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知秦穆戎这般作为是有意退后,世袭皇族长、世袭亲王二位他已都背负一身,如若再掺杂朝政之事,难免又起风波。故而叶云水也将事情交给了夏氏,只每隔十日回庄亲王府筹措、安置一番,便继续回“忠烈祠”陪伴秦穆戎。
祈善在给庄亲王爷大葬之后便离开了涅粱。
临走时,特意与叶云水畅谈一宿,二日便启程欲到南方,与祈家人相聚,不过镇国公府依旧在涅粱城驻扎,也是给他留一回此的余地。
秦穆戎对祈善与叶云水私谈一晚只字不提,叶云水倒也不说,只是偶尔姝蕙时常问起义父何时归来,秦穆戎则开始诱导姝蕙,长大后便搬去镇国公府,替她义父好生管管府政,免得回来连个窝都不剩。
姝蕙年幼,而且对祈善格外的贴心,乐滋滋的点头答应,自那以后便开始随叶云水、夏氏学起掌管中馈之事。
小兜兜自承世子位后,便开始随秦穆戎在“忠烈祠”锻炼骑射。
小团子和小豆子则时而伸伸胳膊腿,主要从文,开始请了教书先生识字、读书。但三个小家伙儿每日早起都先到庄亲王爷的墓碑前磕个头,此后再各自赴学。
肃文帝几次下诏让秦穆戎与叶云水进宫,二人则都以为庄亲王爷守孝为理由婉拒。
故而三两次之后,肃文帝择日出城来此,虽说是以叩祭庄亲王爷为名,实则与秦穆戎私谈军政之事。
秦穆戎说起西北、南方军令皆在他手中,而肃文帝则与其商议皇位在何时传给十四郡王为佳,更是央求将十四郡王送至此处,让秦穆戎调教几年。
叶云水依旧对肃文帝没有半分缓和之意,每每见面都远隔一段距离,但文贵妃几次传信来此,都告知肃文帝仍在拒绝沾染女子,完全断了留后之意,这个消息的确让叶云水惊讶。
她不知此事该如何回文贵妃,文贵妃之意难免是希望她与秦穆戎劝慰一番,但与秦穆戎私谈过后便继续对此事置之不理,叶云水也基本不再进宫。
十四郡王送至此处,秦穆戎严苛教导,比对小兜兜还要严厉,起初十四郡王委屈良多,时而哭着要回宫。
乐裳下了狠,对十四郡王的哭诉毫不心软,肃文帝摊手无策,只道是这乃皇族长之意,他这位皇兄也插不上嘴。
十四郡王没了靠山,便只能闷头的学,时间久了,还有小兜兜几人相陪,倒是逐渐适应下来。
日复一日,守孝的三年转瞬即逝,而小兜兜也年约八岁,个子窜的倒是够快,已快追上叶云水。
带着孩子随秦穆戎回到庄亲王府,秦慕云早已设宴扫尘,在门口相迎。
离府三年,再次归来犹如翔鸟归巢,虽然温馨可仍有继续远游之愿。
可如今孩子们已是到了最不能放手的时候,叶云水未提此事,秦穆戎却在府宴过后与叶云水说起:
“等他们大了,你我二人便四处云游?想去哪里?可在此时多寻思寻思。”
叶云水窝在他的怀中,“爷说去哪儿,妾身跟随就是。”
轻轻一吻,秦穆戎紧了紧手臂,“祈善那小子也不知去哪儿了?还不肯回来了。”
“爷是想问他那宿与妾身言谈何事?”叶云水道出此话就见秦穆戎的目光中有了一丝躲闪,明显被猜中心事,有些尴尬。
秦穆戎未答,叶云水则是叹气道:“他仍对陪老爷子吃酒、让老爷子就此过世心有余悸,更觉无法面对你,妾身没劝,他说欲离开此地,待何时心里敞开这个扣,再归来。”
“胡扯,明摆着是逃婚。”秦穆戎这般说,脸上倒是露了几分舒缓,“之前虽有心结,如今也已解开,怨不得他,是老爷子自己不愿再留此。”
叶云水点了点头,“他了解你的心思,比妾身还懂。”
秦穆戎挑了眉,“他是我弟弟!”
“那妾身呢?”叶云水撒娇。
“你是我的女人!”秦穆戎捏着她的小嘴印上自己的,大手又摸上她的背臀,“瘦了,得多吃点儿。”
叶云水扭开身子,却被那大手搂紧,“爷总让妾身做诗给你,你何时吟一首给妾身?”
“等我闭上眼,你自会听到。”秦穆戎说出这话,却被叶云水咬了一口,“满嘴胡沁。”
秦穆戎笑而不言,又扑在她的身上……三年守孝,她二人虽在一起却未再同床。
如今三年过后同床共枕,二人不免都有新鲜之意,今宵一夜值千金,缠绵几许便是红帐春动、吟呻情晌……
二日,秦穆戎则带十四郡王进宫,肃文帝与其在宫中深谈一夜,约隔几日之后,秦穆戎以皇族长身份宣诏:
秦皇氏族学司监十日后开堂,但凡秦姓年满五岁孩童都到此来学习识字、读书、骑射等术,年满十五才可离宫归家。
而在此教学之师都乃皇家选举,秦穆戎这位皇族长则只管罚惩,学子不学,罚,老师不育,惩,这一位活阎王颁下此诏可是让所有秦姓皇族之府叫苦连天,可谁也不敢有怨。
不但不敢有怨,还都得遵循此章程行事,那吃喝玩乐的消遣是等同于出笼的鸟永远都看不着了。
十四郡王、小兜兜、小团子和小豆子也都进了此地入学,本是让一群人等着看笑话,孰料这四人倒是带了头,让所有揣着幸灾乐祸的人都苦了脸,这四个肃文帝眼中的宝贝疙瘩都乖乖听话,谁还敢不听?
老老实实的学、老老实实的练,这一年时间过去,反倒是诗书能吟上几首,骑射有了劲头,连人都结实得多。
众人此时才明,肃文帝与秦穆戎二人此意乃是为巩固秦家江山不倒,而怎能固住?便是从孩童们练起。
秦穆戎整日忙着对秦家人拳打脚踢的练,叶云水则也没闲着,倒是把医护的手艺传开,在大月国各地都设了医护药坊,连带着“水云坊”也大肆铺开,百姓受益、而她则收钱,喜哉乐哉。
夫妻二人各自忙着,但有心巴结之人也没闲着。
姝蕙才过十岁的生日,便已有人前来打听是否能定亲事。
叶云水目瞪口呆,这还未及笄就定亲?她怎么舍得?
可日日踏破门槛儿无数人来人往,她也实在是烦了,思忖许久才得出个推脱的理由:
“虽说此乃本妃之女,可也是镇国公爷的义女,本妃说的不算,你们有心定亲便去寻镇国公爷让他点头,否则免谈。”
耳听这话,众人皆是吃惊咂舌,镇国公爷可是好几年都没见着影了,让他们去哪儿找?
可终归有挖门盗洞不肯死心之人,却还真把祈善给找了出来,惹的祈善没辙只得回归涅粱,没回镇国公府,直接登了庄亲王府的门。
叶云水与秦穆戎笑着设宴,祈善也是苦着脸,抱怨道:
“二哥二嫂这不是难为我吗?你二人之女的婚事让弟弟做主?我在南方都没舒坦着,长兄被惹烦了,愣是将我撵了回来!”
秦穆戎为其倒了一碗酒,“这都你二嫂的主意,这不正好寻着你?否则大海捞针,去哪儿寻你,祈红利撵你回来?他可是有合适人选?”
“果真是你了解他。”祈善目光带着吃惊,“他推举南方一将领之子,年仅十三便一表人才,弟弟也见过,配得上姝蕙。”
叶云水问道:“你定了?”
“弟弟怎能定?这终归还得二哥、二嫂做主。”祈善看着二人笑意涔涔,心中那丝芥蒂也烟消云散,饮了一口酒,看向秦穆戎,“二哥怎么看?”
“这要问你嫂子,此事我也做不得主。”秦穆戎把话题转给了叶云水,叶云水笑着道:
“你的婚事都未做主,义女婚事倒是着紧?这可不合规矩,你若不娶、姝蕙便不嫁。”
“二嫂!”祈善瞪了眼,“你这不是逼我嘛!”
“怎么着?难不成你已有意中人?”叶云水笑着调侃,祈善却是挠头,“暂还未有,还在寻觅。”
秦穆戎啧啧几声,随即言道:
“看他那副德性,你我二人也不必多说,由着他自己定吧,你去告诉祈红利,他选的人我不答应,姝蕙不能离开涅粱,不但我舍不得,你嫂子也舍不得,她的弟弟们也舍不得,行至南方,如若挨了欺负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拎着棒子去南方为其出气?”
祈善点头,“二哥所言既是,弟弟也不可能总在南方呆着。”
“你回涅粱来?”叶云水带了探寻,祈善却是摇头,“一人一马一履足印,弟弟还未游够这山山水水。”
目光中带了一丝失望,叶云水没再多言,秦穆戎与祈善也不再多说,吃了一夜的酒,都是躺下动弹不得才算了事。
祈善陪着姝蕙和孩子们玩了几日后则又离开了涅粱,姝蕙流着眼泪道:“义父,你又不带女儿去玩。”
“待你长大!”
“不许骗我!”
“一定不骗!”
看着祈善离城的背影,姝蕙的目光多了几分期待,径自念叨:怎么还不长大?
四年后。
肃文帝的身体没能支撑的住,驾崩,传位于十四郡王,号乐宣帝。
乐裳依旧住在安和宫,荣升太后,她却还是那副淡然模样,唯独见了叶云水才露出几分笑。
因乐宣帝还未年满十五周岁,秦穆戎这位皇族长只得把持一摊,也忙碌起来,可行事都带着小兜兜几人,也是欲培养他们接手。
日子过到这副模样,叶云水的心倒是松快许多,只是时常期盼何时能有撒手去游玩的时候?
每每提起这事,秦穆戎都让她再等一等,可等的时间最是煎熬,又一年过去,叶云水发现自己已是快三十岁,而秦穆戎已是快近四旬中年。
二人感慨惊诧,索性只留书信把家事全全撂下,二人一马离开涅粱开始四处游玩……
又是两年过去……
姝蕙年方十六,大婚之日已定,迎娶之人乃是沈无名兄长之嫡子,成亲是十日之后。
小兜兜如今已满十五周岁,离开学司监后则在乐宣帝身旁协理政务,而庄亲王府的事,则是小团子、小豆子与其四叔秦慕谨协同管制。
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出行游玩已有两年,至今未归。
小豆子从学司监急冲冲的归家,小团子看着他便是道:“又这么急?你又闯了什么祸想找大哥顶事?”
看到小团子,小豆子见此,兴高采烈的道:
“二哥,你可知刑部上卿许大人的嫡孙女?我今儿瞧见了,长的真是俊,啧啧……”
“没出息,整日就会看那些女娃的脸蛋子,擦擦你的哈喇子,别出去丢人。”小团子说罢便要走,却被小豆子一把拽住,“二哥,说真的,我要娶她。”
“你娶?你才十三,毛长全了么?”小团子摸摸自己的脸,再看看小豆子,“都说咱俩一模一样,怎么性格差这么多?我倒是没你那么白。”
“二哥!先定亲也成啊!”小豆子懊恼不堪,“又没说现在就娶。”
“大哥都还未定亲事你先定亲?做梦吧你?”小团子敲着他的脑袋,“有空就去帮大姐筹备下婚事,过些日子爹和娘就该回来了,看你这幅模样,小心爹拿鞭子抽烂你的腚!”
“爹怎么下得去手!”小豆子说到此却是心虚的挠挠头,“我去找大姐,爹和娘回来,一定让她为我说几句好话,先把亲事定了,否则被别人挖走,我得悔死。”说着话,小豆子便是朝后院跑去,小团子看着他无奈的摇头,“爹和娘到底能不能回来了?”
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此时正在往涅粱赶,叶云水略有心急,但秦穆戎却悠哉悠哉,没有半点儿急色。
“这可是大女儿的婚事,你这当爹的如若缺席,可是丢尽脸面。”叶云水催促的拽拽他,秦穆戎却是道:“笑话,我秦穆戎的女儿嫁过去那是给沈家脸面,敢拿此寻我说事?我就与其退亲!”
“越发的不讲道理。”叶云水虽是斥责,脸上却也带着笑。
秦穆戎将头枕在她的脖颈上,“你不正喜欢?”
“喜欢,喜欢!”叶云水连忙躲开,用脚敲了一下马背,黑骑只颠颠的快行几步,叶云水低头斥道:“这么多年依旧不听我的。”
秦穆戎哈哈大笑,随即安抚道:“它个畜生听我的就是,我听你的。”
叶云水抿嘴回亲一口,秦穆戎腿敲马肚,黑骑即刻狂奔。
大婚当日清晨,宾客已是满聚庄亲王府门前。
小兜兜随着秦慕谨一同招待,小团子引领入府,小豆子则在后院准备迎来送往的琐事,可他听说那刑部上卿的嫡亲孙女也来此地为姝蕙添妆,则是摩拳擦掌、硬着头皮去后院,纵使被认不守规矩,哪怕看上一眼也好?
可行至后院之时,小豆子傻了,看着那妆奁匣子上的书信的字迹,他踉跄着脚步跑了前面,揪着小兜兜便是道:“大哥,不好了,大姐……大姐走了!”
“什么?”小兜兜跳了起来,拿过信便是读:
“弟弟,吾有心事未了,寻义父带我出游,游够便归,爹娘如若归来便代长姐叩罪,长姐定双倍奉还……”
小兜兜看完这个信险些昏过去,看着小团子,“去,快去城门处迎爹娘一下,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
“那如今怎么办?大姐都走了,这婚是退?还是结?总得有个人啊!”小豆子摊手无策,小兜兜则四处寻了一遍,“我入宫去寻皇叔回禀,你在此替我片刻!”说罢,小兜兜立马颠出庄亲王府,跑的无影无踪。
小豆子无辙,拿着信去寻了小团子,“二哥,这怎么办?”
小团子也是瞪了眼,“我去寻爹娘,你在此撑着!”小团子跑的比小兜兜还快。
小豆子怔了片刻,随即跳脚嚷道:“秦公楠、秦公卓,你二人又让我来顶祸事,什么大哥、二哥,我再让你二人蒙骗,我就不叫秦公允!”小兜兜气的跺脚的骂,而这一会儿,后院也发现新娘子没了,所有的管事人家全都聚拢此地,齐齐看向秦公允。
秦慕云与秦慕谨也到此,纷纷摊手摇头,可此乃二房之事,他们也都退到一旁,只道是等秦穆戎归来再议。
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刚入城门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叶云水大惊失色,抓着秦穆戎的手道:“穆戎,怎么办?姝蕙能去哪儿啊?这……这亲事怎么办?”
秦穆戎抽抽着嘴角,仔细思忖,“她还有什么心愿?”
二人沉默,叶云水仔细思索,“会不会是去找祈善了?她一直都在惦记着祈善说过带她四处游玩?”
秦穆戎的脸都迅速的抽搐起来,叶云水急忙道:“还不去追?”
“追什么追?这丫头的骑术很精,这会儿估计早没了影子。”秦穆戎摊手,叶云水责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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