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谢向荣竟被陆离‘劝’出了书房,还复又开始了晨练,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是她误会陆离了?
这人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蠢’。听明白了她嘲讽中暗藏的善意,想要投桃报李,所以才会特意提点兄长。
想到这里,谢向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最后她只能略带愧疚的说一句‘性本善’。
谢向晚虽是个女子。却也是坦荡之人,既然人家陆二少没有出损招,还好心的帮忙,那么她就该心怀感激的予以报答。
坐在正间里拧眉想了想,入睡前,谢向晚终于有了主意。
第二天下午,陆离照常领着谢向安在暖房里读书。
“陆大哥,你、你没事吧?”
读完了一篇孟子,趁着陆离端起茶盏的空当儿,谢向安扭着手指不安的问道。
陆离扬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那日他与谢向晚的暖房吵得天昏地暗,回到卧房后还心气难平,实在气不过被个六岁的毛丫头‘训诫’了,脑中灵光一闪,他便奔谢向荣的书房去了。
陆离找谢向荣的动机很简单,并没有谢向晚想得那么高尚,只是觉得他被谢向晚骂了,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实则是吵不过毛丫头),陆离决定妹债兄偿。
是,世情他不行,可做学问、考科举却是强项。
到了谢向荣的书房,不过三两句话,便把读书读得险些走火入魔的谢向荣忽悠得双眼放光,最后变成了应声虫,一句一个‘表兄说的是’、‘就听表兄的’。
被陆离连说带训的折腾了好一会儿,谢向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感激的将陆离送了出来,看他的目光更像是看一个高深莫测的前辈。
这种感觉让陆离很是喜欢,与谢向晚吵架时的怒气也消散一空,开开心心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睡醒后才发现不对劲,他明明是借机训诫谢向荣一通呀,怎么变成帮他了。
要知道陆二少爷可没有这么善良,他喜欢谢向安,也只是单纯的喜欢这个孩子,并不是变成他的脑残粉,对于谢向安的一切都能接受并喜欢。
谢向荣能不能顺利通过府试,与自己何干!
越想越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脑中更是无数次的浮现出谢向晚撇着双唇、满是讥诮的骂他‘蠢蛋’……娘的,他还真是个蠢蛋呢。
情绪无比纠结,昨日也就没兴致陪谢向安读书,命个小厮过去传话,“表少爷昨日睡得迟了,精神有些不好,今儿就不能与二少爷一起做功课了,还请二少爷见谅。”
谢向安呢,亲眼目睹了自家阿姐教训陆大哥的场景,当时觉得姐姐好厉害,内心骄傲不已。
但回到房中,静下来一想,他也发现不对劲了——卧槽,这样一来,陆大哥岂不是知道我泄露他的秘密给第三个人了吗?!
谢向晚是他挚亲之人,可与陆大哥并无太深的交情呀。陆大哥信任自己,才把家中的污糟事儿告诉他,结果他……
“唉、唉、唉……”
谢向安的包子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褶儿,嘟着小嘴儿不停的唉声叹气,之前他只想着让姐姐帮帮陆大哥,却忘了陆大哥要他‘保密’的事儿。
自己对最好的朋友失言了,他真是对不起陆大哥,呜呜,这要让他怎么再有脸去见陆大哥啊啊啊啊!
一听小厮说陆离不能来了。谢向安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是担心,若不是小厮再三保证‘表少爷无甚大碍’,他都要哭着去寻姐姐请大夫了。
做了一天一夜的心理建设,今天谢向安终于敢面对陆离了,见面前,他原想着陆大哥会骂他、或是质问他,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陆大哥竟什么都没说。
仿佛前日的事儿根本就没发生一样,对他还是像过去一样好。
陆离可以当那事不存在。谢向安却不成。忍了又忍。他还是没能忍住,到底问出了这句话。
殊不知,陆离等得就是谢向安主动道歉,今日见他愧疚得不敢直视。陆离长长舒了口气。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谢向安,这孩子,确实是个天真纯良的好孩子呀。
勾了勾唇角,陆离故意问道:“哦?我很好呀,并没有什么事儿呢。”
谢向安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陆大哥,对不起,我、我失言了……”
哽咽着将自己的过错叙述了一遍。最后再三道歉,“陆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想让姐姐帮帮你。呜呜,陆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嗤~”
陆离轻笑一声,很不以为然的说:“你姐姐?那个毛丫头?哼,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何帮我?”
话音方落,暖房门口便想起一记软糯糯的童音,“不好意思,陆表兄,我这个毛丫头还真想到了帮你的法子!”
“毛丫头?!”
“阿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齐齐抬头。
在两人或惊或喜的目光注视中,谢向晚推门走进暖房,她身后还跟着青罗、暖罗两个贴身侍婢。
进了暖房,谢向晚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陆离对面的交椅上。
“哦?”
陆离故作好奇的长长哦了一声,而后凉凉的问道:“只是不知谢大小姐想出了什么好法子?可否当面指教啊?!”
嘲讽意味十足,隔着一张小几,谢向晚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她也不恼,依然笑得灿烂,忽转移话题道:“你有多少钱?”
“啥?”钱?什么钱?
难道是问他的私房钱。
陆离一怔,旋即有些羞恼的叱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多少钱,虽然他是堂堂国公府的二少爷,可到手的钱也只有月钱。在繁华的京城,整日混迹于一群纨绔之中,每月区区二十两纹银,如何够用?!
这次下扬州,恰是因为囊中羞涩,才会轻易中了歹人的奸计,被‘好心’请他吃饭的拐子一包蒙汗药给放倒了。
若不是谢家和漕帮的人及时赶到,他即使没有落入拐子之手,估计也会因为身无分文而沦为乞丐呢。
黛眉微挑,谢向晚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眸光闪烁,别有深意的看了陆离一眼——没钱就说没钱,发什么脾气呀!
接着,谢向晚的双眼上下打量着陆离,那神情仿佛在相看什么货物,只看得陆离愈发羞恼,“喂,毛丫头,你到底看什么呢?”
谢向晚没有搭理他,目光落在陆离腰间的羊脂白玉佩上,微微点点头,“这个还值点钱。”
陆离忙将双手捂在腰间,防贼一样的看着谢向晚,“你、你到底要作甚!”
谢向晚一副奸商嘴脸,淡淡的说:“上好羊脂白玉盘龙佩,市价约莫八百两,咱们是亲戚,我再让你几分,给你作价一千两……”
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动手,拍开陆离的手,用力一扯,将玉佩拿到手中,“玉佩归我,”
陆离气得跳起来,正欲撸袖子跟谢向晚拼命,又听她道:“下西洋的商队算你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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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袁氏复出
算你一股?什么意思,这、这到底是什么节奏呀。
他和谢向晚,怎么忽然从相杀变成相爱了。哦不,不是相爱,是合作,这画风明显不对呀,亲!
陆离怔怔的愣在了那里,都忘了制止谢向晚的‘强盗’行径,任由她把自己最宝贝的羊脂白玉佩塞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谢向安却一脸喜色,暂时忘了他与陆离的尴尬,拉着陆离的手,激动的喊道:“陆大哥,快答应下来呀。哎呀,你不知道,我家阿姐很厉害的,做生意更是只赚不赔。”
陆离的理智还处于游历状态,没有立时回应谢向安。
谢向安还在激动的摇晃着陆离的胳膊,不知道是在宣泄内心的激动,还是试图摇醒一脸茫然的陆大哥,“……陆大哥,这可是下西洋的生意呀,虽听着有风险,实则——”
小家伙说到这里猛地想起姐姐的叮嘱,忙收住高声,压低声音,趴到陆离的耳边小小声的说:“陆大哥,我告诉你哦,出海做生意绝对是一本万利哦……今天你拿一千两入股,明年商队回来了,定会让你赚几千甚至上万两的白银咧。”
甚至还有可能更多。
这样好的生意,对于股东来说,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赚钱,所以谢向晚严格控制着合伙人的数量。就是谢贞娘和万华年想入股,谢向晚都当听不懂的搪塞了过去呢。
对待亲戚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外人了。
谢向晚肯拉陆离入伙,绝对是天大的人情啊。
这个道理,三岁的谢向安都明白,他是真心想让陆大哥过得好,所以才会无比积极的劝说陆离答应。
陆离还在想着什么,忽然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他只觉得有些痒,想要伸手去挠挠,却发现挂在他胳膊上的小肉球。
低下头。与小肉球清澈的大眼对视上。
谢向安见陆大哥终于肯看他了,忙继续劝道:“陆大哥,我阿姐这是为你好,真的,你快答应吧。”
虽然他年纪小又被家中长辈团团看护着,极少接触外头的事儿,原该不懂这些金银俗物的。但谢向安骨子里却有种生意人天然的直觉,对于银钱之事分外在意。
当年谢向安抓周的时候,便是一手金算盘、一手账册,跟前还划拉了一大堆的金银珠玉。端得是财迷已极。
如果说谢向荣是天生的读书郎。那么谢向安就是天生的商人。
再有谢向晚偶尔的提点。谢向安对于银钱非常敏感,而海上贸易的暴利,他更是亲眼所言、亲耳所闻,自是比旁人更要明白几分。
陆离终于回过神儿来。张了张嘴,好容易才发出一个字:“好!”
谢向晚不意外的的挑了挑眉,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两张契约递到陆离面前。
她身后的暖罗忙将手里捧着个黑漆托盘放在小几上,托盘里放着笔、墨、砚台,很显然,谢向晚早就料到陆离会同意。
陆离抬眼看了看谢向晚,眼中晦涩莫名,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儿,他捉起笔。也不去沾砚台上的墨汁,而是伸舌头舔了舔,看也不看就在两张契约上写下了名字。
签完名,陆离将其中一张丢给谢向晚,有些别扭的说道:“这、这事我承你的人情。以后倘或遇到什么为难事,只管来寻我!”
“嘁,寻你帮忙?”
谢向晚将契纸叠起来收好,语带微嘲的说道:“就凭你?国公府的秀才老爷?”
“……你!”这个毛丫头真真可恶,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感激瞬间化作怒气,陆离伸手就要将自己的那份契约撕掉。
“嗤嗤~~”
谢向晚嗤笑连连,抄手坐在对面,一点劝阻的意思都没有,嘴里更是不留情的嘲讽:“怎么,又戳中你的痛点了?觉得我不给你陆二少爷留面子?哼,我且告诉你,面子不是旁人给的,而是自己赚的。如果你现在是国公爷、哦不,哪怕只是国公世子,我也不敢这般对你,这合作也绝不是这种合作方式。慢说你只出一千两银子了,就是一文钱不拿,我也要分红给你。”
说着,谢向晚的目光又落在那被陆离攥在手里的契纸,“还有这契约,倘或你是国公世子,或是官家老爷,立不立契纸都不打紧,就算没有契纸,我也要乖乖给你分红。”
“你、你看不起我!”
陆离只觉得手里握着的不是契纸,而是个烫手的山芋,接也不是、扔也不是,撕了更不好,他若真将契纸撕碎,对面那个毛丫头肯定说他是‘气急败坏’什么的。
谢向晚凉凉的说:“你有什么值得我看得起的?哦,对了,十岁中秀才嘛,呵呵,传说当中的神童啊。但你好歹曾经是读书人,肯定知道‘伤仲永’的典故。啧啧,少时了了、大未必佳。我若是你,还是收了这契纸,一年后便能有上万两银子入账,有了钱,就算是想离家出走也能走得潇洒些。”
“阿姐!”
谢向安都听不下去了,阿姐怎么对陆大哥如此刻薄?
难道她不怕真的激怒了陆大哥?
谢向晚还真不怕,对于这种中二期的少年,下狠药是必须的,她一定要让陆离知道:不要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你没这么重要,你如何作、如何折腾,受伤的只能是自己,旁人听了、见了也只会评说几句,绝不会为你心疼,你丫就是死了,对人家也没有半分影响。
“好、好、好,谢家大小姐果然厉害,好个激将法,但小爷我不吃这套,”
不就是想逼他上进嘛,他才不中计,离家出走时,他便下定决心,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撺掇,他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嘁,激将法是用来激‘将’的,你算哪门子‘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是没势的,勉强算个将,也定是个败军之将。”
谢向晚还是冷嘲,她冲着青罗使了个眼色。
青罗会意,从袖袋里抽出几页契纸放到小几上。
谢向晚用下巴点了点那契纸,道:“去年江南水患,不少难民涌入扬州,我买了几个父母家人全无的孤儿,皆是*岁的少年,我已命人送到了牛舵主那儿调教,这是其中几个比较机灵的,送你了!”
说完这些,谢向晚站起来,“现在好了,钱有了,狗腿子也有了,你继续做你的逍遥纨绔大少吧。”
转身,正欲离开暖房,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还激将法呢,人家用激将法也是对方值得去‘激’。你,又有什么资格?!”
谢向晚不再停留,领着两个小丫鬟径自离去。
走出暖房,大门在她身后关闭,隐隐传出了谢向安的声音:“陆大哥你别气,我阿姐不是个刻薄的人,她、她说这些真的为你好呀……”
“嘭~”
应该重物倒地的声音。
谢向晚想,她坐的那架交椅,估计应该被气急败坏的陆二少爷一脚踹翻了吧。
摇摇头,对于这位国公少爷,她是真心不想搭理,若不是看他真心待阿安,又帮她劝了大哥,她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是真的聪明,还是真蠢了!”
谢向晚脚步不停,径直往正院走去。
前两日洪兴家的和刘妈妈把账册、对牌和钥匙等物什都交了出去,小洪氏从山光寺回来后,休息了一日,今日正式开始接管家务。
查库房、核对账册以及东苑所有下人的身契,小洪氏和她的几个大丫鬟忙得不亦乐乎。
原本这事儿与谢向晚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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