卷起拓纸,淡淡看了春娘一眼,不再多说其他的话,径自离开。

贺子北听不明白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丢了拓包仰头道:“她挨罚,你却笑的好开心。”

“因为小公主的诗里有贺子北呀!我讲给你听……”贺子南弯腰背起弟弟,一路笑着。

这天夜里,薛思主动把春娘留在身边,以示兄长般宽厚的爱意:“春娘,今天结识了哪几位新友人?如果有中意的,只管叫胖叔去探查他们的底细。”

春娘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里蹭来蹭去,捡着没要紧的事说了两件。及至讲到那位特别严厉的崔助教时,格外撒了个娇:“薛哥哥,明天可以不去国子监吗?助教很凶,一丁点小事就罚人,拿竹板子打手心……我害怕,不敢去。”

“助教打你?”薛思闻言,忙把她的手拉到眼前。

春娘委委屈屈地贴过去,将受罚写诗那段一五一十同薛思讲了,央道:“薛哥哥,我只会这一种作诗法。助教让我明天跟着他去学音韵,我学那些无用啊!”

薛思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伸手拍拍春娘,笑道:“别怕,你的桃花快开了。”

心篆一字春深深的那位,自是对春娘动了春心,不及思索就吐露他心中篆刻的字是“春”。而另一位同时接了心篆一字抚桐琴的,要么毫无瓜葛,要么便是想迎娶佳人。他肯接句,多半属于后面一种。薛思把这层关系跟春娘细细分说,断定二男皆有意。

薛思对素颜女扮男装的柳春娘很有信心,况且她静时文雅,理应很对国子生的胃口。

“薛哥哥,你想多了。”春娘不肯信,三个字补全一句歪诗而已,哪里冒出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她的食指按在薛思太阳穴揉了几下,分辨道:“贺伯伯写的‘二月春风似剪刀’也带春字,至于琴,自古名士常奏之。反正与我无关。”

薛思笑嘻嘻往她额上一点:“笨丫头,单说温府乐伎用的琴,就有旬木、松木、荔枝木、伽陀罗木、杉木数十种之多。他一念之间偏偏选中梧桐木应合你,我琢磨着是凰求凤的意思,凤栖于梧桐嘛。哎,你别摇头不信。知道哥哥第一个念头想起接什么字吗?”

“不知道……我不管,我不去国子监!”春娘攥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心篆一字是个yin。”薛思抬指勾起她的下巴,坏笑道:“准吧?我们三人,念头不一样,接出来的字也相距甚远。贺子南与崔助教,你更喜欢谁?”

原来夫君喜欢“银”。往后,多淘换几件攒银子罢,她暗想。更喜欢谁的问题么……

春娘没说话,小手挠啊挠,在薛思背上划出两个大字来——薛思。

“乖。”薛思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心底亦泛着柔,甚是受用。唉,她是好的。

受用归受用,该办的事必须一样不落抓紧办。薛思从枕头下抽出柳八斛的家书递给春娘,问她信上写的那些古画名字是何意思:“行话暗语?不方便说就算了。”

“薛哥哥,我明天留在家里。”春娘看完信纸,脸上顿时笑如二月春风:“祖父这信是摹本的货单子。我爹在扬州回不来,担子落在我肩上了。”

薛思吃惊地望向她:“你会画画?”

春娘笑容一滞,低眉小心问她夫君:“若您不喜欢妾为娘家出力,妾这就回信辞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妾听您的安排。”

“柳春娘,你不但该画,还应大画特画。”薛思意味深长地注视了春娘片刻,说:“画完柳珍阁的单子之后,给哥画几幅****来赏赏。”

春娘听到此话,嗓子比笑容更滞涩,眼帘一下子垂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愿意去国子监学作诗……明天就去……”

现在想去?晚喽。薛思刚发现宝藏,岂肯轻易放过。伸出单臂搂着她,额头相抵,压低声音沉着脸戏问她:“想去国子监会哪一位小情郎,嗯?你说出来,哥亲自送你出门。”

春娘支吾半天,答了要遭殃,不答更遭殃。薛思瞧够了她的窘迫模样,笑道不必着急。在府里安心作画,对外称病,晾那俩小子十天半月,正好比较二人谁更有情义。薛思还建议她每人送个香囊、写写花笺,主动勾搭一下。

“唿,唿!”

不等春娘回答,薛思打了个唿哨,阿宽应声而至。他摸摸肚子,对春娘说:“柳春娘,我想喝一碗你亲手煮的汤。”

春娘点头,披衣离去时还不忘表明立场:“薛哥哥,明日起,我的香囊全绣上薛字。”

薛思目送她离开,冲阿宽摆摆手:“锁门,爷需要静一静,今夜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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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十四、

初恋的芬芳在于它是热烈的友情。——赫尔岑

我们的友情……芬芳了?——薛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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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印

紧赶着先码个小番外暖场。注:番外跟正文情节木有任何关系。

“当唐朝男人穿越到南宋”之元宵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有雪。

雪片细小轻盈,尚未飘近美人肩头,便消融在莲灯彩炬之上。正阳楼前,百戏耍得欢腾,一座座彩棚扎起来,一簇簇爆竹燃起来,临安上元节年年火树开银花。

薛思抖落肩上薄雪,不屑地说:“这就是你们南宋上元节的盛况?”

他立在街边,对这场盛大的节日无动于衷。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边抱怨着,边解了大氅带子,伸胳膊揽过春娘为她披上,一丝不苟地系出个同心死结。

“我不冷,你穿吧。”她轻扯系带,扯不动。“活袢么?系太紧了,待会儿回家解不开。”

薛思曲指刮了刮她的脸蛋,笑道:“脸都成了桃花冻,还说不冷?!这样阴冷的天气,多穿几件衣裳才行,你们女人啊……偏不肯。”

雪花晶莹,忽忽悠悠飘坠着,钻进脖子里,凉凉的。春娘伸出手,掌心接住几片雪,辨道:“我只当临安比长安暖和,春来的早,夏天也长些。谁知道冬日是这番气候……往年在长安过上元,出门观灯也只在裙衫外头搭件狐裘罢了。”

“狐裘会有的。”他随意笑笑,牵了她的手往市里走。如今在南宋临安不比长安时。往年在长安,他曾是个吃喝不愁的纨绔,爱送她多少件狐裘都行。那一年正月十五,他带她赏花灯。灯没看入眼几盏,倒赏见了雪白的裘皮之下,露着半抹凝脂胸脯,大红团花裙直垂到云鞋尖上,把一段柳腰遮的半分也瞧不着,叫他总忍不住伸手探进狐裘去环住她的腰,好比量比量到底还要不要再买一碗应节的热汤面蚕。

该养胖些才好。薛思瞥一眼她的腰身,停在食摊前,招呼店家来两碗圆子。

一碗给了她,另一碗仍推到了她面前。习惯成自然。

白糯米团,鹌鹑蛋一般卧在碗底,汤中浮着几片桂花,霭霭的热气扑到脸上,熏得她面色愈发红润。小瓷勺慢慢在碗里搅着,春娘叹道:“你这毛病,何时能改呢?”

“无须改。”薛思笑容依旧。

初来南宋的那些日子,除了身上的中衣怀里的人,薛思一无所有,想去典当几件佩饰都不行。一切从头开始时,养成了这习惯:一张饼掰两半,给你一半。剩下的掰两半,继续给你一半。所谓宠着一个人,无非也就是这样了,一半又一半,分出生命的四分之三,从二十岁到八十岁,遇到你,属于你,宠着你。

好在像他这样的纨绔总能找到活路,临安是个有很多男人的地方,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兜售****的可能。再过些日子,估计混个一等宫廷画师也不成问题,薛思本就报了今年翰林图画院的考试,到那时便可以结识许多权贵,私下大赚他们一笔****钱继续纨绔……所以狐裘并不遥远。

薛思一时兴起,挪凳子挨着她坐了,凑近耳边低声说:“敢在街上喂一勺圆子么?”

春娘颇小心地往四处看看,人很多。当街亲昵实在有伤风化。左手伸到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拒道:“自己拿勺子舀去。你又不是贺子北。”【。 ﹕。电子书】

“……竟然还有个贺子北?柳春娘,你喂他吃东西了?什么时候的事?”薛思皱眉,原来他的情敌不止贺子南和姓崔的那两人。

“喂过几块糕饼,一把胶牙饧糖块,还有……”春娘慢慢回忆着。

什么?!薛思腾地站起来,意志坚定:“不考画院了,我要穿回唐朝去干掉贺子北!”

………………



薛思(举报):后妈在番外正文里插播一大段广告,被我发现了。嗯哼嗯哼!

后妈(三尺白绫又三尺白绫甩过去):你古人你不懂,现代人买电视主要是为了看广告!其次才是放放违禁小光盘神马的……

 印三十二

夜长当歌,十王宅中灯火通明。

一队队宫娥捧着酒食果菜,裾带生风。舞女们不知疲惫地跳着胡旋舞,红烛高照,空气里满是污浊的残酒混了残夜的气息。席间已经醉倒两位小王了,歪斜仰躺在波斯地毯上,口角挂着涎水,在醉梦中继续他们的议题。

八月初五是皇上的生辰,贺礼也该早早作个预备。

诸位小王聚在一起,商量着各自要送的贺礼,免得献重了样。弟兄们太多啊,难免出现置办了同一件礼品、费力费财又不讨好的事情。

议来议去,左不过是些老花样。李嗣庄陪坐饮酒,酒至半酣,脑子一热,忽地想到了柳珍阁。他举杯提议道:“我有置办贺礼的好去处了!皇上喜音律,不如叫长安卖琴的商贾搞几张古琴来,十款十样,刻上诸王名号,全都送琴,定能叫龙颜大悦。”

“十款?喝多了吧?名琴可遇不可求。得一款已是侥幸,且不说所余的筹办日子只有两个月,就算花上十年,也未必能凑齐十款。”太子摇头驳回李嗣庄的建议。

“嘿,太子贵为储君,哪用操这个心。”李嗣庄剥了颗葡萄抛进嘴里,成竹在胸:“这事只消交给那些商贾们去办,对他们把最后期限说狠戾些,您到时候坐在十王宅里赏着歌舞喝着酒,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足矣。”

他可从来不为过程操心。李嗣庄呷了一口酒,补充道:“商贾的奇货就同民间美人一般,只要肯搜刮,总能寻出几个绝色来。长安城购宝头一个去处,柳珍阁。还有西市里的聚福轩、胡宝店,藏货颇丰呀。”

李嗣庄一口气数出十来家老字号,神色轻松:“每家摊派一把古琴,限他们月内办妥。”

柳珍阁生意上门了。

柳春娘在温府小厨里熬好清粥,不敢多盛,舀出小半碗放在木托盘上,擦擦鬓角香汗,起身端到薛思卧房去。

她以肘推门,推不开。换到另一扇雕花木板子上,仍旧推不开。春娘心中疑惑,这门何时如此难推了?再用了些力气,推出半寸的缝隙。

轴承扭动,铜锁相磕,一截锁头赫然藏于门内。

几声脚步拖着呵欠渐近,阿宽揉揉眼睛,见柳氏终于做好了粥,从门缝里答道:“您回吧,郎主说他今夜独眠,吩咐婢子不许开门。”

“阿宽,你先开锁。这样很危险。”春娘冲着门内说。

屋里传出闷闷的男声:“柳春娘,开锁会更危险。我刚作了个很艰难的决定,再不能同你没大没小地嬉戏了。你出师吧。天天一张床上滚来滚去,纵使哥哥心思纯良……”

他顿了一晌,没听到任何回话,便继续说下去:“纵使哥哥心思纯良,也不能总惯着你。”

如今他是有两位候选妹夫的正经哥哥了,该避避嫌。薛思抱着枕头,对自己一时定力不足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等情况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先前吻都吻了,那处也没雄赳赳啊。今天不过是搂着她摸了两把腰,不过是被她摸了两把背,怎就如此不争气地蠢蠢欲动了呢?

背上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薛思”二字,仍鲜活匍匐着,挠揉着他的神经末梢,鹅毛挠痒一般,痒到心里去。

愈想愈深,寸寸深噬入髓,牢牢附在骨肉中,往四肢百骸蔓延开。

**啊,这就是**,潜伏在体内的妖孽。薛思绷着脸,竭力克制。

**忒可怕,得不到满足便相思,得到了满足又容易相爱,这两样都不好。

“这该死的邪念。”薛思暗骂自己一句,果断迅速地作了决定。

阿宽忠实地执行了薛思的命令,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见春娘默不作声走掉之后,关好门缝,对薛思禀报道:“郎主,她离开了,您睡吧。”

“明天交待胖叔去买个美婢,要十四五岁白净些的。”薛思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屋里还是收个小美人贴身伺候着为妥,至少不用委屈自己。

阿宽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吵架了?郎主,这还未满一个月,您就要纳新人,似乎不太好。”

“你倒戈,当罚。”薛思没好气地把头埋进枕头里,拉过被子遮住脑袋。

屋外没声没息地聚了四个人,被拨给春娘当书童的那四位。春娘点点头,弯腰谢过胖叔,一句话都没说,指间一松,手中的白绢展开,上面简简单单勾勒着她的意思。

青黑色的描眉黛墨,勾出两架火盆一簇旺火,火苗直扑窗棂而去。旁边一行娟秀小字:“架火烤鹌鹑馉饳儿”。

春娘立在薛思门外,边向他们示意手绢,边作了个“嘘”的动作,力求万事静悄悄地进行。胖叔明了,这是要为大郎烤鹌鹑哩。真是难为春娘了,刚熬完清淡小粥,又费心思在门外烤鹌鹑。他挥手叫众人赶紧干活,自己颠儿颠儿地跑去厨房,调孜然,撒椒盐,弄出一大碟子调料。既然架火了,干脆也跟着沾个光!烤鹌鹑馉饳儿甚美味啊!

胖叔左手端盘子,右手拎鹌鹑,来回跑了四五趟,把缸口大的大火盆上摆满了铁叉子。

柴火都是现成的。连火镰子都不用咔咔去擦,直接从灶里抽出几根扔进去。春娘嫌那些木柴烧得太熟没有烟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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