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知道分寸,就在老祖宗险些忍不住、要爆发的前一刻,她便笑着转移了话题,寒暄了几句,便以‘初到扬州,家里还没有收拾’为由,带着儿媳妇、孙女告辞离去了。
外书房,谢嘉树也满脸笑意的将李文成、以及他的两个儿子送出了门。
望着父子三个远去的背影,谢嘉树的笑容渐渐敛去。
转身进了书房。谢嘉树坐在椅子上,独自一人想了半晌,才扬声道:“阿庆!”
阿庆听到声音,忙推门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一边说着,阿庆一边顺手将房门关上,而后走到书桌旁,垂手站着听候差遣。
谢嘉树低声道:“李文成携家眷上任,随行带了多少仆从?”
阿庆片刻都没有犹豫,利索的回道:“好叫老爷知道,李县丞家*有六位主子,大小丫鬟共二十四人人,婆子共计八人。小厮、杂役和家丁共有二十人……”
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超过七十个仆从,这人数听着不少,但对于一个有些家底的富裕人家来说,还是少了些。
谢嘉树扯了扯嘴角,笑道:“才这么点儿人。哪里够使唤的。我那位大姑母可是喜欢享受的人,单是她院子里就需要三四十个人服侍呢。更不用说其它的主子了。”
阿庆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李家安顿下来后,定会采买下人?”
谢嘉树伸出一指晃了晃,“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大姑母的意思。呵呵。接下来的事儿,你知道怎么做吧。”
阿庆连连点头,“知道,小的当然知道。老爷放心,这件事,小的定办得妥妥的!”
李家买下人。可是他们安插眼线的最佳时机呀。
许是夫妻同心吧,谢嘉树这边想着往李家埋眼线,袁氏也想着在东苑埋几个眼线。
“人都选好了吗?”
袁氏坐在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身后倚着个靠枕,懒懒的问道。
“选好了。老奴也都吩咐下去了,那些人家小的身契都在咱们手里,他们断不敢背叛太太。”
李宝德家的躬身站在炕前,小声回禀着。
“哼,咱们那位二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的眼毒着呢,你亲自去一趟,让那些人给我放机灵点儿,这次若是再坏了我的大事,我连你一并罚了!”
袁氏的眼中隐隐含着几分疯狂,最近一段时间,她眼睁睁看着夫君跟那个贱人黏糊在一起,她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过去她仗着盛家的权势没少压制大洪氏,结果老祖宗寿辰那日,她被表姨母狠狠的训诫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怯意。
如今哪怕小洪氏比当日的大洪氏还要碍眼,袁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能明着动手,那就只能暗地里用些手腕了,反正之前她也挖了个坑,现在就等着恰当的时机,然后一脚把小洪氏踹坑里,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但,她还需要在东苑埋几个钉子,好随时掌握小洪氏和谢向晚的动向。
巧的是这段时间小洪氏踌躇满志的整顿东苑事务,以‘人手不足、家生子却又不够用’为由,表示要从外头的人牙子那儿再买些人进府。
老祖宗和谢嘉树自是没意见,不就是买几个人嘛,咱们谢家买得起。
而这样便给了外人往东苑埋眼线的机会。
不止袁氏动了心思,就是今天刚刚抵达扬州的谢元娘也听闻了此事——
“呵呵,我这个侄媳妇儿还真有点儿意思,放着家里用了几辈子的家生子不用,巴巴的跑到外头去买人……好吧,她既然愿意折腾,老婆子就陪她玩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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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人才难得
小小的内宅之中,各方人马纷纷而动,一时间竟有点儿风起云涌的意思。
谢家唯三不受影响的便是谢向荣三兄妹了。
八月在即,谢向荣马上要参加最后一项的县试了,别看他现在已经是童生了,但若是过不了县试,他还算不得有了正式功名。
有些人考了一辈子科举,临了还是个童生,秀才是科举的入场券,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虽然陈家家学的夫子们都说谢向荣功底扎实、功课极好,但考试这种事儿,总是有太多的意想不到。
所以,谢向荣为了确保能一次通过县试,除了每日的晨练,他再抽出半个时辰跟家人聊天,其它时间,他都待在书房里努力读书,研究主持县试的学政老爷的偏好和文风,以及研读朝廷的最新邸报。
可以说,为了备考,谢向荣忙得不亦乐乎。
谢向晚也忙,出海的商队已经跟着朝廷的使团走了,但需要她操心的事儿依然很多。
外头的庄子、商铺以及大洪氏留下来的心腹,谢向晚都要妥善处理。
除此之外,她还要调查和观察谢嘉树给谢向安重新安排的两个管事妈妈和四个大丫鬟,她倒不是信不过谢嘉树,主要是因为这六个人中,有两个并不是谢家的家生子,而是从外头买来的。
虽然谢向晚对于交错盘杂、尾大不掉的家生子也有些不满,但有一点必须承认,相较于外头买来的人,家生子更忠心、更可靠。
毕竟他们在谢家繁衍了七八十年,家人、亲友是个什么情况,谢家掌握得一清二楚,绝对不会出现‘突然冒出个失散多年、却被人辖制的亲人,为了亲人不得不背叛主人’的桥段。
偏小洪氏信不过这些阖家上下身契全都在手里捏着的家生子,总喜欢从外头另买人。
谢向晚知道小洪氏担心自己威势不够、弹压不住某些老资格的家仆。可她就怎么确定,新买来的奴婢就会比老仆更容易管理、更容易收拢人心?!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外头买来的人,很容易被人插入钉子啊。
原本小洪氏从外头买多少下人。谢向晚并不关心,但现在,她竟然劝说着谢嘉树,从外头买来的奴婢中挑了两个‘极好’的,放在了谢向安的房里,这下子谢向晚就不能不管了。
“洪妈妈,那两个人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
谢向晚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个绣花绷子,正在一针一针的绣着什么。谢向安坐在另一侧,伏在炕桌上。手里捉着只紫毫笔写着什么。
洪兴家的立在床前,轻声回禀道:“好叫大小姐知道,老奴已经命人四处打探过了,两人的家人和根底也都摸得差不多了。”
谢向晚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哦。很好,那就说说吧。先从吴妈妈说起!”
听到这个名字,谢向安写字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又开始继续练字。
他之所以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原因很简单,自他搬回东苑后,身边便多了两个管事妈妈。一个是母亲生前最看重的大丫鬟、后来嫁给了府里的小管事。人称谢妈妈;另一个便是这位吴妈妈,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新人,但据说(当然是据继母说)此人老实能干、且曾在勋爵之家给家里的小少爷做过管事妈妈,做事很是周全。
洪兴家的目光在谢向安的身上转了转,而后详细的说道:“吴妈妈今年三十七岁,是前辅国公府嫡出三爷那一房的人。自幼便是辅国公府的家生婢,长大后由三少夫人做主,将她嫁给了府里一个姓吴的小管事……辅国公落罪,府内主子被发配辽东充作军户,下人则成为官婢。重新发卖。”
洪兴家的办事能力很强,将吴妈妈的根底查了个七七八八,“……说来这位吴妈妈也是可怜,被发卖的时候,家人被分开了,丈夫、儿女都不知所踪,她也跟着新主人前往扬州。结果还没到扬州呢,新主人又遭了水贼,结果……”
再次被卖!
唉,真不知道是她命运多舛,还是命硬克人啊。
谢向晚却不关心这些,她真正在意的是:“她的家人呢?都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有明确的下落?”
洪兴家的神情一窒,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恕老奴无能,老奴、老奴命人去京城调查过,按理说官奴发卖京兆府都会登记在册,但那段时间京城的变动太多了,每天都要勋爵或是官员抄家、落罪……根本就统计不过来,有一些不重要的粗使奴婢连登记都不登记,直接推到大街上就发卖了,而吴妈妈虽然是少爷房里的妈妈,可她的男人在国公府算不得什么得用的管事,所以——”
查无所踪,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被卖去了哪里。
当然或许有人知道,毕竟总有经手人嘛,但那样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为了一个吴妈妈如此费心费力的去调查,真心不值当的。
有那个精力,还不如直接买几个知根知底的下人呢。
但谢向晚却必须知道吴妈妈家人的下落,以及她本人是否真的忠实可靠。
想了想,道:“这也不能怪洪妈妈你,毕竟时间太短了,且兴叔手里也没有多少可用的人。这样吧,我再给兴叔调拨些人手,银钱什么的也都备足,兴叔最近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用管了,先把阿安身边的几个人的底细调查清楚。”
谢向安搬到了小洪氏的院子里,谢向晚已经够不放心了,对于他身边的人,她必须保证百分百可靠。
谢向晚嘴里的‘兴叔’全名洪兴,是大洪氏从洪家带出来的小厮,据说也是漕勇出身,水性好、功夫不错,且在市井呆过不短的日子,对江湖的许多门道也很清楚。
洪兴两口子都是大洪氏最信得过的人,而谢向晚经过三年的观察,发现这对夫妇忠心可靠、能力也不错,她也乐意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来做。
听了谢向晚的话,洪兴家的很是高兴,自从丢了内院的管家权,她心里不是没有意见,不过洪兴总劝她,说大小姐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还劝她眼界要放宽,别总盯着东苑的那点子东西。
洪兴家的知道自己丈夫是个面粗心细的人,看着五大三粗像个莽夫,实则很有眼光和心机。
当年大洪氏把她许给洪兴的时候,也曾经说过:洪兴是个聪明的,以后若是遇到决策不定的事情,不妨多听听洪兴的意见。
洪兴家的对大洪氏颇为信任,哦不,应该说是一种近乎膜拜的崇敬,在她心目中,她家太太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厉害的,太太夸奖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
所以,洪兴家的嫁给洪兴十来年,对丈夫的话很是看重。
这次也不例外,她听了丈夫的劝,再加上骨子里对大洪氏的信任,所以才乖乖的听了谢向晚的话,毫无犹豫的将东苑管家权交给了小洪氏。
现在看来,还是自家男人有远见啊,大小姐果然是个胸中有丘壑的人,且很懂得赏罚之道。
这不,自己刚让出管家权,大小姐便把洪兴调到了外院,做了朝晖院的管事,专门帮大少爷处理一些外面的事情。
大少爷是什么人哪,他可是谢家的嫡长子,读书又那么好,将来的前程肯定差不了,而自家男人给到大少爷做管事,也就是心腹中的心腹,以后的日子也定然不坏。
还有她的小叔,洪兴的弟弟洪旺,也被大小姐调到京城的店铺当掌柜了。这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呀,为此,公婆对她的态度都好了许多呢。
还有她的儿子、女儿,虽然年纪小,但大小姐也表示过了,只要他们想,读书也可、去做生意也成,以后的前程大小姐全包了。
家人全都得到了最好的安排,洪兴家的高兴的同时也不停告诉自己,千万别因年纪而小瞧了大小姐,以后定要好好侍奉她。
思及此,洪兴家的连连应声,“大小姐放心,老奴、老奴定会叮嘱家里的男人,让他用心给大小姐办事,东厢房的几个人的底细也会尽快查清。”
谢向晚点点头,她对洪兴夫妇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相信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和银钱,他们定能把事情办事。
提到办事情,她又想起一事,放下绣花绷子,组织了下措辞,道:“对了,我记得娘亲曾经说过,兴叔曾经在洛阳呆过一段时间?”
洪兴家的一怔,旋即点头,“是呀,那还是他年轻的时候,跟着大爷(指大洪氏的哥哥洪绍磊)去过一趟洛阳,好像是筹建洛阳分舵,所以在那里住了一两年!”
洪家是漕运出身,大运河便是洪家的根,洪问天为了整合大运河沿岸的势力,足足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而在运河沿岸的重要城市建立分舵,则是他的重要计划。
洛阳是大运河的重要枢纽,洪问天自是不能错过,所以派了自己的儿子带着心腹亲去筹建,洪兴便是那几十个心腹之一。
谢向晚勾了勾唇角,轻笑道:“那就太好了,你让兴叔帮我寻几个人,就是那等专门精通做旧工艺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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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海量资料
“做旧?大小姐,您要做古董生意?”更确切的说是假古董生意。
洪兴家的讶然,很显然她有些跟不上谢向晚的思路。
谢向晚没有说话,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洪兴家的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作为一个优秀的奴婢,她应该清楚的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而刚才那句话,就是属于不该问的范畴——主人吩咐你差事,你直接去做就是了,没有必要知道‘为什么’。
谢向晚原本不想多做解释,可想到自己的年纪毕竟小,且洪兴夫妇不是她一手使出来的人,虽然对她信任有之、尊敬有之,可不是百分百、发自内心的那种崇敬。
想了想,为了让对方能更尽心的办事,她还是简单的说了说:“我寻那些人来主要是帮我做些东西,量不会太大,更不会用来做生意。”
谢向晚不是真的奸商,节操还没有碎落一地,所以制假贩假这种事儿,她真心没兴趣。
若不是为了完成那件事,谢向晚都不想跟那群假文物贩子打交道,太脏!
“哦哦,老奴明白了,”
洪兴家的一点儿都不明白,因为谢向晚的解释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却向她表明了一个态度,主人愿意跟你解释,表明主人看重你,很重视要你去做的事儿。
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拍胸脯:“大小姐您放心,老奴定会告诉我家男人,让他哪怕寻遍洛阳城,也要找到最擅长做旧的‘匠人’。”
谢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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