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四老太爷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族弟一眼,再次暗骂一句‘老糊涂’。
“哦?备注的小字?是指那些用以诠释族中节烈女子的小注?”
族长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些,他兴师动众的带来这么多族人,是来见证几百年前散落乡野的家族族谱、藏书回归的,而不是闹笑话。
见此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族长悄悄松了口气,来到方桌前,仔细端详着那几行蝇头小字。
好半天,他才点点头,“确实如此,这些小注应该是后来加上去的,而纵观整卷族谱,确实没有谢铎这个人。咦。这个谢桓又是哪位?竟然还与咱们这一支的老祖宗谢林是堂兄弟?”在族亲中,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了。
当然还有关系更近的,也就是谢穆青这一支。细究起来,谢穆青虽然唤他一声九伯祖。但两家并不同支,早就出了五服,只能算是关系比较近的族亲。
这也是族长会纵容其他族人欺负、算计谢穆青一家的原因,到底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而族谱上新出现的这位谢桓,竟与谢穆青的六世祖父谢楹是嫡亲的兄弟。
照此推算下来,是不是说谢穆青还有比他们关系更近的亲人存活于世?
想到这里,族长暗道一声不好,旋即扭头笑着对谢穆青道,“青丫头啊,方才你六伯祖看错了。误会了你,你千万别怪他哈。呵呵,他终究是上了岁数,难免头眼昏花,你呢。终是晚辈,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揭过这一遭,可好?!”
最后两个字的语气稍重,其中隐含的威胁,任谁也能听得出来。
谢穆青脸色不变,只淡淡的说:“只要族长和几位族老不怪我就好。”心中已经不把他们当做亲人了。又何必在意?!
他们是好是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寻到了更亲近的族人。
虽然这族人的出身有些低,但德行好,至少不会动不动算计她,这也就够了。
不过……谢穆青眯了眯眼睛。扫了眼面前的一群人,心中冷笑不已,说实话,她真的很期待,当这些人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谢穆青没有等太久,半日都没到,眼尖的四老太爷便在一本残旧不堪的手札中发现了问题——
“谢桓就是谢铎,当年宋帝登基,因避讳圣人的名讳,且谢桓五行缺金,所以改‘桓’为‘铎’……”至于族谱中为何还记载谢桓,原因很简单,这卷是整套族谱的上卷,撰写的时候宋朝还没有覆灭。
而那些小注和下卷族谱,则是在宋亡后撰写的,且那位执笔的族人对宋末帝全无好感,觉得自己文成武就的先祖因为这个人而丢掉本名很是不忿,所以下笔的时候大笔一挥,重新给祖先正了名。
族长顿时愣在了当场,嘴里喃喃道:“难道、难道——”那个盐商真是自己的族人?
族长好想哭,明明想寻回祖先的‘遗赠’,不想却找到了一个让整个家族蒙羞的‘族人’,这、这个结果太令人无法接受了。
谢穆青冷冷的看着这些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蔫的族老们,缓缓说道:“四伯祖、六伯祖和九伯祖都说这族谱和书籍是真,而这族谱恰又是扬州谢氏送来的那卷族谱的上卷,换句话说,扬州谢氏确实是谢安老祖宗这一脉传下来的子孙,与咱们同根同源,孙女儿这么说,没错吧?!”
目光落在族长的身上,灼热而满怀期待。
族长闭口不言,显是不愿接这个话题。
六老太爷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见族长不说话,很积极的帮他说出心声,“那怎么成?他们可是盐商,盐商!”
“可他们姓谢,与咱们同根同源!”谢穆青寸步不让,相较于在场的这些人,谢嘉树反而是她最亲近的族人了。
六老太爷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天底下姓谢的多了,难不成都要收归太康?”
他们可是高贵的太康谢氏,岂能混入卑贱的盐商?
谢穆青闭了闭眼睛,而后坚定的说道:“明明是自家的族人,你们却碍于身份抵死不认……好,很好,你们不认,我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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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各得所需
谢穆青说这话好像是在赌气的,实则不然,她是在变相的激将。
虽然她对族人已经失望,但心底还有那么一丝奢望,希望族人好歹看在‘同根同源’的份上,哦不,确切说是看在那些珍贵古籍、孤本的份儿上,好歹接纳了谢嘉树一支。
但谢穆青再次失望了,显然,她小瞧了族人的坚持,当然说得难听些,是低估了某些人的无耻程度。
她的话音方落,满屋子的中老男人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六老太爷看了一下主位上的族长,轻咳一声,道:“我不管你认或不认,反正我们是不认的。哼,咱们谢氏何等门第,岂是那起子商贾人家能攀附的?!”
四老太爷却死死抱着那些古籍,头也不抬的说:“这些都是家族的宝贝,我们必须迎回去!”
族长和其它族老、随行族人全都做死人状,低头避开谢穆青逼视的目光,一个字都不肯说。
“……”谢穆青四十五度角望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族里的某些人不要脸,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些人已经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族谱、古籍他们收下了,却死活不肯认下谢嘉树这一支?
若说他们通通都不认、连人带物的都否认了,谢穆青还能高看他们一眼。
结果……
唉,无力的摇摇头,谢穆青终于下定决心,再次表态:“谢嘉树的先祖谢公讳桓,与我家六世祖父谢公讳楹乃是嫡亲的兄弟,有族谱为证,至于这族谱是不是真的,在场的诸位也都考证过了……我们这一支数代单传,向来没有什么亲戚。如今有了这么一房亲人,不管旁人怎么看,我却是要认下的。”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了看族长。郑重的说道:“想必先祖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因战乱而失散的兄长后人能重回家族,也会非常欣慰。”
族长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心思与四老太爷、六老太爷的一致,那就是古籍族谱可以收下,但这个什么盐商却是打死都不能让他‘认祖归宗’的。
可直接否定吧,却又不成,毕竟他们已经集体承认了族谱的真实性,这会儿若是再反口,定会惹人耻笑。
再者。谢穆青这死丫头又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他们若不表个态,这死丫头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别看这些年族里侵占了谢穆青的一些产业,可谢穆青也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单凭她年近三十却抵死不成亲。一介未婚女子却跑到益州的荒山野岭来静修,就让谢家背负了许多骂名。
十几年来一直有人非议谢家,说谢家族人如狼似虎、贪婪无耻,为了钱财,欺负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孤女。
可以说,在谢穆青和家族的争斗中,两边都不是什么赢家:谢穆青输的是钱财。而宗族输掉的却是名声。
所以,族长从不敢小瞧谢穆青,如今又来了个与她有点儿血缘关系的‘族亲’,族长更加担心,这也是他不愿接纳谢嘉树一支归宗的原因之一。
见谢穆青盯着自己,族长只当没看到。头偏向一侧,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专注’的看着百宝阁上的瓷器。
谢穆青闭了闭眼睛,好吧,是她奢望了。这些人,已经无耻到一定的境界了,已经不是她这等凡人所能应对的了。
轻轻舒了口气,谢穆青学着王承的口吻,轻笑道:“族长不说话,显是默许了,那真是太好了,孙女儿这就去跟堂兄说,并让人选个良辰吉日,一起回太康开宗祠、重写族谱!”
族长猛地回过头,狠狠的看了谢穆青一眼:什么默许,劳资什么时候默许了?
六老太爷深知自己做了件错事,担心回去后落埋怨,见族长被谢穆青言语逼迫,忙跳出来帮忙解围:“青丫头,混说什么?不年不节又没什么大事,好端端的开什么祠堂?惊扰了列祖列宗,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穆青浅浅一笑,乖巧的说道:“孙女儿哪有闹着玩儿?我堂兄谢嘉树重归宗族,乃是家族的喜事,也是大事,理当跟列祖列宗回禀一声。有失散的族人回归,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呢。”
六老太爷气得直吹胡子,眼角的余光瞥到族长的暗示后,又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劝慰道:“青丫头,你可要想清楚啊,扬州谢氏已经做了商户,入了贱籍,让他们归宗那是有辱谢氏门庭。你年轻,又心地纯善,切莫被那人几句好话给哄骗了呀……”
“是呀是呀,盐商之家都能入我谢氏,岂不是惹天下人嗤笑!”
“可不是,青丫头啊,你好端端一个清白女儿家,切莫被那等卑贱之人连累了呀!”
“没错,不能让他们归宗!”
四周的人纷纷附和,或是好言相劝,或是推心置腹,又或是略带威胁,各种言语一起朝谢穆青砸去。
谢穆青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待议论声渐渐变小,她才淡淡的说:“这是什么道理?明明知道是自己的族人,却死活不认?不认人家也就罢了,却又不肯放过人家先祖收藏的书籍。九伯祖,四伯祖,六伯祖,世间没有这个道理吧。”
三个被点名的老头儿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谢穆青却不管这些,继续道:“我方才也说了,我与谢嘉树同根同祖,过去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核实,你们可以不认他,我却不能不认。”
两人可是同一个太祖父(七世高祖)呢,血缘关系可比在场的人亲厚多了。
六老太爷被个小辈点名,不免有些羞恼,没好气的说:“你若是一意孤行,那、那——”他很想说‘你也跟着滚出谢家吧’,可又不敢,谁让他不是组长涅。
他不敢说,谢穆青却敢说,她淡淡的说:“孙女儿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诸位实在不愿意,那就分宗吧。”
虽然她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是户主,也就是这一房的家主,绝对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分、分宗?
现场一片抽气声,大家都没想到谢穆青会这般硬气,或者说对谢嘉树这个‘堂兄’如此看重,为了让他归宗,竟然敢提出分宗。
“好了,都给我静一静,不就是开个祠堂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嚷嚷什么?”
族长沉默良久,在心中权衡了下利弊,而后开始和稀泥,“青丫头,你也是,小小年纪却不知轻重,什么话都敢说。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
决定什么啊,您是同意谢嘉树归宗,还是同意谢穆青分宗啊!
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吧?
老狐狸!
谢穆青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她算是明白族长的意思了:你谢穆青要让谢嘉树归宗,只能走连宗这一条路,正儿八经的认祖归宗却是不用想了。而谢家也不会公开承认谢嘉树是同族。
当然,谢穆青愿意承认谢穆青是堂兄,谢家本家也不会阻止,更不会把谢穆青赶出谢家。
族长的算盘打得极好,既笼络了谢穆青,又给家族引进一个富可敌国的盐商做钱袋子,但在名分上,却丝毫不肯让步。
他觉得自己占了极大的便宜,殊不知,这个结果也正是谢向晚提前筹算好的。
谢向晚想得很明白,谢家不承认又如何,只要谢穆青这个根红苗正的嫡脉族人承认了,那自家也就能摆脱商户的卑微处境。
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想做太康谢氏的族人,她要的只是个可以反击世人非议的借口。
“姑母,这样已经很好了,”
谢向晚拉着谢穆青的手,桃花眼儿里漾着甜甜的笑,“其实,只要你承认了我们,旁人如何,我们并不在乎。毕竟,咱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血亲。”旁人,也就是族里的其它人,都不过是同姓的路人罢了。
后头这句话谢向晚没有明说,但谢穆青却听出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道:“妙善,你说的没错,咱们才是一家人,旁人如何,与咱们有何相干?”
自家数代单传,传到她这一代更是六亲死绝,身边的‘堂亲’虽多,却都是关系极远、且心怀叵测的族人,如今终于有了亲人,谢穆青很是兴奋。
哪怕这‘亲人’是假的,但谢穆青可以感觉到,对方对她全无恶意,甚至听她提起早些年的经历时,还自心底流露出心疼与怜惜。
有人关心,且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堂兄,这让谢穆青很高兴,对方愿意为她筹谋,她也愿意有所回报。
想了想,谢穆青道:“不过,回太康开宗祠却是必须的,否则我手里的这些藏书,宁肯留在无名山上,也绝不上缴族里!”
孤独了这么久,谢穆青也想有个受宗法保护的族亲,所以把谢嘉树一支重新写到族谱上,既是向谢嘉树卖好,也是给自己一个保证。
由此可见,谢穆青也真不是什么纯良的乖孩子。
而这也是谢向晚需要的族亲,真正有智慧、有胆识、有见地的世家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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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三喜临门
扬州,康山街,谢宅。
天还没亮,谢家大宅那两扇黑漆大门便打开了,一个个穿着簇新衣服的小厮,在管事的指挥下,忙而不乱的工作着。
净水泼街,张灯结彩,就是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的爪子缝儿也被勤快的小厮擦得干干净净。
瞧这架势竟是比过年还要郑重几分呢。
而更让邻里侧目的是,指挥一群小厮忙来忙去的并不是惯常在外面当差的二管家,而是谢家仆役中最有权威的大管家。
啧啧,这位是谢家的世仆出身,祖、父全都是谢家的大管家,在仆役界中绝对称得上金字塔尖的人物。
似他这样的大管家,除非是顶要紧的事儿,否则不轻易露面。
而今天,他竟领着一群小厮做这种最下等的差事。
谢家……难道有什么大事不成?
不对呀,不是说谢嘉树带着一双儿女回乡祭祖去了嘛,谢家大宅基本上处于闭门谢客的状态,哪里还有什么能劳动大管家亲自出面的‘大事’?
待太阳东升,天光大亮,谢家门前已经装饰一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过的人抬眼看去,都会觉得那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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